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孟古青便将在毓庆宫的事一一言明。哲哲很吃惊,也很感动:“福临真是太可惜了,竟弄出这样的荒唐事,幸好你为小八出了好主意,不然就糟糕了呢。也亏得你机警,不然皇上知道法子是你出的,只怕反而会不高兴。”
孟古青也知道皇太极不喜欢太聪明的女人,忙回道:“我知道,我会小心的。”
哲哲让她到身边坐下,又聊了一会儿,不胜唏嘘地感叹。
这时候,皇太极兴冲冲地进来了。
哲哲惊得猛然抬眼,以为他要发脾气,谁知皇太极却呼出一口气来,解脱式地向她们说:“朕正在弘德殿看折子,宸妃却来了,哭哭啼啼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不敢见她,只好到这儿来躲一躲。”
弘德殿是乾清宫的西侧小殿,是皇太极除了书房最常待的地方。哲哲一听便知道皇太极又遇到了难事,忙劝慰着请他坐下。
皇太极根本不是来兴师问罪的,问明了缘故反而哈哈大笑,随后靠近在哲哲的耳边轻语道:“你终于也发威了。说实在的,也亏得你这样骂她,以宸妃那性子早该这样了,骂骂她也好。朕是舍不得,若舍得也不用等到今天。”
“皇上?”哲哲大为惊喜。诧异道:“您不责怪我?”
“为什么要责怪呢。今天朕很不开心,难得皇后帮朕做了件痛快的事。”皇太极说着,竟不自禁地轻手挽住哲哲。
孟古青见状便深深一福退下。回到侧屋中去做了一会儿针线。到傍晚时分索伦图从苏赫府上回来赶来见她,甫一进屋,孟古青便见到索伦图身上的秋香色大氅扑了一层雪,顿时诧异地起身相迎,问道:“下雪了?”
“回来的路上就在下雪。你是做事入迷了。竟不知道。这趟出宫,大家都跟着我吃了辛苦。我让梁思善和杨守礼先回毓庆宫了,姬兰和卓兰跟着我呢。我先想着来看看报消息给你。”索伦图调皮地笑道:“听说皇阿玛来了,等我整理一下再去见他和皇额娘,免得他们心疼。”说罢,便去解颈下的束绳。
他要亲自动手。身后相随的近身宫女卓兰和姬兰便有些慌张地劝止道:“主子爷,奴才来吧。”
不。索伦图回身摇了摇头,两个女孩子便乖觉地停下了。纷纷瞧了一眼孟古青,心中有数地低头掩笑。
孟古青顿觉被众人调戏了,略停了一下,便也亲手去拉束带,因见索伦图手上湿湿的发着红。便心疼地一抚碰到了他的手背,随后惊讶地一躲:“这么冰?!雪很大吗。”
索伦图抓住她不放。轻笑道:“雪还好,我这趟出宫很有收获。”
“咱们守着火盆坐好了。我叫人来再加块炭,您先洗脸洗手,再用点热茶暖暖。”孟古青自然地说着,去指面前的凳子,这便轻轻地挣开了他的手,又唤赛罕和图雅搬来食桌和香茶。
索伦图都照着做了,待周身温暖起来,便去到主屋见皇太极哲哲。接着便用最快的速度跑回侧屋来,向孟古青道:“我已经请过安,我饿了,陪我吃饭吧。”
孟古青见他有些撒娇的意味,便笑道:“既是饿了,怎么不在苏赫府上用了饭再回来。”
“因为我想早点看到你呀。”索伦图理直气壮地回答:“我放苏赫的假,他现在在府上,要住几天才回来。先不提他了,我想吃火锅,快些吧。”
孟古青便唤赛罕和图雅准备,一会儿等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来。索伦图立刻便狼吞虎咽起来。等用膳完毕后,二人又坐谈了一会儿,孟古青起身,走到窗下挑开一丝缝,见着外边的天幕已全部黑透了,绵密的雪却接连不停,扑叠般地映在房脊上,便回身去对索伦图道:“雪不停,这便走吧,免得更大了受寒。”
“就我一个人走吗,那多寂寞。”索伦图不依:“皇阿玛今夜宿在这儿,你就送送我吧。我们散散步看看雪景,多好呀。”
孟古青这便答应了,也唤赛罕取来一件堆花鹤氅系上,因是杏黄色的,显得极为艳丽。
正好此时索伦图的氅衣已经烤干,便穿戴齐整去牵她。
出了屋,跟随的下人便赶忙擎着伞,紧贴着伺候,索伦图望望漫天的雪粒,调皮地摇头道:“不用了,孟古青,我们来打雪仗吧。”
孟古青还没来得及反对,便见他已推开身旁的人,自己顺着宫道跑动起来。孟古青不由地追上去,越跑越快。
跑了一会儿,二人玩闹着,正觉愉快和甜蜜的时候,突然孟古青一扭身,瞧见前边的雪地里堆着一个半人高的“雪人”。
索伦图顿时好奇极了,忙移步跑到它的身旁,自言自语道:“真是应了景儿,我正想堆雪人呢,是谁做的,这倒像个真人似的。”
说罢他便伸出手去,尝试地一触。
这下非同小可。索伦图顿时惊住了,仔细望望见有呼吸,扭头对孟古青唤道:“你来看看。”
孟古青跟过去,抬指轻轻一抚便触实了,顿时也惊诧起来,便顺着脸上轮廓赶快扫下去,扫净雪人的脸,雪人很快便露出了眉眼来,竟是福临。
索伦图吓坏了,忙推了推他:“福临,怎么会是你,你不是在养伤吗,跪在这儿干什么?”
