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这些人最后在权利关系的当口如何取舍,周进自问也没有把握。就算是平时显得亲如手足的兄弟,又如何能够全然信任?赵森叛变蓄谋已久,直到等到这一次机遇来临,才真正开始着手。从与扈宇合作算计周进,到忽施暗手谋杀武楠;再到勾结自己的势力背叛帮会插出和记另一支旗,他每一个步骤都在精心策划中。如此处心积虑的设计,倒让周进忽然有种棋逢对手的感觉。
海湾缳塘,扈中和家中。
扈中和仰面倚在宽大的真皮沙发中,微微阖眼。旁边扈璨正在玩一堆积木,见他许久不说话,拿起公主玩偶头上插的长长羽毛,蹑手蹑脚爬到沙发上,用羽毛痒扈中和脸。
扈中和没醒,倒是扈璨自己开心的笑起来,仿佛捉弄了爸爸特别开心,笑的前仰后合。扈中和这才被他惊醒,二妈连忙跑上来,拉住扈璨轻声呵斥,“你爸爸睡着呢,别吵你爸爸,自己玩去。”
扈中和摸了摸脸,道,“不要紧”。脸上的神情显得十分疲惫。二妈知道自从扈宇跟他父亲闹翻后,扈中和重又张罗外面所有的事。他年纪毕竟大了,这一阵来屡屡同扈宇生气,身体又不好,不经意中尽显疲态。  二妈端了碗燕窝,小火煨了小半天了,端给扈中和。“我放了香蜜,你最爱喝的,刚下火,趁着热乎喝。”
扈中和仿佛还睡意未醒,只是不好拒绝太太,漫不经心的接了过来。二妈看他把燕窝放在茶几上,也没有说什么,又拿上好几盒摞着的包装精致的大小礼盒,尽是鲍鱼海参等滋养补品,笑着道,“又是你宝贝儿子送来的,我照你的话跟他说了,叫他不要再送。他怎会听我的话。”
扈中和一眼不睬,“那你就拿去扔了,拿到这儿来干什么?”
二妈似笑非笑的看着丈夫,口里却说,“瞧你这话说的,不管怎么样人家送来了,我不让你看到,还当是我故意隐瞒。我这当后妈的有多少难处,我哪一处不得格外小心?……”。扈中和听她念叨这些话不知多少遍了,不由自主皱起眉头,“啪”的将满桌的补品推倒在地上。咬牙道,“他送补品来给我?他巴不得我早点死!这些东西里不知下了什么毒,你小心点别让家里阿猫阿狗吃到!”
二妈侧过头撇撇嘴,指挥佣人把那些东西收拾了,提到门口,扈宇的车仍在门外等待。自从那天的事发生,扈宇匆匆忙忙闯进来,争吵之下把扈中和当场气的喷出一口血,跌倒在地上,从此他一直卧着病。扈宇则不知道又发了什么神经,没有几天后,忽然又回来负荆请罪,给扈中和赔礼道歉。扈中和根本不肯见他,扈宇进不得门,便三天一副补品,两天一副药材,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给他送。到今天已经足足两个月了,每一次送来的东西都照样被扈中和退回去。
今天也不例外。二妈亲自拿过东西,扭着腰肢走到跟前,敲了敲扈宇车窗。
车里扈宇架了一副太阳眼睛,和每天一样,白皙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二妈居高临下看了他好几眼,把东西拿上来,皮笑肉不笑的道,“喏,大少爷,这是老爷非让我给你拿出来,可不关我的事。老爷吃惯了家常菜,不爱吃这些东西,你就别天天破费了。就算家里有钱,也不该浪费么。”
扈宇嘴角抽搐了一下,二妈连忙向后退了两步。虽然是在家门口前,但扈宇的狼性子,保不准他猛站起来抽自己两嘴巴。扈宇仿佛也要冲出来,手攥着方向盘,半晌,转过头看着她。“不爱吃这些,我可以送别的。不知道爸爸现在喜欢吃什么菜,我回去让泳儿做。”
二妈勉强扯出一丝笑,“泳儿从来没给你爸爸做过饭,怎么知道他的口味。”
扈宇斜眼睨视她,风轻云淡吐了句,“天气凉,阿姨也早回去吧,别在外面着了凉。”,挂上车挡,车子卷起几片落叶,已然开远了。侧座上赵森也摘下太阳眼镜,笑笑道,“你这继母挺跋扈的,没少欺负你吧?人家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爹跟后娘都一样。”
