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免费文库小说上一章:长大
- 免费文库小说下一章:魔女当道:不良太子妃
殷梨亭走过去,拿起那个木像。
不知道多久了,只要她在跟前,听着她说,看着她笑,他就不自觉地跟着开心,而看不见她的时候,那一份想念,竟又让他拿起了经年不碰的雕刀;随着根材在刀刃下一点点地现出了她的模样,他的心境,便不又自主地变得明亮。
现在,这木像静静地躺在他的掌中,而她,就在离他如此近的地方。她微微颤动的低垂的睫毛,费力地遮掩着眼睛里的晶莹的欲坠的泪。她抓着桌沿的手也在轻轻地颤抖着,让他的心,不能抗拒地跟着共振。他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把她的手和在了自己的手掌之中,她猛地抬起头,抬头的一瞬,泪水顺着脸颊,倏然滑落。
她的眼睛里再无掩饰的期待与喜悦,让他所有苦心经营的防御,如烟般消弭弥,周遭的一切,更都在她的目光中,幻化得柔软而温暖。殷梨亭伸开双臂,把她揽在了胸前,下巴贴着她的额头,轻轻地说,“不悔,我喜欢你,很久了,我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说出了这句话,他知道,他的理智,向自己最真实的感情弃械投降。----或者他早就该明白,自从半个月前的那个晚上,她是怎么都不可能从他的心上淡去了。
那天,他把母亲送进了六院,强自镇定着听完了俞岱岩的交代嘱咐,讨论了治疗方案之后,全身的精力已经耗尽,他觉得自己从头到脚地空了,他只怕自己走不出六院的大门就倒在地下,再也起不来。可是不悔一直陪着他,握着他的手,手心的柔软的温暖,手指坚韧的劲力,一点点地渗透给他,支持着他不会在瘫倒。
她陪着他回到值班室,拎起暖壶,发现全是空的,那时间水房早就关了门;她跑到大办公室拿了酒精炉小钢锅过来煮水,他摇头道,“你快歇会儿吧,跟我折腾一个晚上了。”
她抬起头,冲他一笑,“我又不是没跟着值班值过通宵,经常大半夜跟张无忌候煮面条饺子汤圆。我就是夜猫子,越到晚上越精神,白天上课就忍不住睡觉。”
那天他靠在值班室窄小凌乱的床上,昏昏沉沉,朦胧中看着她手脚笨拙地点炉子,好不容易点着了火却不知怎么的把锅碰翻了,叮咣咣地一声响,水洒了一地;她抱歉地回头看他,尴尬地嘟囔了一句,“平时都是张无忌点。”她懊恼的样子,就跟好久之前打翻了最后一包方便面的表情一样,他很想安慰她一下,但莫说动一动,已经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是勉强地冲她笑笑,合上了眼睛。直到她轻轻把他摇醒,他还没睁开眼就闻见板蓝根冲剂的味道,听见她在耳边说,“趁热喝了再睡,这么折腾一晚上,又累又冷的,明儿别再感冒了。”他接过来,把那碗略苦微甜的药汤喝下去,暖洋洋的热气,从喉咙流淌到胃里,蔓延到全身,连背心都暖了;他偏过头看她,问,“你在哪儿还找出了冲剂?”
