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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梨亭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没说话。
他又接着说你都孤家寡人好几年了不嫌闷啊?你再工作狂也不能跟手术室病房耗一辈子吧?靠,一回家老一个人对着一张单人床一堆论文杂志外科新进展,你早晚也得变态。你看咱们系统出名的变态,不是老处女,就是老光棍。
殷梨亭忽然问,“你干嘛非得抽烟?现在一天至少两包了吧?一到手术间隙就看见你们几个跑到休息室冒烟去。抽烟害处一说能背出好几十条来,你干嘛不戒了?”
他一愣,随口答道,“习惯了,戒不了。戒了难受。”
殷梨亭点点头,“没错,习惯了的事儿,变不了,变了就是难受。”说罢就走了,留他叼着烟目瞪口呆。
然而现在莫声谷的烟瘾却被强行地克制了,最近已经4个月没抽上一口,原因是新交的女朋友下了最后的通牒,她说她闻见烟味儿就恶心,过敏,让他在她跟烟之间选一个。
习惯了的事儿不见得改不了,莫声谷想,看让你改的动力有多大了。
殷梨亭匆匆地从普外科赶到了妇产科,却得知杨不悔发了高烧在内科输液,于是又折回来往内科观察病房走。出妇产科之前无巧不巧地碰见灭绝下了手术回来,看见他干笑了两声问道,“殷大夫过来看病人?还是找同事?还是跟我们科的教学主任讨论严格要求实习学生,加强医德医风建设的问题?”
殷梨亭含糊地应了一声便没有停留地走了出去。这时候他觉得自己当真是窝囊。他想我就是说我来看杨不悔,又能怎么样?
想到她,他心里又有几分茫然。在外开会的一个星期,他时不常地在想着她不知道怎么样了,她的朋友好了没有,她的那些麻烦有没有解决。。。。。。甚至好几次想打电话到妇产科找她,不过按了几个数字最终还是取消了。及到回来,一听说事情居然演变成了这个地步,想到她的伤心她的难堪她身上没完没了的麻烦----妇产科对这件事看来是不穷追猛打到最后一刻绝对不会算完,连带着刑部的问话。。。。。。他想着她不知道要多少次地重复回忆讲述这件让她伤痛惊恐的惨事,心揪得难受无比。
殷梨亭走到了内科观察室的楼道,还有两三米就到了观察病房的时候,抬了一下头,看见对面,一个已经上了年纪然而身材笔挺脸容清隽的男人大步地从老远奔了过来。他的视线微微上扬,浑身都带着一股凌厉的,傲然的气息,走过的地方,仿佛是刮过了一阵风。殷梨亭忍不住地多看了他两眼,觉得非常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们几乎同时走到了病房门口,这时候一个双手抓着病历,药盒,针剂,处方的中年妇女东张西望地倒退着从对面的病房出来,身边一个几岁的小孩挣脱了她手自顾自地往这边跑过来,殷梨亭眼见那个男人走得飞快,立刻就要撞上这孩子了―――他上扬的视线恐怕根本不会看见这个才到大人腿根的孩子―――于是下意识地赶紧弯腰把伸臂把小孩子拦在了一边,而那个男人便撞到了伸着脖子四处找牌子的妇女的后背,她一个趔趄,惊呼了一声,手里的东西哗啦掉了一地。
那男人皱了皱眉头,线条鲜明如同刀刻的脸上闪过一分不耐烦,翻了翻眼睛,并没有停留地跨了两步,猛地推开了观察病房的门走了进去。
殷梨亭心里有一丝疑惑,但还是先把小孩拉到一旁,弯腰帮那个中年妇女把乱七八糟的东西捡起来归整好,放到袋子里,她不住口地说着谢谢谢谢,然后有点不好意思地问,“大夫您能给我说一下急诊B超室的路么,我刚才找了半天,人家说那个是门诊B超,要预约的,我。。。。。。”
殷梨亭跟她说了一阵,那个妇女一脸茫然,他知道又碰上方向盲了,于是带着她往楼道口走过去,给她比划着指点了半天,看着她带着小孩走向了正确的方向,才又回过头。
前面,刚才那个男人,臂弯里横抱着一个女孩子,从观察室走出来,脚步依然如风,而他的身后,张无忌小跑着跟着,在后面喊,“杨伯伯,您先等一下,起码得跟科里交代一声啊。。。。。。”
那男人头也不回地说,“跟灭绝这个变态说,杨逍把女儿接走养病去了,她再不依不饶,我就告她虐待学生,我也跟她没完没了!”
