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进知霍一飞同扈宇久来纠葛,经过这次这件事,恩怨更是一辈子也难清了。霍一飞对扈宇和他身边的势力也了解切实。
“扈公子志向远大,他也确实有这个才能。现在他手下一票人从中新港西城,包括新葵和武楠下面几十个堂口,都踩的很平。可惜的是扈中和不支持他,自家内讧,扈中和手下的人也很乱,来回摇摆,扈宇现在的处境也不轻松。凭你对他了解,你觉他下一步棋会怎样走?”
霍一飞叹口气,道,“进哥说的不错,扈宇有软肋,软肋就是扈中和。扈宇同扈中和已经不是不和,他们已经闹得势不两立。扈宇既然拉人干出来,他早豁出去一切了,没什么顾忌。但是扈中和老谋深算……恐怕紧要关头扈宇还不是他老子的对手。”
“只不过”,他略略顿道,“扈中和会这样做么?”
周进想起那天事发的前后过程,“老七说,那天扈宇本来约了他山坡见你,后来又打电话改了。缳塘是他家住的地方,那么说他是临时有事不得不赶回家了。那一定是扈中和的事情。”
霍一飞扬眉望了周进,“可惜直到现在,还没有听到扈家传出什么动静。”,他隐隐猜到周进心中的想法,不由微微寒蝉了一下。想跟他说,“毕竟是虎毒不食子,就算扈中和跟儿子再有什么恩怨,他会要到假借外人之手的份上吗?应该不会那样绝情罢。”。但话到嘴边,便想起张明山是如何对待自己,他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可是欺诈蒙骗,□折磨,做这些的时候他怎么顾忌过半点血肉之情。真的是虎毒不食子吗?他也不敢说了。
周进神色淡淡,看不出他心中的想法。“咱们说这些,也是往多了想。眼下我们和扈宇都一样,还都要应付上面。帮里这些兄弟已经饿了这么久,再不喂点食,我看他们要先乱了。”
霍一飞道,“这个进哥交我做罢,不出意外的话,封禁应该很快就能解开。”
第 198 章
张明山真是命大。那天在半山,扈宇、应七、加上数十的警察,还有几十条狼犬那么混战一团下,竟给张明山寻到缝隙,没命的跑了出来。张明山一逃出半山,家也没敢回,直接到太太高捷长住的医院。那时高捷已经不在德仁住院了,否则只怕在医院又会和周进等人撞到一起去。张明山在高捷的医院简单处理了几处伤口,打上吊瓶,便委顿在病房,过了一夜。
整晚他翻来覆去,哪里能睡的着,脑子里一团乱麻,嗡嗡的响。如今扈宇是摆明了要跟他翻脸了,在半山下手不成,张明山恐怕扈宇会一直追着他。白天晚上,趁他在外时候,总有他下手的机会。他这次伙同扈宇骗霍一飞到仓库严刑逼供,如此一番,也彻底了断了父子亲情,此刻想来,多少有些后悔。假如霍一飞真的死了,他是亲自害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周进也不会放过他,这一次大概真是有些过了,事情已经做到了绝处。
但这时他就是想后悔,也没法了。当晚张明山气恼已极,但对扈宇仍不敢疏忽大意,直捱到凌晨十分,他才搭出租车趁了晨雾悄悄回自己家中。好在家中无事。他把儿子张大鹏安置到他妈妈高捷的医院,学校里请了假,嘱咐两人:不要轻易出门。自己格外的小心,终日提高警惕。
他倒不是害怕,年轻时厮混社会的张明山骨子里有着一股无赖的狠劲,不管是谁,当真找上门来,他也能拎起菜刀,跟对方拼命。不过对于扈宇,张明山真的不愿多惹,扈宇是狼子野心,如豺狼阴骛,张明山自觉性命是非常的矜贵,还真不想在他身上徒劳伤命。
本来张明山也可以继续请假休息,以求安全,但他更担心的是政府那边的反应。他恐怕扈宇做事不留余地,翻脸之后,将他同扈家之间的勾结也索性张扬出来,才急了早早回去。他之前佯称抱病,清早一到,同僚下属一个接一个围上来,都是纷纷问候病情。自然,没人知道张明山勾结黑社会的行当,也没人知道他险些被挟持在山中。
到晚上时他接到了扈宇的电话。
扈宇笑嘻嘻的,称道,“张局长。”。张明山没有答应。
