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沅在定国寺住了十几天,终于得了个机会,知道赵逊会出城两天。赵逊一出城,她就立刻回了一趟国公府。
府上与抄家前她还在时大不相同,到处都是一团乱。本来抄家就被搬空了,之后看管不严,又让外面人跑进来,甚至把院子里的奇花异草都扒走了。花园里一片狼藉。
还有仆人都散了,偌大的国公府只剩下十几个仆人,又没人管束,不见踪影。
清沅一到后院,几个姨娘就对清沅哭天喊地——她们如今事事都得自己来。对清沅哭诉最多的一件事就是赵逊,手上已经没钱了,还大手大脚,她们真怕再这么下去,就要卖宅子了。
清沅安抚了她们几句,又把闻莺姨娘叫到面前,她算是妾当中较有头脑的。她叮嘱了闻莺几句,教她怎么跟赵逊拿到银子。
清沅这次最主要回来是看看几个孩子的,两个小的还不懂,大女儿赵风南哭着求清沅:“母亲能不能住回来?”
小姑娘七岁多,正是敏/感懂事的时候,见清沅摇头,她哭得更厉害了,只是一直叫清沅母亲。清沅只能擦了擦她的眼泪,搂着她低声问:“我给你和妹妹的首饰,你有没有藏好?”
风南点点头,在清沅耳边说:“放在盒子里用油布包着,埋在假山下面了。”
清沅夸道:“好孩子。”
临走时候,她终于留了一些银子给几个姨娘傍身,虽然不多,但她们不像赵逊那么奢侈,够用段时日了。
过两日赵逊回来,知道清沅回过国公府之后,也不好发火。因为据说吴太后又召清沅入宫了,似乎清沅这次遭难,并没有在吴太后那里失宠。
清沅去了两仪宫,吴太后一见她就问她如今在定国寺那里住得如何,又问她缺什么。
说着说着,吴太后就掉了眼泪,她这一个月都没见到皇帝,清沅又这样,她每天都很难熬。
清沅刚在这边与吴太后说了没两句,正想悄悄告诉吴太后她接下来的行动。郑十九就来了,要把清沅提到燕王那里去。
吴太后恼了,她和清沅一遍茶还没喝完,燕王这是存心不让她好过。
她硬是多拖了一会儿,才放清沅走。
清沅临行时候,对吴太后郑重道:“太后不必时常召我。此后一段时日,我恐怕忙得脱不开身,而且太后总是召我入宫,也不太好,毕竟我如今不住在诚国公府了。”
吴太后虽然对她这话似懂非懂,不太明白她的道理,但是猜到这可能和清沅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有关,便答应了。
到了天极宫的书房,清沅在那里静静等了一会儿,燕王才进来。
他这次这一场大病,总算过去了,只是脸色还是不算太好,他看了一眼清沅,淡淡道:“坐。”
清沅行了礼坐下。
一坐下她就说:“殿下,我刚刚从太后那里过来,她竟然已经有整整一个月都没能…”
燕王打断她:“这是谁的错,你该好好想想。”
清沅说:“请殿下让皇帝多见见太后。”
燕王说:“你还有空关心这个?”
他起身从书架上取了三本小册子一样的东西,往清沅面前一扔:“你还记得这个么。”
清沅心跳一瞬间加快。知道抄家把她书房里东西全抄走了,她除了伤心遗失,就是最担心庄非玉的事情被燕王发现。
她仔细一看那三本小书。封面上是“懿光书社”四个字。
清沅沉默片刻道:“这有什么问题么?燕王应该也记得当年…”
燕王道:“我到现在饶你不死,留着你的性命,已经是看在当年了。”
清沅觉得这话听起来很有道理,仔细一想好像哪里不对——当年和燕王有情的是玉苓。她和燕王并无交集。
但她不好纠正燕王这说法。
燕王淡淡道:“这东西,你带回去吧。想想看,从那时候到如今,还有几个人剩下?你该惜命了。”
清沅没想到抄家那么多东西,燕王就还她这三本东西,她终于忍不住问:“殿下,我还有一些…私藏书籍,能取回么?”