殷梨亭愣在当地,杨逍这个名字让他很是惊讶了一下-----大宋脑外第一人?然后他就看清楚了被横抱在臂弯里的杨不悔。和杨逍联系在一起的杨不悔让他有短时间的茫然。这时候杨不悔尚自费力地挣扎着,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看见她拍打着她父亲的后背,低声地抗议着,“爸爸,你这算什么,你放我下来。。。。。。。”她一抬头,正好和他目光相遇,于是忘记了挣扎和抗议,就那么看着他,然而就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跟她的父亲一起,从他的视线中消失了。
第十一章 如何能坚强 3
四
回到家里,杨不悔被她爹按在床上,盖好被子,她觉得周身发冷之后开始燥热,知道体温又在上升。她放弃了去琢磨那些想也没用的事情,干脆抛到脑后。她忿忿地瞪了她爹一眼,合上眼睛,没一会儿就睡着了。等到再睁开眼,床边已经支起了吊瓶架子,床头柜上摆了一堆的瓶瓶罐罐的药物,一个不认识的穿着护士服的小姑娘在药瓶标签上认真地写字,屋子一侧,从小一发烧感冒就能见着的她爹的死党老哥们-----第一医院的呼吸科主任说不得,跟她爹一起坐在沙发上一人拿着一杯酒一边喝一边下棋。她动了动身子,旁边穿护士服的小姑娘放下手里的要瓶子冲她嫣然一笑,“你醒啦?”
杨逍和说不得同时站起身走过来,说不得肩上搭着听诊器,呵呵一笑,坐在她床边,“得,给你听听心肺,你爹是生怕那边儿误诊了你,我开着会,呼机响了七八上十次的催命。”
杨不悔撑着身子半坐起来,冲她爹撇了撇嘴,对他的兴师动众颇为不以为然,杨逍这时候正在给她身后垫枕头,哼了一声说,“我能放心么,北城医院越来越乌七八糟。范遥去年竞选院长,又没上去,任我行老而昏聩,多少年笔杆子也钝了,刀子也锈了,最新的论文是十年前的,最近一台移植手术,老家伙亲自操刀,手都哆嗦了,半截儿顶上个年轻大夫,丢人算是丢到了姥姥家。管理更是一团糟,偏偏霸着不下,那么多年了,就知道哄医院几个老家伙笼络人心,才让灭绝那个变态老女人猖狂。”
“爸,”杨不悔如今已经对北城医院有了“自己”的感情,虽然平时也经常跟张无忌他们一起发牢骚骂院长骂主任骂医管科,这时候听她爹―――这个“外”人―――汴梁另一大医疗系统的头头儿对“自己”的医院这么贬低,护短的心情立刻占了上风,不忿地说,“我觉得我们医院挺好的,就算是方老师,业务就是牛,我看,”她扫了她爹一眼,扁扁嘴巴,“我看她倒是跟你有点像,一样骄傲自负,不可一世,刚愎自用。。。。。。”
说不得哈哈大笑起来,凑在杨不悔耳边说,“可不是像么,灭绝是变态老女人,你爹----是变态老男人啊。”
杨不悔噗哧一笑,随即呛咳起来,杨逍兑了一杯温水,一边给她拍着后背,一边喂她喝水,“都说女生外向,这倒好,还没嫁出去呢,呆了没两年的医院,把她整治成这样,倒都比她爹都亲。”
杨不悔看了她爹一眼,听到女生外向这个词,心里一动,脸有点发红,含糊地说,“我是讲道理。你这么着一来,我以后怎么跟医院里的人相处啊,我。。。。。。”
说不得已经把听诊器塞进她衣服,笑呵呵地冲她摆了摆手,杨不悔便住了口,靠在枕头上发呆。说不得给她从头到尾地检查了一遍,又问了些问题,最后得出了跟三院呼吸内科那个住院小大夫完全一样的结论,吩咐站在旁边的小姑娘给她扎上点滴,继续输她已经输了三天的液体。杨不悔挑战地翻了她爹一眼,“还不是一样。”
杨逍也不理她,对说不得说,“待会儿给你看看我带回来的几幅画,虽说是街头艺术家画的,还真有点儿意思。。。。。。”
杨不悔皱皱眉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今天正好月初第一个周一,不是你出专家门诊的时候么,你怎么不去上班啊?”
