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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得知要去西域的消息以后,她对本来并不是很忧心的课堂成绩就更加无所谓,她开始画这幅叫做“午后”的画儿。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这幅画上,所有的情绪,也都沉浸在了这幅画里,她从来没有认真想过自己想要从中得到什么东西―――或者就是等完成了之后,跟画里画过的人,再嘻嘻哈哈地吃顿饭,然后自己背上它,在汴梁得最后一个午后,静静地坐在画里画过的地方,等着暮色渐起,算是一个纪念。而今天老师的一番话,突如其来地破坏了她顺理成章的情绪,让她的脑子,开始混乱,乌七八糟。
郭襄背着画夹和书包,双手插在兜里,慢慢地在街上晃着。她在一个车站边糖葫芦的摊儿上买了山楂海棠和山药糖葫芦各一串,坐在车站后面花坛的水泥台上。令狐冲又呼了她三次,最后留下了小浙江的地址,让她直接过去。她把呼机揣在兜里,仰脸看着面前不算宽敞的街道。自行车杂乱无章的穿行,时而能听到汽车司机伸着脑袋骂出来的一句粗话,和骑自行车者梗着脖子的回嘴;公车笨重地,哼哼嗤嗤地走不起来,远远地透过车窗,都能够感觉到车里乘客的烦躁;两个小学生趴在车站的长条椅上赶作业,互相比赛着进度,好像是最终慢的那个,要请吃烤白薯。那些出租车不断地滴,自行车铃声稀里哗啦地响,跟烤白薯的香味儿纠缠在一起,跟糖葫芦的叫卖声纠缠在一起,跟没有挤上公共汽车的人发泄的骂街声纠缠在一起,跟不知道为什么吵起来,最终引致了互骂对方十八代祖宗的两个女人尖利的高音纠缠在一起。。。。。。这,是否就是,汴梁的味道?她再过不久,就再也嗅不到的说不上喜欢,却会想起的家的味道?
也许不是,家或者应该算是襄阳,她生下来的地方,也或者是姑苏,她呆了十年的如画的小城。。。。。它们各自地不同,然后她离开的时候,就在脑子里,留了一点它们的印迹,不久之后,汴梁,也将逐渐地淡化成一个印迹。
但是她觉得她的心的某个地方,想要留下的,不止这些印迹,而是。。。。。。一个,午后吧?
郭襄把画夹抱在身前,下巴卡在上面,四根手指,搭在边缘,整个身子,缩在军绿色的大画夹后面,看着眼前实实在在的汴梁喧闹的街。
第二十三章 画里尘间 4
五
从小浙江出来,天色已经黯了下来。令狐冲喝得有点多,脸颊脖子都红了。他拉着段誉不断唠唠叨叨,“张副主编说,嗯,我这个稿子,发的正是时候。。。。。。这两天好几个二级医院陆续地收到严重药物副反应的病人,今儿个情况重了,好些转到汴医附属医院了。惊动了媒体。。。。。。他说我这个稿子,肯定一下能引起关注。。。。。。嘿嘿,我怎么听着,就想起国难财三个字儿。。。。。。”
“你可真能把自己当回事儿。”杨康皱眉道,“怎么一会儿顿悟了一会儿又折进去了?不是说了么,总有人发财有人倒霉有人丧命有人炒作。大家各司其职,想的都是自己的那点事儿。你不过是发了个神经写了稿子,现在稿费都吃下去了,你还瞎琢磨什么啊?”
令狐冲摆了摆手,“我是说我。。。。。。”他看了看杨康不以为然的样子,郭靖低头看表,着急晚上那堂java的选修课,黄蓉眼光跟随着街上一个高挑美女,打量着她那双精致的鞋子。。。。。。于是住了口,对杨康嘿嘿笑道,“你跟穆念慈配合混双,双剑合璧,肯定能拿第一吧?我们是不是只要把拉拉队,鼓号手,献花等等工作办得轰轰烈烈,在气势上,绝对压到对方就成了?”
“你以为容易?”黄蓉撇撇嘴,“医学院新换上了个美女体育部长,国色天香,还大有来头,是北城医院院长任我行的女儿,人气狂高。现在医学院同学们对院际体育比赛热情空前高涨,前两天排球比赛,一彪人马来观战,国旗班的鼓和号都搬了去,助威助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啊。他们赢了个小组赛,简直好像拿了大宋总冠军。”
“不能硬拼。”令狐冲的思维又开始奔逸,“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美女杀来,帅哥顶上!杨康。。。。。。”
“靠。”杨康简短地截断了他,然后转身冲穆念慈问道,“回学校还是回家?”
