“人家哪有。”女子一声嘤咛,被这人看得面颊发红,骨头都软,瘫倒在那人怀中,手臂缠上那人脖子,撒着娇一般:“人家不过是担心此事是否能成罢了,毕竟那石凤岐与鱼非池都非善类,总是要打起精神来嘛。”
“好好听话,你想要的总会得到。”
“知道了…”
那人有个习惯,很是喜欢手指轻转女子的后背,滑过微微陷下去的脊梁沟,再慢慢爬上来,如此反复。
然后在手指上下游动之时,会目光幽深,像是穿透这女子看着另一个人。
世间时局无数操盘手,大家不知高人在山外时,总以为自己是最后的黄雀,总以为,自己是最后的大局掌控者。
第三百一十章 收局
长宁城中风声愈演愈烈,叶藏在南燕开疆拓土的生意也受到了极大的阻碍,音弥生这位世子的名声又开始受到质疑,但这些都只是小事,虽然人们总是反复无常,一会儿喜欢这个,一会推崇那个,但是不会在短短数月内,几次翻脸。
那毕竟是打自己的脸,总会疼。
真正的危机来自于朝堂,且不管他们中几人真心几人假意,为了南燕太平这一极高的道德标准一立,什么事儿都可以无限放大。
燕帝再如何偏爱音弥生,也不能将朝臣的意思全给逆了,他是明君,明君兼听。
在这种时候,鱼非池主动去找了音弥生。
本来要去找音弥生的人是石凤岐,但鱼非池觉得,在坑音弥生这件事上,她也有着极大的“功劳”,不好总让石凤岐背负此事。
所以那扇对任何人都紧闭的世子府大门,对鱼非池打开了。
音弥生亲自来门口迎她,这是鱼非池第一次来音弥生的府邸,一如她想象中的清幽宁静,像个避世之所一般。
凉亭中的画作早就收起了,音弥生不会让鱼非池看到那些笔墨之下饱蘸情意的画儿,他不用向鱼非池来展示他的爱意。
于是凉亭四周垂着的都是竹帘,淡淡的竹香很容易让人想起无为学院里的那片竹林。
两人相对而坐,纷纷沉默,竟觉得无言可说。
抬头一对望时,齐齐笑出声,那种彼此了然于胸,万千言语不好说,但彼此都懂的发笑。
“是不是需要我出面了?”音弥生他笑道。
“对啊,这一局,要收了。”鱼非池说。
“好,何时?”
“你如果不想这么做,还来得及阻止我们。”
“你多虑了。”音弥生摇摇头轻笑道,“南燕事了之后,你准备去哪里?”
“回老家。”
“不能…留在南燕吗?我可以在长宁城里帮你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你可以在这里过得很自在,有我在,不会有人来烦扰到你。”音弥生低声道。
“你我都知那是不可能的,我谢谢你的一片好意,但世子殿下,我不想欠你什么人情。”鱼非池笑容微苦,这都是作了些什么孽。
好好的一个玉人,让她害成这番失魂落魄的样子,世间情爱真的如此令人痴狂吗?
音弥生低垂着头有一会儿没有说话,他自是晓得他留不住鱼非池的,但不问一问,总觉得不甘心,可是什么时候起,他竟也有了不甘心的情绪?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与石凤岐一样,野心极大,目光极远,所图极多,你会不会对我另眼相看?”音弥生他抬眼,定定地看着鱼非池,这双眼睛是如此的明亮与温润,宛如一对墨玉养在他眼中。
在这双干净的眼睛下,鱼非池竟觉得自己是个很不利落的人。
她轻轻叹一声,对音弥生说道:“你只是你,你不是任何人,你更无法成为石凤岐。最重要的是,你不必为了任何原因要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人。就算你变成了另一个人,我对你也不会有所发改变。”
“况且,”鱼非池停了一下,又说,“我从来不觉得为了别人,而改变自己是一件多么值得骄傲与感动的事。任何改变,都应该是为了让自己更优秀,为了自己而去做出这份改变。”
“你如此理性,很是伤人。”音弥生浅笑,站起身来,走到亭子旁边望着一池将要凋零的荷花:“我知道你的来意了,也会去做。鱼姑娘,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你都不必有所负累,如你所说,我做出这些妥协与让步,不过是为了讨好自己,不是讨好你。”
“多谢世子殿下。”鱼非池点头,又看向音弥生的背影。
这位世子,好生可怜。
送走鱼非池,音弥生并未关上府邸大门,而是站在那处看着鱼非池走远的身影,看到府前不远处的酒馆里石凤岐正慵懒地坐着执着一个酒杯,他稳稳地坐在那处等着鱼非池,就好像他知道鱼非池永远不会逃到别人身边一样。
他是如此的自信,如此的狂妄,而音弥生却拿他毫无办法。
音弥生看了许久,一直看到二人都离开,才让下人备了轿子,他要进宫。
他甫进宫未多久,长宁城中风起云涌。
谁言玉人世子未有雷霆之势?