“医院啊,殷老师。”她好像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儿似的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这么老大的医院,还能连一包冲剂都搜不出来。”她说着,从他手中接过空碗,然后蹬着凳子把扔在柜子顶上的被子扯下来,抱给他,“我刚才去急诊转了一圈,很消停,没什么病人,你踏实睡吧。我走了。”说罢收拾了地上的酒精炉和锅,转身出去,在门口,她又转过身,冲他笑了笑。
那天,他睡得并不踏实,梦很纷杂,很多人,父亲,母亲,哥哥,都反复地出现,哀怨或者愤怒地看着他。然而所有的纷杂惊慌茫然之中,她很近很近地跟他在一起,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那一刻,她以她不为人知的温柔,舒缓了他几近绷断的神经。
这女孩子已经从他的眼里,走进了他的心里,无可抗拒。她一点点地刺穿了那层密密匝匝地把他心里最柔软的部分包裹住的茧,挑开了一根根无形的丝线,在他的心上,留下了永远也抹不去的印记。
第二十五章 心茧 4
四
殷梨亭揽着杨不悔的肩膀,轻轻抚摸她颈后的碎发,她把脸贴着他的胸口,也没有任何言语,直到一扇没有关严的窗子被突起的夜风吹得撞了一下窗框,咣地响了一声。殷梨亭有些许茫然地抬起头,望着窗子,才发觉有些冷,下意识地把她搂得更紧。杨不悔闭着眼睛,喃喃地道:“你喜欢我好久了?干吗不早告诉我?干吗不早说?我。。。。。。”她的心跳加快起来,再也说不下去,她只觉得心里的喜悦膨胀着,盈满,充斥在每一根毛孔之中,欢快地跳着舞,而自己的整个人,如同要飘起来了一般,已经说不出任何的言语。
殷梨亭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沉默了许久,终于低声说道,“我一直想,你不知道更好一些。慢慢地淡了,忘了,以后遇到更适合自己的人,简简单单地过适合你的生活。”
“什么更适合自己的人?”杨不悔猛地抬头,“我只知道我喜欢你。我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有一个时候,像今天听你说你喜欢我时那么开心,连一半的开心都没有过。”她盯着他,看见他皱紧了的眉头,心里慌张起来,抓着他的手,问道,“你到底在想什么?难道你并没有想跟我在一起吗?”
殷梨亭叹了口气,半晌才道,“我不是不想,只是。。。。。。”
“只是什么?”杨不悔抓着他的手,“你觉得跟我在一起‘不合适’?因为你比我大十岁?因为我叫你一声老师?还是,”她想起还是在进院实习之前,跟几个哥们一起吃饭,喝酒喝高了点,有个男生说,高年级好多男生都在议论她,说杨逍的独生女儿,长得也还不错,谁抓紧点,把她搞到手,以后在医疗界混的路,甭管去西域还是留大宋,可就是一马平川了。她当时很恼火,之后总是对所有向她大献殷勤的男生心存厌恶,有没有因此错杀过一两个真正的痴情哥哥倒也从没有在乎过。这时心里却着实急了,大声问道“你不会因为我爸爸,怕别人议论,要跟我划清界限吧?”
殷梨亭一愣,随即苦笑,“不是,不悔,你别瞎想。我还不至于去在意那些无聊人的无聊议论。只是,你也知道我妈妈的情况,我必须要照顾她。不悔,我还没有告诉你,我已经跟医院申请。。。。。。”
“我知道你要回去大同工作两年。”杨不悔打断他,“我也马上就毕业了,你什么时候走,我跟你一起走。两年支援基层的任务结束之后,你回来,我跟你一起回来,如果你妈妈情况还没有稳定,你要跟汴医系统辞职,永远留在大同的医院工作,我就跟你留在大同。”
殷梨亭摇头道,“别傻了,不悔。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杨不悔急道,“哪点不行了?”
“我故意躲着你,就是不能让你因为我,打乱了自己的生活。”他轻轻抚摸她的头发 ,“你怎么能因为我,连家都不要了?”
“我心甘情愿。”杨不悔直视着他的眼睛,“什么是家?小时候有妈妈的汉阳是家,后来有爸爸的汴梁是家,现在我大啦,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我要跟你在一起。那么你在哪里,哪里就我的家。”
殷梨亭震动错愕地看着杨不悔。
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我要跟你在一起。那么你在哪里,哪里就我的家。
如此坚决的,对爱情的承诺。她竟然就这样准备把自己的一生,跟他的一生,连在一起了,毫不犹豫。
殷梨亭应该感动,应该激动,应该。。。。。紧紧地拥抱这个在心里珍惜了多时的,毫不吝惜地要把一生的幸福交到他的手上的女孩子。然而,他却颓然地倒退了一步,又是一步。他转过身,走到屋角,面对着墙壁,涩然地说,“不悔,不行。我不能让你这样。”
“为什么不行?”杨不悔急道,“大同怎么了?多少汴梁的医生一批批地支援过外州府医院的建设,怎么我就不能去?”
