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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周,这几年以“说真话,新视角”而成为大宋新闻界一面旗帜的汴梁电视台热点导播节目组作了一个“大宋医药大家谈”的节目,作为嘉宾的有汴医几个附属医院的院长,大宋药物控制司的司长,和,汴梁大学三年级的学生令狐冲。
甚至,在节目做完之后,主播拉着令狐冲走在最后,问起他以后的打算,实习的单位有没有定,最后说,不如考虑一下来我们节目组实习。。。。。
令狐冲生命中的一个小小的巅峰,突然间到来了。那些从前小时候躺在渔船上胡思乱想却不太清楚地画面,中学时代拿着年级前三名想向着“汴大”以及“汴大”意味着的那种激昂与责任,拿到了录取通知时候,走进了古色古香的校园的时候,那种,澎拜在身体里的激情。。。。。。融会而成的,就应该是这些吧?
令狐冲理应该意气风发的。然而本应该意气风发的他,心中却有一部分填不上的虚空。是因为这一场偏偏巧地把他烘托上来的事件背后,有无数的人正在辗转□,让他隐隐然地觉得他们的痛苦,造就了他的“成绩”么?是因为这场事件,最终查明跟“医药结合”的关键人物完颜鸿烈其实扯不上什么关系,而是边区药厂总监跟地方官的公子狼狈为奸,从中牟利的产物,然而完颜鸿烈却因此被推上了舆论的中心,最终没能够在生化学院的选举中连任么?是因为他发现有不少采访他的记者,对大宋的医药制度,并不熟悉,脸上只有纯粹的痛心疾首,以及连痛心疾首都压不住的兴奋的猎奇和炙热么?是因为,那天,在汴医三院门口,他正在低头开自行车的锁,听见两个女记者讨论着主治大夫丑得像驴漂亮护士的大胸到底是不是垫的从他身边经过,他抬头望去,正正是方才为贫苦老太太的遭遇,泪水盈然地说出“悲惨世界”的人么?或者,是因为。。。。。。那一天,在食堂里,听见从身边走过的两个学生的议论?那两个人,一个说“老完颜算是让篇文章害惨了,写文章的小子,就跟完颜鸿烈儿子住一个屋,或许知道什么□,故意赶在这个时候写的。要不一个国政系的学生,怎么想起写什么医药的事儿?”另一个说,“这件事儿俩得意的。一个是写文章的这小子,可是出了名儿;二一个,云中鹤,上面两个一个趴了一个倒了,他接了老郝的项目,老完颜的官职,爽啊!”
。。。。。。。
这件事到了现在,跟他曾经的激昂,不一样,跟他曾经的心灰意冷,更不一样。。。。。。这些日子以来,那种感觉。。。。。仿佛坐着辆底盘不够重的车子在坑洼不平的山路上行进。他跟着车子一起丁里咣当地颠簸,忽上忽下,路上的一个大坑或者一个鼓包会在他完全措不及防的情况下出现,每当车子一个剧晃的瞬间他就会被一下子甩起来一下,这时候他很惊慌害怕,那一秒钟似乎立刻要被抛出去了,掉到山涧里摔死,可是无数次又重重地跌回了座位上,虽然磕得屁股生疼,颠得五脏六腑好像掉了个个儿,但是,毕竟还是安全地坐在车上。只是这不断的摇摇晃晃上上下下,让他脑袋时不时地发晕,一阵子一阵子的,好像已经搞不清车子行进的方向了。
第二十四章生活的天平 2
二
仪琳骑着车子,从姑姑家返回学校,车把挂着装了很多包方便面的塑料篼子,车后架上,夹着半袋小米。她的目光偶尔落在那些牌子各异的方便面上,眉头渐渐地皱了起来。她抬起手腕看了眼表,五点一刻。她已经到了夜月河边,离学校已经不到十分钟的路程。五点半钟回宿舍,正是晚饭时间,宿舍的人多半会在,这会儿,她走进去,提着这方便面和小米,她们一定便就知道她又去了她姑姑家,又做了“不收钱的保姆”,又抱着一本圣经心怀“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梦想”“对牛弹琴”;又提回来“打发叫花子的破东西”。。。。。。然后,不知道会不会愤慨,会不会真的实现大半年前的诺言,跟她绝交。。。。。。
仪琳越蹬越慢,习惯性地往后倒了一下脚蹬子,嘎拉一声响,她连着蹬了几转的空轮,车子不再往前行进,左右摇晃起来。仪琳赶紧跳下来,把车支住,抓着登子前前后后地转了几圈,果然是链子又掉了。
掉链子对她来说本来不是个要命的灾难。被这辆闸不灵铃不响手把只剩了两根钢管链子三天两头掉的破车磨练了三年,她安链条的熟练程度不差于任何一个男孩子。可就在一个多月前,张无忌好心帮她把车链子清洗上油,然后装了一副挡泥板。在那之后,链子不再三天一挂,但这车已经有了至少25年的历史,前后齿轮已经变形,跟链子咬合不齐,一骑这条颠簸不平的路,它就又罢了工。有了这坚实的挡泥板的保护够不到链条,又没有工具可用,仪琳徒劳地用手转着蹬子,望着它发愁,一个不小心,碰到了轱辘,车子咣当一声响,倒在了地上。前车把上挂的方便面,后车架上夹得小米,摔出了好远。
仪琳叹了口气,才要去检散落到四面八方的方便面,看见一个男孩从河沿走过来,待他逐渐走近,她一愣,随即扬起手。
“令狐冲?”
