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死了,就是明嘉皇帝亲批的孝女为了护卫太后而死,民间到时候会如何怜爱她称颂她,他完全能想到。
她没有死,但甘受贫苦,住在穷街陋巷,还在为太后伤心。这样的故事,文人怎么会不爱写?
封海平看燕王出神,他唤道:“殿下?”
燕王看向他,说:“夕露巷…”
封海平道:“殿下要再抄一次顾夫人么?再抄一次,她就再没力气折腾了。”
燕王抖了抖那张纸:“这首诗虽有夸大,但说错了么?”
他确实阻拦了太后与皇帝相见。
封海平一时无语,他想了想说:“可是殿下这么做都是有道理的。”
他毫无道理地站在燕王这一边。
燕王道:“随他们去。总得让他们发泄发泄。我岂会恐惧被天下人议论。”
封海平没想到燕王竟然就这么轻轻放过了夕露巷,他又想是不是燕王还有更长远的打算。
“看来我也得去夕露巷看一看了,到底是个怎样的地方,竟能搅出这样的风波。”
燕王道:“不许胡来。”
封海平见燕王神色严肃,立刻笑道:“我只是想知己知彼,绝不会轻举妄动。”
封海平走后,燕王又看了一遍那首诗。等皇帝来了,燕王亲自检查了一遍他的功课。
看到他练的字的时候,燕王问:“贤儿,你想顾先生么?”
皇帝立刻说:“想!我想她回来教我。”
如今教皇帝书法的是一位老先生,上课很严肃,当然不如清沅那般温柔细腻。
皇帝好似看到了一丝希望似的,对燕王撒娇道:“皇叔,你能让沅姑姑回来吗?”
燕王只说:“你要再用功些,顾先生也许就会回来。”
皇帝虽然才六岁,但已经能分辨哪些是可以实现的承诺,哪些是说了敷衍他的。他不再追问,只答应说好。
燕王翻着他的本子,又淡淡问:“贤儿,你想你的母后么?”
皇帝迟疑了一下,小声说:“不想。”
燕王看着他,问:“为何?你有段日子没见到她了。”
皇帝垂着头,有些别扭,但燕王还在看着他,他不敢不说。
“因为…母后又不来看我。是她不来的。他们骗我说母后病了,其实母后根本没有生病。她不要我了。”
燕王手一顿,他说:“谁告诉你的?”
他要宫人一律对皇帝说,吴太后要养病,需要静养,所以不能与他相见。等吴太后“病”好了,就会见他。
“谁说太后不要你了?”燕王追问。
皇帝小声说:“赵嬷嬷说的。”
赵嬷嬷是宁州派的人。其实不用问,皇帝现在身边的人全都是燕王安排的。
这天晚间的时候,燕王又去了夕露巷。
夏天快到了,清沅穿了浅色的薄裙,坐下时候,能看出腿的形状。
她没有给燕王上茶,而是直接从藤上摘了一串葡萄。
“殿下解解渴吧。”她柔声道。
燕王与她一起分食那串葡萄。
他看起来有些伤心。清沅自己吃着葡萄,也不去安慰他。只要他不是来找她算账的就好。
“最近侍卫没有换了。”清沅还是主动开了口。
燕王像醒过来,说:“这批人你总算满意了,我就没有换。”
清沅一愣:“我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
燕王就知道自己闹了个笑话,他终于笑了,他也不嫌丢人了,把事情说了。
清沅听到“体格强壮的汉子”那里已经撑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她说:“原来你不知道,清泠是个野孩子。”
笑完了,清沅才说:“不过殿下什么时候能把这些人撤走呢?”
燕王道:“给你看家护院,做做粗活,还能镇住顽童,这么多好处,你就留着放心使。”
清沅微笑道:“可他们到底是来监视我,并监视和我来往的人。”
燕王看向她,说:“和你来往的人有什么不妥么?”
清沅想,燕王应当已经知道那首诗的事了,京中到处都在传,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所以他应该知道这是她的手笔了。
他以为只有他会让人唱“四只燕子来”吗!