燕王看了她一眼,道:“我只命人挑出有关宫中的东西。其他与宫中无关的东西,大约都被销毁了。”
清沅眼前一黑,听到燕王明白无误这么说,她说不出话。
燕王见她面色煞白,失魂落魄,压低了声音道:“我和你说过,一力降十会。”
清沅像一缕幽魂,默默退下了。
第245章 外传第二十三章
清沅从宫中回去之后没有消沉太久, 接下来还有更多事情要做。
几天之后, 这座院落就布置好了。清沅将正厅改做了一个学堂。定国寺周边很快有了风声——诚国公顾夫人就在夕露巷授课, 只收贫苦人家的孩子,且束脩极其低廉。
清沅原就有才女的名头,与京中文人常有往来, 又做了一年多的帝师。夕露巷的私塾一开,很快就收满了学生,还源源不断有人来旁听。
清沅请了两名老先生做帮手, 帮她讲课。她自己也会上课教孩子练字。清泠帮着打理钱财和人手,家中其他的侍女下人都各司其职,每日都忙个不停。
清沅自己还有一笔银子,再加上清泠的银子, 够支持一段时日了。
而且吴太后还会从宫里送银子来,银钱方面,虽然清苦些, 但还不至于供应不上。
诚国公府清沅又回去过两次,她是去看看孩子, 尤其是两个女孩子。大女儿风南最依恋她, 清沅心里也舍不得两个女儿。但她明白自己,从心而论,她是一日都与赵逊过不下去了。
她被关在大理寺二十日, 许多人都为了她的事出钱出力。唯独赵逊, 因为觉得丢脸, 连大理寺一次都没去。
她回府两三次, 也听到府上的人说了,赵逊曾扬言要写休书,但是不知道为何,近来不再提这话了。
清沅猜测,若非赵逊本意,那就是吴太后拦住了他。吴太后一定是想她经常出入宫廷,有个诰命夫人的身份才够体面。她是诰命夫人,赵逊要休妻,是要朝廷和太后点头的。若不经上面同意,赵逊就休了她,那是要被责罚的。
清沅没有让赵逊为难。
她回诚国公府的时候留下了和离书和一封信。和离书是清沅写的,盖了她的印,只要赵逊用章,就算和离了。赵逊只要把信和和离书一并呈送府衙,说明和离是她的要求,罚也是罚她。
她的心愿,她自己承担。
赵逊回来之后,看到这信,气得差点撕了和离书。他好不容易气消了,不去想休顾清沅这事情了。这段时日还时不时有人劝他把顾清沅接回来,他还想着她,在外面住久了,肯定会想回家的,只要他一点头,她应该就会回来。没想到顾清沅竟然反过来想休夫!
他还要那点脸面!
赵逊对着那和离书看了半天,想从字里行间扒出一点清沅的不舍不甘,看得久了,好像真有那么点意思。她可不是事事都想要尽力满足他么?难道是自己知道这次错得离谱,所以没有颜面回来见他,还自请下堂?
赵逊前些日子还想着清沅多可恶。这时候知道清沅请求和离,突然又想起她的好处了。他的几个妾侍哪一个都不如清沅标致大方,更别提那种高贵的风度仪态。
赵逊挣扎了大半天,到底盖不下那个章,只得把和离书锁进箱子里,想着哪一天清沅再犯一次大错,他就立刻休了清沅,再不给她机会。如此想着,赵逊心里才好过了些。
只是这么想着,他反而惦记起清沅来。
他知道清沅住在定国寺附近的夕露巷,还开了私塾,只是不清楚清沅现在具体过得如何,他终于开始想这件事情了。
宫中这一段时日相当沉闷,没有酒宴,没有出游。吴太后见不到皇帝,又没有清沅进宫来开解她。她只是每日闷在两仪宫,有时候能一整天都躺在床上流泪。
燕王那边,花了几日功夫读完了清沅父亲的案子。他原来想着,这案子里说不定有破绽,顾太后当年也许动了手脚,才能让清沅为父亲翻案。只要有一点破绽,他就要夺下清沅这“孝女”的名头。
但是他把卷宗和证据反复看了几遍,其中还有一些清沅当时的信件,他全都仔细看了。越看越明白一件事情——顾清沅那时候没有借顾太后的力。
他好像能看到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身形那么柔弱,却风尘仆仆万分坚定,奔波在伸冤的道路上,和年龄是她两倍,甚至三倍的人斗智斗勇。
他明白了,顾太后为何会宠信她,给她特殊的地位。因为她值得。
这天晚上,燕王从宫中离开,在回王府的路上,他要马车和侍卫绕了个远。
“去夕露巷。”他淡淡吩咐。
时节是五月初,天色黑蓝,风都暖洋洋的,熏得人舒适。
马车经过定国寺,在夕露巷口停下。燕王领着两个侍卫进去。
侍卫拍门。门内有婆子的声音粗声粗气道:“大人请回吧!”