他转过头看看扈宇。扈宇只是开车,浅茶色的太阳镜映着阳光,把侧脸勾勒的十分俊逸。赵森对着窗外叹了口气,“你这又何必呢?要吃有吃,要喝有喝,要钱有钱花。豪宅住着,名车开着,就算扈老板不待见你,底下这些人也没人敢不把你当回事。自己瞎折腾什么呀?我们是为钱折腾,你是有钱还折腾。”
扈宇嘴角一牵,仿佛是笑着。“这句话不知道多少人跟我说过,劝我回头,我从来都没听过。”
赵森笑道,“是,你扈大公子自有主张,怎屑去听别人那些主意。那么现在你有什么打算?你那张明山真是窝囊废,他居然能让霍一飞给跑了。否则那一次周进的命就已经交给阎王。”
扈宇道,“那次霍一飞没选张明山的命,我就已经输了。后面那么做都是狗急跳墙。是我失策,我以为张明山已经把霍一飞拿住。”。
以扈宇的精明,他绝对不会有这样的失算。那他为什么会相信霍一飞在生死关头能选择保住张明山性命呢?大概是因为,他与他境遇毕竟不同罢。对扈宇而言,没有哪一个人让他视之重于生命,他无法真正体会霍一飞对周进是怎样的感情。而对于亲人来说,他们却又些许相似,扈宇以己度人,在他内心最深处,总是要千方百计夺回不肯眷顾他的亲情。倘若在那场景换做是他自己,恐怕他会选择亲生父亲罢。
赵森道,“想不到周进手下那些生意会这么快解封。周进上次被警察扣住那么久,他的那些关系应该已经断了。就算不断,现在也启动不了。他怎么还有别的关系?我在和记暗中看了这么久,从来也没听过。”
扈宇冷笑一声,“张明山。他不仅是窝囊废,还是个十足的叛徒!”
赵森惊道,“怎么?难道张明山回心转意了?还是上阵父子兵?”
扈宇唾道,“张明山他会回心转意?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一定是有什么把柄被周进他们给拿住了。哼哼,难道只有周进有他的把柄?他给我扈家卖命这么多年,连他老婆都是我家的人,他的罪状我随便一抓就是一大把。我倒要看看他这一回选哪边?”
赵森不由嗤笑,“那你不是要把他撕成两半么?张局长这么在乎自己的名望,这一回可真为难的紧了。”
扈宇也干干笑了两声,眼里棱着极狠的毒光。张明山自己窝囊也就罢了,却要被周进利用,使得和记有机会翻身,扈宇如何能不恨他?当时看他那么对待霍一飞,对自己亲生的儿子还不如牲畜,人性全无。就知道这样的人无论多少好处也养不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是祸害。想不到那次没除掉他,果然转头就开始危害自己。
对扈宇跟张明山间的私人恩怨,赵森不再多说。车拐过一个弯,开始走上沿海的道。扈宇望着窗外。“虽然除不掉周进,但把和记拖垮到这个地步,我也不算吃亏了。要不是这样,又怎么会有堂堂和记堂主来跟我做朋友?”
赵森淡道,“扈公子你又何必说这种话来讥讽我?”
扈宇望了他正色,“我决没有这个意思。赵哥也知道,我现在是弃徒浪子,连家里都不要我。我一个在外面能有多大的本事?孤掌难鸣,如果没有赵哥互相扶持,说不定我已经撑不下去。
其实说句实话,我跟和记没有仇怨,跟周进也没有仇怨。我从来H市第一天就说,我是生意人,我只为钱。只是你们周老大不肯跟我合作。”
赵森笑而未语。其实他心中很明白周进为什么不肯同扈宇合作,扈宇志向远大,他所求岂止是钱而已。扈宇道,“倘若和记易主,难道这话就不能重谈么?大家和气生财,动不动就动刀动枪有什么用?送到医院还要医药费,打死了还得给安家费,我可不想打打杀杀。”
赵森仍然不答,扈宇道,“这就要看赵哥的了。现在和记不是已经有两支旗了?江湖都传言周进在警局里的时候,出卖和记利益,换取的脱身。世道乱,人心就乱,周进的江山坐的也不是四平八稳罢。来日若有风吹草动,扈宇以全副身家,自然鼎立支持赵哥谋大事。如果有一天赵哥主持大局,那有什么不好说?”