她又觉无趣,把剩下的半串葡萄往燕王怀里一扔,多/汁的葡萄污了他的衣襟,她起身就想送客:“原来殿下是来算账了。”
燕王柔声道:“才好好说了两句,怎么又翻脸?我来告诉你,今天我让皇帝去见吴太后了。”
第247章 外传第二十五章&第二十六章
听到燕王说, 皇帝见了太后。清沅立刻看向他,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欣喜。
燕王看她欢喜的样子,一时挪不过眼。清沅这才觉得自己刚刚有些激动了, 她复又坐下,问燕王详情。
燕王没把皇帝听到的混账话告诉清沅,他只说让皇帝上完了课,去陪太后用了晚膳。太后拖拖拉拉,一直等皇帝快要睡着了,才把皇帝送回天极宫。
他就是看到皇帝回到天极宫才离开,然后就到夕露巷了。
清沅听到这些话,心里又为太后高兴又有些难过。高兴的是太后终于见到皇帝了,难过的是这样见一次都要看燕王心情。
“殿下…”她低声说,“太后很不容易。”
燕王道:“我只是为了贤儿。”
他想到皇帝说“母后不要我了”的神色。他明明是天下的至尊, 但并不比一个寻常人家的孩子开心多少。燕王忽然想起自己少年时候,他对后宫中的女人和母亲的诸多误解。这种误解甚至现在还在延续, 时常使他心惊肉跳。
长此以往, 皇帝将一辈子都不会摆脱这种困惑。
他终于让封海平将皇帝送去了两仪宫。只是他只能做这么多, 两仪宫仍全都是他的人严密看管。
“今后我不会再让皇帝这么长时间都不能见太后,”燕王看着清沅道, “但太后和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清沅不说话。
燕王说:“我们这样斗下去, 只会两败俱伤。你这样孤单单住在这里,还能熬多久?”
清沅别过脸去。燕王声音越发温柔:“咱们暂时休战吧。我也累了。”
他这一句累了, 正戳在她的心上。她何尝不知道他累?
燕王又伸手握住她的手。清沅轻轻舒了一口气, 她说:“只要殿下好好待皇帝, 尊重太后。我并无异议。”
看了一眼燕王握住她的手,清沅又低声道:“殿下…”
她一时恍惚。这段时间的风波终于平息,皇帝又可以与太后相见。只是她搞不清楚她与燕王之间到底该如何。
她像在一个漩涡里挣扎,渐渐就要放任自己被卷入其中。
就像此时此刻,他们手指交缠。只要她再向前一寸,她就能得到更多。
“殿下…”她微微张开嘴唇,勉强低语,“最近有没有见到小鸾?”
燕王无奈:“这时候,你为什么要提其他人?”
清沅低声说:“殿下又想我怎样呢?”
燕王不说话了。他心里真正想要她把她所有知道的有关许婕妤的事情说出来,然后抛弃顾家,离开诚国公,离开吴太后。
这就是他想要的。
但是她能做到么?
她做不到。
他同样不可能毫无芥蒂地娶她。
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娶她。
“清沅,”他说,“我只想我们平和些。”
清沅一点一点慢慢抽出了自己的手,她说:“我知道了。那就如此吧…我想现在已经够平和了。”
她垂着头坐在那里,姿态收敛了许多。
燕王忽然也觉得自己无趣起来,他坐了一会儿,终于起身离开了。
清沅送走他,回到自己房中,好像失了太多力气,一下子倒在床上。明明已经过了伤春的时候,她的心还是难忍那种失落怅惘。
她忍不住默默流了泪,又因恨自己还无法彻底摆脱这种男女痴缠的软弱,而更加伤心。
她心头堵得厉害,只能用力握拳捶床。她清楚明白他在想什么。
他是不会忘记对顾太后的仇恨的。许婕妤之死永远横亘在他和顾家之间。顾太后已经死了,他就接着恨活着的顾家人。
“平和”——这已经是他对她最大的表示,最多的暧昧了。到此为止,无法再进一步了。
清沅在监牢里没有哭,有家不能回没有哭,她把眼泪都留到了现在。
“姐姐!”清泠被侍女匆匆请到清沅房中,就见清沅这样伤心。她环住清沅的肩,将姐姐揽在怀中。
清沅这才睁开眼睛,声音微弱:“我没事…”
清泠急道:“这还叫没事?这天气小心哭得厉害了中暑气。”
清沅微笑着摇摇头,她让清泠扶她坐起来,让侍女端了水来洗脸,又喝了茶。
清泠让侍女都退下,低声问清沅:“一定又是燕王惹你伤心了!”