燕王给侍卫一个让开的眼色,他亲自敲敲了铜门环,还未开口,就听到一个年轻女声骂道:“快走快走!姐姐不想见你!”
侍卫厉声喝道:“这是燕王殿下!”
那个女声“呀!”了一下,听声音像是跑开了。
门立刻打开了,婆子诚惶诚恐弯腰道歉,连说不知道是燕王冲撞了。
燕王站在院中等待,过了一会儿他想见的人快步走了出来。
她好像是从书房里急急忙忙来的,手上还沾了些墨汁,一身旧衣,身上除了两件玉饰,没有珠宝。但没了那些繁丽修饰,她好像脱去了枷锁,看起来还更轻盈年轻了。
院子中老石榴树开了花,火一般艳丽,她在花下站定,向他行礼。
燕王疑心又起——她是不是十分清楚,她一头浓密乌发在这花下最好看?
“殿下,”她脸上的神色没有嫌恶,“若不嫌弃,就在院中说话。这天气正舒适。”
她请燕王去花园里面的石桌边坐下,又让侍女上了茶。
燕王没有喝茶,只问:“刚刚你们在赶谁?”
清沅道:“不是谁。”
燕王追问:“难不成真是在赶我?”
清沅看了他一眼,终于道:“是诚国公,他想劝我回去。已经来过两次了。”
燕王道:“而你在这里住得自在,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是不想回去了。”
清沅低声道:“是。”
他心中一阵莫名的窃喜,在这天气里立刻就化成躁动。他压抑住这不合时宜的激动,淡淡道:“也好。”
清沅又看他一眼,实在不明白他这“也好”是从而来,又好在何处。
她委婉问起燕王有什么事。
燕王道:“我大体知道你想在这里做什么,我可以先告诉你,我并不在乎。也是想你省些力气,免得将来觉得做了无用功又后悔。”
清沅说:“我知道殿下看我,也许就像看飞蛾扑火一般…但我在这里不管做了什么,至少是帮了人的,尤其是许多穷苦孩子。”
两个人像打哑谜一样。燕王几乎要忍不住伸手去握住她的指尖,他其实已经明白了她。
她现在,至少从诚国公府逃了出来,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事,自由自在。
只是她还不明白他。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近人情,又残酷蛮横?”他问清沅。
清沅一下子就想到三月初三那天,燕王捏住她的下巴吻她。她一直想忘掉这个吻。
但是有许多事情总会令她想起,就像此刻。他本人就在她面前,她几乎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她只能看向不远处葳蕤的草木,道:“我怎么看殿下并不紧要,朝中怎么看殿下,天下人怎么看殿下,才该是殿下关心的。”
燕王笑了,说:“顾清沅,你该痛痛快快说话。”
清沅忍不住笑了,她明明不该笑的。
她终于好好看向他的脸。
暮春初夏时候好像是他气色最好的时候,看起来更让人放心。
“殿下是想说自己所做的一切,哪怕再残酷,都是迫不得已么?”她真想好好与他说一说了。
燕王说:“若我说是,你相信么?”
清沅摇摇头:“人总有私心,或多或少罢了。”燕王道:“你说的对。”
清沅终于放软了声音,道:“所以,殿下…我想请殿下多为皇帝想想。让皇帝见见太后吧。他才六岁,殿下不觉得他太可怜了么?”
燕王没有回答,只问:“你还想进宫教皇帝么?”
