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的寿宴是为着哲哲和海兰珠两人的整寿,双喜临门变成了祸事临头,自然不是什么好事。皇太极起身时仍是风度不变,可是步伐却有些微颤着,显是气得狠了,这时若有谁再来搭话便是找死了。
所以庄贵妃也好,孟古青和索伦图也好,谁也不敢再说话,只是让开了一条路。孟古青挽着索伦图的胳膊让他不要急着去见海兰珠,给皇太极一点时间安抚风波再说。
她带着索伦图出去,见他伤心索然便不问闲事,只是堆积了笑脸陪着赴宴罢了。为了大家装得欢天喜地的,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皇太极去瞧海兰珠并没有花多少时间,待回来时面上也还是淡淡的。他向着庄贵妃瞥了一眼,招手唤她过去。
终究是两宫的整寿,皇家的脸面不能不要。海兰珠这样必是不能出席了,只好为她寻一个替身。
皇太极淡漠地说着要求,庄贵妃感受字里行间怨恨的情感,心想,这倒是一个立功的机会,乖乖地度过了这关,起码处罚不会更重了。
于是,她乖觉地应承了下来。
她和海兰珠本是姐妹,眉目之间总有些相像,再用化妆掩饰着些,旁人再帮着些蒙混过关也不是不可能的。只是化妆容易,她自己也承担得了压力,却苦了别人。
皇太极又去吩咐索伦图等人配合。索伦图因是极难容忍的,才挨着庄贵妃的身边,浑身便泛着森凉的杀意,又如何装得了孝子。皇太极劝了几次,又唤哲哲帮忙仍是无效。便只好把心思转到孟古青身上,对她说:“你劝着些吧。”
“是。”孟古青自是明白大局为重,因见索伦图实在无法坚持,便说:“不如太子且去挽着皇后,我来伴着姑姑吧。到时候见机行事,你的心我们都明白。”
“哼。”索伦图压下心里的恨意,终是走到了哲哲身边。
孟古青轻笑着挽起庄贵妃的胳膊,温柔和顺地道:“姑姑。”
庄贵妃被她的冷静弄得有些羞愧,竟是低下头一言不发。
选秀的事压后,众人这便赶往乾清宫赴宴。皇太极叫太监宫女呈了佳肴,并在御案前垂了纱帐,众人伏拜,没有谁敢抬头乱看。皇太极成功带着庄贵妃和哲哲还有索伦图孟古青升案。
这便是以假乱真了。庄贵妃压着嗓子轻易不说话,和哲哲一起接受皇子和公主们的跪拜。
炎炎夏日,这么做倒是十分奇怪了,但是没有谁敢质疑,一个个的过来跪了。
轮到硕塞时,他很疑惑的抬头微瞥了下,因瞧着纱帐后的面庞不似海兰珠,倒似是庄贵妃,心想莫不是海兰珠出事了。这些年来他一直嫉妒小八,又因着伤眼的事对海兰珠很有意见,心想若是海兰珠真有了好歹失了宠那就是最好的事了。
因想着,唇边竟勾起了一点笑意。
他不知道皇太极正瞧着他呢,因一怔神见着一双冰冷的眼,吓得忙低了头,锦上添花的说了几句。
皇太极冷淡地笑:“小五的眼神不好,多看几眼朕也不至于降罪。退了罢。”
“嗻。”硕塞被触到了伤心事,心里越发寒凉,原先的怀疑却是确实了,他敢断定帐帘后坐着的是庄贵妃而不是海兰珠。心里诅咒了一句,起身为后面磕头的人让位。
后面磕头的倒是庶妃所生的六七阿哥,他们倒是心热,齐齐拜求:“求皇阿玛让儿子当面磕头敬酒。”
皇太极笑了笑,回头微瞥。庄贵妃和哲哲便举杯近唇说饮下了,并不使他们上前来。这二人带着疑惑退了,也不敢再问。
一人接一人的,无论再怎么难应付,总是能应付到最后的,可是,也有不识相的人来捣乱。
轮到公主们磕头了。淑哲和永安热情地粘上来,非要当面见一见不可。她们再有一两个月便要远嫁了,若说没有情份也不实。
皇太极微微一笑,准了。
孟古青下去引她们上来,因眸光寒冷,显见别有威胁之意。淑哲和永安带着复杂的心情来到纱帘后,因见着没有海兰珠却是庄贵妃,吓得腿软而跪。
孟古青笑:“两位姐姐敬酒。”
她们满足了好奇,不敢再乱想什么,磕了头下去了。
一番辛苦,终是应付完了。孟古青辅助着料理了余下之事,回到皇太极身边听教。索伦图也在,皇太极淡淡地叹了口气:“今儿你做得很好,朕知道你和小八受委屈了。你们想朕如何处置她?”