“仪琳?”令狐冲伸着脖子朝这边看了看,大步跑过来,到了近前,看见散落一地的东西,弯下腰来捡。他把跌得四散的方便面收集起来装进了大塑料兜,拿着其中一包忍不住问道,“嗬,这可老古董了,我上中学时候流行的,现在都不太出了吧?”倒也没等仪琳回答,单手去提那袋小米,这才发现双层的塑料袋已经破了,簌簌地不断漏下来,令狐冲手忙脚乱地去接,一下子又把那兜方便面掉到了地上。
仪琳支好了车赶过去说,“不用管它,反正我也。。。。。。”她说到这里,停住,把方便面兜子捡起来挂在车把上,这会儿令狐冲双手捧着米袋子,让那个破洞,在正上方,小心翼翼地捧到仪琳的车架子上,夹好,唠叨着,“一颠,还得撒。。。。。。得想想办法。对了,你怎么收集这么多碳水化合物当宵夜?你们当医生的,原来也不都讲究,不怕营养不良型肥胖。”
仪琳怔了一怔,勉强一笑,跟令狐冲说了声谢谢,推着车往前走,令狐冲张口结舌地说,“你为了怕米撒,推回去啊?”
“链子掉了。我试了半天了都不成,肯定跟齿轮卡主了,没有工具撬挡泥板,没办法。”
令狐冲地啊了一声,想了想说道,“你把我车骑走,我呆会儿就近把你的车放在个安全地方,然后给你修好了送回去。”
“那怎么成?医学院离这儿可比学校本部近多了”
“嘿!你是女孩子。”令狐冲理所当然地说,“你想想,这块儿还挺偏的,万一刚才窜出来的不是我,是个色狼。。。。。。,虽然我也是色狼,可是不强悍,有贼心,没贼本事。。。。。。”
仪琳忍不住笑起来,随即很认真地说,“你可是好人。”
令狐冲被她的一句话说得脸膛微热---幸亏皮糙肉厚看不出红来。他有点羞涩地挠了挠脑袋,嘿嘿一笑,又说道,“真的,你骑我车回去吧。”
仪琳摇摇头,不再说话,推着车,继续往前走;令狐冲见她不肯,便就推着自己的车,跟在她身后,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话说,说了一阵,觉出了她的心不在焉。他跟仪琳不能算特别熟,可是一起吃过饭聊过天,给汴医三院送药的时候,也常碰见,几次他帮着茫然四顾的病人找地方没找对,他只好跟人家一起茫然四顾,正好碰见她,她都会快步地带着他们,找对目的,然后微微一笑,翩然而去;大家聚在一起吃饭聊天,她话很少,可是倾听任何一个人说话――不管那话题多无聊,她都很专注,让说话的人,能有兴致,把自己想说的东西,说下去。
仪琳的样子在令狐冲脑子里很模糊,但是温和,没看见不会记起来,每次看见,就觉得亲切舒服。唯独今天,她的脸上,一直带着郁郁的神气,令狐冲禁不住地为她担心,把方才自己仰面朝天地想了两个多小时没有想清楚的问题,一下子丢到了一边去。
“仪琳,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不高兴呢?”令狐冲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仪琳的神色,终于问了出来。
仪琳站住,回过头,看着令狐冲。眼前这男孩子,鸟巢似的乱发,有点厚的嘴唇有点蒜头的鼻子,皱巴巴的T恤,陕西腔和广东腔混在一起的普通话。。。。。。这些乱七八糟地揉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让她的心里,蓦然间一阵暖和。或者是因为瓶底似的眼镜片也没能挡住的,他目光中的真诚吧?也许是那个傻乎乎的,还有点狼狈的笑容吧?就像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颤巍巍地背着那个摔断腿的女孩,眼镜片被汗雾模糊了,腾不出手来擦;他狼狈地使劲缩着脖子用肩膀使劲去顶,却只能顶到鼻子。待到他终于把那个女孩送进急诊室,用羽绒服的袖子抹了把汗,用袖子擦了擦眼镜,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还有几道汗迹,脏兮兮的,但是那个笑容,让他的脸特别亮堂。