清沅说:“我很想皇帝。只是暂时恐怕不合适。”
清沅喝着茶,她见燕王坐了半天,茶却一口没动,不由笑道:“殿下夜访,看似亲切,但还是信不过我啊。”
燕王很谨慎,不碰她入口的东西。听到清沅这么说,他犹豫了一下,握住了茶盏。
清沅看他喝一口茶都这么挣扎,心里说不上的滋味,只能面上开玩笑道:“殿下是不该喝我的茶,毕竟我可恨殿下了。”
燕王看向她,说:“因为我抄了诚国公府。”
清沅淡淡道:“钱财还罢了。只是家父的遗物都找不回了,这是最可惜的。”
她像是太过伤心又自言自语安慰自己:“不过这些东西,只有我和大弟还会珍视了。等到了大弟的孩子当家,还是不会当一回事的。早晚要丢的,让我提前看到了罢了…”
燕王终于伸出手,他一碰到她纤巧的指尖,她就立刻缩了回去。他不放弃,还是用力握住她的手。
清沅挣脱不开他的手,低声哽咽道:“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燕王握着她的手,他说:“我知道。”
第246章 外传第二十四章
燕王来过夕露巷第二日, 就有几个侍卫模样的人搬来了私塾隔壁。他们每日一早就在院子里练功,呼呼喝喝。清泠很快就发现了他们。
“这些人一定是燕王派来的, ”清泠告诉姐姐,“他们有宁州口音。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清沅淡淡道:“来监视的。他们不来扰我们,你也不用去管他们。”
清泠因为看灯的事对燕王有一丝好感,经过这段时日这么多事情, 她对燕王又警觉起来。昨天晚上燕王过来, 和清沅在院子里说了半天话。天色昏黑,她在屋内只能看到两个人的模糊背影, 一点都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只能干着急。
听清沅这么说, 清泠不由有些生气:“我还以为…”
清沅看她, 清泠把话吞了下去, 她本来还以为燕王是悄悄来道歉的。看来她还是把燕王往好处想了。
“他既然要监视姐姐, 何必自己来一趟?”清泠又说。
清沅只是低头看着学生的功课,没有吭声。自从清沅回来之后,清泠就没有问过她有关燕王的事情。她明白了姐姐说的,就算喜欢又能有什么用呢?她不想去戳姐姐的痛处。
“我是不明白了…”清泠摇摇头。
过了几日, 清泠才渐渐放心。就像清沅说的, 这些侍卫从不上门来, 没有扰过她们。只是有一天赵逊又来,这几个侍卫在巷子里的空地上练拳脚, 立刻把赵逊吓住了。
正好遇上清泠出门回来, 赵逊就拉住清泠。
他问清泠:“外面这些舞刀弄枪的是做什么的?”
清泠道:“不知道, 应该是燕王派来监视姐姐的。有名有姓的,谁来过了,都会被记下名字,报给燕王。来一个记一个,一个都不放过!”
赵逊在门口就有些踌躇,清泠道:“国公爷请回吧,姐姐是不会见你的。”
赵逊还想在门口徘徊,立刻就有两个侍卫拥上来,把他架出了夕露巷。赵逊上了马车还有些腿软。
清泠看到这一幕乐不可支。
回去之后她立刻就告诉了清沅:“看来这些人还能派上些用处。”
清泠又一想,来她们这里的客人不少,受这待遇的唯独赵逊一人。显然是他们之前就得了命令了。
她又看清沅脸色,说:“姐姐莫不是之前就知道了?”
清沅点点头,道:“总之,你还是和之前一样。他们一半保护一半监视,不妨碍我们做事就行。”
那晚燕王走的时候,对她说了一句:“有关诚国公的事情,你不用担心。”
清沅怕他对赵逊做什么,只道:“诚国公并没有强迫我回去。殿下不必…”
燕王说:“我有分寸。”
第二天那些侍卫一来,清沅就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只是这种保护也是另一种监守。她谈不上高兴。
清泠道:“其他都好说,只是他们能不能换一个头领?那个领队的嗓门太大,一早上就吵得我睡不着——我已经醒得够早了!”
清沅道:“这些人是来监视你的,别挑三拣四了。”
她又叮嘱一句:“你不许戏弄别人。”
清沅这话一出,清泠就起了坏心思。当天就让婆子给隔壁送了一篮子吃的,回头又看见那个领头的侍卫,清泠就笑问:“烧肉可还好吃?”
侍卫整日见到这姐妹两个进进出出,但从未与她们说过话,见得妹妹主动与他说话,还有些受宠若惊,连忙道:“谢过姑娘了!”
