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滔滔愣住,惊讶地地问,“叔叔,你怎么知道,扬扬马上要过生日,而且最喜欢模型?”
“猜的啊。”他笑了笑,“你送给他,他或者就不生你气了。”
滔滔点着头,之后又拿起一只小船,依依不舍地说,“真漂亮啊!”
殷梨亭看了他一眼,微笑着说,“你先把这个送给他,等下下个月你生日的时候,我做一套火车站的模型给你,比这个更大更漂亮。”
“叔叔你又怎么知道我最喜欢的是火车站!”滔滔开心地叫着,脸上已经全是笑意。
殷梨亭揉揉他的头发,“你的自由选题的图画作业,不是总在画火车站?这不是都自己贴在墙上了?好了好了,赶快去洗漱睡觉,明天早早起来去春游,放学拿这个模型送给扬扬去。”
滔滔从床上跳下来,跑进了卫生间;殷梨亭走到站在屋角发呆的嫂子身边,说道,“大嫂你先休息吧,我去跟大哥聊一会儿。”
大嫂苦笑了一下,“你大哥能听谁的?”然后冲他摆摆手,“要不是这次你妈得上了甲亢,偏偏因为那个疑心病越来越重,怎么逼着哄着也不肯吃药,折腾了一个多月眼看着要不行了,他也不能叫你回来----就这个,他自己都不肯打电话。”她叹了口长气,“嗨,要说也一块儿这么多年了,好多苦日子都一块儿过来了,滔滔也是你妈帮着带大的;总算这几年你哥在矿务局也算是一号人物了,我琢磨着苦日子是到头儿了,是一家人享福的时候了,你妈她。。。。。。她又成了现在这样儿。这是造得什么孽呢?我也不是不心疼她,说要把她送到那个地方去,想想也不落忍的。小弟,我不骗你,我不怕伺候她,可是我不怕受累,我担不了那个惊啊!”她把脸埋在掌心,停了一会儿,然后张开手,撮着松弛的有着苍黄的斑点的两颊,“她以前也不过总是怀疑人家害她,出去总是把油盐酱醋水干粮都背在身上,回来跟我们嘀咕嘀咕。。。。。。谁料想这半年厉害成了这样呢?能拿刀去砍人家门呢?我最担心的,是滔滔。。。。。。”她用手背抹了抹眼角,“得啦,你们看着办吧,妈是你们的妈,她的事儿到底怎么着,你们哥儿俩说了算。”
说罢叹着气走开了。
第十九章 愁滋味 2
三
殷梨亭抱着双臂站在客厅门口,看着大哥铺开了围棋盘,自己一手黑子一手白子的对弈。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自小就带着的自信和决断非但没有被这么多年不平顺的岁月所磨损消减,反而益发地鲜明,再加上了执拗暴躁,变得尖锐甚至乖僻。
他站了好一阵子,终于走过去,坐在对面,叫了声哥。
大哥盯着棋盘,嗯了一声,问道,“什么时候走?”
“后天一早。”
“你回汴梁之后给你嫂子开个能病休半年的证明,管是心脏病,肾炎什么的,反正她那个工作也挣不了几个钱,让她在家看着妈吃药。”他继续地摆着棋子,并没有抬头。
殷梨亭摇了摇头。
大哥瞥了他一眼,冷笑了一声,“怎么,连累你知识分子的正直清高了?还是影响你白衣天使的职业操守了?没关系,就算你不愿意,你怕让自己‘不干净’了,我也能找别人办。哼哼,家里什么事我非得靠着你了?念了几个书,长了你一身的酸气,什么用也没有。”
殷梨亭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看着大哥。
父亲手术失败瘫痪的那一年,他十一岁,刚刚被全省最好的初中录取;而一脚已经踏进汴大校门的大哥,没说一句话地把那一纸录取通知压在了不会再翻动的旧衣箱底层,去父亲工作的矿务局做了一个给上级们安排各项杂事的小公务员。