扈宇道,“张局长,那天怎么不辞而别?我回头再找你就找不到了。那天我急了,有什么地方得罪的话,张局长别跟晚辈计较。”
扈宇这话是笑着说的,说的也十分客气,但不知怎的在张明山听来,话里总掩有几分阴骛。
张明山一手旋转着钢笔,这话在他心里已经反复掂量了无数遍,是顺应,还是回敬,怎么思量都觉得不妥当,也不甘心。
“那天场面乱到那样,我要不早点走的话,恐怕再晚就走不了。是不是,扈公子?”他一面掂量着道,“那天的场面到后来你也控制不了了。”
扈宇是聪明人,听的明白,张明山是在说,那天你是想杀了我,因为“场面失控已经控制不了了”,于是混乱中,张局长不幸惨遭“意外”。也许扈宇被戳穿动机,正在满面冷笑,也许他腹里对张明山冷语讽刺已经杀心大起。但电话中的扈宇只是笑笑,并不着任何痕迹。“是,让张局长受惊了。那天的确是险。亏得张局长反应也快,早走掉了,不然后果真不堪设想。”
张明山咬了咬牙,回道,“没关系。”
若说那天张明山是料对了,扈宇打来电话,言语亲切,关心问候,似乎两人之间完全没有过任何冲突。若说他是料错了,扈宇只打了这个电话来,人始终没有露面,也没有派手下前来问候过。张明山在电话里约他出来吃饭,扈宇都推称事忙,没有时间。他不肯与张明山见面,明显是不给两人任何接触的口实,不管是为了提防,还是为了暗下杀手避疑,总之不是全没事情那么简单。
在张明山这里,自然不肯善罢干休,那时政府的扫查仍在继续,扫查范围中就查到扈宇手下几个场子,张明山利用职权,私自扣下。这几个场子对扈宇都十分要紧,张明山派人传出话,要他亲自到这里来解释。
扈宇仍然没有到场。这一次派了一个手下前来谈判。自然也谈不成,张明山便将场子在手中扣着,不说放,也不说不放。如果是换了其他任何人,就算只是误会,凭张明山酸性的性格也定要一辈子仇怨到底。只是在扈宇身上,他实在不愿意多招惹,而且这件事不光明正大,张明山恐怕会拖累到他现有的生活,心里反而是希望早早过去。
因为这个原因,兼上配合警方工作,事情繁忙,他一时顾及不上这边。在前一阵的扫查中大量扣下的场子交到张明山这里排查,场子大部分来自和记同扈家,其余各帮派均占一些,收受不同关系的内部人也都开始各显神通,在其中做着各种各样的手脚,喧闹非凡。一时间,所有目光似乎又转在江湖势力的重组和明争暗斗中,那事的阴霾仿佛已经烟消雾散。
这日手上带过来的场子尽是和记名下,张明山着实没有客气,一一狠狠的掐掉。直忙到下午近两点了还没吃午饭,张明山订了附近酒楼,其他人都先去了。他回来取钥匙,拿了钥匙正要转身走的时候,门推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站在门外。
张明山几乎惊的后退了一步。霍一飞缓缓踱进来,反手带了房门。
张明山不由紧紧看着他。相隔不过一月,霍一面脸色仍还显得苍白,眉宇眼间,英俊又掩着丝丝憔悴。天气阴凉,他披了深黑外衣,衣领立起遮了半边面颊,坚毅的嘴角抿着,面上没有太多的神情。
张明山连续退了两步,哑结道,“你……怎么会到这里来?”,霍一飞道,“放心,没有人听到我跟你说话。”拉过软椅,慢慢的坐下了去。
张明山立了半晌,也颓然坐在椅上。两人面面相对,许久都无声,张明山真不知能说出什么话来。他也隐隐料到,霍一飞这一次再回来找他,接下来的恐怕不会再那么简单。他心中有愧,愈发的忐忑不安,几次去看霍一飞的脸,又转过头来。饶是张明山脸皮再厚,再心肠再冷,亲手将自己的儿子害至那般地步,再见面时,如何能够坦然面对孩子的目光。
霍一飞抿衣倚了椅背,张明山这间偌大的办公室,装修豪华,沿墙壁深紫色的天鹅绒窗帘直垂地面,遮挡着外面阴沉的秋风。水晶宝石,装点华丽,这便是张明山日常的生活,富贵奢侈,安逸享受。要他为了欺骗自己在地库里吃了一夜苦头,还真是太难为了。霍一飞只在心里自嘲的般的笑笑,他竟会幻想过张明山脱下朝袍,与他们共过平民生活,孰不知他们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他是惯于骄奢的上层名流,哪有闲暇去回顾过去辛酸。
