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没说,奴婢不敢问。”
“知道了,你下去吧。”黛玉生气的摆摆手,转过头,无精打采的看着镜子。
“姑娘,今儿梳什么发式?”紫鹃笑笑,看着镜子里黛玉生气的样子,好像又看见了当初她跟宝玉拌嘴的时候。
“随便梳什么也就罢了,又不用出去。”
“虽说不出去,但咱们总是住在别人家里,太随意了,恐失了咱们的体面。”紫鹃笑笑,还是仔仔细细的给黛玉梳头,不用金银首饰,只用一根东珠小钗和两朵海棠纱花,耳朵上两粒米珠耳塞,依然是不施脂粉,但却用自制的玫瑰凝露点了唇,细螺黛画了眉,穿一身鹅黄衣衫,白绫长裙,清雅灵动,人也精神起来。
“据说这南宫别院极大,景致也好。一会儿我们出去逛逛。”黛玉似乎赌气似的,偏不愿一个人在屋子里闷着。
“姑娘,您脚上的水泡还没好,昨儿累了一日,晚上也没睡好,今儿只在屋里歇歇吧,过了这几日,脚上的伤好了,身子也歇过来,咱们再仔仔细细的逛也不迟。”紫鹃忙劝。
“好歹咱们也去老夫人那里坐坐,没有白在人家住着的道理。”
“老夫人一早就使人来告诉奴婢了,请姑娘自管放心的住,她今儿有杂事,要出门一趟呢。三五天才回来。”紫鹃说着,又冲外边的小丫头招手,小丫头会意,忙去传了早饭来。
“你们都安置好了,诚心把我囚了起来。”黛玉不满的叹道。
“好姑娘,别闹脾气了。王爷还不是为了姑娘好?”紫鹃扶着黛玉,慢慢的坐到那边桌子跟前,小丫头们抬着食盒上来,一样样的精致菜色摆了一桌子,最后上了两道汤,四样点心,一大碗胭脂米饭。
黛玉也不过捡着爱吃的略动了动,吃了两块点心,一碗汤。余者一概不用。
闷闷地在屋子里呆着,真真又度日如年的感觉。水溶竟然三日不露面,也不知去了哪里,更没有什么话带进来。只有在第一日的时候交三筝送了一个女孩子来,三筝素来不爱说话,也不说这女孩子来自何处,姓甚名谁,只说了一句:她是主子给姑娘寻的随身护卫。
黛玉便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说道:“你去告诉你们主子,我早死了一百年了,哪里还用什么护卫。”
少不得紫鹃笑着招呼那女孩子,细细的问了,原来这女孩儿原是一个孤儿,父母姓氏都不记得了,流浪时被蟠龙寺附近的一个居士收养,因这居士姓叶,便给这女孩子取名叶碧落,那居士原是个高人,修习一身的武功。这女孩儿随侍所有,和那居士相依为命十多年,把毕生所学都尽数传接与她,去年居士突然间说要出去云游,山高路远,不宜带着女孩,便托了无大师代为照看,又说若有好的去处只管去,自已出去这一趟,是否能回来还不一定,人生短短几十年,不可死守在此。
偏生水溶嫌自己身边都是男子,保护黛玉多有不便,索性便求了了无大怖,把这女孩子给了黛玉做伴。黛玉初听这女孩的名字,便不由得想起‘上穷碧落下黄泉’一句话来,只觉得有些凄凉,便不叫她的名字,只叫她一声‘落儿’。
无聊的三日终于熬过去。黛玉坐在灯下,看着紫鹃把自己脚上裹着的绢帕轻轻地揭开,然后慢慢的拿走,拇指肚大的伤痕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血痴,浅浅的红褐色,脚趾一动,感觉那里有些紧,已经不再疼了。
“好了,姑娘以后还是少走路,瞧瞧这个,真真叫人心疼。”紫鹃长出一口气,从小到大,林姑娘那儿受过这种罪?养在深闺的小姐,虽然受些闲气,但却没伤到过一丝一毫。
“这个比起原来那种沉闷的日子来,我宁可多磨几个水泡。”黛玉自然是明白紫鹃的话,轻叹一声,如今虽然劳累些,但总是真实的活着,感受秋风秋雨,感受操劳牵挂,也是一种对生活的享受吧。
“老夫人万福金安。”外边莺莺燕燕的声音整齐有序,黛玉抬头看着门口,南宫老夫人果然一手柱着楠木拐杖,一手扶着丫头的手,慢慢的进了屋子。
黛玉忙要下榻,只是脚还裸着,紫鹃要给黛玉穿鞋,却被南宫老夫人抬手止住,“别动了,我今儿回来才知道,这孩子因陪我老婆子从山上走下来,这脚都磨了水泡。真真我的不是,这会儿怎样了?”