清沅道:“他没有惹我伤心,是我自己想不开。”
清泠哼了一声:“他到底什么意思呢?若是对姐姐没有心意,何必又总来招惹姐姐。我虽然在乡野长大,也是知道摄政是个什么身份的,他只要一句话,事事都有人为他办好。有什么事,非要亲自看到姐姐才能说清楚?”
她自顾自说:“他分明就是自己把持不住,还想把事情都推到姐姐身上。”
清泠抓住清沅的手,道:“姐姐,你可千万别做傻事,为他宽衣解带!”
清沅苦笑,她竟被小她十几岁的妹妹教这个。
“你都想哪里去了。”她嗔怪小妹。
清泠揉揉鼻子,说:“我知道我说这个也是丢脸…不过我那时候到底还有个婚约。燕王对姐姐什么都没给,姐姐可千万别因为他位高权重又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就迷了魂。”
清泠又道:“他每次来都没有好事!真是岂有此理!”
她却把戏耍使唤侍卫的事情给忘了。
清沅等她叽叽咕咕说完了,才拍拍她的手臂,道:“我来好好和你说一说。有些事情,你也该多想想。”
她说的不是顾家和燕王的仇恨。这些清泠都已经知道了。清沅说的是最近,如今,京中的局势。
她把燕王和自己的立场处境,仔细剖析给清泠听。
“所以他并不是故意想如此…”清沅为燕王开解。
清泠听了,反而更为清沅难过起来。
“我原来觉得诚国公不好,现在看燕王也不好。”她抱住清沅。
清沅说:“他有什么不好?人总会情难自禁而已…”
清泠道:“我还是那句话,既然没有结果,他和姐姐都这么难,那他何必来招惹姐姐。”
清沅不说话了。
不久就是皇帝去丰城行宫消息的日子。吴太后那边临行前派人去夕露巷送了一次银子。清沅知道燕王又让皇帝恢复了之前的作息,每天早上去给太后请安。只是如今偶尔也会让皇帝在两仪宫用晚膳。
吴太后暂时得到了安抚,宫中的气氛缓和了许多。她托人送来银子,让清沅再耐心些,过段时间她会让诚国公府恢复些,至少要还给诚国公府一些被抄的财物。
清沅不好辜负太后的好意。但她最想找回的东西已经遗失了。不过能找回些财物,对诚国公府上的人来说,肯定是好事。大人孩子都能过得舒服些,她对赵逊的亏欠也少点。
自从那晚之后,燕王就没有再来过夕露巷。
只是京中又传起了燕王妃的事情,叶小鸾的势头下去了,有关乔优优的传闻更盛。
清沅觉得这大约是燕王放出的风声,因为他已经知道了乔优优后面的推手是吴太后。他当然不会再选乔优优。
但燕王和皇帝动身消夏之后,很快有确实的消息,说吴太后把乔优优也带去了丰城,说是要乔优优陪伴太后和乔太妃,得到了燕王的许可。
京中都传说,吴太后也希望乔优优能嫁给燕王,如此一来,正好弥补之前的紧张。乔优优真是个恰当的人选。
听到这个消息,清泠只是小心看着清沅的脸色。
清沅入夏之后就好像有些疰夏,茶饭不思,消瘦了些。见清泠小心翼翼的样子,她反而淡淡笑了,道:“这些传闻,听听就罢了。事情还不知道会怎样。”
清泠说:“万一…”
清沅道:“万一是真的,那不也挺好?”
她对乔优优有所了解,是个聪明妥当的。应该知道怎么在太后和燕王之间平衡。
清泠点点头。她想燕王快点让姐姐死了心也好,长痛不如短痛,就怕藕断丝连,日日都是煎熬。
清沅到底有些撑不住,终于病了,只能卧床休息。
她一病,私塾也关门休息。
只是夕露巷的动静不少人都在看着。私塾突然关门休息,立刻就有人上门来探病。
先来的舅妈,来照顾了清沅两日,她一见清沅脸色就心疼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我的姑娘,怎么瘦成这样了?那时候刚从大理寺出来时候,也没这样呀!”
