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眼泪汪汪地看着她道:“为什么爱妃不能给朕说个圆满的故事?有情人,不是该终成眷属的么?”
潋滟咯咯笑着,放下手里的绣活儿,睨着皇帝道:“谁说的有情人必定会成眷属?那样美好的事情,遇见了当珍惜,遇不见也是寻常事。世间横亘着的磨难那样多,大多数人怕都是不得圆满的。”
翻身在床上滚了两滚,司马衷闷闷不乐地道:“爱妃遇见了么?”
“嗯?”潋滟重新开始绣手里的鸳鸯:“臣妾不是已经和皇上是眷属了么?”
小傻子听着,眼睛一亮,但随即又黯淡下去。正想开口说什么,外头的含笑却来通传:“娘娘,新上任的禁军统领解统领传了话过来问娘娘安好,他今晚值沉香宫的勤。”
潋滟微微一笑,点头道:“好,本宫知道了。”
大哥能坐上这位子,他们以后的路定然能更顺畅些。潋滟盯着绣了一半的鸳鸯,盘算了一番他们现在的势力。战是不能战,后路却是稳定的了。匈奴来使,她有预感不会发生什么好事。韩朔若是当真要有什么大动静,她也枕戈以待。只要旁边这傻子能退回新都去,天下的局势,便又能有了新进展。
只要司马皇室还在,韩朔永远名不正言不顺。
“爱妃在想什么?”司马衷瞧着她问。
潋滟斟酌了一会儿,低声道:“臣妾在想,如今正是春种时节,百姓们定然都忙于耕种,皇上若是颁布些利民的政策,也是能令天下归心的。”
皇帝眼眸闪了闪,将头埋进被子里,闷闷地道:“朕不懂那些,爱妃若是想,就同太傅说吧。”
潋滟将绣活放到一边去,伸手就将人给拉了出来,皱眉道:“臣妾说过很多次了皇上,您才是这江山的主子,不要太过依仗太傅。政令颁布,要您亲自来,百姓才会爱戴于您。不然,主意臣妾出了,受惠的却是太傅,可让臣妾心里怎么过得去?”
司马衷委委屈屈地看着她:“可是,朕要怎么做?朕也不知道。”
叹息一声,潋滟下床去,研墨提笔,认真地开始写东西。皇帝看了一会儿,忍不住跑过去凑到她身边。
“不违农时,数罟不入洿池,斧斤以时入山林,顺应时节,以民为上,民自归心。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使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乃利民养生之道。”
潋滟左手写字,字不如从前好看,却也能让他看得懂。司马衷怔愣了好一会儿,而后轻笑:“爱妃怎的总将百姓看得这般重要?《帝王策》不是说,明主当重的是忠臣么?”
上次灾民的事他便发觉了,沉心的心里,似乎百姓是最重要的。可是从帝王的角度来看,如何统治山河,关键是在于臣子。臣子不听令,帝如虚设。而百姓爱戴不爱戴,似乎没有那么重要。
不怪帝王这样想,大晋没有出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例子。向来是朝臣争权,百姓不过是土地的附属品。
“皇上,没有民,便没有君。”潋滟又写了几项政令,慢慢地道:“身为君王,当心怀天下。天下子民才是您最该重视的东西。若不如此,便同暴君没什么两样。”
皇帝眼里微微有些不悦,但一看清眼前的人,火气便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女子不得干政是没错,可是…沉心不一样。罢了罢了,她既然是这样的想法,那他也该听听。毕竟沉心当真是有治国之才的人。
“朕明白了,爱妃写好,朕明天带上朝去宣读。”
“好。”潋滟微笑,怕他看不懂,又写得细了些。
砚台里的墨要用尽了,司马衷一句话也没说,安静地兑了水,替她磨墨。休语从外头看进来,觉得有些恍惚。分明该是帝王挥笔江山,妃嫔红袖添香。到他们这里,竟然是反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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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紧让人将门关上,休语心里想,幸好皇帝是个傻子,不然主子这样的女子,哪里能留在身边啊!