清泠道:“是我姐姐想谢谢你们帮了忙,就送些吃的。”
她又与侍卫说了两句话,才走开了。
第二日,这些话就一字不漏传到燕王耳中。
“…说是顾夫人为了谢谢他们帮忙,所以送了一篮子烧肉。”
燕王没想到清沅会有谢意,还会送烧肉。但想想宁州人确实爱大块吃肉,似乎不出奇。
“顾夫人还说,从未见过他如此体格强壮相貌堂堂的汉子。”
燕王正在喝茶,差点被呛住,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传话的内侍忙又说了一遍:“小顾姑娘说,顾夫人对她说,她从未见过李侍卫如此体格强壮,相貌堂堂的汉子。”
燕王一听就知道这是小姑娘在信口胡诌,清沅绝对不会这么说话。他当时就一笑置之。
但过了半天他冷不丁就想,一个小姑娘怎么会编出这种话来?难道清沅私下里会和妹妹说些体己话?若是这样,小姑娘怎么能大大咧咧就这么告诉外面的男子。
他怎么想怎么不舒服,他是当局者迷了。
隔了一日,夕露巷的侍卫就换了一批,这次来的几个人都相貌平平,神色严肃。
清泠心里忍笑,忍得都要岔气了。吃过饭休息时候,她装作不经意一般,问一旁伺候的眠竹:“咦,我们隔壁的侍卫怎么好像换了一批人。”
眠竹道:“是的,今早刚换了。”
清沅道:“他们肯定是要轮换的。估计十几二十天就要换一次。”
清泠故意道:“唉,虽然他们刚来的时候我觉得很讨厌,可做了这一段时日的邻居,觉得人还不错。都要像我们自家的护院了。”
眠竹笑道:“比国公府的护院还精神呢,外面哪能找到这样的护院。”
清沅虽有些奇怪,还是提点了她们两句,不要真把别人当护院使了,毕竟是燕王派来监视她们的。
过了两日,传话的人向燕王禀告:“听到小顾姑娘和下人说,不许和侍卫说话。顾夫人说了,这些都是监视她们来的,一个个都是凶神恶煞,看得人心慌。”
过了不到十日,这批侍卫又轮换了。
这一次换的人,不胖不瘦不高不矮,不难看也不英俊,不热情也不严肃。清泠真要佩服了,她总不能说这批人太无聊吧!
她终于消停了下来。
夕露巷这边的动静,燕王随时都掌握着,他心里有数,并一直容许。
这天封海平特意说了有关夕露巷顾夫人的事情。
封海平取了一张笺纸给燕王看了,道:“殿下有没有读过这首诗?近来京中很多人都在背。”
诗是一位有名的诗人所作,写的是一位后宫中身份高贵的母亲对孩子的思念,因为丈夫去世,而她又见不到自己的孩子,只能日夜流泪,伤心欲绝。
诗中写了“昭阳殿”,显然就是影射住在两仪宫的吴太后。京中人最喜欢议论宫中的故事,这诗一出,京中到处传唱,说的都是摄政王把持朝政,使太后和皇帝母子分离。
“这诗…恐怕是有人有心炮制出来的,就是针对殿下。”封海平最不希望燕王声望受损。
燕王看着那张笺纸,道:“这首诗,我已经看到了。”
封海平道:“殿下,顾夫人从大理寺出来之后,就在夕露巷设私塾。明面上是救济穷苦,实际上是为她的名声。从前她是孝女,才女,如今还有个为护卫太后顶撞了摄政的美名,连她被囚禁在大理寺都成了文人间的美谈了。她这一煽动,文人最厉害的笔一写…”
他摇摇头:“吴太后,顾夫人,布的这条线真厉害。这下京中传什么的都有。”
燕王长叹一口气,道:“她算是殚精竭虑了。”
清沅在夕露巷住下之后不久,他一直在注意她的一举一动,起初还没看明白,但等这诗一出来,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正月十五赏灯那一天,她其实已经提前告诉他了。
“…等时间久了,你就会知道,京中人并不是真的那么喜爱你。他们只是喜欢热闹,一时新鲜。他们永远不会像宁州人,是真心诚意地爱戴你。”
“请殿下小心。”
她一步一步都计算好了。
她知道三月初三时候,她咬死不说真相,一定会触怒他。
她拼着自己伤,甚至自己死,也要毁他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