余岸怎么也想不明白,他精心构织多年的稳定权力体系是如何在一瞬之间尽数崩溃的,也想不明白他行善六年积威望无数,何以能在眨眼之间毁于一旦。
他更想不明白,为何他府上会有布防图,想不明白他的奴隶怎么会出卖他,他手下养的那些假奴隶又是如何一日之间竟数反水,想不明白他最为倚仗的贵人怎么在他前去探信求救之时,将他拒之时门外。
他以为,他还是当初那个在长宁城中呼风唤雨的余岸。
破开余岸此阴损招数的方法并不是有多高明,只是用的时机刚好,合情合理,让人看着顺理成章。
余大善人多年来一直致力拯救奴隶的伟大副业,百姓对此赞不绝口,虽然从来没什么人真正见到过他救出来的人,但是别人都这样说,大家也就信了。
忽有一日,他们得知,原来这么多年来余大善人都一直只是在通敌卖国罢了,借着那做善事的幌子大肆敛财,银钱全都流向其他的国家的某个说不得的人物口袋。
而那奴隶之事更是谬论,他不过是欺骗着百姓,从百姓与富绅的口袋中掏出大把的银子为自己行苟且之事。
多事并发,以布防图从他府中搜出,与通敌卖国两事为中心,余岸突然就被堵在了一个无路可退的悬崖之上,进退皆死。
布防图是怎么从他府上搜出来的,容易理解,前去他府上搜查的人是燕帝陛下的亲卫,亲卫又与老将军挽平生相熟,老将军为国为君一辈子,闭着眼睛都能给他画出一幅以假乱真的布防图来,把这布防图往余岸那破落院子里一塞,这便是罪证。
而通敌卖国之事要多谢叶藏那些开遍了大半个须弥大陆的钱庄,做假帐是一个帐房先生的必备技能,此技能用以逃税漏税之用,还可作用于栽脏嫁祸,诬陷善人。
而钱多多掌柜对此门手艺掌握得炉火纯青,挑灯熬夜之前,一本破破旧旧但是真实性极高的帐册就此出炉。
余岸从来不把银子存进钱庄这件事只有鱼非池他们这些知道真相的人晓得,旁的人可无从得知,现在只要燕帝认定这帐册是真的,那就是真的,燕帝说是真的了,百姓也就承认这是真的。
从旁为之作证的人十分重要,这些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些被余岸养在家中时不时拉到街上,为他的功德进行宣扬歌颂的可怜假奴隶。
取得这些人的信任,并让他们为鱼非池所用是最难的一步,不过一切都还好,有南九这样一个曾经的真正的奴隶在,很多事情他们沟通起来有共同语言得多。
而且南九当时在船上是拼过命要救他们的,这些人的良知尚未泯灭,也还没有彻底成为行尸走肉一般的奴隶,他们尚知害怕,尚还追求自由,尚还知道他们从来不是任何人的所有品。
在整个长宁城都在为叶藏财神的大方与慷慨歌颂时,南九正悄无声音地做着这件事,他大概是觉得上一次的任务未能好好完成,还让鱼非池担了心,所以在此事时他格外用心。
每日夜间他翻墙入余岸的府上,与那些被关在猪圈中的可怜人交谈相商时,他总是拿出他全部的力气,哪怕身上的伤口依然未能完全痊愈,也从未想过要拖延些时日。
这些人在这一天,在南九与迟归的帮助下,逃到了街上,声泪俱下和着血,控诉着余岸的罪行,求一个公道,求一条活路。
余岸何以能如此残暴,将他们变得此番模样,他们还要为余岸布道施善!
有道是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
余大善人在民间苦心经营多年的伟大高贵形象一日之间倾塌,善良的百姓目瞪口呆,呆若木鸡。
这一波猛烈的冲击对他们造成的伤害是难以估计的,一个他们看得无比高贵的大善人,这么多年来竟然一直在骗他们!