张明山点起一支烟,籍着烟尘掩饰着自己发青的脸。乍见到霍一飞惊诧异常,一时心里虚愧,脑子嗡了一声,乱作一团。片刻后逐渐镇定下来,雄雄滔辩的口辞也早撂在嘴边。纵使他对霍一飞千般不是,毕竟他是他亲生父亲,天下只有不是的子女,便不信他当真找上门来拉住他报复打骂,或者一刀插下要他性命。
拿过一只水晶烟灰缸,敲着燃灭的烟灰。“你现在也回到周进身边了,正如你的愿。过去的事情,你对也好,我错也罢,就当从来没发生过罢。你身体怎么样?如果不适就留在医院多休息休息,阴天下雨的,不要总往外跑。”
霍一飞轻笑一声,似乎微微点头,从上衣里拿出一件事物,在桌上缓缓展开手。“我是来还张局长落下的东西。”
张明山瞟了一眼,只见是那天在仓库里他不见的那只手机,顿时如通电般从全身掠过,身子不由得直向后倾斜,半晌才稳住。他一见到这只手机,就知道事情要坏了,当时千算万算,还是漏了这一桩,丢了手机,他竟没留意落在谁手里,当时也是没有想到后来会给霍一飞逃出去。事后也把这件事忘记了。现在看到从霍一飞手里拿出来,张明山知道已成祸根。
他下意识就想伸手夺过那手机,霍一飞岂会让他抢到,已经翻开机盖转过屏幕对着他的脸。屏幕显出恍惚的影子,只听张明山的声音:“小畜生不知道被姓周的灌了什么迷幻汤,他连谁是他爹都不知道,今天我就是打死他,也不亏他……我为了帮你连心脏病都装了,我也是尽心尽力。谁知道这小畜生这么冷血无情,他眼睁睁的看我死,也不说一句……!”。
这话说罢,又是一阵惨烈的毒打声,张明山手脚并用,踢打霍一飞满地翻滚。
“扈公子,咱俩多少年交情了,我怎么会出卖你?我出卖你对我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咱俩有这么多交易在一起,我帮你也是帮我自己。……总之你放心,我使尽全力帮你拿到周进的账本就是了,还不信从他嘴里扳不出来!”。屏幕里,他暴躁大发的咬牙切齿,几个字从牙根里挤出,恨意如此浓烈。镜头正落在他一张脸上,带着残留的血迹,是那样狰狞和扭曲。
张明山哆嗦着抬头道,“你……你……”,霍一飞又播放了一分钟,合起手机盖子,把手机撂在桌上。
这回张明山倒没有立刻抢过来了,有些呆呆瞧着桌上这个物件。多么不起眼的一点东西,现在俨然是能够夺他性命的断头台。
张明山依稀记得了,他佯装心脏病发的时候,霍一飞曾让他靠过跟前去,他在铁栏外面帮他把药够出来。那时候这个手机还是在他身上的,霍一飞是在那时候偷偷牵了过去。那时他还没有跟他翻脸揭穿真相,从此可以知道霍一飞对他并不是完全放下了戒心,即使在信赖的情况下,他也留有一手。张明山忽略了他的儿子在江湖上已经滚打了很多年,熟练的江湖经验使他下意识留有保护自己的手段,何时何处都会如此。因此霍一飞才会拿到这个手机,录下当时张明山同扈宇对话的全部。
这些东西如果流传到市面上,张明山丢官弃职,身败名裂;如果被廉政调查的警员摆到法庭做为呈堂证供,等待他的必将是后半生囹圄生涯。
第 199 章
张明山沙哑道,“你想怎么样?”,事到如今,他已然万念俱灰。之前如次对待霍一飞,这一次,他定不会放过自己了。他跟周进串通一气,手里有铁证如山,定要一路追打得自己落花流水一败涂地,否则又怎么能出了胸中那口恶气?
霍一飞静静望着张明山一张布满狡猾多疑,又颓废丧气的脸。他的脸色青灰,眼珠在不断翻转,但饶是他想尽各种狡诈手段,也无法夺回这段落于人手的证据,他自己心里也明白。霍一飞道,“我不会把你怎么样,只要和记没事,你也不会有事。这手机还给你。”,把手机放在张明山面前。
张明山怒道,“你威胁我?”,也没有拿起来。这手机要不要还有何用?张明山咬了牙恨恨瞅着,好久点了几次头。“你威胁我。有几段破录像就想让我听你们驱使?有种你就弄死我,我死了,看看你们和记会怎么样,你们一辈子都是匪徒罪犯,永远都别想翻身!”