“这根本是两码事。”殷梨亭把头靠在墙上,半天才接着说道,“做支援贫困县的大夫,你是从上面,伸手给无可奈何地痛苦着的人帮助。你尽了力,用了心,帮到了他们,很有成就感;帮不了他们,可能要难过一阵子,也许还会自责-----但是他们并不能真的影响到你的生活。而跟着我去大同,是要跟我一起周旋在那些理不清的烦恼之中,不得不面对我的家人,面对那些也许根本没法解决的问题。你不是那个可以善良地无私地帮助‘别人’的人,你放弃了自己习惯的生活,喜欢的东西,处在那些跟你的想法截然不同的人中间,他们还要肆意地评论你,你也许就变成了一个“不够贤惠”的妻子,也许就是一个“不够温顺”的弟媳,也许还是“不够孝顺”的儿媳。”
殷梨亭慢慢地地说下去,杨不悔觉得一阵迷糊,印象里他从来没有一下子说过这么多话;她慢慢走到他身边,看见他的侧脸;他嘴角带着一丝嘲讽的笑,这样的表情让她觉得陌生。她站在他的身边,呆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这会儿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愣了一阵子,清醒过来,打开电话,应道,“ICU?”接着听了几句,他陡然直起身子,“我就在医院,还没有回家,这就过来。”
他和上手机,抓起挂在门后的白大衣,飞快地对杨不悔说道,“ICU值班大夫说前天肝移植病人腹腔内大量出血,我得过去。”他说着已经走出了门,大步往ICU病房赶。这个手术他没有参与,但是科会时候讨论过,肝硬化了好多年,凝血功能差,心,肾功能轻度衰竭,他们讨论的结果是不符合手术条件。但是病人家属坚持做最后的尝试,最后是由范遥亲自做的,手术算是很成功了,但是病人的情况却一直并不乐观。
第二十五章 心茧 5
五
殷梨亭赶到ICU,值班的谢逊已经打了电话通知手术室和麻醉科做准备,见他过来,边把几项检查结果递给他边说道,“腹腔内大量积血,出血点还不明确,要剖腹探查。移植手术我没参与过,我想还是你们肝胆组的人来,我给你作助手。”
殷梨亭点头,跟谢逊一起往手术室走。手术室门口,一个中年女人握着胸前挂着的十字默默祷告,见他们过来,叫了声“大夫,”接着给他们鞠了个躬,便退到了一边,竟没像通常垂危病人的家属那样抓着医生不住哭求,或者焦急地询问;仪琳牵着个女孩站在她身边,见他们过来,叫了声“谢老师,殷老师。”女孩顺着仪琳的声音朝着谢逊和殷梨亭看过来,那目光让殷梨亭的心狠狠地缩了一下,他停住脚步,对中年的女人道,“手术不知道要做多久,孩子别也跟着一起在外面耗着了。”说罢递给仪琳一枚钥匙,“你带她们到旁边休息室等,万一有问题,也尽赶得及过来。”
杨不悔在ICU病房的楼道口看着殷梨亭和谢逊一起疾步往手术室走,远远地跟在后面。她看着他们跟在推病人的轮床后面进了门,看着仪琳领着个女孩走过来。她们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仪琳喊了她一声,杨不悔看着那个瘦弱的小女孩,问道,“这是谁?”
“病人的孩子,我的老乡。刚才她爸又进了手术室,殷老师让我带她先到休息室等。”仪琳边拉着女孩往休息室走,边对杨不悔说道。
杨不悔的目光落在女孩的脸上,有些不解。印象里,父母进了手术室,这么大的小孩应该是惊慌失措地掉眼泪,需要别人的安慰来平复心中的恐惧的,而这孩子,却平静得让人都说不出安抚的话来。她这时候实在不想睡觉又无处可去,便跟在她们身后,走进了休息室。仪琳把休息室床铺上面横七竖八扔着的白大衣收拢,挂在门后边,拉着女孩坐下来,说道,“在这儿睡一晚,明儿就去看爸爸了。”
女孩伸手抓住仪琳的袖子,“姐姐,我能不能看书?”
仪琳柔声问,“惦记爸爸,也担心回去要考试,是吗?”
女孩大睁着眼睛点了点头。
“那你先闭上眼睛,休息一小会儿,我和这个姐姐一起去ICU病房把你的课本拿过来,好不好?”
女孩点点头道,“谢谢姐姐。”
仪琳和杨不悔走出休息室,杨不悔忍不住说道,“这孩子真不一般。这什么时候,还能安心念书?”
“她妈说,她爸病了这么多年了,这三年年年要到省医院抢救一次两次,她次次跟着一起,慢慢的,自己也会安排自己的事了,不让大人再多操一份心。”仪琳说着叹了口气。
“次次?她现在不过十一二岁,几年前一个八九岁的孩子,何必总让她跟着?”