布防图的作用在朝堂,死死堵住还要为余岸说话的朝臣的嘴,懂事的会做官的老爷们都知道这事儿闹大了,燕帝看来是下了狠心要除掉余岸,所以纷纷啉声。
奴隶事件的作用在民间,他们粉碎了百姓心目中那个高贵的大善人,向人们揭露了一个虚伪的,残忍的,愚弄百姓的恶人。
两管齐下,在最初的时候,余岸都不觉得他会赢,民间声望这种东西没了再建就是,百姓最是好糊弄不过,只要能在朝堂上稳得住,布防图一事过去了,他依然安然无恙。
所以他依然能拈着佛珠,静静坐在破落的候府里,带着那温和而仁善的笑容看着远方,他觉得,石凤岐此举蠢极,如此明显的嫁祸,就想拉他下马吗?
直到他发出一封又一封的信,等了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都未能等到那位贵人的消息,他才将佛珠狠狠地砸在地上。
满地菩提子。
第三百一十一章 破雾
鱼非池与石凤岐站在客栈门口,左望望右看看,石凤岐问道:“一起,还是分开?”
“你等等我吧,我从宫里出来了,再与你一起找他。”鱼非池说。
“那不如我陪你一起进宫?”石凤岐提议道。
“也行,不过你可以把持住。”鱼非池笑一声。
“得了吧你就,走,为夫带小娘子你去大闹燕宫!”石凤岐笑说着握起鱼非池的手,转身对南九与迟归道:“看紧他,别让他跑了。”
“你要照顾好小姐。”南九脸上还有些病色,显得苍白虚弱的样子。
“放心吧,我死了你家小姐都不会死。”石凤岐笑着拉起鱼非池上了轿,他抓着鱼非池的手力道有点大。
今日这趟宫啊,不是那么好进。
南燕王宫比不得其他地方,别的地方对石凤岐总是给几分薄面,南燕王宫这里面的燕帝对石凤岐实在说不上喜欢,所以想要进这地方,得有人帮忙,这人不是别的,正是音弥生。
他不是很清楚石凤岐他们要进宫做什么,不过他的使命已暂告一段落,也就不想多问,只是道一声小心便离开。
入了宫的石凤岐两人未直接去找燕帝,得音弥生的安排他们很是容易就穿过了这精致的江南建筑,来到了后庭,再走到了后庭一个普通无奇的宫殿前。
宫殿里头正传出女子的娇笑声,还有阵阵丝竹声响,听着好像是在庆祝着什么事一般,下人通传石凤岐与鱼非池的到访,里面的丝竹声渐息,宫殿里走出了聘聘婷婷一美人。
美人足尖微急小跑而来,见到这两人时,一声惊喜的笑:“鱼姑娘,石公子,你们怎么来了?”
“见过公主。”石凤岐笑道,“来与公主说说话。”
“与我说话?好啊,快请进来坐。”公主她连声招呼,又让下人上茶。
鱼非池抬手拦下:“不必如此麻烦,曲拂公主。”
“鱼姑娘这是怎么了?”曲拂不解地看着鱼非池。
鱼非池看着这位明艳娇媚的公主殿下,失笑道:“公主殿下,你成日这般作戏,不辛苦吗?”
“恕我听不明白鱼姑娘此话何意。”曲拂满脸的疑惑之色,“我做什么戏了?”
“曲拂,余岸是你的人,你以为你真的瞒得过我们吗?”鱼非池觉得她此时这笑容看着十分令人好笑,难怪余岸那般虚伪,他有一个比他更虚伪的主子。
曲拂坐在椅子上,身子往后倚了倚,静静地瞧着鱼非池:“我听不懂鱼姑娘的话,余岸怎么会是我的人?”