赵森呵呵一笑,“扈公子,未免太瞧得起我了,将来怎么样还不一定呢。”
扈宇望着大海道,“潮起潮落又有谁能把握?但这大海在这里千万年,有涨就有落,有落就有涨,从来也没变过。江山也在了这么多年,该换换主了。”
第 203 章
赵森对和记和周进的攻势并没有停止,而在愈演愈烈。香堂那日之后,各种流言在江湖上反而愈传愈甚,刚刚稍作平静的江湖再一次被搅动起来。其实在当日的祠堂上各堂主的态度就已经可以看分明,和记里根本不是上下一心。可以说自上一次的动乱后余波还未止,很多人仍然在拖着最后的时间选择。
张明山一边也开始出现阻碍。虽然这一阵来同其他的高层都相谈甚好,但与国际刑警合作的禁毒部门却传出变化。霍一飞在何部长等人协跳下,一直在努力与这一方向的高层沟通,试图令对方早日鸣鼓收兵,解除封戒。本来已经谈的七七八八,近日这边高层忽然推掉见面。之后就一直不肯,霍一飞事先已经感到不对。
随即先后警方进行了两次规模庞大的缉毒行动。一次在北环,一次在香阁道,两次都在和记的地面,所捕获的所有拆家,六成货源是从和记出。可以说这一次缉毒一半以上是朝着和记来的。警方下了大气力,端了两家“工厂”,查获涉案毒品百余斤至多,要用麻袋搬着堆上车。换算现钞价值数亿元,累计一年四个月来全部缉毒行动查获金额之最。
但是抓到的人不多。各地拆家们仍然在极度的小心警惕中,拆家与货源间的关系断着,警方不能顺藤摸瓜。没有重要人物落网,对整个H市地下毒品市场影响不算大。尽管如此,仍让所有人紧张了不少,更加不敢轻易动弹,对周进而言,毒品市场是他支撑和记的重要生意之一,如果这条路子阻塞不畅,对他的影响是非常麻烦。
从这件事后,几天来周进都紧锁着眉头,脸色阴沉。左右的人知道他心情不好,各个敛声屏气,小心翼翼,恐怕一不小心触到他的火头。这天应七国外的朋友带来两盒原产上乘的西参,应七煮了花旗参党参茶,找周进来家里喝茶,顺便谈近来的事。
对煮茶品茗应七还颇有一番研究,精细挑的几样名贵茶材,或炒或培,配合西参下料,上等的紫砂壶盛着在文火慢煨了几个小时。煮透了香气,再换清泉水淋,登时满屋飘着略带药味的苦涩茶气。周进拿过来只呷了一口,皱着眉头,“这是什么东西,这么难喝。”
应七忍不住瞪他,“别不知好赖。这是在人家自家小园里摘的。特意起早跑二里山路,才偷出这么一点点。不是市场货,有钱你也买不到。”。看看他道,“你现在喝正好,看你的脸快要掉下渣子了。”
周进仍然眉头蹙着,也没有理会,顺手捡起沙发上的报纸翻了两眼,问应七道,“霍一飞到你那去了么?”。
应七自顾自吹着手里的茶水,犹如不闻。茶叶在透彻如晶的水中上下翻滚,碧绿如玉。在客厅华丽的水晶灯光下泛着丝绸般的光泽。他慢慢呷了好一阵,才淡淡的说,“没有。他不是到B区去跑上面禁毒那事呢么。那个何部长好像有什么路子,小飞急着去见他。怎么,你不过应着场面是说说罢了,还当真?”
周进说,“我当真也是为他好。铁条都跪了,也不差这一点,干干净净的叫人再没有话柄。”
应七摇了摇茶杯,说我看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罢。现在外面的谣言可是传的非常厉害。怎么样,周大帮主什么时候有兴趣再到我刑堂坐坐啊?