“今天得回家一趟。”穆念慈想了想,“取点东西。”
“走。”杨康拽了拽穆念慈袖子,“晚了。我送你。”
穆念慈怔了怔,想说什么,却又习惯性地跟在他的身后。她的心里有一点糊涂有更多的欢喜还有许多说不出来的忐忑不安。
令狐冲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杨康,我没让你作为帅哥搞定美女,我说,你给我当当参谋。。。。。。我准备大无畏地牺牲自己,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穆念慈微笑了一下,正好杨康回过头来,她的目光对上了他的,她莫名地红了脸。她低下头,这才发现,她的袖子,一直被他拽着,袖口的口子,已经被扯开了。她犹豫了一下,手微微回缩,杨康便在这时候,握住了她的手腕,然后滑到了她的手掌,不松不紧地,握住了她的。
穆念慈不会记错,这是唯一的一次,没有人要欺负她,没有车子从身边飞驰而过,楼道的灯没有灭掉。。。。。。的情况下,他主动地,拉起了她的手。虽然,他的脸扭向了别处,让她看不见他的表情。
穆念慈的脑子有一阵子的空白,好像眼前的一切东西,都变得如同泡在水里似的,飘动而模糊的一片。所有的模糊中,一个站在楼顶的白衣少年,本来一直两眼望着天空,此时却不知道为什么,转过身,走了下来,走到了她的身边。
她满心不能相信的惊喜和迷茫。等了那么久的,愿望变成了梦想,梦想变成了绝望,绝望中又不停地蠢蠢欲动,之后又有了希望的东西,就这么没有征兆地,来了。她的心应该唱着欢乐的歌吧。。。。。。是的。。。。。。可是,心里欢唱的歌声,却非常地虚飘,让她如此地不安。是因为他手上微凉的温度么?是因为他的肩膀和她的之间,保留的那一点点距离么?是因为,他扭开的,不肯让她看见表情的脸么?是因为,她在他身上,不能找到那种曾经在彭连虎第一次抓住她的手的时候,清晰地感受到的喜悦么?
彭连虎。
她很久没有在想起他了,偏偏在这个时候,他的憨实的笑容,飘到她的面前;他第一次拉她的手的时候,那么紧,那么温暖,还轻轻地颤抖。她的心里,没有激动和喜悦,可是,从他的满足与欢喜之中,让她的平淡得如同没有波纹的水面的心,有了一种厚重的踏实。
穆念慈猛地颤抖了一下,怎么会在这时候,居然想起了他呢?她猛地甩了一下头。
杨康好像感觉到了似的,回头看着她,问道,“冷啊?”一点点温暖的关心,从满不在乎的脸上,跳出来。
穆念慈心里一震,下意识地捏紧了杨康德手指,仰头微笑道,“不。”接着,她加意地快走了两步,跟他并排,说道,“咱们真的好久没有配合打球了。。。。。。我想,好好练练,每天都去,好不好?”
六
“你真的要去西域?”杨不悔从自行车上跳下来,还没有站稳,看见郭襄的第一眼,就不能置信似的大声问。见她点了头,慢悠悠地说了“下月初”之后,杨不悔把车子往路边树上一靠,眉毛竖起来,狠狠地推了她一把,“是人不是啊你,一直都不说,都要走了,才说。绝交绝交!!”
郭襄拉着她在路边的水泥台子上坐下来,“本来是给另一个人名额的么,结果他觉得去了一年,回来马上就要高考,不安心。”
“你牛。”杨不悔哼了一声,“你从来不担心这些。”
“我又不是神仙。要真参加高考,怎么能不紧张。不过,我大约不会一年结束就回来。我跟那边大学的教授也联系了好久了,最大可能,是交流的项目完了,在那边继续读大学。”
杨不悔猛地抬头,望着她,半晌才失神地说,“你要走很久?那。。。。。什么时候回来?”