清沅只道是天气缘故。
白氏就道:“你年年都要去消夏的,今年没去凉爽地方,可不就受不了了?这宅子说是不错,但到底不能和国公府比。冰怎么也不够用的样子?”
她一问出来就明白了,清沅如今不比往常,要维持这一院子的人的生计,还要维持私塾,哪能像从前那么随心所欲。
白氏又劝她回国公府,又说清沅如今连些像样的衣服首饰都没有,都要成京中贵妇的笑话了。
清沅恹恹道:“她们要笑就笑罢…”
白氏回去之后,又让人给清沅送了许多药来,又让人给夕露巷每天送冰来。
清沅病情好了些,能起身待客的时候,叶行高也来看她了。
他看到清沅的脸色,没说什么,只劝她不要太辛苦了。
之前叶老夫人已经来看过清沅了,叶行高又来,清沅十分过意不去,就提起了叶小鸾的事情。
“小鸾近来如何?”清沅问,“在徐老先生那里,可还习惯?”
她从大理寺出来,搬来夕露巷之后,当然不能让叶小鸾再来这里上课了——定国寺这里人太杂。不要说叶行高,她都不放心小鸾来。
于是写了封信,把小鸾推荐去了徐老先生那里。让她跟随当世第一大家学字。
叶行高对清沅又道谢:“你为小鸾费心了。这么多事情还惦记她。”
清沅摇头:“只可惜…她的期望可能要落空了。”
她说的是燕王妃的事情。
叶行高笑了笑,说:“是啊。但是没有办法,小鸾到底太年轻了。是她的优势,也是她的劣势。”
清沅见他还不算太失落,轻声问:“你不生气么?”
叶行高道:“我算对她尽力了。对谁生气呢?”
他看向清沅,忽然道:“你不会以为我会对你生气吧?”
他摇摇头:“说实话。小鸾没被选中,我虽然失落,但也轻松了许多。她若是被选中了,必然要周旋在太后和燕王之间。她还没学会就要去应付的东西太多了。”
清沅也淡淡笑了:“是啊。如今这样也好。”
叶行高道:“我就担心她眼界高了,以后谁都瞧不上。”
清沅安慰他:“不会的,她是个聪明孩子。”
叶行高临走时候,看看这座简单的宅子,终于问:“诚国公是不是不知道你病了?你有没有差人去说一声?”
清沅一直当他半个自家哥哥看,并不觉得他越界,只道:“我不想麻烦诚国公。”
叶行高心中暗叹赵逊不知珍惜,面上仍是温和劝了清沅两句,他一个外人只能劝和不劝离。
之后还有一些朋友都送了东西来,清沅病中也不至太无聊。
这日午后,清沅觉得精神好些,就让眠竹扶她起来,她一个人定定心心坐在窗下练字。
才写了半张帖子,就听到外面隐约有喧哗声,清泠不知道和谁起了争执。
清沅皱眉:“去看看清泠吵什么。”
眠竹很快回来道:“是有人来探病,泠姑娘拦住了。不让见。”
清沅起身更衣,去厅中待客,让清泠别和客人争吵。
来的是封海平。他带了许多礼物来,说是来代燕王探病。
清泠不听燕王还好,一听燕王两个字就来气。她要封海平把礼物都带回去,直说这些东西对姐姐的病情没好处。
封海平还不知道燕王与顾夫人之间的微妙情愫,只当燕王是让他来探虚实的。
他哪知道清泠的火气从哪里来,只觉得这小丫头太没礼数。他堂堂一个将军登门探病,还带了这么多好东西,她竟然连一句感激的话没有,就要把他扫地出门。
偏偏这个丫头还伶牙俐齿,年纪轻轻已经有街头泼妇的厉害。封海平和她吵得十分过瘾。
正闹着,侍女扶着清沅出来了。
清泠涨红了脸,忙上前道:“姐姐…”
清沅看了她一眼,说:“你先出去。”
封海平得意地看着顾清泠。清泠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等清泠离开,他才又看向顾夫人。
他之前见过一次顾夫人,印象中妆扮极是华贵,与眼前判若两人。
眼前人仍是十分美貌,但不施脂粉,略带愁容,像隐居山林的薄命佳人。
“夫人消瘦了。”封海平对清沅还是很客气。虽然这个女人看起来柔柔弱弱,但是他很清楚她掀起的波澜,给燕王的麻烦可不小。
清沅请他用茶,又道了谢。她说自己病已经好多了,不过几日就会重开私塾。她很感激封将军来探病,只是这些养身的补品都用不上,请将军带回去。