第二天上朝,皇帝当真就颁布了潋滟写的政令,还时于民,还地于民。令幼有所教,老有所养。
这些政令得到了大多数朝臣的赞赏,韩朔漫不经心地听着,脸上没什么异色,心里却还是暗暗觉得潋滟这做法颇有些越矩了。不过只有他和皇帝知道这是谁写的,那也无碍。这江山秀丽,他想得到的兴趣也能大些。
不过,韩朔跟司马衷一样,小瞧了百姓的力量。政令一颁布下去,大晋百姓皆跪下山呼万岁,一时间没有人再诟病皇帝是个傻子,皆是感念皇恩,厚泽天下。
本也没有多少大的动静,只是还时还地,就让洛阳街上人人都是一脸喜悦。甚至家里没有地的人,也感叹皇恩浩荡。
韩朔坐着马车走在街上,耳边进来的全是议论声。
“如此一来,我大晋便是国泰民安。皇上心念苍生,是个明君啊!”
“这次的政令是咱们皇上颁布的,我以前还胡说他是…唉!罪过,我得去宫门口磕两个头。”
“咱们皇上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以后大晋百姓,都有好日子过喽!”
啧,他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么?韩朔想,早知道就不那么容易地放过这新政令了。若是万民都归心于帝,以后的路可难走了。
不得不说他们堂堂男儿,有时候还比不上妇人的心思。心怀苍生,苍生横怀之。这一点,倒是让楚潋滟来教会了他。
晋惠帝的民望一时上升,洛阳才子还有做赋称赞者,使得他多年来的“傻皇帝”之名一举清空,换做“明君”二字。
然而司马衷却是一半开心一半心忧,望着给他滔滔不绝说着话的潋滟,有些担心她的以后。
胡天曾说,太聪明的女子,不适合留在身边。太聪明他又动了情的女子,更不适合留在身边。他不想听从这谏言,可是却也要担心,万一潋滟风头太过,让他身后的人都觉得留不得,那他该如何。
“皇上?”潋滟见他走神,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司马衷回过神来,笑道:“朕有些困了,腿疼。”
外头的天气是要下雨了啊,潋滟笑道:“那便喝了药睡一会儿吧,臣妾守着您。”
“爱妃。”
“嗯?”
“你说过永远不会伤害朕,是么?”
潋滟挑眉,好端端的怎么问起了这个?不过她还是答:“以前说的话,现在亦是没变,臣妾永远都不会伤害皇上。”
司马衷安心地一笑,喝尽碗中的药,躺上了床去。
时间过得挺快,十几日之后,皇后挺着六个月的肚子,气势汹汹地来找韩朔理论了。
“期限已到。”高氏看着太极殿里站着的韩朔,恨声道:“太傅可找出了谁是杀我父亲的凶手?”
太傅正在给皇帝念折子,闻言抬头,淡淡地看了皇后一眼:“皇后不提,韩某都忘记了这回事。”
“你!”高氏怒极,身后跟着的,还有高家的叔伯子女,这么大的阵仗,想必今日是决计不会放过韩朔的。
“韩朔,杀人偿命,君子一言,可是驷马难追!”高家长子站出来,怒道:“既然找不出凶手,你便要按着你说过的话,给我父亲偿命!”
皇帝安静地坐在座位上看着,有些害怕地拉住一旁潋滟的手。
“皇上不用紧张。”潋滟低声道:“咱们就是个看戏的罢了。”
韩朔优雅地转身,看着那一大群人,道:“韩某有说过没有找到凶手么?只是太早就发现了,暂时按下不提,后来竟是忘记了罢了。”
找到凶手了?潋滟身后,一身宫女装束的迟暮不禁冷笑出了声。
第一百四十六章 挂印辞官去,闲云野鹤居
她本还好奇韩朔会如何处理此事,想不到竟是要找替罪羔羊。她在宫里等了这么些天也没见人查到她的头上,却说什么凶手已经找到了?荒唐!
“那么太傅,凶手是何人?”高氏盯着韩朔道:“可要有证据。”
韩朔满不在乎地点头,出门去跟宋渝说了两句,不一会儿便有衣衫褴褛看不清面容的人被带了进来,押在了地上。
迟暮更是冷笑,眼神凉凉地看着韩朔,且看他这场戏要怎么唱下去,才能让高家满意。
“此人已经招供,说是被人雇佣,要杀太师而嫁祸于臣。只是到现在还不肯说出幕后凶手到底是谁。”韩大爷掐着时辰,慢悠悠地说着话,看着皇后一党不可置信的表情,等着外头的动静。
“你当本宫是傻的不成?”高氏忍不住低喝:“随意找个人来说是凶手,便可以交代了么?”
韩朔耸耸肩,很是无辜地看着地上的人问:“是你杀了高太师么?”