“已经好了,哪儿那么娇贵呢。老夫人都没什么。”黛玉忙道。
“傻孩子,你原是娇嫩的小姑娘家,哪里比得上我这老婆子皮糙肉厚的?况且我是从贫穷日子过过来的,原来受的那些苦比她们还多。”南宫老夫人指着底下的丫头们笑道:“如今虽然老了,但每日都还是要走几步路的,若说这身子骨吧,还真是要多活动才行。玉儿看我,七十五岁了,还能从玄墓山上走下来,不简单吧?”
“老夫人是鹤发童颜,女中豪杰。黛玉哪里敢比。”
南宫老夫人听了这话自然呵呵大笑,又问黛玉这几日住的可舒服,饭菜是否合口味之类的话,黛玉忙客气了几句,二人说笑时,丫头们忽然报:北静王爷回来了。
老夫人忙起身相迎,待水溶进屋时轻轻一福:“王爷万福。”
水溶虽然几日忙碌,但也不至于没有时间来瞧黛玉,只是每回想到过来看她,都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再冒犯她,一直以来,他都渴望她能回应自己对她的感情,但在她如此清楚的回应自己的那一刻,他还是胆怯了。胆怯于自己的自制力,生怕自己在她还没到及笄之年,没有给她一个名分的时候要了她。那样,水溶会恨自己,更对不起姑苏城外荒草之下的林如海夫妇。
三日的时间,对黛玉来说寂寞无聊,但对水溶来说,却是度日如年。总是时不时的问三筝:那个叶碧落有什么话传过来没有?林姑娘那儿不会有事吧?你都说清楚了吗?算了,你还是回去看看吧,有事赶快来找我…
都不记得类似的话说了多少遍,最终连素来不多话的三筝都忍不住劝了一句:主子不放心,自己去看看又如何?原来过夜都在一起,这会子怎么又成了清纯小生?
恨得水溶当胸给了三筝一拳。最终还是喟然长叹,无可奈何。
在情与欲之间疯狂的挣扎,最终还是无法躲避,想着过来看她一眼,看看她的脚上的伤好了没有,并且一再的提醒自己:看一眼立刻出来。方才到了这拈花阁的门口。
至于看到南宫老夫人从黛玉的身边走过来,至于南宫老夫人给自己行礼问安,至于她还说了什么,水溶一概都没听见没看见。他目光看似无意的扫过坐在榻上的黛玉,实际上满心满眼都是黛玉略带落寞却又透着惊喜的神情。
“王爷,茶。”紫鹃在南宫老夫人请安之后而这位冰山王爷依然面无表情的时候,适时的递来一盏茶,并借着托盘的遮掩,悄悄地拉了拉水溶的衣襟。
水溶顷刻回神,忙轻声的咳嗽两声,对南宫老夫人客气的说道:“老夫人何必多礼,这几日蒙老夫人照料舍妹,不然本王庶务繁忙,真是顾不上她呢。”
“王爷说哪里话,能为王爷和郡主效劳,是我们南宫家的荣耀。”
“呵呵,老夫人严重了。连皇上都对老夫人礼让三分,我水溶又岂敢在老夫人面前放肆。”水溶淡淡一笑,瞬间恢复了状态。
“王爷找郡主必然有事,老身也刚刚回来,还有些琐事,就不多陪了。”南宫老夫人是察言观色的行家,此刻自然明白人家兄妹有话说,自已显得多余了。‘不讨人嫌’是南宫老夫人这些年来信奉的第一要则,不管自己有什么目的什么打算,都不能让对方多嫌着自己,知道审时度势,适可而止。
“老夫人自便。”水溶客气的侧身,给南宫老夫人让出了道路。
老夫人又同黛玉道别,带着自己的丫头告辞。黛玉便要下榻相送,却被老人按住劝道:“郡主脚上有伤,还是不宜多走。待伤好了,老婆子我陪郡主在这院子里走走,请郡主赏菊吃蟹。”
屋子里安静下来,定窑斗彩的小香炉里,轻烟浮动,散发着淡淡的玉华香。
黛玉低着头,侧坐在榻上,因已经脱了大衣裳,衣衫单薄,夜风微凉,紫鹃拿了一条绒毯给她盖在膝上。此时绒毯滑到膝盖只盖住了她的小腿和脚,肩头披着一件冰蓝色对襟袄儿,一身粉紫色柔软的宁绸衣裤在灯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晕,眼看着就要步入十五岁的少女此时竟然散发着几分女人特有的风情。