“她爸前年是肝昏迷,去年是下腔静脉破裂出血。每回都有可能人就没了,都有可能是见她爸最后一面。而且,每次也都得快一个月,把她一个人放在家,也不放心,一家子在一起,总归心里倒是踏实些。”
“亲戚朋友就不能帮忙找照看她?”
“一次两次能照应照应,久了,谁能总照应?再说我们那小地方,大家都不太懂得肝硬化跟肝炎有什么区别,也不懂得肝炎的甲乙丙丁戊型传染途径也都是不同的,以为肝病就都跟甲肝一样,都是一锅吃饭就传上的。家里有个肝病的病人,谁都害怕。”
杨不悔张了张嘴,却没再说出话来;她只觉得心里的翳闷,东碰西撞,找不到一个出口。 她心里一阵难受一阵茫然,低头沉默地跟仪琳一起往ICU走过去。
六
第二助手打完腹皮最后一个结,病人恰好慢慢苏醒,殷梨亭跟谢逊已经一起退到一旁,等着导医把病人过到轮床上。谢逊笑道,“漂亮。有日子没跟你合作过了,这一看,渡难老头说你手术过程标准得好象教学录影带还真不是乱夸的。”
殷梨亭没说话,半晌才道,“血是暂时止了,后面问题还是少不了。肝硬化太多年,他全身状况实在太差了,今儿这儿修修明儿那儿补补,也不知道能扛到什么时候。”
“说句不好听的话,他活着简直就是难为他老婆孩子。”年轻的麻醉师说道,“听说他老婆为了他,拼死拼活地干,挣的钱全搭在看病上,二十几万啊,全自费。要是一下子真能治好也值得,可这个,我看也就打了水漂。多撑几年又怎么着?什么也不能干。要我我都不活着。”
“主任跟家属谈过移植后效果可能不理想,可是他们坚持要尝试。”殷梨亭叹息道,“当家属的,怎么苦怎么难,还是舍不得他走。”
“不理智。跟自己过不去,还连累孩子。”麻醉师耸耸肩膀,开始收仪器。谢逊跟殷梨亭站着聊了几句,边摘手套口罩边往外走,推开了手术室的门,看见医院办公室主任薛公远带着两个不认识的人迎上来,满面笑容地问道,“手术很成功吧?”
殷梨亭并不太明白为什么薛主任冷不丁地关心起一个夜间急诊手术。他想着还要跟家属交待几句,便只点头跟他说了句“过程还算顺利”就接着往病房走。
“来,小殷,这两位都是我的朋友,报社的记者。我让他们就这个手术,采访采访你跟谢大夫。”薛公远拽住殷梨亭的胳膊,又冲谢逊笑道,“谢大夫,也得多耽误你会儿,给咱们说说。”
殷梨亭有些不解,“这就是一个处理肝移植后并发症问题的手术,没有什么新鲜的东西。”
“哎呀,小殷。”薛公远拍拍他肩膀,“手术常见,这半夜急诊手术体现出来的精神呢?现在医院间的竞争,不单单是临床科研上的,还要‘人性化’。很多体现出咱们自己职工救死扶伤的高尚品质的感人的事迹,为什么不宣传?”随即拉着他对那两个人道,“这个病人患病多年,全身情况差,手术难度很大,可是我们的外科主任范遥,顶着压力上,作为外科的学术带头人,勇担责任敢挑重担,手术获得了难得的成功。今天这个病人突发状况,很危急!范大夫去外州府讲课了,值班的谢大夫又专攻胃肠方面,对病人情况不熟悉,殷大夫是我们医院外科最年轻的专家,业务很全面,在肝胆胰方面尤其擅长。他接到电话,在不值班,不on call的情况下,立刻赶来,准确及时地判断了病人的状况进行手术。谢大夫资历比殷大夫老,已经是成名的专家,可是为了病人的利益,为了最大可能地扩大给病人生存的可能,甘做助手;我想我们医院的大夫们,这种一切以病人利益为先的这种理念,首先是保证抢救这个病人成功,给病人第二次生命的前提,他们团结协作,给了病人健康,给了家属希望…..”