地上的人毫不犹豫地回答:“是。”
皇后气结,指着韩朔半天说不出话来,喉头一紧,扭头就扑向皇帝,捂着肚子道:“皇上,皇上,臣妾不依,不依啊!家父好歹是两朝元老,又任着太师之位,哪里能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还要随意被人找个凶手来顶替?太傅这分明就是推卸责任!”
司马衷为难地看着韩朔,他太过狡猾,拿这么个不知道是谁的人来说是刺客,这人又招供了,还说他没查出凶手,未免说不过去。可众人都心知肚明,下面的人,顶多是个替死鬼。韩朔是懒得花心思寻凶手了。
扯了扯潋滟的袖子,皇帝小声道:“爱妃,这要怎么办?”
潋滟正看着跪着的那人,想了想,走过去靠近了他。
“将解统领传进来。”她对含笑吩咐。
解雨臣就在外头,闻声而进,拱手道:“娘娘有何吩咐?”
潋滟微微一笑,玉葱指点了点地上跪着的人,道:“烦劳统领,将这个人的锁链解开,给本宫往死里打。”
众人皆惊,韩朔更是皱眉:“娘娘,解开锁链,未免不妥。”
“怕什么?”潋滟扫了大殿里一圈,看着宋渝和解雨臣道:“统领和护卫们都在,还怕这人会做出什么来不成?解统领,有劳了。”
解雨臣点头,挥剑斩了地上跪着的人的手链脚链。那人吓得往后一退,很想跑出大殿,却被韩朔一脚踢了回去。
“饶命啊!饶命啊!”犯人哀嚎,解雨臣却听着潋滟的吩咐,将那人往上一提,一个金钩脚再放倒。那人也没什么反应,就倒在地上继续嚎叫。
潋滟笑了笑,退后几步看着犯人毫无反击之力地被解雨臣打,轻声道:“太傅说他就是刺客,可奇了怪了。当初在韩府杀人的刺客,是躲过层层守卫,毫无痕迹地杀了太师和三个侍女。按理说他的武功,应该是极高的。即使受了伤,也还总是能反击一两招的吧?这人看起来,却是完全不会武功呢。”
韩朔皱眉,高氏得了把柄,立刻道:“太傅这莫不是从死牢里随意找的人,倒是来欺君说是刺客?”
宋渝想了想,跪下道:“启禀皇上,娘娘。抓捕犯人之时,因为犯人不肯伏法,谢廷尉便让人废了他的武功。故而他现在只是废人一个,不能还手。”
皇帝看向韩朔。
韩朔叹息道:“臣一直为国尽力,皇后娘娘却执意认为臣是这凶手。臣当真没有什么好说的,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若是娘娘拿不出臣是凶手的证据,也不肯相信臣不是凶手。那么臣便辞去这太傅之位,当做给高太师的死一个交代,如何?”
司马衷一惊,潋滟也是吓了一跳。高家的人怔了一会儿,脸色都好看了不少,明显很是满意这个法子。
韩朔若是不当太傅,其势力消退,朝中大权无疑又会慢慢落回高家人手里。
可是,不行。潋滟知道,现在这个时候,韩朔若是不当太傅,朝中必然不稳。他根基太深,要拔除也只能慢慢来,一招用力太猛,必伤国之根本。
“太傅三思。”皇帝开口道:“你不当太傅,朕…朕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啊!”
潋滟叹息一声,跟着点头:“太傅为国效力多年,哪能说不当就不当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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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朔看向潋滟,她话说得好,眼睛却没看向他。
“哼!”高氏挺着肚子,冷冷地看了皇帝和潋滟一眼,站回高家面前道:“本宫今日是来为家父讨个公道的,太傅既然给了本宫这样的公道,本宫欣然接受。只是愿太傅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话说明白了,可不是皇上同本宫逼你辞官,而是你自愿的。”
潋滟微微皱眉,看向皇后,想使两个眼神。奈何这主子这会儿是铁了心,压根不看她,要一意孤行。
皇后眼里这会儿是只看见高家人的利益了,以为韩朔下马,他们便有天大的好处了么?简直是愚蠢。若是没有韩朔这根柱子,现在便只有等着天下大乱。她真当朝臣会允了韩朔辞官么?