水溶默然的站在地上,上上下下仔细的打量着她,忽然间有一种皈依的宁静。
黛玉低头歪在榻上,许久听不到水溶说话,外间屋子里的西洋座钟滴答滴答的响着,时间静静地流逝,红烛上火苗轻快地跳跃,滴滴红泪落在青铜铸的烛台上,再慢慢滑落成钟乳的样子。
忽然间的一声叹息,轻轻地,几不可闻,“时间过得好慢。”
黛玉便忽然抬起头,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泪光流转,一个眨眼,泪珠滑落,晶莹剔透没入石青色撇花靠枕上,空留一点湿痕,不见踪影。
“玉儿,时间真的过得好慢,我恨不得,今日就是你的十五岁生日,立刻就为你过及笄之礼。”水溶说着,又叹了一声,坐在她的身边。
“你走开,谁要理你?…”黛玉便哭着抬手推他,推了两下推不动,便变成了拍打,一下一下,不轻不重的打在他的身上,泣不成声,“不是很忙吗?快走吧,别耽误了你的军国大事!”
“玉儿!”他转身,把她拥入怀中。
“不要叫我…”她依然哭泣,一边挣扎着,一边拍打着他的胸膛。
一颗狂跳的火热的几乎疯狂的心在她的拍打中越发的狂乱,如狂风暴雨般势不可挡。
猛然用力,禁锢住她娇软的身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仿佛要把她揉碎,直接揉进自己的骨血里,让两个人从此混为一休,再也不能分开。
她的眼泪透过衣衫,湿了他的胸膛。冰凉和火热交替着,仿佛要灼伤他的肌肤。直到怀中的小东西安稳了,他才慢慢的放开手臂,扳过她的肩头,让她侧依着自己,拿过帕子给她擦着眼泪。
她依然在抽泣,肩膀一下下的抖动着,让人心疼不已。
“好了,是我不好,以后不管多忙,每天至少来看乖玉儿一次,如何?”水溶一边哄,一边笨拙的擦着她的脸,可那些眼泪总是擦不完,真真叫人心急如焚。
“呸,一个大男人不好好说话。”黛玉夺过帕子,自己擦拭着眼泪。
“要我好好说话,你得先止了眼泪才行。”再次用双臂搂住她,轻轻地,仿佛搂着一个易碎的稀世珍宝,“先说说,哭的这么伤心,可是因为想我?”
“你…”黛玉气结,一直以为他虽然冷漠,但至少也算是正经的人,怎么此时竟然有些痞?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可我也想你啊,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况三日乎?”
“又胡说。古人的话都被你给糟蹋了。”
“原就是这个意思嘛,如何是糟蹋?难道古人都是和尚尼姑,不懂的相思之苦?”水溶笑笑,用自己的下巴蹭着她的额头,终觉得意犹未足,但却不敢做更多的动作,生怕再一个控制不住不知自己还能不能留有理智。
“很晚了,你去吧。如今有了落儿在身边,你也大可放心了。纵然一年半载不见,也不必担心我的安危了吧?”黛玉被他的下巴蹭的有些不舒服,便抬起头来,看着他略显憔悴的脸,忽然间又觉得自己很不懂事,他已经够忙,自己还这般耍小脾气。
“一年半载?你故意气我?”水溶抬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没,我真的有事。”黛玉止了眼泪,把半湿的帕子丢在一边,转身从里侧拿出一叠写满字的素笺递给水溶,“你看看,这样可妥当?”