霍一飞道,“如果张局长觉得自己性命不如和记矜贵,随便你怎么做,我也管不着。”。张明山大怒不已,狠狠一把将桌上手机,茶杯几盏,连着水晶的烟灰缸挥到地上摔得粉粹,掀开桌子猛起身来,“霍一飞,别以为现在有周进挺你就本事了。我能整死你一次,就能整死你第二次,你这辈子都别想能动得了我!”
霍一飞只是直望着他眼皮都没有一闪。张明山竭尽威武为自己撑气壮胆,就算他叫嚣的再大声,表现的再不畏,也无法掩饰他已经是一头技穷的黔驴。他再怎么耍横,也不得不受霍一飞威胁,不得不从此听从他们任何的安排。他若真有胆子,倒可以拿得起放的下,随周进他们怎么处置,最多不过是一条命。但张明山多年来早已习惯安逸又受追捧的官僚日子,他绝对舍不得现在的身份地位,重新回到过去那一无所有的时候。
霍一飞对他这秉性更是太清楚了。他要狠了心对付一个张明山,真的是易如反掌。当天张明山一派宁死不屈的模样,但到第二天,霍一飞便打来电话,让他想办法,保证和记名下场子在排查中一个不差顺利过关。
张明山竟没敢不接这个电话。霍一飞只告诉他:“和记的场子已经送到你们那边查,有你在,希望可以没事。”,说完便即挂断,没有多一句话。张明山对着电话默然无语。当日晚上,被警方扣住的五十四间夜场其中十处率先解封,酒牌一一送还。
随后一周里,剩余的四十四间夜场均陆续和解,这虽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但是由于夜场数目多,程序繁琐,处理起来也异常麻烦。现在轻易解禁,可以说是一个好的开端。沾了周进的光,同时被查的其余帮派的夜场也在同一时候放开。夜场对整个环境的影响很大,灯继续红,酒继续绿,夜晚很快重新恢复糜烂。晚归的□和皮条客肆无忌惮在街角招揽着生意,间或有刺着纹身的小混混无聊的晃来晃去,江湖的气味很快就在这夹缝里恢复生机。
一个月后,原本严禁的反毒线开始有松解迹象。水暖鸭先知,各地拆家接踵浮出水面。很快开始有K粉和摇头丸等软性毒品在市场上流传,有一定关系的瘾君子通过关系,可以在相熟的拆家处买到。
从这开始,霍一飞陆续要张明山做了不少事情。每一次张明山均沉默以对,如今他弥足深陷,已经无法回头了。张明山虽然做官是个昏聩又贪婪的十足贪官,但在官场的人情走势上,他到底处了这么多年,还是很有资本可用。霍一飞正是为了这个威胁逼他就范,走通关系,获得信任,解除封锁。事实上,这时风波刚过,周进在上面原来的势力都还很难动作,张明山虽然身家也不清白,但他是扈家的人,扈家被特殊照顾,也就没有去注意张明山,他活动还相对自如。这对周进等人来说很重要,在江湖实力迅速分化重组的当下,分秒必争,稍有迟疑和记就会被洗下去。若不是霍一飞及时而有力的抓住了张明山这张牌,结果会怎么当真难料,这一点,大概张明山自己也没想到。
政府严查期间,和记在各个行业生意均有不同程度的封禁,不仅是酒店和娱乐场所,连同房地产,走私,毒品等等都包括在内。后在张明山协助下,仅在警局里私下抽出去的卷宗就有一百多本。
和记整个形势明显日渐明朗。但霍一飞既然出手,要的就不止这些。一次霍一飞跟张明山说,他希望相识一些更高层的人物,尤其是从前没有接触过的,不妨安排个时间坐下喝杯酒。
他不用多说,张明山自然明白。以张明山的能力就算要给周进两人卖命,也嫌他实力不够。霍一飞以他坐桥,他要跟更上层的势力交易。这一次张明山断然拒绝,说他做不到。这倒不是张明山存心推诿,的确以他的身份,实在联系不上霍一飞想要结识的人,也接触不到高层的势力。霍一飞跟他提出了两次,这回,张明山豁出了,就算他们真把那些事情张扬出去,他也只好坐着等死。
但张明山总是命好,天无绝人之路。就在他是尽浑身解数,上窜下动也没有办法的时候,一个偶然的宴会上他结识了几个B都下来的朋友。张明山感到这是一个机会,便找到霍一飞出来牵连他们认识。约在一间高级会馆,为了避讳,霍一飞只身一个人来,同那位姓何的先生在楼上房间密谈。张明山没有跟过去,独个儿在下面游泳池旁的躺椅上歇着,瞧着水面有些发怔。
高级会馆没有什么人,偶尔有几个身材高挑的女人披着浴巾走过。只有一个两下了泳池游泳,四周显得非常静谧。流畅的钢琴乐在广阔的空间里平静的流淌,侍应立在墙边,为客人低声服务,但从这里完全听不到声音。这是真正贵族的,上流社会的享受,他还能看到多久呢?张明山有不好的预感,他可能真的要面临后半生监狱生涯。就算他肯一直帮霍一飞做事,满足他们所有的要求,他真的就能保住现在的身份吗?