“这病人可还离健康远着哪。”谢逊打断他激情万丈的滔滔不绝,“不定明天又怎么样了呢。”
薛公远心里暗骂他不开窍,压低声音说道,“下个月就是大宋医疗文明月了,朝廷发了倡议,‘塑造全心全意为病人服务的天使形象’,咱们医院不能落在系统其他医院后面。我正好有朋友在朝廷最重要的报纸工作,今天在家里吃完饭把他们特地拉来的。”
“天使形象救不了人。朝廷有工夫塑造天使形象,不如多拨款搞医疗知识宣传,多投入建立医保制度。我最他妈烦什么纳谏月天使月。就一工作,别那么多好听头衔,不如上面给解决解决急诊欠费,让我们踏踏实实干活,别查房时候还老得跟病人追债,让病人说,我们都是披着白衣的大灰狼。”谢逊说罢,不再回头地扬长而去。薛公远尴尬地看了眼两个记者朋友,张着手说,“这谢大夫脾气一向有些古怪。”转而向殷梨亭道,“小殷,你给说说。”
“我没什么好说的。这个病人状况很差。”殷梨亭抬头看着被日光灯照得惨白的天花板,“得了,这家人信上帝,希望真有个上帝来保佑他们吧!”他说罢往ICU走了。后面两个记者瞪着薛公远,一个埋怨道,“老薛,你把我们拽过来,让给你们医院写个宣传文章,这谢大夫指责朝廷,殷大夫连上帝都搬出来了,我们是朝廷御用的报纸,这?”
薛公远没好气地骂道,“不识好歹。都有病。嘿,可不是,殷梨亭他妈就是一精神病。”随即拉着那俩人道,“不用理他,照着我说的写就行。”
第二十五章 心茧 6
七
殷梨亭到ICU的时候,病人已经昏昏睡去,仪琳和病人的妻子女儿都在闭目祷告,杨不悔在给那女孩看她做的应用题。他察看了基本状况,再看了一遍检测的生命指征,跟家属低声交待了几句,转身出去。杨不悔放下书,赶到门口,见他在门口站住等着她,两个人一路往办公室走,却都没有说话。直到进了屋,坐下来,杨不悔看着殷梨亭问道,“这个病人痊愈…..或者好转的机会有多大?”
殷梨亭皱眉道,“周一等主任回来,还要再跟血液科泌尿科会诊。我不乐观。”
“那小孩,明年就要考中学了。这么懂事的小孩,真难得。”
殷梨亭苦笑摇头,“环境不好的孩子是早熟一点。”
杨不悔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停了一会儿,低声问,“你觉得我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什么苦也没吃过,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是不是?可是,”杨不悔抓着他的手腕,仰头看着他提高声音道,“我可以学的。别人会做的我也可以做,别人能克服的困难我也可以克服,你相信我,我。。。。。。不会永远是这样。”
“有些东西不懂不会,没有什么不好。有的困难,也是根本没法子克服的。”殷梨亭站起来,走到她跟前,柔声说道,“不悔,我只要看着你这么无忧无虑地开心,自己都特别高兴。”
杨不悔怔怔地望着他问,“你不肯让我跟你去,是为了怕我离开从小熟悉的环境不习惯,怕我受苦?可是,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是我最高兴最高兴的事情了。就算吃再大的苦,我也不会后悔,也会比现在还开心的。你让我试试好不好?”
殷梨亭沉默了好会儿,缓缓摇头,“我不敢试。”
“你不敢?”杨不悔茫然地问,“我自己不怕,你怕什么?”
“你这样把所有的幸福快乐都放在我的身上,我担不起这个责任。”
“你干什么想得都是责任呢?”杨不悔忍不住大声道,“除了责任,你的感情呢?快乐呢?你到底有没有试过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先不想之后的责任呢?”
“不去想责任,去做想做的事?”殷梨亭轻轻重复,的声音低得几不可闻。有过吗?到底有过没有?
六年前的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这是汴梁大学医学院毕业典礼的日子。校本部操场上处处是穿着学士袍三三两两地一起合影的毕业生,他们的亲人朋友提着鲜花,举着相机。这一天,结束了一段岁月,也揭开了属于“未来”的日历的第一页。一个角落里,殷梨亭低头给相恋了三年的她把学士帽用卡子在头上别稳。她抬眼微笑地瞧着他,忽然说,我才发现你的鼻子很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