“什么?”水溶不解,接过来看时,却愣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抬头盯着黛玉看了半晌,又慢慢的低头去细看,待到最后,连连点头,叹道:“玉儿啊玉儿,今生能与你相携,可是我这一生的幸运。”
“你倒是说句正话。”黛玉看着水溶,期待着他能给自己一点有用的建议,就算是驳回一些想法也好。总之这份黛玉花了三天时间整理的行商思路,急待有人能讨论一番。毕竟这只是她的一种想法,原来从未涉入这些事情,自己也不知可行不可行。
水溶点头笑道:“真的很好了。不简单啊!这就是你闭门三日的好处了。”
“不许说好,只许说哪里还不够好。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动一动,至少也是十几万的银子。”
“嗯,是啊。所以我说玉儿心思慎密呢。”水溶再次返回来,细细的看一遍,从头开始,和黛玉把里面的细则商议了一遍。指指点点,细细的计较,二人一直商议到三更天,水溶觉得自己脖子有些酸了,方想起天色已晚,便把收起了摊放在炕桌上的纸张,劝着黛玉休息。
“我们今儿不把这些事情商议好,明儿又见不到你的人影。这些事情虽然不急,但我们在这里住的时间到底有限,总要在离开之前安排好才行。再有,我明儿要出去走走,可不能再把我关在这屋子里了。”
“行,明儿我陪你出去走走。我们一边转,一边商议,如何?”水溶不忍心看她在劳累,起身去门口看看,紫鹃一个人坐在灯下做针线,于是叹道:“这里虽好,到底不如我们自己方便,这么晚了,连点宵夜也没有,真是委屈了你。若是叫紫鹃单给你炖燕窝粥,又惊动了南宫家的人,不如我们明儿就搬出去吧。倒也自在些。”水溶摇头叹息,最重要的,若是住在客栈,此时自己自然可以在她身边睡下,纵然不能睡在一张床上,起码可以感觉她在自己身边。
“嗯,我也不愿常住别人家。还是我们去住客栈更方便些。”黛玉赞同水溶的话,这些年她寄居在荣国府,已经受够了凡事不能自主的滋味,如今又来了个南宫老夫人,虽然一直很客气,对自己也不错,但到底不是一家人。
第08章 泛舟江上笑展宏图
第二日一早,黛玉同水溶二人去见南宫老夫人,先致谢意,又说因北静王公务在身,不便多住,今日便要告辞的话。
南宫老夫人便笑道:“这个原也是正理。王爷毕竟肩负重担,不比我们这些百姓们自由。只是断然没有让王爷住客栈的道理,那客栈人多眼杂,来来往往的,郡主住着也不方便。我在姑苏城南还有一所小小的宅院,倒也清静.想送给郡主做见面礼,又怕王爷瞧不上眼,一直没敢说。既然王爷和郡主觉得这里不方便,不如就去那边小院暂住,王爷若是肯给我们南宫家面子,今儿老身就叫人拿了房契地契去衙门办理手续,把那所宅子过道郡主名下。
“这却不敢当。此事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倒不好说话了。”水溶听了忙摆手拒绝。
“不过一座小小的宅院,也值不了多少银子。王爷执意不要,倒是我老婆子不知深浅了。”南宫老夫人有些失望,原来一直听说北静王冷漠无情,今儿终于算是见识到了。
黛玉便笑道:“既是这样,就借我们暂住几日。只是一应下人用度,还是我们自己支应方好。如此既圆了老夫人的心意,也保全了王兄的清名。纵然朝廷问起来,也不过是我们兄妹在姑苏借房子住住罢了。王兄意下如何?
“这倒罢了,老夫人万不可提把房子过到郡主名下的话。”水溶打定了主意不接受南宫家私下的赠送,也是防着有人暗中诋毁自己和黛玉的意思。‘天威难测’四个字,一定要时刻谨记心头的。
南宫老夫人听了这话,也不好再坚持。便吩咐家人帮着水溶黛玉拿了行李,备了马车,亲自送二人过去.这的确是个小小的院落,三进三出的院子,十余间房舍,前厅后院倒也齐备,水溶一行七人加上刚来的叶碧落,住在这里绰绰有余了。
众人进了园子,把行李拿进来,简单的安置了,水溶又说约了人,中午时必见的。南宫老夫人只得告辞出来,自坐了车走了。
姑苏人向来讲究庭院布置,这小小的院子也盖得十分讲究,虽然没有花园,院子里却也种了几十种花卉树木,配着假山石子,倒也幽静的很。深秋季节,院子里的菊花都开了,秋蝶翩跹,在花间飞舞,翠竹碧青,兰蕙摇曳,真真有几分小康之家的韵味。
水溶留紫鹃和三个随身护卫在家里看着这院子里原来看房子的一房家人收拾屋子,自己和黛玉带着碧落和三筝四人出门,坐了马车往繁华闹市走去。
二人一边走,一边看着两边的商铺,水溶对黛玉说道:“如今江南一带,最赚钱的就是卖粮了。皇上政令一出,有门路的商家都知道战事即开,全都哄抬粮价。你看那边——那个铺子是卖五谷杂粮的…
黛玉顺着水溶指的方向看去,却见那个铺子关着门,只留一个小孔给顾客询问,根本就没有交易。于是叹道:“他们还嫌粮价不高,还在等吗?