那一段最晦涩的日子,是大哥支撑着快要崩溃的母亲,保护着惊慌失措的他。他所能做的,除了好好读书,不像其他那个年纪的男孩子一样三天两头地招惹麻烦之外,就是尽可能地照顾一动也不能动的父亲了。当年的班主任总是感叹“这孩子实在不容易”,但是他知道,在这件悲剧中,最“不容易”,失去得最多的,是大哥。于是,从那时起,对大哥的安排的尊重与遵从,成了他多年来不可改变的习惯----无论他的心里是否认同大哥的观点。
听大哥的话,他不再动那些“毫无意义”的根材雕刀水彩,全力地读书,六年里一直稳居着省重点中学年级前三名的位置;听大哥的话,他保送本校高中的时候,没有推辞老师给他的班长的任命----因为大哥说,他们学校实在有太多参加活动,接触市一级领导的机会,虽然站在人前讲话让他非常地不自在;听大哥的话,他拿着假身份证替矿务局局长的儿子考过托福,教给过人事局副局长的太太如何假装植物神经紊乱来拿到病退的许可,好一边享受朝廷的退休俸禄一边到西域公司干活。。。。。。他从来没有说过愿意或者不愿意,当矿务局局长得知他替儿子考出了六百四十七分的高分的时候,摆了一大桌请他们一家吃饭,局长觉得他的尴尬是“会念书的孩子惯常的害羞腼腆”。
六年前,母亲教书的学校改聘任制,而母亲离退休还有两年的时间,这时候如果不被聘任的话,就要提前退休,那么享受的待遇,就会有明显的差异;母亲在电话里反复地跟他说,如果不被聘任,我实在是冤枉,那么多年,家里那么困难,我都没有耽误过学生,可是听说凡是四十五岁以上的,被聘的机会很小,我实在是冤枉。。。。。。他不知道怎么安慰母亲,只是请了一周的假回家;才踏进家门,大哥一把拉住他,说道,“天赐良机。校长的儿子高自考考临床医学的分科,两次都没考过,不能评职称;这就马上又要考了,我那天提着洋酒去他家,本来他板着脸不收,我提到你当年是医学院的高材生,现在在汴梁的大医院做医生的时候,他立马满脸都堆了笑,一个劲儿地说妈妈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老师,虽然年纪大,很多人都觉得年轻人更有后劲,但是他还是觉得老将有老将的优势。。。。。。还跟我一个劲儿地提,现在高自考,很多人替考,说起来也容易,好比说这次的考场,就设在他们学校,监场的,全是学校的老师甚至是他家的亲戚,然后又说,替考是容易啊,不过找个一准能过关的人,可不容易。。。。。。”
那天他呆愣着听着大哥眉飞色舞地说着,觉得浑身发凉,他转头向母亲看去,母亲先是躲开了他的目光,接着,眼里充泪,嘴唇颤抖地说,“妈真的不想这么着下去。。。。。。你爸瘫在床上的那么多年,我都挺过来了。。。。。。”
他挣扎着摇头,“能不能想想别的办法。。。。。。这个考试,是地方一级医院对医生理论资格的考核,不通过的话,就是没有升职的资格。。。。。。”
当天大哥的表情大哥的话就跟今天很相似,他收起了笑容,冷冷地说,“玷污了你知识分子的清白,是不是?”
他很想解释,一个冒牌医生带来的灾难,绝对不是什么“玷污清白”可以囊括;可是他还没说出话来,大哥接着说,“想想没有妈,没有我,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这么多年你给家里做过点什么?别跟我说什么正直公益,你大哥这些年来为了这个家做的事,一大半没那么正直公益。”
他没再说任何的话。他在一个晚上回忆着从父亲瘫痪之后,全家的艰辛,大哥和母亲失去的东西,大哥说,这个世界已经欠了他们全家了,该还给他们。。。。。。他努力地跟自己说,或者自己不替他考,总会有人替,这是制度不严,对不对?或者他只是临考紧张,或者高自考太过本本主义,不见得考好试的学生,就能成为好大夫,对不对?