“取消了,我要了两个礼拜的假,”杨逍拍拍她的脑袋,“把你那边的事情处理掉,然后好好陪陪你。”
“你也太夸张了吧?”杨不悔不可思议地瞪着杨逍,“我又没什么大毛病,你在家陪着我干嘛啊?我那天看大宋医学,上面说现在动静脉畸形血管瘤的新方法还在实验推广,汴梁只有你能做。你去西域了一个多月,才刚回来,一下又请俩礼拜的假,得拖着多少病人?那些病人排你的专家号,好多都是前一天夜里就打着铺盖排队了,好不容易排到了,又取消,得多难受,而且。。。。。。”她想起上夜班的时候,看见的那些从三点钟就挤在北城医院门口排骨科专家号的人们渴切的目光和在夜风中瑟瑟发抖的身影,想着一次,一个五十多岁的农民,因为没拿着号,忍不住坐在地下嚎啕大哭,说,俺们是卖了三间土房给娃上汴梁治病的,这专家一个月就两次门诊,都排了俩月了还排不到,没看着病呢钱都快花没了,怎么办啊。。。。。。她也想起张无忌愁眉苦脸地跟她说,大主任范遥跟院长怄气,带着一家子度假去了,泰斗渡难西域讲学去了,副主任韦一笑要拿他的年假,第一分区一堆手术方案悬而未决,病人家属天天找天天找,找我我有什么办法。。。。。。她的心里涌上了一种恻然的情绪,抬头看着杨逍认真地说,“那些从外地赶来的,不是万不得以,怎么会千里迢迢地来汴梁求医,你取消一个专家号,不知道得多少人失望,你别这样啊。”
杨逍错愕地看着他女儿,又看看说不得,“你说这孩子这是怎么了?这是给她爹上医德课呢?”
说不得咧开大嘴,笑呵呵地说,“这不是新实习生综合症么,还为医学生誓言心潮澎湃呢不是?等她多当两年大夫,病人乌泱乌泱涌上来,让她气儿都没得喘的,看她还这么热情不?”
杨不悔翻翻眼睛,不服气地说,“人家空见伯伯不是这么多年如一日地给外地病人加手术加号,他不是说么,对穷人来说,‘救护车一响,一头猪白养,’其实哪里是一头猪白养,简直是倾家荡产,有经验的大夫多辛苦几个小时,有时候就是救人家一家子人。再说也不止他,就算年轻一点的。。。。。。”她想起几个月前,那台夜间加的甲状腺手术,想起几个小时前,他和她短暂的对视,她看了她爹一眼,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软言求道,“爸,现在你也知道我没什么大事了,明天就让我回去吧,你做你的事,别担心我了。人家,不是说你有通灵之手吗?真正需要你的人,不是我啊。”
杨逍颇为不解地瞪着杨不悔,终于又说了一句“不悔你到底怎么了?”然后张开双臂,停在半空,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住,终于把手背在背后,仰着头站了一会儿,皱着眉头说,“空见是空见,我没有那幅慈悲心肠。通灵之手!笑话,一帮无聊医学杂志的写手煽情,怎么也能当真?就算是真的,全大宋得脑病的可怜人多了,我可怜得过来么?个人有个人的造化,谁也不是神。”他低头看了她一眼,“你别胡思乱想了,好好休息,我跟你说叔叔先出去了。”说罢拉着说不得往书房走去,旁边年轻的小姑娘,看看他们的背影,又看看兀自想要争辩的杨不悔,半天才说,“你好好休息吧,你看你爸爸多疼你。”
杨不悔抓过床头柜上的遥控器,胡乱地调着台,对面墙壁上挂着的49寸纯平彩电,屏幕上的画面不停地切换。她从一一直调到了一百之后,颓然地倒在枕头上。
杨逍背着手站在书房的落地窗旁边,望着窗外;说不得翘着脚坐在杨逍的转椅上,仰着头,出了会儿神,笑了笑说,“一转眼,不悔都这么大了,都会教训爹了。”