鱼非池偏偏脑袋,像是寻思着这事儿该从何处开始说起,才好点破这位手段非凡的十九公主的假面。
“曲拂,当日你是故意带我去看余岸的奴隶角斗的,对吧?你知道我对奴隶之事格外敏感,所以你很清楚,只要把余岸带入我的视线,我就不可能对此坐视不理,我便会一脚踩入这趟泥水里,还心甘情愿,不对你设防。”鱼非池说道。
“我不过是一片好心想带姑娘你看看我南燕之人的善良,鱼姑娘你如此曲解我的意思,实在令人痛心。”
鱼姑娘她扶扶额,似是觉得有些头痛,然后鱼姑娘她说:“曲拂,是这样的,我这个人呢,明着来我很欢迎,你有什么不满的,想争取的,跟我正大光明斗一场我反倒是钦佩,可是你这样暗中使绊子真的让人很不耻的。”
“鱼姑娘你…”
“你曾说长宁城中有所谓的上流圈子,乃是权贵之辈的聚集之地,你不得不通过余岸打入这个圈子,然后有一些与你父皇抗衡的资本,其实我一直觉得很可笑,以燕帝的手段,他连余岸都不放在眼中,更何况你这样的下只是在圈子里徘徊的公主?能使你有些资本与燕帝相抗衡的,不是你在这个圈子中,而是你掌握着这个圈子。”
“你的确是不是想嫁给一个你不爱的人,所以拼尽全力想得到足够强大的力量,以支撑你自己的坚持,但不仅仅是坚持,还有你的野心。曲拂,你是一个很有野心的女人。”
“哦?依鱼姑娘话中的意思,你是觉得我不配有野心了?”曲拂一句话,意味不明。
鱼非池笑着摇头:“正好相反,我觉得任何人都可以有野心,你当然配拥有,但是你没有与你的野心相匹配的脑子与努力,你更没有支撑这份野心的磊落与大气。你与余岸相勾结,借奴隶之事大肆敛财,践踏百姓的好心,愚弄南燕的子民,你就不配有这份野心。”
曲拂听着随意一笑:“鱼姑娘你说了这么多,就是咬定了我与余岸有关系,我怎么说都是无用了。你何不想想,如果我跟余岸有所勾结,我为何还要一门心思催成你与石公子的婚事?我真那么厉害的话,根本不用担心父皇会把我指婚给别人,不是吗?”
“因为你知道,我绝不可能嫁给石凤岐来帮你摆脱困境,不得不说你很聪明,此招以退为进用得漂亮,至少当时我并没有发现你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直到…”
“直到什么?”
“直到你与燕帝步步相逼,让我嫁给音弥生。”鱼非池眉目微冷。
“此事与余岸有何关系?”
“表面上看着的确是毫无关系。但是余岸一直觊觎音弥生储君之位,而音弥生得我与石凤岐相助你们根本不可能有半分胜算,但若是我与音弥生成婚,这势必会惹恼石凤岐,石凤岐必不会帮相助于音弥生,甚至会将音弥生拉下储君之位也不无可能。”
“余岸有什么本事当得了储君?鱼姑娘你此话无异于说笑。”曲拂道。
“他的确没有,所以你根本就没想过他会赢,你希望他与音弥生两败俱伤,而你则是最后的获利之人。只可惜,你未想到音弥生如此能忍让,眼见我与石凤岐在射箭场上相拥,依然不动气。曲拂,到那时为止,我都愿意对你包容,这是你们南燕皇家的事,与我无关,但你万万不该,设局让余岸杀南九。”
曲拂的身子好似有点僵硬,坐在那处半晌未出声,一直微笑的脸上也再无半分笑意,只是直直地看着鱼非池。
“你眼见余岸与音弥生之间难起硝烟,我与石凤岐俱不上当,不得不转换方向,想以南九的死来刺激我替你除掉余岸。可是你也没有想到,余岸对你留了一手,他留了南九一命,你更想不到,余岸在入狱之后,还在会我的眼皮底下被放出来。”
那时候,南九重伤垂危,余岸被关大牢,本来是可以一局定胜负的,在那时直接除了余岸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要暗中下黑手谁也管不到鱼非池与石凤岐。
但就是那时候,余岸竟被放出了大牢,而且是燕帝下令。
明明那时候,燕帝已经决定将此事就此止步的,没有人明白,为什么燕帝会突然换了态度,放出了余岸。
“是你?”曲拂眼睑微缩。
“对,是我。”鱼非池说,“南九受了那么重的伤,诚然余岸是直接下狠手的人不假,可是在背后操纵这一切的人才是真凶,我原本并不想把事情挑明,可是你们欺人太甚!便怨不得我不对你留情。”
“你是怎么做到的?”曲拂很是不解,当时燕帝已经下了决定要除掉余岸,不将事情扩大,鱼非池他们也正好在气头上,正好杀了余岸,他们是怎么决定把余岸放出来的。
“很简单,当时余岸声望极高,百姓为他求情,甚至有几百奴隶进城替他请命,音弥生声名狼藉,我不过是跟燕帝说,我可以扭转局势,让音弥生转危为安,于百姓之中,树立声望。”鱼非池笑道,“燕帝一向很偏爱音弥生的,有此好事,他会不答应?”