第一百六四章 福临夜跪雪地下
孟古青在旁听见索伦图这样说,便有意扫视了一下这段宫道。因着很熟悉是往来的必经之路,于是她对福临的意思也很快便明白了。便轻叹了一声,心道“用心良苦”。
只有苦肉计可以形容眼前的一幕。
福临只着单衣,脸上赤红,头上结了一层霜,冰喇喇的,眉毛也是灰白的,身上堆的雪已近一寸厚,如棉絮般地盖住他。孟古青因扫净了他的脸,便停下来从上到下的打量,目光不知不觉便驻留在福临的手上。福临还没有失去意识,他垂着双臂,弯曲的右手绑着布条,抓着一条又尖又长,宛如利器般的东西。孟古青低眼仔细瞧过,见它是透明的,便惊唤了出来:“呀,冰凌?”
正是冰凌,冻得硬硬的,可有别的用处。已冷得迷糊的福临听到这样说,突然间便想了起来,吃力地抬起右手放在颈边,断断续续地说道:“我要见皇阿玛。”
苦肉计竟能这样用。孟古青震撼地眨眨眼睛,待回过神来便去问索伦图:“他是不是疯了?”
太匪夷所思。索伦图这也才明白,怪不得福临的手要绑着布条,原是为了抵抗冰凌的寒冷,以免抓不住它放弃了。忙扶住福临惊问道:“福临,你跪在这儿就是为见皇阿玛?”
福临虚弱的身儿向他倒去,抬起沉重的眼皮,伸长了脖子见着周围并没有皇太极的仪仗,顿觉眼前一黑,险些厥过去,忙坚持住重复地道:“我要见皇阿玛,他来了吗。”
“皇上在清宁宫,应当已经宿下了。”孟古青在旁插话,轻轻地抿了抿唇角。目中闪过一丝不豫:“九阿哥,您这又是何苦,这样作践自己的身子,皇上也瞧不见。”
当头一棒,福临顿觉眼冒金花,抬高了手哼道:“我不信,皇阿玛肯定会回乾清宫,我一定会见到他,我要在这儿等他,你们不要想拦着我。不然我就死给你们看。你们让他来,告诉他我在这里求他原谅。”
真无赖。孟古青立刻扭头去望索伦图。
索伦图信以为真,这便扶紧福临。心疼极了:“福临,你太傻了,哪有这么急的,你就是要见皇阿玛也不必这样,要顾惜身体呀。我先扶你起来,冻得这么久了,你能撑住吗。”
福临顽强地坚持着,迫使索伦图就范:“我不起来。我要见皇阿玛。”只有皇太极看到这副惨兮兮的样子,才可能原谅他,他不能在皇太极心目中变成一个鲁莽的白痴。无情无义的小人。
而且打铁趁热,今夜天寒地冻又有深雪,乃是上好的机会。福临必须抓住它。
索伦图一心系着他的安危。哪里想到这一层,焦急地抓住他防他做傻事,同时去对孟古青道:“我在这里看着他,你叫人请皇阿玛来,不然福临真会自杀。”
孟古青轻轻地摇了摇头。拿眼神点点,示意索伦图到一旁说话。等索伦图走到墙根儿处。方才轻轻地说:“您糊涂了,皇上来了看到这些岂不更生气,九阿哥要紧,难道龙体不要紧吗。到时候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料,越闹越大,哪里会是吉事呢。大局为重,您还是先送九阿哥送北一所,这才是最重要的。”
“他不肯走呀。”索伦图刚刚试着让福临抬腿,可是他的腿却像生了根似的不动,可见福临的心意有多么坚毅。
孟古青一听便哭笑不得:“这哪儿是他不动,是冻住了动不了。他的腿冻住了,您快点命人想办法。”
“对呀。”索伦图突然想起福临的腿埋在雪里,忙跑回他的身边,唤人来帮忙。
“太子,你若喊可不要后悔。”福临说着,手抓着冰凌颤颤缩缩的在颈边晃动,很危险。
“好,我不让他们过来,我自己来救你。你别任性,快起来,再不起来这腿必要遗下寒疾的。”索伦图亲自抚净他身上的雪花,很快便见着福临的腿露出来,这就想抬。
“不要!”福临哪是不想起,根本起不来,他刚刚就在害怕腿冻住了,被这么一碰竟毫无知觉更是确定,吓得要死,忙道:“别碰我!”