杨逍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嘴角延至下巴的一条皱纹,似乎更加深了。他把手掌按在窗户的玻璃上,突出的指节似乎蕴藏着无尽的力量。
一句由女儿嘴里说出来的,大宋医疗杂志对他近乎至高无上的赞誉,勾起了他心里许多纠结了很多年的情绪。他脸上浮上一个嘲讽的笑容。他讨厌文人,讨厌那些随随便便拿着一杆笔,为着大到升官升职出名炒作,小到一时间不明所以的廉价的感动或者不明真相的浅薄的愤怒,把一个人变成神或者鬼的人。
二十多年前,汴梁的各大报纸比现在更加喜欢树立标杆,医学界每个月都能掀起一阵学习某某某的热潮,左不过是全心工作,废寝忘食,鞠躬尽瘁,发扬奉献精神等等等等,还设立了一个以某个用精湛医术支援了太祖武装起义夺取政权的,被太祖誉为“高尚的人,纯粹的人,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的西域医生名字命名的“某某某式好医生”称号,用以表彰大宋的好医生们。杨逍当时还是汴梁大学总医院外科的一个年轻的主治医,对此颇为不屑一顾,不屑一顾也就罢了,居然写了一篇文章,洋洋万言地从各方面论述“德”制靠不住,制得一时也不能长久;法制才是正理。利益与责任业绩紧密关联,才是长久的发展方向。此外还特别提到了大宋医药部分的情况,写到医药根本应该各成体系,互相关联,但彼此独立,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大宋的医学界总有一天要发展到一塌糊涂不可收拾的地步,就如同中世纪的西域,政教结合带来的昏天黑地。
当时这篇文章一出,杨逍很是出了点名,成了汴大附属医院的一个怪物,脑子有问题的怪物。要不是他正正在新闻界和系统内对他的批判铺天盖地地开展的同时,成功抢救了两例急诊入院的血管瘤破裂病人,并且在其中一个的手术中,随机应变,即兴进行了前所未有的快速衔接血管的手术方法,被称为“天才式”的“有艺术灵感”的才思迸发,创造了一个大宋脑外科的“第一”的话,那么,他早就被踢出汴医系统,不知道在哪个山沟支援贫困县去了。即使留了下来,他在一时之间也成了前辈所不容的败类----居然挑战那么多前辈奉献了一辈子的信念?!他自己本来并不在乎,依然故我,然而很多年之后,他每当疑惑地问自己,到底是什么东西,让纪晓芙和自己一定要站在一条河的两边的时候,他就会愤恨那些把他作为“异类”,摒除于“正道”之外的人们。即使这件事不是这条河的全部,却至少是这条河的源头。
“通灵之手!”他从鼻子里面哼了一声,“我杨逍到了今天,又有了通灵之手了!全是狗屁,统统都是狗屁。”
说不得托着肥硕的下巴,眯着眼睛说,“算啦,哪儿不是这样,跟红顶白,以你今天的成就,这也不能算是溢美之辞了。不悔一个小孩子,热情一点,总不见得是什么坏事。”
“这孩子太单纯。”杨逍不安地用手指敲着窗户,“我总觉得,我这回回来总觉得她什么地方不对劲。我明天就去北城医院,把她的事情彻底处理好。我女儿有什么可怕的?我早就在美利坚我做客座教授的那家医学院,跟负责录取的人把她的材料递了过去,医院的几个有名的教授也都通过信了。本来是想着她在这边毕业了过去考执照再申请做住院医师,现在要是汴医的人非得不依不饶,这个学位就算不拿也没什么。我让她明年就转过去,在那边拿学位。我才不会让不悔受窝囊气!”
说不得看了他一眼,“不错。可是也得不悔愿意。”
“有什么不愿意?”杨逍皱皱眉头,“我给她做的决定有什么不好?难道宁可去在灭绝眼皮子底下挨整?”