“是啊,官府一再下令要他们开仓售粮,但他们总有理由支吾。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咱们这还是微服征粮呢,若是再摆开了仪仗公然进入苏州城,这粮铺恐怕连着小门都不开了。”水溶苦笑道。
“战事未开,他们就已经借着战事发财,若是真的打起来,他们还不得把国库都掏空了?”黛玉也忍不住惊叹,原来只知道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是在最底下的,却想不到,这商人的一举一动,却如此紧密的连着国计民生。
“是啊,这就是商人了。所谓无商不奸,也是如此。他们要赚更多的钱,便不惜背着良心去做一些坏事。官商勾结,利益达成一致,还不知有多少心思等着对付朝廷呢。”水溶叹了口气,把车窗帷幄放下。
“有没有一种商人,他们也心怀天下,兼济众生,义薄云天的呢?”
“有。但是太少了。而且玉儿也明白,就算有这样的人,若是他一心只装着天下百姓,而不屑与官府结交,那他的生意能做大吗?小商小贩纵然胸怀大志,也是徒然无功的。”
“对,所以朝廷应该有自己的官商,既是官,也是商。这种商人可以拿朝廷的捧禄,授朝廷的品级封号,但却是用国家的银子经营国家的商号。这样,朝廷可以通过户部官员管理这些商人,又通过吏部官员监督户部。最终由皇上一个人做整体的运筹,方能兼济天下,使天下财富为天下百姓谋福祉。”
“这个想法好。”水溶点头称赞,若是能细细的定了规则再把这些规则编入律法,用来管理那些官商和官员,便更加完美了。
“想法虽好,但却需要朝廷去运作,不是你我这样的人所能左右的。这样一改,有多少人的财路便因此断了,恐怕这样的话一说出去,咱们就先没命了。”黛玉笑着摇头,自我否它
“嗯,玉儿的话没错。这是很遥远的事情,咱们暂且不为这个烦恼。”水溶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把这句话细细的品味了几番,用心记下。
二人一边说话,马车一边在城里走,因街道两边店铺林立,人来人往,道路拥挤,马车走走停停,摇摇晃晃。黛玉渐渐地累了,便靠在水溶肩膀上。水溶轻叹一声,看看这小小马车里拥挤的空间,无奈的摇头,只好把她揽进怀里,让她以更舒服的姿势靠着自己。
因昨晚睡得太晚,早晨又早起,不到中午,黛玉便睡意沉沉,睁不开眼睛。
“玉儿,你睡一会儿。我们去城北枫桥那边找个地方歇息。”
黛玉轻声应着,已经闭上了眼睛。靠在他的怀里,蜷缩了身子,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水溶原是约了江州通判楚景天,此人旧年进京赶考的落魄秀才,因无钱住店,被客栈赶了出来,恰逢水溶路过,见此人虽然衣衫褴褛,但却有些气质,便加以援手,救了他。后来楚景天中了进士,水溶又让梅瑜泽出面,替他谋了个通判,刚到江州上任两年,因感激当日的恩德,所以对水溶念念不忘。水溶南下江浙,自然要暗中体察一下当地的官风民风,所以约了此人在枫桥边上相见。
黛玉在水溶怀中沉睡,一直到马车停在江边的树荫下,方朦胧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轻声问水溶到了哪里。
水溶轻声回道:“到了枫桥了,别睡了。一会儿你也见见这个人,可否为我所用。”
“什么人?”黛玉便坐直了身子,抬手拢了拢松散的发髻,“可用不可用,你还没主意?”
“我瞧着尚可,只是要给玉儿用,需得看玉儿的意思。”
“给我用?”黛玉越发的惊讶。
“你要在江南做事,难道不用人?”水溶笑笑,抬手捏捏她的小鼻子。
“唔,讨厌。”黛玉轻笑,抬手把大手拍开,“那咱们快些去吧,我正缺人呢。”
“急性子,慢点下车。”水溶拉住欲下车的黛玉,俯身过去,突然捉住她的唇,用力吻了一下,然后放开,得意的笑着转身便要下车。
“水溶!”黛玉娇叱一声。
水溶心神一荡,仍然板起脸,佯作发怒:“嗯?谁给你的胆子,敢对你王兄提名道姓的?”继而又放软了口气,转身揽住她,“不过还算好听,再叫一声给我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