他终于还是在妥善的安排下进了考场。
母亲被聘任了,校长的儿子也终于“通过”了考试,“庆功宴”,校长不停地给他敬酒夹菜,面孔通红地说,“这京里大医院的大夫还是不一样,说考一下子就能通过。嗨,上回找到的那个,一下还是给考砸了。”然后又冲母亲说,“您可是咱学校这回被聘任的年纪最大的老师了。明年排课,我跟教学主任打了招呼,给您拣好的时间,岁数大了么,得照顾不是?舒舒服服地等着退休!我给你透露,明年,兴许还有分房子的机会。。。。。。”
他干了几杯校长斟满的酒之后,转头跟他顶替的人说话,只言片语之间,他发现,这个人,懂得东西,实在不足以做一个医生;他先是惊诧,之后想,总是有不少像他这样的人,替他一级一级地考上来,考中专的医士资格,考大专的文凭,考高自考的医师资格,没准那天他还可以拿到硕士博士学位,升任主任,也或者,当年给父亲做手术的外科医生,或者麻醉科医生,就是这么一层层地升职上来的。。。。。。天他不停地喝酒,然后在卫生间里,几乎把胆汁都吐了出来;大哥担心地进去找他,手搭在他肩膀的那一瞬,他不由自主地躲开,然而视线却没有能够躲开,他在大哥眼里看到了伤害,而大哥一定也在他的眼里看到了躲避。
他们彼此什么都没说,可是之后,大哥的脸色变得更为乖癖,而他,就更加的沉默。
四年之前,他终于通过了一年院总的“魔鬼考验”,考过主治医的考试,拿了三周的年假回家,震惊地发现母亲的反常---她总是怀疑的眼神,到外面绝对不肯吃喝任何东西的习惯,甚至总是能“听见”别人讲她的坏话。。。。。。他很担忧地跟大哥提起“迫害妄想”这种精神疾病的症状,大哥先是嗤之以鼻,他接着说下去的时候,大哥愤怒了,说你能回来几次,你了解妈还是我了解?他说,我可以把妈接到汴梁去,我也该陪陪妈妈。大哥嘿嘿一笑,“汴梁?你以为你在汴梁了不起了么?别看你哥没你有文化,在这儿能给妈做的,让妈住的用的,比你能给她的,可是强得多。什么迫害妄想,妈现在过得好,怎么会有什么滥七八糟的什么妄想,不过人岁数大了,多几个心,就让你诬蔑成有精神病,你算是什么儿子?”
他没有继续跟大哥解释下去。他想,自己确实有表达能力的缺陷,以至于越来越不愿意跟别人沟通;他转头走了,但母亲的眼神和细小的动作在他的脑子里挥之不去,第二天,他哄母亲说,带她去做一个全身体检,把她带到了当地的精神病院;还没开始检查,大哥冲了进来,疾步走到他面前,给了他一记重重的耳光,狠狠地跟他说,“你再有下一次,我不认你这个弟弟,妈妈也没有你这个儿子。”
大哥把母亲带走了,他在很多来来往往的护士,医生面前,擦掉了嘴角的一丝血痕,低头走了出去。那天之后他在家一周多的时间里,全家跟他说话的人只有滔滔一个,母亲好长的时间看他的目光恐惧而愤恨,而他与大哥之间,无可救药地彻底疏离了。他的心里混合着不忿的委屈以及无能为力的颓废,那种颓废的感觉让人绝望。
他尽了自己所能做到的最大的努力,从这种颓废中走出来,他把所有的精力与时间投入到工作和研究中去,去帮助那些只要他再辛苦一些,或者想得再多一些,就能够改变他们的命运,甚至他们的家庭的命运的病人;他看着自己的病人跟他们的家人笑着走出医院的时候,心里的那种情绪很难完全说清,但是他知道,那种“力所能及”的感觉,真的很快乐。
第十九章 愁滋味 3
四
“哥。”在长久的沉默之后,殷梨亭的声音略微地有些沙哑,“别再说这些赌气的话了,没有任何意义。我不会给嫂子假造病退的证明,只是因为这样不但帮不了妈,也对大嫂太不同平,让她隔绝了外界,每天对着一个精神有问题的老人。。。。。。”
大哥猛地抬头,手一掀,把木质的棋盘掀到了地上去。无数的黑子白子惊跳起来,弹在殷梨亭的脸上身上,又滚落了一地。大哥猛地吸了一口烟,狠狠地说,“说来说去,你还是觉得妈是个疯子,要把她送到疯人院去,我跟你说,我不许,绝对不许。你觉得她是疯子,滔滔她妈觉得她是疯子,可是我不觉得。你们统统滚,我一个人也能照顾妈。”
“她砍了人家的门,你能托到人化解了,下回万一砍了人呢?”殷梨亭微微苦笑,“即使不想那个‘万一’,就说现在,看着她每天按时吃那些治疗甲亢的药,你都做不到。”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看不起我?!”大哥惊怒地一把抓住他前胸的衣服,额头几乎碰到了他的额头,他可以感受到大哥手的颤抖。