“我看未必。”说不得盯着杨逍,“我瞅着你这闺女跟她娘骨子里真像,恐怕不是你能做得了主的。”说罢,低下头去,拿起放在桌上的酒杯,慢慢地品起杨逍从西域带回来的法兰西红酒来。
杨逍听了这话,却呆在当地,说不出任何话来。
第十二章 不心虚的贼 1
第十二章 不心虚的贼
一
临近中午,北城医院拥挤的楼道里,杨康和令狐冲一前一后地夹在人流之中。令狐冲耷拉着脑袋,头发乱蓬蓬地如同在脑袋上面顶着一个鸟窝,目光茫然,似乎在沉思又似乎只是发呆。杨康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微微耸着肩膀,目光散漫地游走。
两个人在漆着红色大字“母亲安全,婴儿优先”的妇产科大门口停下来。
杨康犹豫了一下,往周围看看,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穿病号服的女人,大肚子的女人,抓着奶瓶抱着婴儿的男人,以及捧着一堆小孩的衣帽鞋袜的,乐得发傻的老人中间。他往门口看过去,发现门口坐着个脸相相当凶恶的老护士管登记,眼神凌厉。
令狐冲有点发怵地说,“要不咱们还是出去找电话试试再呼杨不悔一次。这里面,除非是病人家属,男的不许进。”
“昨儿呼了一上午今儿呼了一早上了,”杨康皱皱眉头,忽然眼珠子一转,拍了拍自己的书包,乐了,一把拽住令狐冲说,“跟我来。”令狐冲不明所以地被他拉着,不知道他又打着什么主意。过了不到十分钟,两个人又再走回这里,不过这回令狐冲背着杨康的包,离他有一两米的距离,杨康居然穿上了一件白大衣----杀兔子时候的工作服,正好昨天弄脏了塞在了包里准备回家洗。他大模大样地推开了漆着红字的妇产科大门,在出出进进的护士大夫眼皮子底下,走了进去。令狐冲不可至信地看着杨康的背影,和在他身后合上的门,想起他刚才说的,做贼没关系,关键是不能心虚。令狐冲无限叹服地点了点头。
护士台,刚刚往大病历上贴完了几个病人的心电图,超声波和CT结果的漂亮护士韩小昭打了个哈欠,刚要伸个大懒腰,一抬头看见主任灭绝身后跟着普外科的副主任韦一笑殷梨亭等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
大步走在头里的灭绝,满脸,满身,每一根眉毛,每一根头发上,都写着个怒字。韩小昭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于是她正要伸到空中舒展的双臂迅速地收回,胡乱地抓过一本病历打开,低下头,眼光定在上面,目不敢斜视。
韩小昭不但漂亮得出奇,且是个有眼力价儿的机灵孩子,老早就发现,主任灭绝对于自己刚刚进科不久,就大大增加了产妇的老公们到护士台问可问可不问的问题的次数,并且延长了过来会诊的各科中青年光棍们趴在护士台上闲磕牙的时间这个事实深恶痛绝,鄙视那些臭男人的同时更加厌恶自己。于是她特别的小心谨慎,时时告诫自己万不可给灭绝找到发作的理由。今天,她知道刑部一大早又来人调查五天前那个在病房内自杀的案子了。这次还来了医疗纠纷鉴定委员会的官员。主任的气儿,怕是特别的不顺。
韩小昭想的一点错都没有。从会议室往外走的路上,灭绝简直要发狂了,她手里压着一台卵巢囊肿引发肠粘连肠扭转的危重病人的手术,一个绒毛膜癌要讨论化疗剂量的病例,心急如火,结果居然从一大早八点钟就被刑部和大理寺的人没完没了地盘问,纠缠了三个多小时。
在灭绝的心里,刑部的衙役根本就都是套着衙门官服的饭桶。
但凡他们有点用,大宋的治安至于这么差么?北城医院的急诊至于这么忙么?她的专家门诊至于经常有她所厌恶至极,却不得不给做检查的,卖淫得了性病的婊子么,那两个外地打工仔的孩子,一个4岁,一个7岁,至于父母才出去一个钟头,居然被流氓爬窗而入,孩子半昏迷着
下身滴血地送进来缝合伤口么?面对着那孩子惊恐的仇恨的目光的时候,连她都忍不住红了眼睛!那个身怀六甲的孕妇,至于天还没黑的时候,跟医院对面的取款机刚刚提了800块钱出来,一转身就被在肚子上,胸口,胳膊,肩膀扎了13刀,挣扎着爬进医院,让她不得不跟外科她最恨的混账东西韦一笑同台合作,压着火儿听他边动刀子边说相声,直到12点了才吃上一口面,胃疼了一夜么?
而现在这帮饭桶,居然高高在上的盘问她了三个小时,那帮医检司的二把刀们,不知道肚子里灌了多少贿赂的油水,还拿不拿得动手术刀,只不知道听诊器哪面是里哪面是外了,居然在质疑她的急救措施是否得当!居然前天单独问了她还不够,今天还要把所有当时在场参与急救的人员一并叫齐各个问话,做录音外加对当时的急救方案后来的护理发表看法签字画押。。。。。。灭绝出离愤怒了,她从来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但是白痴们对于她专业操守的质疑,是让她绝对不能忍受的!
三个小时的问话总算告一段落,然而因为当时陪胡青羊入院,证明胡青羊的宫内大出血是
在自行服药之后,各项检查结果出来前的重要证人杨不悔被她爹---杨逍那个王八蛋带走,只有一份书面报告;而能 证明妇产科并没有疏于术后护理的证人,胡青羊的母亲精神一直恍惚不能在此时接受问话 ,父亲心脏病发,还躺在心内科的危重病房。所以刑部的人最后说,今天先到这里,之后 还要进一步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