“现在时辰也不晚。”韩朔拱手朝帝王道:“便宣文武百官都来这太极殿吧,臣愿交出官印,归隐山林。”
“太傅…”皇帝还想说什么,高氏却走过来挡住了韩朔,看着他道:“皇上下旨吧。”
司马衷眼底划过一丝不悦,却还是唤过贵公公,让他去传旨。
大晋第一大权臣韩子狐要辞官,这一消息飞得很快。各色的轿子迅速往宫门口汇拢,帽子都没来得及戴好的官员们踉踉跄跄就往宫里走。
“张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儿啊?好端端的。”
“王大人,我也不知道啊。太傅哪里是能说不干就不干的?哎!”
群臣涌进太极殿,齐刷刷地跪下行礼:“吾皇万岁万万岁。”
座上的皇帝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们,道:“爱卿们快来劝劝,太傅要辞官不干了。”
皇后脸色一黑,扭头瞪了皇帝一眼。不等群臣开口,高家的人便站出来道:“今日是让群臣来说个公道话的。太师去世半月有余,太傅却抓了个不会武功的人,硬说便是凶手。这要我们如何对太师的在天之灵做个交代?”
群臣分列两边,面面相觑,都还搞不清状态。
“臣意已决。”韩朔站在中间,淡淡地道:“功名利禄,本也不是韩某所愿。只不过承蒙皇上看得起,才做了这些年的太傅。韩某自问问心无愧,现在辞官,也保得韩某一个清白名声,挺好。”
潋滟回避在柱子后头,闻言心里暗骂。功名利禄的确不是你所愿,你要的怕是那金灿灿的龙椅!真是越说越虚伪。
“太傅三思啊!”韩朔一党的人吓得脸色惨白,刚站起来又跪下,磕头道:“皇上,太傅一直为国尽力,鞠躬尽瘁。如今大局刚定,皇上切不可如此允了太傅,让群臣寒心啊!”
“皇上,太师之死怨不得太傅。既然已经找到了凶手,为何又说不是呢?莫不是谁跟太傅过不去,执意要逼太傅让出官位吗?”
朝上的人刷刷地就跪下去一小半,司马衷颇为无奈地看向韩朔:“朕自然是…”
不会允三个字没说出来,高家叔伯侍中便站了出来,粗声道:“有罪不罚,才令人寒心!太傅为皇上鞠躬尽瘁,太师却是两朝的元老!难不成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也没个交代?”
皇后泪水涟涟地站在皇帝身边,手捂着肚子,大有你们一个不允,本宫就要流产了的架势。
风暴中心的韩太傅倒像个没事人一样,负手而立,听着众人争辩。等双方都吵得累了,他才抬脚往外走。
“韩某说过的话,向来不会收回。此事便就这样吧,算是给高太师的交代,官印一会儿就会送进宫来。”他轻笑地说着,像是丝毫不在意一般,挥挥袖子,走得万分潇洒。
“太傅!”身后的惊呼他权当听不见,慢慢走出宫,他觉得自己要回去好好过上一段舒坦日子。
群臣面面相觑,皇上沉默,只有皇后和高氏甚为满意,开始商议太傅之位的归属,以及要重新划分朝中势力。
潋滟低骂一声,高氏一族眼界实在太浅,不堪与之为谋!韩朔这官绝对是辞不掉的,只是不知他还有什么后招。
小傻子似乎很是忧愁的样子,想来也是依赖韩朔成了习惯。
众人心里都不能平静,韩子狐去意已决,没人能拦得住,也没人能拉的回来。他们开始担心各自的前途,以及这即将变幻的风云。
但是,没让他们担心太久,一道消息传来,让满朝文武皆是沉寂。
“禀皇上,匈奴使节护公主已到洛阳。匈奴公主扎雅令人回了口信,说是当朝韩子狐,惊艳世无双,她愿意嫁韩太傅为妻,修两国之好。”
公主竟然跟着一起来了?皇帝看着下头的人,好奇地道:“不是只有使节来么?朕还以为公主会迟些再来。”
回禀的人道:“扎雅公主对太傅的画像一见钟情,执意快马赶上使臣队伍的,这会儿人已经到了洛阳的驿站。”
第一百四十七章 郎艳世无双,当选做新郎
群臣哗然,韩朔一党跟看好戏似的看着高家人脸色顿变。方才才说挂印离开的韩太傅,这会儿却被公主瞧上了要和亲,哎呀呀,这可怎么好?