过了好一会儿,她望着他说,“我心里很难受,真的想跟人说会儿话。可是,令狐冲,你确实肯听么?连杨不悔和朱九儿,都跟我说,再也不要听我提起这件事。你。。。。。。你会觉得很烦,可能会骂我的。”
“啊?”令狐冲一呆,随即答道,“不知道帮我不帮得上你忙。你就先当作跟个哑巴讲话好了,想说什么说什么。我没心没肺,不爱听的话,一过耳朵就忘记。不会烦。”
仪琳望着他,闭了下眼睛,双手交叉,把下巴抵在手背上面。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令狐冲说,“这一定是神的意思,让我在这儿停住,让我碰见你,把心里的烦事说出来。”
第二十四章 生活的天平 3
三
杨不悔双手插在肥大的休闲裤口袋里,大步走进普通外科第二分区住院医的大办公室,往桌子上一趴,半个身子贴在桌面上,双手挡住对面张无忌正在写的手术纪录,“下班半小时啦。走走,出去吃饭。仪琳呢?你又给她派什么苦力了?”
“她下午请了假,说是她姑姑摔伤了腿正好家里人都不在,要去照顾。所以我这儿好些零活儿没人干呢。”张无忌巴拉开她的手,继续写着。
杨不悔一拍桌子,一声气壮山河的“我靠”震得张无忌一个哆嗦,他愣怔地抬头看着她,却见杨不悔一脸气急败坏的表情。张无忌才要说话,杨不悔双手抱住脑袋,咣当一声躺在大办公桌上,瞪视着天花板,半天,说道:“他妈的,我要查查仪琳他们家族谱,祖上是不是复姓东郭。”
张无忌听得一头雾水,伸手在她眼前摇摇,“喂,你犯什么病。”
“我犯病?!”杨不悔腾得做起来,跳下办公桌,抱着双臂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恨恨地说,“仪琳才是病了。她姑,自从她到汴梁上学开始,就没一周不把她叫过去干活儿的。大扫除叫她,单位发东西叫她,去医院看病拿药叫她,请客买菜做饭叫她,认识的人想要挂专家号让她‘帮忙找人’,她那会儿都还没进院,能找个头人?每次可不也得早晨4,5点去排队。然后她姑就塞几袋子过期奶粉藕粉,或者出差住旅馆带回来的香皂和一次性牙刷给她,还有她那辆破车!当个多大的恩赐似的,好意思老挂在嘴边。。。。。。这些也就罢了,你听说过半年前心内科被朝廷礼部派调查组翻天覆地调查的事儿吧?”
张无忌有点惊愕地听着杨不悔连珠炮似地数说仪琳姑姑的不是,还没完全反应过味儿来,突然听见她提起这件事,愣了一下,想了想,皱眉说道,“赶在朝廷每三年一次‘聆听百姓声音,完善朝廷制度’的‘纳谏’月,上书说心内科管理不善制度混乱收受贿赂的那次?朝廷还派了调查组下来,结果查来查去,也没查出什么所以然来,等纳谏月结束了,调查组也走了,把人家心内科29病房给折腾一个人仰马翻,本来一直是优秀病房,结果传的全系统都知道被上面调查了,可怜空闻老头儿一辈子兢兢业业的,让第一医院第二医院好些不知道具体情况的后辈学生说,原来是个伪君子。”
“那个写文章的,就是仪琳她姑父。”杨不悔恨恨地说。“她姑冠心病冠脉栓赛,想在咱们院心内科造影通小球。心内科床位一直特紧,本来排队且得排一阵子才能住进去,手术更得等。她姑就跟她说,你帮我找找人,花多少钱不怕,花钱买时间。仪琳那会儿正在新内科转科,你也知道,她干活儿特认真,对周围的人都好,人长得又那么漂亮,她代教老师和29病房的院总都很喜欢她。听她说了这个事儿,院总帮她想办法跟周围科挪借了一张床,跟空闻说了自己学生的家属,能不能早点儿做。空闻从来对下面很照顾,尤其一个病区最辛苦的就是院总,来求个人情得给面子;就说这个也别按点名手术的走了,情况不复杂,额外的时间加一台,别影响正常安排,点名费就算了,让她们去请护士和麻醉师吃个饭,算是谢谢人家用额外时间帮了这个忙。