“真的冻住了?”这时若强行搬动福临便要撕皮见骨废他双腿。索伦图也很害怕,便忙对孟古青道:“怎么办,只有让太医解决,让行舟过来吧。”
“不。”越是事态严重越要谨慎,孟古青摇头道:“行舟经验不足,还是让徐文魁来想办法,我们不如让人就近去弄点热汤来,先让他喝下暖暖身子。”
“对,就应该这样才是。”索伦图瞧瞧这儿离乾清宫近,离清宁宫远,便指挥道:“姬兰,你去附近的小厨房端碗热汤来,再弄点吃的,不要惊动谁,要快。”
姬兰看到此情此景也觉心酸,忙遵命而去。福临瞧着却不依了,他根本不想让人去乾清宫,而是清宁宫,便瞪大了眼睛去拉扯索伦图,希望能够改变主意。索伦图偏疑惑他是怕冷,随手摸了摸福临的胳膊,见已冻得发硬了,便赶忙去解束绳,扯下大氅来盖在他的身上。
孟古青唤了一声等等,便走来亲自解了鹤氅抛下,对索伦图道:“拿我的去吧,您别再受凉了。”索伦图诧异地望着她,她便拿眼神点点,示意索伦图大氅是为秋香色乃太子专用。
“不行,你不能受寒。”索伦图见她这么贴心,情不自禁地便湿了眼帘,便顺手一拉将鹤氅还给她,亲自为她系好。并紧张地道:“你快穿上回清宁宫吧,我不送你了,我要送福临回去。”
“他不肯走怎么办。”孟古青知道若迟滞在这里又不能去请皇太极,终要惹出大麻烦,便将索伦图牵远了一些,悄悄叙语。
索伦图这便更惊诧了:“他是苦肉计?不会吧?”
孟古青叹息着回答:“只能戳穿,不然福临不肯走,又不能请皇上来,日后他若说是您故意折磨他不让他见皇上,您岂不落个刻薄无情的名声,到时候风风雨雨谁能相信。”
索伦图完全没有想到这些,一下子怔住了。
孟古青张望周围,见着远处的墙上映着幽幽的一抹影子,在晃动。便又道:“况且此事并没有您想象得那么简单,要想知道真相,只有试一试。”
“什么真相?”索伦图说着,便跟随目光去瞧,却见孟古青摇摇手。
孟古青将眼睛微转去瞧跟在身后的赛罕和图雅,二人便默契地点了点头,悄无声息而又飞快地移向那里。不一会儿,索伦图便见着图雅扳住一个人的肩膀,而赛罕捂住她的嘴巴,将她扯出了半边身子,显露在月影下。
是苏茉儿,她竟然会在这儿。索伦图又望望福临,顿时明白了,心头攒动着一团怒火,点了点头。
图雅和赛罕便拉紧了苏茉儿,和她继续躲藏在暗处。
索伦图怕压制不住自己,忙握了握拳头,突然便转回身子,奔到福临面前去,斩钉截铁地道:“你要见皇阿玛,我去请他便是。但你身边的人皆是猪狗不如的东西,竟然不好好看着你,才让你落得这样,为免皇阿玛生气,我先打发了他们。来人!赶到北一所去,将所有伺候的人,不管是谁乱棒打死,包括乌云珠!”
“不!”福临心神大震,顿时身儿剧晃,惊道:“太子,您凭什么打死他们?”
“瞧你现在这样子就是明证!”索伦图指着他道:“我还要让人到永福宫告诉庄额娘,请她亲自来看看你这不孝子,你这副不爱惜自己的鬼样子!”