柱子后头的潋滟微微皱眉,那公主什么眼力劲儿,竟当真还是瞧上了韩朔。满朝文武好看的又不止他一个,论什么惊艳世无双,画像上能看得出个鬼!
“皇后,这可怎么办?”司马衷苦恼地道:“太傅已经离开了,朕去哪里再找一个韩子狐给公主?若是此次联姻不成,怕是边关百姓又要受苦。”
高氏黑着脸,高家的人也都不说话,大殿里一片沉默。皇帝扭头看着秦阳等人,那几个吊儿郎当的这会儿更是没个正经,已经扭身在相互商量晚膳要吃什么好了。
见情况僵着了,也没其余办法。楚将军淡淡地道:“今日且到这里吧,公主到了驿站,想必明日才会进宫。还可以拖上一阵子。”
高家人找到了台阶,全部顺溜地离开了。朝臣纷散,潋滟从柱子后头出来,皇帝苦着脸看着她道:“哎呀呀,这可怎么是好啊爱妃?”
潋滟有些疑惑,问他:“皇上,你当真将所有画像都给公主看了么?朝中比韩朔温柔之人不少,怎的偏生就让那公主看上太傅了?”
帝王眨眨眼,点头:“画像是都送去了没错,其余的,朕也不知道哇!”
这情况,怎的像韩子狐早就料到了,在这儿玩了一招以退为进。他辞官,公主偏要嫁,那还得巴巴地去将人请回来啊。他韩大爷岂是人叫回来就肯回来的?又不知还要出什么难题。
不过,无论如何,她不去。要去请人,随便江随流抑或是长歌毕卓都可以。她才不要再傻傻地自己跳火坑。
“时候不早了,皇上要担忧也得先回去休息。腿上的药也该换了。”她回神道:“至于太傅那边,皇上派人去请,若是不行,皇上亲自去,太傅总是会回心转意的。”
小傻子沉默了一会儿,点头。解雨臣过来将他背出去放上龙撵,而后随着潋滟一起走。
“统领大人可是有话要说?”潋滟小声问他。
解雨臣点点头,捋一把胡子,低声道:“微臣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明日出宫一趟,找张大人商议一二,回来再同娘娘禀告。”
潋滟想了想,如今宫外是什么情况她也不知,大哥出去一趟也是好事。她便顺口嘱咐一句:“有机会的话便去驿站瞧瞧,若是能看见那公主是什么模样,自然是最好。”
解雨臣看了她一眼:“娘娘看人家容貌做什么?”
心里还有什么惦记着的东西放不下不成?
潋滟微微一笑,道:“没事,好奇罢了。使臣一般是在下午觐见,你赶着些,午时能回最好。”
“是。”
长长的宫道,红墙黄瓦,潋滟一步步走着,心里安静得很。
她早说过不在乎韩子狐将如何了,即便她肚子里是他的孩子,可是从姻缘庙开始,她便告诉过自己,她心里不会再有他。无论如何。
如今君要娶亲,她不过是个看客,无足轻重,也不应该有什么感情波动。
深吸一口气,潋滟摸了摸自己微微有些突起的肚子,轻轻笑了笑。
“爱妃?”龙撵上的人探过头来,静静地看着她。
“嗯?”潋滟转头:“皇上怎么了?”
“爱妃想太傅娶匈奴的公主么?”司马衷深深地看着她,眼里的情绪都压在清澈的瞳孔之下。
潋滟一笑,道:“不是臣妾想不想的问题。太傅娶了匈奴的公主,对我大晋,无论哪方面来说都是最有利的。且…万一哪朝出什么乱子,也是在太傅身上,伤不着皇上什么。既然公主都看上了,这段姻缘,便也算是天成。”
司马衷心里叹息一声,点点头朝潋滟笑笑,然后规规矩矩地坐了回去。
到底谁才是傻子。说这么违心的话,眼里的情绪却是藏也藏不住。沉心啊,什么时候才能肆无忌惮地将所有情绪都展现给他看呢?
韩府。
韩朔悠闲地坐在庭院里同裴叔夜下棋,他换了一身青白色的袍子,玉簪束发,褪去一身的沉敛气息,像是闲坐的少年,眉目间都是轻松。
裴叔夜一边落子一边看他,轻声道:“如此一来,太傅…不,子狐兄似乎是脱了枷锁,活得更自在了啊。”
无琐事缠身,想见他的官员统统被关在了门外头,现在门口还跪着一群人呢。这厮倒是优哉游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