手术前,她那个姑父来过一趟,跟空闻还攀了半天老乡。非得给空闻塞钱,空闻推了,说这是照顾学生。当小大夫特别不容易,受的压力比其他行业都大,这点人情上的照顾,我们当老师的怎么也得给。
这么着,进来的第三天就做了手术,做得很成功。几天之后就出了院。她姑也提过一次请吃饭的事儿,空闻正好出差了,院总在她住院期间接触他们家人,觉得挺讨厌的,出院了可是不想再见着了,帮忙反正也是冲着仪琳;护士们也跟她们不熟,也就不愿意去吃饭。本来这事儿就这么完了,谁想到三周后到了朝廷的纳谏月,突然上面下来了调查组,点名说要调查心内科29病房。大家都懵了,不明白怎么回事,就是给折腾了一个底朝天,正常工作都受了影响。一看报纸,纳谏月优秀文章集锦里面,第二篇就是某大学著名教授江别鹤的文章----‘白衣仍在,天使不存。’里面条条以‘汴海区某著名综合性医院心内科’为例揭露医生护士收受贿赂,区别对待病人;‘病房床满’只是假象,作为幌子讹诈病人钱财。。。。。。再一查,江别鹤,那不可就是仪琳她姑父么?他这些年在朝廷纳谏月政策中,每年都能出一篇‘优秀文章’,在他们那个小区大大有名,身兼数个头衔,连着三年都被选上‘百姓代言人’。他妈的,这个文章一出,反响更是大了,江南月月谈还给他开了个专栏!他们是美了,可怜了仪琳,全病区的大夫护士恨死了她,没一个愿意搭理她的;院总大夫自己一并跟着受牵累,心里也不舒服,对她也没从前好了;仪琳去问她姑姑,她竟然说,你姑父完全是光明磊落,写的问题,即使这次是误会了,也不代表从来没有。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调查组查一查,没有问题的话也是个警醒。虽然我这个手术,他们没有收红包,不查一查,怎么能知道别的手术也没收?而且照顾熟人本来也对其他病人不公平。真金不怕火炼啊。。。。。。你小孩子,要经受考验,不要被恶势力吓倒。如果他们欺负你,正好往上接着反映啊!”
张无忌越听越是惊诧,这件事半年前闹得沸沸扬扬,汴大的副校长连同医学部的书记都一齐过来关注了,说要彻查,狠查,一定要把败坏了白衣天使名声的“少数分子”揪出来。但是调查组折腾了半个月,朝廷的纳谏月也过去了,并没有在心内科查出任何实质性的违规行为,他们在的两个星期,也看见了心内科天天床满,并不虚假。问题是文章已经出来了,表彰已经表彰了,调查结果出来,纳谏月‘聆听百姓声音,完善朝廷政策’已经圆满结束,大宋足球联赛的赛季开始,罗刹国皇家芭蕾舞剧团访宋,朝廷提出了‘精简六部’的裁员政策。。。。。。各个报章的话题也就转了。。。。。。大家逐渐忘记了这件事,只是唐文亮在普外逮个人就说,“其实你看嘛,谁比谁强呀?空闻让人说得跟个圣人似的,也龌龊着呢。。。。。。人哪。。。。。。”张无忌听到杨不悔讲到最后,才彻底知道这件公案到底是个怎么回事,也忍不住义愤起来,摇头道,“他妈真是禽兽啊。衣冠禽兽么这不是。。。。。。我靠,我要早知道这个,我今儿怎么也不给仪琳这个假,叫她去伺候禽兽。摔伤腿没人照顾,活该饿死渴死,看她死后能不能升到天堂,轮着真的‘天使’照顾 。”
第二十四章 生活的天平 4
四
仪琳跟令狐冲两个人,已经沿着夜月河,走了两个来回,又走到了仪琳车链子掉的地方。仪琳掠了掠挡了眼睛的头发,看了令狐冲一眼,轻轻地叹了口气,“就是这样了。开始,我心里又难过,又害怕。觉得姑姑对不起我,又觉得我对不起29病房的人。。。。。尤其,那些大夫护士都冷着脸不理我的时候,空闻老师特地来找我,当着好多人说,大人的事儿,跟你们小孩子没关系的,你好好实习,不要想别的。我听了心里不那么害怕了,可是更加难受。我想不悔她们说得对,我姑姑是个混蛋,我不该再理她。否则就是助纣为虐。