郭襄看了她几眼,忽然一笑,挽住她的胳膊,把头放在她肩膀上,“好感动我好感动啊。有人这么留恋我。。。。。。你再给点面子,掉几滴眼泪渲染渲染气氛好了。”
“呸!”杨不悔把她的脑袋扒拉开,自己双手撑在水泥台上,抬起头,看着已经完全变成了暗青色的天空,隐隐出现的月亮,叹了口气。她转过头来,蹙着眉头,嘴角微撇,对着郭襄道,“不过说真的,仔细想想,好多年了,好象跟你胡说八道,是最有趣的一个。。。。。。你这就要,走了。”
“得啦。”郭襄摇摇她的胳膊,“电话电子邮件网上聊天。。。。。不过见不着面而已。你认识我这么多年,我又不漂亮,你早看腻啦!而且,你别哄我了,你有你更惦记的人呢。”
杨不悔一愣,昨天晚上,很多的画面,倏然在自己的眼前闪过。。。。。。她呆了一会儿,倒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打量着郭襄,想着以后难过的时候,再也没有人会一面给她作蛋塔一面讽刺她“不如会用工具的猴子”;不会有人在4月的阳光下,捧着栗子,一面慢悠悠地吃,一面讲那些不知道是希腊的还是罗马的,并且被她篡改了一部分的故事;不会又要拉着她长跑,又不住地喊“慢点慢点”,在她不屑的“你不如爬”的讽刺之后,突然坐在地上,然后干脆手枕在脑后往地上一躺,嘿嘿一笑地说,“我不爬,我睡。”。。。。。。杨不悔眼睛一酸,上下看了看,终于给几乎掩盖不住伤感的目光搜寻到了可以寄存的目标,她伸手拿过郭襄抱着的画夹子, “对,你那天不是说,要给我看个画儿么?就是你现在背着这幅?”
“啊,是。”郭襄把花夹子从背上解下来,打开,递给杨不悔,摇头道,“不过画得特滥。让老师骂得一文不值,我快要被扫地出门了。”她自嘲地笑笑,把老师的话一一地重复给杨不悔听,语气带着悻悻然的不开心。
“你为这个不高兴?那我们连彩色铅笔都涂不好的,跳河算了。画不好,重新画呗。”杨不悔盯着画面仔细地看,很郁闷为什么那画里的男孩如此模糊,完全没法从生活中找到原型。
“不是什么都可以重新来的。现在已经没有画的时候的感觉了。”郭襄的脸上有浮上一抹少见的执拗,“这张画我画得少有的认真,况且,本来也是应该画得很好的。”
“没有那个感觉,你画别的不就完了?既然认真画都画不好,可能你就是画不好这个呢,换别的。”
“换别的?”郭襄皱眉重复,换别的?那么那份自己珍之重之的,无论是走在有微风的路上,坐在喧闹的教室里,还是躺在安静的卧室看着天花板的时候,都会百转千回地在心头回荡的,有一点甜有一点酸有一点涩的,但是美得如此纯粹,只能用一幅没有任何瑕疵的画来寄存的情绪呢?让它飘飞到哪里去?
“可不是,画别的呗。”杨不悔答道,“比如,夜里,风平浪静时候的海港。”
郭襄看了她一眼,话到嘴边又没有说,半晌才说,“只不过答应了一个杂志社,给她们做一个故事的插页-----不过,”她自嘲地笑笑,“我老师说,她们就是一帮无聊至极的人,在糟蹋文学意淫感情之后,开始糟蹋艺术。等我给她们画了画,估计也给规为同类了。”
郭襄说着,重复了一遍老师对于“都市言情”杂志社的批评。杨不悔靠了一声,说你老师失恋失得变态了吧?偏激。郭襄笑了笑说,“仔细想想,也许那些故事,写得真的很肤浅,我从前也随便看看,看了几期之后,发现所有故事都大同小异,差不多的哀婉,惆怅,无可奈何。。。。。。而我的这个让主编狂赞的画儿,也的确是滥画一张,层次混乱,视觉效果不好,表达的东西,很模糊。”
“你真是多余想这么多。”杨不悔摇头说道,“故事和插画,你们写了画了,有想看的人看了,不就结了?你拿着杂志看故事,所有的都大同小异,可是经历过的人,可能都觉得自己的故事与众不同。那我们宿舍的九儿和小沐,都觉得都市言情好得很,写中了她们自己的心事。”
郭襄愣愣地看着她,半天没有言语。“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故事,与众不同”?难道她在自己心里固执地坚持,固执地不肯让它落入尘世的画面,在别人看来,也就是大同小异的故事中的一个?甚至,也就是根一幅拙劣的印象不印象,写实不写实的油画配在一起登在一本可以赚银子和眼泪的杂志上的,用美丽的词藻浅吟低唱出来的所谓“爱情”中的一个?