“不要去!咳咳。”庄贵妃根本不在永福宫,而在北一所。他们议定的苦肉计必须趁着这深雪和夜色才可能完成。
这样也是一种赌博,只可惜又赌输了。
孟古青知他心意,这便近前来道:“九阿哥,虽是天黑了,雪地里,教奴才们瞧着也不好看,但您不愿意离开,那么所有的事情就只有太子爷帮您料理。除非您有特别的缘故。”
她的目光似一把冰剑,狠狠地刺向他,似要将心剖开,让里面的龌龊都显露出来。
福临瞬间明白妄想已破灭了。不由直勾勾地瞪着她,心中翻江倒海。
索伦图看这便更明白了,冷笑着向旁边一指:“福临,你瞧那是谁?”
随着这句话,图雅和赛罕便扯着苏茉儿,押住她快步过来。
苏茉儿也冻得发紧,面红耳赤极是可怜,双目却泛着泪花。
竟然这样便暴露了。福临一见眼睛更圆,脖儿伸得长长的,很不信。
索伦图这便道:“你不如自己老实招了,也省得我再问,苏茉儿嬷嬷是有脸面的嬷嬷,你不要连累她!说,你们这是想干什么?”
全都完了。福临痛苦地咧开嘴唇,呆呆地道:“我是有意的,我跪在这儿就是为了等皇阿玛,我以为肯定会遇见他。他见到我就一定会原谅我。可惜猜错了,今夜他偏偏宿在清宁宫。我错了,求你们不要去北一所,不要打杀我的人,更不要通报额娘。这都是我自己安排的,与别人没有关系。苏茉儿嬷嬷只是为了担心我才会藏在附近。我这就回去,你们就当成没有看见过我放过我吧。我是自作自受,我活该,求你们原谅我吧。”说到这里,福临转过眼睛,呆呆地望了一会儿天空,见着漫天雪花如飞絮般数之不尽,便觉渺渺茫茫,万念俱灰,突然喉头一甜,一口血便喷在雪地里。
第一百六五章 同宿弘德殿
这口血积在雪里艳艳的。孟古青瞧了一眼便扭过头去,对索伦图感叹道:“竟然弄成这样。”
“是他自找的。”索伦图虽然这么回答着,也觉得福临很可怜,便商量道:“不如我送他回去,也好警告福临身边的人,免得他们下回再不知轻重,由着他胡闹。”
“不成。”孟古青略想想便阻止道:“太子爷,您已经揭穿了九阿哥,这时候再送他回去,这就冲撞了脸面。还有,苏茉儿嬷嬷既然在这儿出现,说明庄贵妃姑姑也一定在北一所等消息,乌云珠也是必在的,见着她们您又怎么说呢。还不如避而不见,也省得尴尬。反正徐文魁和姬兰很快就会来的,他们自然会料理。我先送您回毓…”
孟古青才说到这儿,便不得不停下,因着耳边传来咯吱咯吱的脚步声。她略一瞭望,便见这漆黑的夜里竟有一盏橙黄色的灯笼在风中摇曳着,提着它的人影跌跌撞撞地掠到了眼前。
“巴尔堪?”孟古青认准了那人身上绛紫色的氅衣,非常惊讶地问:“怎么是你呀。”
“救命。”巴尔堪满面惊恐地请求着:“格格,太子爷,宸妃娘娘要打死好多人,再不回去他们就没命了!”
看来,海兰珠终是没有放弃。孟古青一听便脱口而出:“她是不是去查账了?”
“是呀。”巴尔堪很是惊疑地回问:“格格,您怎么知道。”
“边走边说吧。”孟古青也急起来,扯住索伦图就走。
这么一动,巴尔堪看见索伦图身上未着大氅甚是惊讶,立即便去扯束绳,脱衣罩在他的身上。其后,他们便将福临和苏茉儿抛下。连同卓兰图雅等人飞快地赶向毓庆宫。
路上,孟古青和索伦图经得巴尔堪介绍,进一步明白了海兰珠的意图。
海兰珠因日间受了委屈,晚膳后便较起真来赶去毓庆宫查账。经看验过后发现,除去一千两银子不算,账上因着之前索伦图给孟古青的皇庄票子而短缺了三千两黄金,其次还有一些小额的也没有出处。这些钱都是索伦图为着孟古青所用,所以为免麻烦便没有记录,终是惹出祸来了。海兰珠当即震怒,将毓庆宫里的人全部拘拿起来。尤其是萨仁,塔娜,杨守礼。梁思善这四个,现在正在被严刑审问。
迟去一步,他们就会死。
孟古青想得淌出泪来,脚下生风,索伦图也一样。
巴尔堪见状忙劝:“格格。主子爷,我也知道你们的心情,若不是我在侧屋里睡着了被吓醒偷偷地跑来,说不定也要被叫去问话,哪里能向你们报讯呢。宸妃娘娘已派了侍卫来找你们,很快就会找到这里。你们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不要发脾气,不然就会一发不可收拾。他们几个人的性命就不保了。”
“胡说,我的人谁也不能动!”索伦图愤怒地打断了,一拉孟古青就跑起来,其他人便紧紧跟着。
孟古青跑了一阵,不久便见着前面真有一队侍卫寻来。都是关睢宫的人,刚想劝索伦图不要理。便见着他已目如出火地奔上去,抬脚就踹。
这些人自然不敢反抗,便接二连三地跌倒在雪地里,间或有几声呻吟,有的面上也带了伤,这下,事情便越发糟糕了。
孟古青见强劝不得,便在一边高喊道:“是救命要紧,还是打他们要紧?”