一边是扈家扈宇,一边是周进和霍一飞,他们两虎相争势不两立,自己被夹在中间,难道能有什么好的结果?在这个风雨动荡将停未止的时候,胜利者踩着血肉攀登,失败的自顾难暇,他已感到自己这十年富贵的日子,怕是走到头了。
倘若今天霍一飞同何先生几位相谈融洽,有一个好的开始,那么从此以后,霍一飞大概也不再需要他做什么事。张明山不禁屡屡抬头望向楼上,尽管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但他心里难宁。他既盼望摆脱霍一飞,摆脱这让他提来羞耻的胁迫,又害怕摆脱他们。他想霍一飞就算再恨他,应该还不会来要他的命,但是周进就难说了,等自己连利用价值也没有的时候,这个屡次阴谋对付他的人,他还留来做什么?
想来可悲,自以为聪明算尽,最后竟是折在这个儿子的手上。张明山若是知悔,他该后悔自己曾经那样对待自己的孩子罢。不过他还有这个脸后悔吗?是他亲手把霍一飞推到仇怨对立的他步,逼他如此对待自己。
不知多久后霍一飞同那何先生几人谈笑风生的下楼。张明山迎上去,只见眼前的几人中,霍一飞长衣轩扬,漂亮的太阳眼镜下的脸上信得自若,俨然已将一切拿捏在手。
这是自然,被拿捏的也不包括他张明山么。张明山不愿多想,上前打个招呼。几人寒暄一番,一边同去下面餐厅吃饭。张明山谨慎的客气,“想不到何部长这样给面子,今天能到……”,何先生道,“好说好说,张局长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小霍先生爽朗直率,咱们很投机。”
,回头笑了看看霍一飞。
霍一飞还以微笑。张明山别过头去,只佯作不见,又走出几步,闲谈中那何先生问了句,“小霍先生跟张局长是怎么识得的?我看你们长相倒有几分相像,人家若不说,我还以为是亲戚呢。”
霍一飞笑道,“说不定我跟张局长前世是父子。”
张明山一愣,脚下滞步,怔怔呆在当场。
那日霍一飞初与这位何部长见面,谈的很好。后来两人又相晤几次,都是在H市。所谈什么内容,外人无从知晓。张明山也很纳闷,何以两人初次见面,霍一飞就能使何先生欣然应许合作?他自然有重要的利益能吸引何先生趋之若鹜,至于是什么,就猜不到了,只能肯定那肯定不是金钱。总之霍一飞有这样的本事,一旦给他打开缺口,剩下便游刃有余。霍一飞在这位何先生的牵引下,很快联系到不同高层,其中有几个人非常重要,正是他们主持了这一次同国际刑警合作的反毒行动,进而牵连出后来一系列作为。
事情至此,终于峰回路转。霍一飞的种种动作很快牵动了上层声音的变化。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们原本在政府的人得这缝隙又纷纷重起,转眼之间整个势力关系已完全不同。不管是主观使然,还是客观推动,这一场历时半年之久,规模浩大,声势强劲,涉及范围之广,力度之重前所未有的政府整顿行为到这里,渐入尾声。如果从去年秋天扈中和杀进H市算起,已经有整整一年的时间。也许是政府真的折腾不起了,这一年里整个H市飘摇动荡,人人自危,原本已经形成的社会秩序一旦动乱,所有的一切都失去控制。街道上抢劫,杀人,没有一天不在发生,寻常人谁也不敢晚上到街上走动,出门必要三一群俩一伙。
如今看来倒像是一场两败俱伤的战争。这样劳民伤财的所谓‘“整顿”真的有意义吗?还是某些人为了履历上好看的成绩,甚至只是一派系为挺扈中和之类的江湖团伙,与另一派间的内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