殷梨亭闭了闭眼睛,“你愿意的话再扇我几个耳光也好,揍我一顿出气也好,可是你现在心里应该也已经明白妈到底是怎么回事了。我知道我自己很混帐,我现在都想不明白,这些年我看了那么多的精神疾病的书,咨询了那么多人,可到底是怎么找到那么多理由让自己相信妈妈只是更年期的情绪不稳,或者说是老年人的怪癖的。。。。。。我还存了侥幸的想法,希望她能总像前些年那样,只是轻微的幻想,不再恶化,不太影响常规的生活。。。。。。”他痛苦地摇摇头,“可是该来的还是要来,逃不掉的。”他轻轻掰开大哥攥着他前胸衣服的手,“妈需要你也需要我,可是她还更需要治疗,不管是心理上的,还是身体上的。”
大哥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半晌没有说话,掏出一支烟点上,直到抽完,走到窗前,背对着殷梨亭说,“你带妈到汴梁看病,把她的甲亢治好。你非得说她精神有问题,你要带她去检查,看病,吃药,都可以。只一句话,你不许让她住到那个地方去,”说到这里,他转过身,盯着殷梨亭,一字一字地说,“爸爸瘫痪的时候,我答应过妈,要让她以后过上好日子,爸去世的时候,我以为妈熬了那么多年,熬皮了,那一下子倒是轻松了。。。。。。。可是妈整夜地哭,她跟我说,就剩下她一个了,她宁可爸还能躺在那儿,虽然得辛苦她照顾,可是也是个伴儿;我跟她说,这一辈子,不管怎么样,怎么都不会让她孤单地一个人。”
殷梨亭抬头望着天花板,过了几分钟的工夫,点了点头说,“你放心,我只是带她去看病。”他无奈地一笑,“虽然我明白,住院治疗是最好最彻底的方法。。。。。。可是,她是我妈,不是我的病人,看着精神病院的环境,我。。。。。。也不忍心。”
大哥点了点头,走到了窗户前,盯着外面的不见尽头的黑暗,不再说话。
殷梨亭蹲下身,把散落在地上的棋子一枚枚地捡起来装进棋盒,盖上了盖子之后,走回了临时搭起了行军床的书房。手机里面有内分泌科副主任给他的留言,跟他说安排他母亲住院没有问题,考虑到情况特别,他们会跟旁边的汴医六院精神卫生研究所的大夫仔细研究一下特殊的治疗方法,最好入院前能做一个精神状况的综合评估。
他存下了这个留言,又在书桌前面呆坐了一会儿。他的心里,对于不可知的今后,有着恐惧的茫然-----这样的不安,已经被他自己屏蔽开了很多年。
他疲惫地把头靠在了手心。右手的手心,有一点轻微的刺痛,是那个被刻刀刺破,又缝了针,已经愈合了九成的伤口。给他缝伤口的时候,韦一笑说,不悔非得让我来。之后他告诉他,不悔说她喜欢你。
他的心暖了一下,又疼了一下。说不清自己的心里,是苦涩,是慰籍,还是甜蜜。
这个时候本来根本不该想到她的,太不合时宜。可是他却不自禁地,在心里回味着从第一次见到她开始,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细小的动作,和每一句话。随着这样的回忆,他不自禁地微笑,心里那种低沉的重浊的晦涩的情绪,暂时地淡化了。
他头一次发现了自己对她有着如此强烈的渴望。他竟然希望在这时候,她能够在他的身边,像那次在手术台上用纱布替他抹掉快要滴到眼睛里的汗珠似的,用双手抚摸他的额头,把她的热情与明亮,传递给他。
他愣怔地坐着,直到她的面孔越来越淡,而过去的现在的以后的。。。。。。那些纷繁复杂纠结不清的事情再次回到了他的脑子里,夹杂着母亲枯瘦的脸和怀疑的惊恐的眼神,大哥的执拗与暴躁,以及岁月在大嫂的身上刻下的,抹不掉的伤痕。
人或者都有着让自己生活得尽量地舒服的本能,这些年来,他在汴梁做着业务出色,从容镇定的殷大夫,远远地抛离了属于大同的懦弱无能的,逃避现实的殷梨亭。可是从后天起,这道屏蔽就要彻底地被打破。他自己都还不知道,怎么面对这样的改变,何况旁人,何况不悔。
五
大宋语言学院的校园里,托福考试刚刚结束,杨康打着哈欠走出考场,目光游动着在往大门口涌动的人群中搜寻令狐冲,郭靖和穆念慈。
伴随着一阵爆米花的香气,郭襄晃进他的视线里,跟他目光对上的一瞬间,她的脸上有一种很奇怪地表情,但是随后粲然地一笑,甩了甩头发,冲他走了过来。
她站在他跟前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地结巴了一下,“你。。。。。。你也来考试?”