索伦图突然停下,深吸一口气便向前奔,直到奔进毓庆宫的院儿。因刚进里面便听见“噼啪”声,当即大喝一声道:“我看谁敢再动!”
喊声响极,犹如惊雷一道。行刑的人全部吓住了,扭头一瞧便纷纷跪地,即便如此,也没能阻止他的怒火。
孟古青和巴尔堪晚了片刻进来,便见着索伦图在踢人,忙呼唤道:“踢他们做什么,您先看看还有没有救。”
这才是正理。索伦图抹抹急出的眼泪回头,去瞧四张刑凳上的人。
梁思善,杨守礼还有意识,萨仁和塔娜都已经晕厥了。索伦图瞧见他们面如惨金,地上喷溅着几道红印子,便知道这几个都已经吐了血。
瞧这样已是重伤,但他们没有出卖索伦图和孟古青。
索伦图顿感心头又添一把怒火,扭头吩咐巴尔堪照看,然后一下子冲到了屋子里,孟古青紧随其后,也一并进去了。
因着已经怒火如潮,他们对海兰珠也就失了客气。索伦图让孟古青站在一边,先问海兰珠:“额娘,您凭什么打我的人,连皇阿玛都没有发落过他们,您凭什么这么做?”
“我看见账上金额有短缺,问他们不说,所以才。”海兰珠本是理直气壮的,但因从未见过索伦图如此神态,竟害怕了起来。
“那也应该等我回来再处置,凭什么对他们用刑?”索伦图心痛地抿了抿唇,坦诚道:“别人不说,萨仁是我的奶嬷嬷,连她都下手,您觉得合适吗。”
“谁叫他们都护着你,什么都不答。我是你额娘,竟然连你的账都问不出来,我不打他们,日后还有谁瞧得起我?我是你额娘,我就是打死他们,你又能拿我怎么样。”海兰珠见他们全无畏惧之意,便圆瞪着眼睛又怒了起来。
索伦图顿时更心寒,扭头道:“孟古青,你过来。”
孟古青这便依着他了,因着大约猜到什么,便走来将索伦图轻轻一握,暗示地捏了捏。
索伦图点点头,也因此下定了决心,这便对海兰珠道:“既然要问,我们一起告诉您,账上是短缺了,可那都是我的钱,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我的钱,我爱给谁用就给谁用,记不记账,您管不着。”
海兰珠这便更确定了,怒火转移到孟古青的身上。怒道:“放肆,孟古青,一定是你鼓动小八这样对我,那可是三千两黄金,居然说得如此轻巧,你们太过分了,我都没有碰他的钱,孟古青,你凭什么?”
“她当然有权力用。”索伦图挺直了腰板,微仰下巴。十分骄傲地插话道:“我的钱全是为了娶她才存的,她凭什么不能用,她才是最有权力用的!”
“什么。”海兰珠这便惊呆了。不仅如此,连孟古青也呆了。
索伦图从来没有透露过,孟古青也是第一次知道。因着这样,她顿时感到心头如同浇下了一勺蜜汁,甜丝丝地渗透着。又如一团烈火,只片刻便撩动得她的全身都炙热起来。
况且,为婚事而积攒的银子必然不是小数,孟古青知道海兰珠已经查过账了,便情不自禁地好奇账上到底有多少钱。
才这么想着,嫉妒的海兰珠便已自发地暴露。惊唤道:“怪不得都快八万两了,竟然这么多,原来是为了这个!”
索伦图忍耐海兰珠也已经很久了。此刻不吐不快,略瞥了一眼便又说道:“那还早呢。起码要六十万两以上,当年皇阿玛娶您花了四十万两,现在物价涨了,至少六十万两才能跟当年持平。总不能您当年大肆铺张。现在却要孟古青受委屈吧?再说娶妻和纳妾本不一样,这些都是该当的。我希望您的无理取闹是最后一次。日后我的钱,我的人,谁也不许动,我自己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