“想什么呢?”杨不悔推推她,“还是这幅画?别想了。咱们说正经的,你走之前,找个地方,好好地,痛快地聊一晚上。照好多好多照片,至少要审美疲劳三,四年,看见对方的脸就腻歪。。。。。一直撑到你回来为止。”
郭襄的目光,停留在画面上,轻轻抚摸着那上面的油彩。“嗯。。。。。。毕竟只是一幅画”她喃喃地嘟哝了一句,说罢,抬起头来,跟杨不悔击掌,“说定了,找一天,拿傻瓜相机照大头相,照吐了为止!”
第二十四章 生活的天平 1
一
亨通快餐店里,一如既往地客人爆满。韦一笑坐在大桌子的一角,狼吞虎咽地吃着他百吃不厌的亨通招牌鲜肉大包。长条桌另一侧的几个人,吃得已经差不多了,人手一份报纸,义愤填膺地在讨论着最近沸沸扬扬的伪劣药事件,谈论着几个受害者在这次事件之前,原本已经很悲惨的境遇----比如一个老太太去年刚刚死了儿子,比如一个吏部的小官员三个月前被朝廷精简官吏的举措牵累,丢掉了俸禄,比如一个21岁,参加了三次高考,终于如愿考上了汴大,但是已经有点神经兮兮了的女孩。。。。。
韦一笑皱了皱眉头,想起前天去消化科会诊,看见两个记者,在那个女孩床前,一个拿着话筒,满面悲戚地引导她讲自己“从来就不顺”的经历,当她讲着讲着,忍不住泪如泉涌,哽咽着说,“这个世界真是不公平”的时候,另一个飞快地按动了快门,抢下了这可以更加生动地诠释文字的一幕。韦一笑当时瞥了消化科副主任宗维侠一眼,没好气儿地说,“你们科住院病房想进就进?这么着不干涉病人情绪,不影响治疗啊?”说罢也没等他回答,塞上听诊器继续给叫会诊的病人做检查。他知道宗维侠一定会痛苦而心虚地咽下被抢白的恼火,腹诽着自己,却并不敢说出来。这家伙跟自己科的唐文亮颇像兄弟两个,专业是滥七八糟,自然没有什么把自己的名字和观点变成铅字亮相于公众眼前的机会,却对此有着极为炙热的渴望;韦一笑敢以一个星期不吃肉来跟任何人打赌,之前那两位记者,一定先恭听了宗副主任的种种感慨。
韦一笑捏起最后两个包子一口咬下去。汁多肉嫩,鲜美无比,他含糊地啧啧称赞了一句。旁边交换着各自从报上看到的悲惨人生的客人,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能够听着这样让人义愤填膺的事情,还能毫无心肝地吃得满嘴流油,仿佛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目的,就只是吃肉包子而已。
消灭了六个大肉包子一小锅酸菜汤,韦一笑志得意满地拍拍肚子,身边的食客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话题已经转到了完颜鸿烈的身上,一个50多岁的知识分子模样的男人,伸着食指和中指指点着报纸上颇为醒目的大字,“白驮山药业质量总监---完颜鸿烈其人”,讲着他从医生到副书记,院长的步步高升,又医又研又药又有领导权的志得意满,以及。。。。。。他的夫人,哀愁而才华横溢的女作家,从她的文字中,毫不掩饰的对前夫的思念与隐隐透出来的对完颜鸿烈其人的不满,对这个婚姻的无奈。。。。。韦一笑撇了撇嘴,提着准备作为值班时候夜宵的另外6个包子站了起来。
韦一笑大步流星地才走到医院门口,正看见杨不悔和朱九儿从另一边走进来,杨不悔正在跟朱九儿说着,“那家店,不远,就夜月河边上。。。。。。”
“夜月河?”朱九儿重复了一句,“这名字让我想起‘冷浸溶溶月’。。。。。。”
杨不悔还没说话,一声大笑从身后爆发出来,她们俩一起回头,看见韦一笑满脸揶揄地看着朱九儿。朱九儿脸上有点挂不住,很不高兴,但毕竟还是恭恭敬敬地叫了声韦老师;杨不悔却哼了一声,瞥了他一眼道,“干嘛呀,您至于笑成这样儿么?”