我当时也这么想。可是,有时候却又忍不住惦记她。毕竟。。。。。。她对奶奶还是好的。她一直给奶奶寄钱,让奶奶过得还是比周围的老人都好,手里能有余钱,有个病能到医院去看,这就让我爸妈放下多少心事?也许,要是没有姑姑赡养奶奶,我们家的日子会过得更苦?爸爸妈妈会更发愁?再说小时候,姑姑从汴梁回家,也还给我带过小人书和巧克力。。。。。。我不去看她,心里面也很难受。我爸妈跟我说了,表哥去西域留学,姑父从来不知道心疼人,我既然来了汴梁,就要好好听姑姑的话。。。。。姑姑身体也确实不好,她一个人从我们那个地方奋斗出来,也真的是很不容易,吃了很多苦的。但是我想起来害苦了29病区的老师们,人家对我那么好。。。。。我又,特别生气。那么,我到底应不应该去看她?然后今天,我听见她摔跤了,心里一下子还是很难受。不再想那么多,赶快请假过去。她一个人在家,还有点发烧,我心里挺心疼的。可是给她做了饭收拾了屋子,出来的时候,她一跟我说,让我什么时候去给她找我们医院的骨科的专家看看她的片子,我忽然又特别生气。我忍不住想起了上次的事情。我甚至想,假如我帮了她,会不会又发生什么,我想不到的事情呢?”她说到这里,停住,抬起头来,扭过头去,看着被微微的风吹得左右轻轻摇摆的柳枝,出神。
令狐冲看着她,抓了抓头发,想说几句什么,张开了嘴,又说不出来,只能看着她的侧脸发愣。仪琳的问题,似乎跟他一个多小时前,想来想去想不明白的问题----到底,他该不该写那个关于医药体制的稿子----有个共同点,就是,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往这方面想想,觉得自己做的合情合理,无愧于心,可是往那方面想一想,却又发现,自己无愧于心的时候,一些自己控制不了的事情,却又有愧于人。。。。。。
令狐冲低头捡起一块碎石头,牟足了劲儿,抛到了河里去,发出了“咚”的一声响,接着,又是一块。
天渐渐地暗下来,令狐冲和仪琳两个,一个不住地往河里扔着石头打水漂,另一个,看着被扔到河里的石头,和它激起的一串串的涟漪。
“啊,都快九点钟了!”天全黑下来的时候,仪琳突然一拍脑门,“还有一个老乡陪着她丈夫从陕西到汴医三院做肝移植,前天的手术,情况也不太好,我还要看看他怎么样,还要把他们的小孩带到宿舍住。----现在走回去,倒是还来得及。”仪琳说着,踢起车支子,快步往前走去。
令狐冲怔了一下,跟在她的身后,问道“什么老乡?很熟么?”
“爸爸从前工厂里的同事,早早因为肝病病休了,后来就没了音讯。只知道他妻子特别不容易,为了给他治病,辞了职,开布店,经常取货就是一个女人跑那几条长途。如今丈夫不行了,几年间赚的钱,搭上卖了房子,凑足了20几万,到汴梁来看病。我也是跟着老师查房时候,那个叔叔认出我来的。”
令狐冲看了看她,摇头笑笑,“我看,仪琳,你别为你姑姑上次做的事儿难过了----也更别为你这次又帮了她跟自己过不去。你根本就是个热心的人,谁都会帮,谁出了事儿你都心疼。你看,连个老乡,多少年没联系的,你也帮忙。你姑姑,虽然是通过了你,连累了你的同事朋友,但那可并不是你的错。你是好心。现在她生了病,一个人在家,万一出了点什么事,你肯定后悔。这什么事到底该不该,嘿,谁能说个清楚呢?做我从前觉得什么都挺简单明了,好比说大宋怎么这么多弊政----一定是朝臣脑袋进了水,压根没想治理。要是我上去,一下子全解决了,三年超过倭国高丽,五年赶上西域强国。可是,”他摇摇头,“那些看着好像特明确,特黑白分明的东西,做起来,或者作完,发现想不到的麻烦难处,一样样地蹿上来了。就好象,你跟我说你姑姑的事儿,我刚开始听见,特想骂一句混蛋王八蛋,让丫去死。可是后来听你接着说,我又真心觉得你去照顾她,也没什么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