封海平听她温言细语,只觉春风拂面,连连点头。但她一说完,他就明白了,虽然顾夫人态度十分和蔼,说的话却和刚才那个丫头一个意思。
“这是燕王让我…”封海平想特意强调这是燕王送的。
他话还没说完,顾夫人就扶住额头,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旁边的侍女立刻扶住她。顾夫人抱歉道:“我不能久坐,封将军请自便。”
她又回房去了。
封海平当场愣住。
清泠从屏风后面绕了出来,送封海平出去。
送到院外,她幽幽道:“都说了我姐姐不会收的,你还不信。”
封海平再迟钝,也觉出几分蹊跷了。
清泠看他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怜悯道:“好好一个小伙子,怎么这么傻呢。”
封海平还是头一回被人说傻。
他气笑了:“你说什么?我傻?”
清泠说:“你不傻。连人家想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帮人跑腿,还跑得那么起劲。”
她对封海平勾勾手:“我来教你个好玩的办法。傻子!”
封海平虽然不高兴被叫傻子,但是清泠勾手的模样娇俏可爱,他不知不觉就凑过去想听她说什么。
清泠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封海平琢磨着顾清泠的话,回了丰城向燕王复命。
燕王是躺在榻上见的封海平。
封海平还想着,怎么这么巧,燕王这边一到丰城就病了。虽然这些天已经好了些,但脸色还是有些愁郁。
封海平只觉得燕王的神色好像在哪里看过,他突然灵光一现,明白了顾清泠的话和她说的“好玩的”。
但他还有些不敢置信。
燕王已经勉强坐了起来,问:“顾夫人如何?”
封海平道:“她说再过几日就会再开私塾。真是气人,要是就此把私塾关了多好。”
他故意不说顾清沅的身体如何,只说夕露巷的私塾。
燕王追问:“这么说,她人并没有事?”
封海平道:“那倒不是,我看着像是真病了。气色不好,不过女人嘛,到夏天大多会疰夏。只是她与我没说几句,就说坐不住了,不知道是不是单纯疰夏。”
他一段话里面上上下下下,已经完全掌握了清泠的玩法。
燕王忍不住抱怨:“你没有问清楚吗?”
封海平道:“我和她妹妹说了不少话。”
燕王问:“你们都说什么了。”
封海平说:“说了太多。我得想一想…她说顾夫人不会收下我带去的礼物。其他大部分都是些胡话。”
燕王慢慢吐出一口气:“她果然没收。”
封海平听燕王这一“她”字,说的是如此酸楚,心下有些好笑又骇然。他几时见过燕王这样,为一个女人愁肠百结。
燕王又淡淡问:“夕露巷最近没有乱七八糟的人去骚扰吧?”
封海平不死心,还想试探一下,就把去探病的名单都报了一遍:“…总体来说,大多是女眷。但是男人也有好几个。叶大人去了,还有京中有名的才子,徐老先生的学生。当然,算上我,也有三四个男子去了。”
燕王道:“叶行高是顾夫人的旧识。”
封海平道:“其实这几个人平常也会时不时就去夕露巷。我去了一次才明白,顾夫人确实不一般。再者这样一个人独自在外,住一个独门独院,真像是谪仙,那些人说不定想着,不为别的,去看两眼也是好的。”
燕王喝道:“胡扯什么!”
他这一动气,面色就苍白一分。
封海平忙上前稳住他,道:“殿下!我对顾夫人绝不会这么想。但旁人怎么想,我可管不到。”
看到燕王这样,封海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干脆挑明了说。
“殿下这样放不下顾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