“噢,不。特地来等人。”她笑吟吟地回答。
“等人?”他心里戈登了一小下,然后情绪又莫名其妙地低落,脸上却恢复了三分漫不经心的神气,“嘿,接小男朋友考场?”
“啊?原来你知道我特地来等你?”郭襄抬起头,惊讶的表情相当地真实。
杨康呆怔了半秒的时间,随即靠了一声,郭襄哈哈一笑,瞥了他一眼,目光中闪动着狡黠,“我为什么从你么脸上,看到忽悠而过的一丝欣喜?”
“爆米花吃晕了吧你。”杨康恶狠狠地说,说不出哪里不对,只是觉得闷气。他从她手中的纸袋子里抓了一大把爆米花往嘴里塞着,含含糊糊地问,“看见令狐冲和穆念慈他们没有?”
郭襄摇了摇头,“我来找杨不悔的,结果倒先看见了你。”
杨康嗯了一声,双手插在兜里往大门口走了过去,“我跟他们说好,里面找不到在门口存车的地方等。”
郭襄慢悠悠地在后面跟着,吮着有点发粘的带着奶油甜香的手指,“你们待会儿干什么去?”
“滚轴。”杨康看见前方郭靖壮硕的背脊闪了一下,加快了脚步。
“噢?我也去。”郭襄继续砸吧着尤带甜味的手指,也加快脚步跟上。
杨康没有答话,朝着站在存车处门口张望的令狐冲走过去。
郭靖被黄蓉拉去看西域大片了,欧阳克成功地在交完考卷从教室走到校门的7,8分钟内,跟考场里长相最甜美的小姑娘攀上了交情,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杨不悔就一直没有出现。郭襄很怀疑她现在已经在去汴梁火车站的路上。前天她俩一起给郭芙选生日礼物的时候,杨不悔不下五次地提到“他”是托福考试那一天从大同回来,应该是在下午一点钟到汴梁,她还说,不知道他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他是不是很烦恼,我可真希望,我能够陪在他的身边。当时郭襄拿出自己写科技论文的严谨认真怀疑探索的态度提出了一些问题,例如她能不能确定是“真的”喜欢他,喜欢了他之后到底想要怎么办,以后如果不喜欢了呢?希望他怎么对待她,万一完全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又如何等等等等。杨不悔听了她的那么多问题之后,状如白痴地忽闪着颇为漂亮的一双大眼睛瞪着她发呆,过了老半天才说,喜欢就是喜欢了,哪儿想得了那么多事,我脑子没那么多弯儿,装不下那么多的心思。郭襄咽下一口美年达汽水,悠悠地望着天空,极其不厚道地说,“原来迟钝有迟钝的幸福,让你不会经常去质疑自己的决定。”
去滚轴的人就只剩下了杨康,穆念慈,令狐冲和郭襄四个。郭襄坐在令狐冲破车的后座上,有点硌;她偏头打量着风把穆念慈如丝的长发微微地扬起来,轻轻地飘着,觉得很美。还是长头发漂亮,她喃喃地嘟囔了一句,令狐冲大声地“啊?”了一声,问她在说什么?她没有回答。
滚轴中心的大厅里,郭襄惊讶地发现,穆念慈的技术居然如此高超,漂亮的转弯,急停,倒退。。。。。。郭襄一边慢慢地滑着,一边看着杨康和穆念慈两个人轻盈地穿插于笨拙的初学者之间。穆念慈的长发依旧飘飞着,纤细的腰肢轻微地有节奏地摆动。一个滚倒几乎要撞到她的小男孩被杨康一牵胳膊推开了少许,而她一个很帅的急转很安全地避开。郭襄正在回味穆念慈方才漂亮的急转,迎面一个滑得飞快的人冲着她迎面而来;从来脑筋清晰的郭襄很不幸地在这一刻脑子完全短路,居然破天荒地没有对自己的技术能力作出正确的判断;她身子略偏,学着方才穆念慈的样子,也想做一个跟地面成四十五度角的急转,脚下一打滑,咣当一声倒在了地上,还没有叫出声来,迎面而来的人,被她伸出去的脚勾倒,砸在了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