周进终于笑了一笑,瞥他一眼,“你倒是想!七堂主,上回我可没叫你打棍子,是你自己要打的,可别把仇记在我头上。想方设法的来报复我。”
应七叹气的摇摇头,“真没良心,我这是为了谁啊?”。周进道,“行了行了,我没事。你当我会为了这点事着急上火?我自问这么多年,这点能处还有。在里面的时候也没有变动起来,现在也不会。就算真的有事,我孤身一人,了无牵挂。和记有你和小飞在,我也能向祖师爷交待了。”
他说的淡淡。然而语气之中透露出些许的苍凉,应七听着心头不由一酸。一时也无语,倚靠沙发远望窗外,夜凉如水,夜风阵阵吹过,卷起名贵的深咖啡色真丝窗帘瑟瑟鼓动。窗外繁华富丽的夜色一如昨天,灯红酒绿,霓光幻彩,车马如龙,城市特有的喧嚣热闹没有丝毫改变。应七道,“这么多年,我从未在你口里听过半个‘输’字。”
周进笑道,“福有祸依,祸有福附。有很多事,也难说的很。不过我现在倒有点信天命,每个人该走哪一步,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很多都是注定的。”
应七出神听了他这句话,不知想到什么,沉凝了半晌才收回神笑道,“得了,别说这乱七八糟的事了。中秋眼看就到,定了哪里吃饭没有?要不要我帮你张罗。”
周进淡道,“不过是吃顿饭,没多大的事,有小奇他们在张罗。”。应七也知道他定然这么说。其实每年中秋节饭局并不是无关痛痒的琐事。因为逢开香堂、春节过年,这样连老百姓也要过的重大节日,帮中的堂主和兄弟齐聚是依老规矩,多少年下来的传统了。这样日子也只有自家兄弟才能到场,江湖其他帮会,包括道上和道下的其他朋友是不允参与的。近些年却传起一样新规矩,大小帮会的龙头,同势力较大的堂主,一年里总要选个日子做东,或者年节,或者生寿,随意不定。重要的是借着这个名义择楼摆筵,邀请帮内帮外的兄弟朋友。这完全是看着大哥自己面份,请的也不止是江湖上的人,还有各门各路的交情。反过来,这场面没有规矩制约,来与不来也全随各人的意。
人在道上混,门路越广,朋友越多,自然越是实力雄厚。俗话说叫吃得开面。若某人同做东的大哥不和,或某帮派同做东的帮派为敌,是绝对不会参加,捧对方的场面。这是对东家脸面很重的折损,当年葛老挥一直与周进作对,但对对方这个场,两人还都互相捧一捧。姚顺是鲁莽之辈,心中不爽,常常托故缺席,把周进得罪的很厉害。可见周进也把这看的很重。因此应七特意问他中秋节的事,因为今天的中秋月筵,情势格外不善。
近几日外面传的非常厉害,一说是赵森已经收拢了和记半数以上的堂主跟他一齐造反。包括欧阳白,秦均寿等上七堂实力深厚的堂主在内,其实都已经倒戈于他。可以说赵森插的这支旗已经完全立起来。而一直忠于周进的一派人则誓死维护周进,两边大战一触即发。至于剩下其他人仍在中间左右观望,等待事态发展。有人说,赵森已经在中秋节那天设宴邀请站向他一边的和记堂主,就选这一天,正式同周进扯旗开战。
另一传言则说赵森正在谈判。同和记的堂主就双方各自的利益,努力一一达成协议。赵森答应在自己执掌帮会后,将帮会与各堂口的利益分成由从前的□改到五五。帮会与堂口平分帐,堂口能够拿到的更多,彼此关系也相应更加松散。这只是条件其中之一,其他的还在谈。同他谈判的堂主也在犹豫不定,在两边左右摇摆。这样的僵局定然不能一直维持下去,再过时日,必有分晓。
余下传言更甚,甚至有人说,赵森将动用武力胁迫来客。传言者言之凿凿,声称赵森亲弟赵焰带枪闯进某人家里,将一大只包装的纸盒拎到桌上,打开纸盒里面装的竟是炸弹。赵焰威胁道,哪个在中秋八月十五那天出门,这日就是他的死忌。更有甚者,传说赵森赵焰两兄弟已经动手将两位不愿合作的堂主绑架,强令对方不能出现在周进席筵。
所有的都是传言,无人出来证实。但就因为是没有证实的传言,越被所有人在底下窃窃私议不休。一时流言蜚语,人心惶惶。北城和西二环相继发生几场火拼,其中一方包括周进手下的凡盛。地点在西二环珂士道公交站场,双方因停车进站的小事发生争执。因双方背后的利益集团的巨大冲突,事情迅速扩大到两边势力的械斗。数百人手持砍刀、火棍齐聚在公交站场互殴,打死打伤无数。两条街被堵的水泄不通,砸烂了公交车八十多辆。最后打火机引发爆炸,连同旁边的加油站一齐起火,许多无辜民众受伤。警察出动防暴队才勉强制止。凡盛被扣押在警局足足半个月,后被周进保释出。