“到底是我小看你了,原以为南九之事足以让你失去理智,没想到,你如此冷血,自己人没了大半条命,你还能忍得住,暗中筹谋。”
眼见着一切都被说开,曲拂也懒得再掩饰什么,她的确是这一切的主谋,这一点鱼非池他们既然知道了,那也就没什么好再隐瞒的。
鱼非池摇摇头,看着曲拂道——
“曲拂,是你太自信了。你以为我看不出,那些奴隶进城,真正的目的其实并非要救出余岸,而是对音弥生施加压力吗?你的人大部分是在中伤音弥生,制造谣言,为的就是让燕帝看一看,余岸在民间的力量何其强大,而以燕帝偏爱音弥生的性子,必不能容忍有此等事情,他一定会杀了余岸。”
“还不是让你们救出去了?当真是可惜。”曲拂冷笑一声,“不过那又如何呢,你又没有证据,你更不能对我如何。鱼非池,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不是聪明就可以解决的,更多的利益的平衡,你应该比我更懂这个道理。”
她很是高傲地抬起下巴,冷冷地俯视着鱼非池,就好像,一切真的就在她掌握之中一样。
石凤岐一直坐在一边静静地听着鱼非池说开曲拂的阴谋,未用多少惊心动魄的字眼,只是平淡地陈述着。
此时看着曲拂过还如此自信,石凤岐觉得,他们无为七子中,第一个选错投靠者的人出现了。
所以,石凤岐扶着鱼非池肩头,轻笑道:“三师姐,你还是出来吧,这个女人太蠢了,聊天都没意思。”
第三百一十二章 真相
长宁城中的人多多少少都晓得,这位曲拂公主是个厉害人物,她跟燕帝倔了这么多年,始终如愿以偿地没有嫁出王宫,没有嫁给一个她不爱的人。
大家都说,曲拂公主在等她的心上人,等她令人动心的人。
但大概是谁也没想到,她等的是个女子。
曲拂听到石凤岐的话时,脸色骤变,终于没了那么高高在上的神色。
而帘子后边,慢走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个身影在学院里共处过一年时光,她是鱼非池觉得,最难以琢磨的人。
三师姐,苏于婳。
苏于婳容貌依是如旧模样,没有变化,看到眼前二人时,她笑道:“近两年不见,五师弟,小师妹,别来无恙?”
“托师姐的福,一切都好。”石凤岐笑,“就是想不明白,像三师姐这般有谋略的女子,怎么挑中这么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好玩罢了。”苏于婳说。
好像过往时分她与曲拂那些你侬我侬的事儿只是一场游戏,她半点也不曾真正放在心上,当回事过,一切不过是,好玩罢了。
曲拂的脸色微白,轻颤着双唇:“于婳,你在说什么?”
苏于婳毫无感情地看了她一眼,末了带些讥讽的轻嘲冷笑,最终她看向了鱼非池:“很好奇,石师弟与非池师妹是怎么猜到我的。”
她坐下,倒杯酒,坐在鱼非池的对面,就像是老友多年不见今日围桌温酒话桑麻一般的自在。
鱼非池手肘支在桌子上,手心托着下腮,笑吟吟看着这位三师姐:“早在很久以前我就觉得奇怪,余岸好像对我们要做的事都提前知道一般,早早就准备好应对之法,而世上对无为七子行事风格如此了解的人并不多。”
“也许是他聪明呢?”苏于婳给鱼非池倒了一杯酒,递到她跟前。
“后来几百个奴隶入长宁城,很容易就让我想到了当年我在大隋的事,那时候石凤岐也是带了几百人进大隋邺宁城,一举定下了我与叶家之争的胜负。所以当长宁城中再出现这样的情况时,我很难不怀疑,这是有人在利用我当年的招数对付我。而知道我当年所行之事的人不过是无为山那些,师姐你当然是你知道的。”
鱼非池接过那杯她递过来的酒,醇香入喉:“两点结合起来看,既有这等能力处处先我一步将我掣肘,又有本事能将我当年所为之事再重演一次的人,只有无为七子了。而无为七子中,大师兄二师兄四师兄不必说,各有去处,老五老七在我身边,我是老六,那么,便只剩下你了,我的三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