“我怒极反笑成么?”他从她们身边超过去,也不回头,边走边说,“我他妈每天经过夜月河边儿回家时候都想把起名儿的那个骗子,揪出来掐死。”
杨不悔跟朱九儿对望一眼,再朝韦一笑看过去,他已经走出了老远。杨不悔看见九儿一脸恼火的尴尬,知道从小没人说过半句重话的九儿自然受不了韦一笑似的肆无忌惮,听见她依然在旁边低声唠叨,“夜月,那么好听的名字,让韦一笑这个痞子。。。。。。”
杨不悔拽了拽辫子,说道,“这个倒也不能完全怪他。这条夜月河名字跟实际的差距,就像庐山瀑布跟李白‘疑是银河落九天’的诗句之间的差距差不多。当年我们一群没读过几句诗的人,好容易记住了这篇小学课文背诵篇目,巴巴地去看,差点没气死,跟朝廷限量供水地区的自来水管流出来的似的。。。。。。”
朱九儿听了,呆了一阵,兴味索然地“怎么。。。。。。什么,都跟想象的,不那么一样呢?”
有着浪漫名字的“夜月”,就在离汴医三院两站地的地方。不过在这些年,这条河最伟大的贡献,是遏制了某个对现实不满痛恨周身环境的龌龊而跑去投河的女孩自杀的念头,她在那儿站了一阵子,看着河面,跟听见名字时候,涌上脑海的冷洌清幽差得实在太远,没有勇气跳下去,正犹豫着,家里人就找去了。
如今,在这条河边,一条掉了漆背儿上还少了根木条的椅子上,令狐冲仰面朝天地躺着,偶尔伸手从地下检起一块石头或者碎瓦片,抛进河里去,发出一声闷响,让死寂着的河面动荡一阵,那些漂浮着的水草,绿白色的泡沫,以及零星的一两个压扁的可乐罐,跟着一起上下地微微震动。
很安静。“夜月”虽然名不副实,却给了令狐冲一个绝对安静的空间---他躺在这儿,想要琢磨清楚一些事情,然而脑子里时而杂乱地涌上无穷多的思维的片断互相纠缠,时而又变得异常空旷。令狐冲并没有考虑过现在自己是怎样的神情,他也并没有听见,那两个背着书包经过的女中学生的窃窃私语。
“你看那个男生,穿着汴大的T恤。。。。。。嘿嘿,你不是报了汴大嘛,这是你未来的师兄。。。。。。”
“切,得了吧。你看他皱搓得好像个咸菜嘎瘩似的。汴大的学生向来以心忧天下事闻名,我未来的师兄,就算长得困难些,怎么也得有几分朝气蓬勃,意气风发吧?”
“也。。。。。。是。这个,可能是百年校庆时候抢购了纪念品穿上的冒牌货。。。。。。或者是汴大建新楼的民工呢。”
即将参加高考的女中学生交换着对令狐冲的不屑逐渐走远,填报志愿时候,“汴梁大学”四个字焕发着璀璨的光彩,尚且站在门外伸着脖子往里仰望的孩子,对里面一切物事的想像,完全来自大宋的各个报纸杂志,制作精致的宣传材料,百年校庆时候,电视里作为大宋“两院院士”,“大宋学人”的杰出校友的慷慨激昂的演讲,这也就是支持他们对那扇门即将发起全力冲锋的力量。
在一个本该在自习室中埋头苦读,或者在社团活动中积极奔走,或者,对社会问题挥毫写下自己的见解的下午4点半钟,躺在一条既不清澈也不奔流的河沟边儿状如白痴的令狐冲,纵然穿着印了校名的T恤,却跟那种应该属于“汴大”的气息完全不符,于是被还没进去的师妹,在自己的脑袋里,踢出了校门。
这女孩子,不知道她进入汴大之后,是否感受到了现实与理想巨大的落差,还是惭愧了自己年少时候的肤浅-----被她鄙夷不已的令狐冲,非但是如假包换的汴大学生,甚至,是这些天来,被不少的记者在文章中赞为“真正地承袭了汴大的精神”的人。
令狐冲的稿子在《大宋医学杂志》“众说纷纭”栏目发表的那一天,数家媒体的摄像头同时关注了一起覆盖面不小的劣质药副反应事件,大宋医学杂志也在其中。劣质药居然出自大宋响当当的名牌---白驼山,众人震惊之余,一面纷纷联系总裁欧阳锋要个说法,一面,把目光投向小半年前出任了白驼山药物集团质量监测主席的完颜鸿烈。身兼汴大生物学院院长与汴总副书记的完颜鸿烈,让各个媒体,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最近几年喊了不知道多少次的“结合的医药何时能分开”。于是令狐冲恰恰在此时发表的论述大宋底层民众医疗的严重问题以及医药一家的体制在这种问题中的作用的文章,立刻吸引了众多媒体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