秋风日起,秋意渐凉,所有人都在忙于勾心斗角中。在你死我活,如火中烧的争斗中,天气一天天冷起来,中秋圆月终于挟着丝缕寒冷的微雨来到。
小奇跟霍一飞等人一齐张罗的筵席,饭店在周进的地方。从前是陈耀清管理的,陈耀清出事后和其他他管的生意一齐落在凡盛和小奇那里,现在是整个兰坊区最大的满汉全楼。因为社团里今年从国外回来的几位老爷子是满族人。传统的满汉全席共一百零八道菜,包括南菜和北菜,要分三天吃完。到今天早已经简化,多数菜谱秘方失传,即使最正宗的满汉楼师傅也只能上到六十三道,包括象拔,灵芝,猴脑等珍稀菜种。很多都是国家禁猎的牲兽,都是小奇一手张罗,只见他在这事上也足下一番功夫。
从八月十五的头一天,霍一飞已经通宵在忙各种临头琐事,整夜未睡。第二天中午周进跟应七到满汉楼,霍一飞吩咐厨房先做试菜,送在二楼单间,几人坐下来简单吃了一口,其实都几天没有正经吃一顿饭了。
第 204 章
房中没有外人,只有周进、应七、霍一飞三个人坐着。霍一飞拿了茶壶给两人斟着茶水,向应七道,“七哥,对不起。上次我大意落在扈宇手里,全靠七哥舍命的救我,我还没谢过七哥,却还连累了七哥。”。说着将斟满的茶水双手递给应七,也算是奉茶道歉。上次应七为了他的事跟周进起了纠葛,还挨了五十藤杖,虽然不全是为了他,霍一飞仍然直到现在还觉过意不去。不过因为应七到底是长辈,又是受罚的事,他也不便多说。今天只有三人在,周进也在坐,他才正面提。
应七接过茶水,笑笑拍拍他,“那是我跟你进哥的事,与你无关,你不必惦着。”,他笑道,“不过你现在知道,他不是只拾掇你自个儿了。从前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他没少打过我。”
周进正在着神割一块儿清烤鹿脯里脯肉,笑骂,“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打过你?”。料得他又要开始胡诌八扯,将筷子也撂下了,抬头笑着看他,“你倒说说看我什么时候打过你?”
应七大约本来只是随便说的,听他为难自己倒来了兴致,也放下茶盏跟周进一个一个扳起手指头。“……想起来了,有没有那么一次……”,他得意洋洋指着周进,“那回是跟葛老挥打架。从你还没上位起,跟葛老挥就一直较着劲儿。葛老挥那老王八蛋多不是东西啊,一飞你也知道,他一直都不服你进哥坐上这个位置,背地没少下黑手。有一回他妈的下到他哥我头上来了。那会儿我还在管北区和八角港,有一天葛老挥忽然来找我喝酒,当时我就觉的不对劲,就留了个心眼。喝的七七八八,葛老挥神神秘秘跟我说,他手上有批好货,自己吃不下,想跟我一起做。他让手下先拿点散货来给我看看。
我一听就说不行。我的酒吧就在警局旁边。但葛老挥已经叫人把货送进来了。谁知道这边人刚进门,还没等坐下,警察就堵进来了。我X,幸好几个条子是我的朋友,要不在我老七酒吧里查出整整两大包纯净海洛因,我还能说得清吗?这老犊子跟我玩阴的,我能放过他?当时他前脚走,后脚我带上头盔骑摩托车就追出去,把他堵在街角里结结实实一顿暴打。葛老挥是没看到我,可他也知道是我打的他。这可让你进哥知道了,当晚把我叫到家里。我当是什么事?结果进门还没等说话,就给他一鞭子抽下来。这下鞭藤棍棒全都给我招呼上,打的这个惨啊……。说你刚坐进刑堂,规矩还没立,怎么就自己先砸自己的招牌!你说我哪里说理去?”
周进笑骂,“放屁,根本没有那么一回事。”
应七道,“怎么没有?你打我还撞碎了一个水晶茶几。第二天葛老挥还找所有堂主开香堂,揪头儿晚揍他的人。上哪找的到,我揍他怎么可能给他留下凭据。”
他分辨的头头是道。周进想想,可真想不起那件事来,摇头,“那会儿差不多天天都跟葛老挥,我哪一件一件都记得。”
应七不睬他,自顾自给霍一飞说,“还有一次,是我结婚那天。兄弟们都来送我告别单身。人太多,一来二去就喝多了。到晚上这帮王八蛋也不放我走。我那几个朋友是特意从国外赶回来,飞机晚点了,没赶上筵席,你说我怎么也不好意思先走呀。再说我一想,这结了婚了以后晚上就得回家陪老婆,就没功夫跟哥们儿通宵喝酒了,也该好好玩一回。这么着一直喝到天都亮了。我恍惚一睁眼,瞧着眼前一个人怎么不像这几个人啊?我还当是仇家找到我寻仇了呢,吓了我一激灵。后来我再看看,这人怎么这么眼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