第三百一四章 有赏有罚
她指的自然是庄贵妃。孟古青想了想没有说话。皇太极显然只是想卖个面子罢了,真的接了话才叫傻。因担心索伦图会认真,抬眸扫了过去。
索伦图很急地向前冲去,却因这一眼制住了自己。闷闷不乐地回答:“儿子听皇阿玛的。”
皇太极满意地点头,对他说:“终究是长大了,原先以为你忍不得的。”见着这样,才好说底下的话。
原来,几天前淮河报捷的折子进了宫,占土谢图说,福临亲手斩下了假闯王的头敬献给皇太极。而博果尔则是斩杀了副将。
兄弟俩立下了举世罕见的大功,如何对待他们的母亲倒教人为难了。
娜木钟没有什么,复位贵妃以示荣宠倒无妨,庄贵妃就难了。处置了她,又拿什么态度待福临呢。
升他,赏他?这是规矩该当的,却不是皇太极愿意的。况且升了福临做贝子,庄贵妃怎么办。如果不升不赏,倒教人心难服。
如今难题摆在眼前,皇太极真的心累了。因见着小两口很乖总算得了些欣慰,便说:“先退了吧,宸妃需要休养,已回关睢宫了,别去吵她。今儿朕跟你们说的事也不许外传。”因留了小两口说话,哲哲和庄贵妃之前已得谕离开了,皇太极让哲哲先到永福宫看好庄贵妃,以待他想出办法来。
至于海兰珠,已在寿宴的那段时间里从体元殿挪回了关睢宫。因体元殿终归不是海兰珠熟悉的地方,这般做亦是为了安抚她,为她定神。
皇太极处处苦心,只是颇有些累着了。
孟古青福了福身子,拉着索伦图出去说话。问他想去哪儿。索伦图躁得很,想起了妹妹也涂过玉露水,急了起来:“淑雅无恙吧?可会有旁的事?”
怨不得这样想。如今海兰珠身边围绕着的是苏赫,他多一句话就有麻烦。
淮河之役福临和博果尔等人都有参与,多尔博和苏赫却没有蒙恩。因多尔博始终没有向索伦图跪求,也没有走裙带关系和乌力吉结亲来换以利益。这本是值得敬重的,但皇太极以此为借口搁置了,也不给多尔博旁的事做。索伦图极是不豫,亦因此拦下了苏赫不让他去淮河。苏赫因没有差事得了闲难免生事,或是时常到硕塞府上走动,或是到宫里来伺候,他嘴甜也知道海兰珠的弱点。投其所好将海兰珠当成亲额娘一样的孝敬讨好,也得了她的喜欢。
虽然没有明旨,短短时日海兰珠倒把苏赫当成了干儿子。如今出了这样的大事。苏赫若是多言便要招来麻烦了。
当初福临能够去往淮河他便有不可磨灭之功。今时今日亦不知他会为此做些什么。毕竟福临得了头脸,不比以前无功之人,他若是向着他也是应当的。
老天爷赏面,如今一个外人倒占了海兰珠的心。孟古青见着索伦图愁眉深锁便想到了他,觉得奇怪。自语道:“怎得不见苏赫。”
索伦图亦如梦初醒:“是呀,怎得不见他。”
今日是两宫整寿,哪怕苏赫作死也该来的,怎会不来拜寿。
二人正想着,迎面便见着他赶来了,苏赫眉头轻皱。撩步跑来跪了,惶恐地道:“奴才给太子爷,格格请安。奴才该打。原是早该来给皇后主子贺寿的,只是在宸妃娘娘那儿迟住了,所以才慢来一步,奴才有罪。求太子爷带奴才到皇后主子跟前领罪吧。”
先前选秀苏赫便没有跟来伺候,原是因为外臣不在女眷众多的地方露面。这是该当,可是拜寿竟也不来。这便是大逆不道了。偏偏理由匪夷所思,竟是为了海兰珠。索伦图一听以为海兰珠伤情有变,冷喝道:“额娘怎么了?”
苏赫是挑好了时机来的,专为挑拨火上浇油,他泫然欲泣地抬手摸了摸眼角:“太子爷倒不必悬心,娘娘脸上只是发痒不能抓挠罢了,奴才专为看着她才来迟了。虽是孝心,到底也不合规矩,所以请太子领奴才去见皇后主子。”
当着亲儿子面说孝心,跟打脸一般了。索伦图冷笑:“怎得你自己不去?”
苏赫为难地一默,心想不过是卖弄孝敬罢了,看不惯也不必说什么,怎得这般牙尖嘴利的不饶人。心里不服,嘴上却甜得很:“太子爷,纵是皇后主子宽宥,奴才也不敢一个人去见她。奴才在您跟前能说是为了宸妃娘娘,在她跟前怎好这样。若惹起了误会,奴才即是大罪之人了。奴才虽然不值什么,也不敢不孝敬的。”
索伦图瞧他的口气和福临同出一辙,半点好感也无了,挥手道:“你倒不必去了,瞧着生气。我会替你和皇额娘说的,额娘那儿我就不去了,皇阿玛说不要打扰她。你既有幸在跟前就好好伺候,若额娘想见我时差人报我。下去吧。”
苏赫讨到了想要的结果,自是乖觉应承了。心想,将这番话略改一改便是了。随后转身离去。
孟古青跟索伦图一起目送他远离,因心里存了事,便劝索伦图先回毓庆宫,多想便是伤身了。索伦图听她话中有话,急道:“这么说,倒要便宜了她不成。”
他有气闷在心里,便只是以“她”来代称庄贵妃,孟古青摇头劝止:“太子,她逢临大难,还能从容不迫地假扮替身,可见心机,今儿的事是她周全了脸面,若是你咄咄逼人,倒是不好了。”
索伦图听得也有道理,便只是按捺着自己等旨意。
巧得是,也才不过一日光景,福临和博果尔等人就回来了。从大捷到还朝比预期早了许多日子,可终是有些遗憾,因没赶得上向两宫贺寿。
还朝之日,孟古青跟着索伦图在皇太极的带领下去迎接人马。届时同往的也有许多亲王和重臣,只见福临纵身马上,金冠长甲仄仄生辉,身如蛟龙气宇轩昂。面上比去时更黑了一层,却是更显棱角更成熟了,亦不见从前的懦弱。
孟古青远远地看着他,目光对接之时,他的双眼便越发灼热了。福临身儿前倾似是有千言万语欲诉,却只压抑住了,点了点头。
等他到了跟前先是下马向皇太极请了安,又恭恭敬敬地对索伦图行了礼。见索伦图冷淡得很便又转回到皇太极的身边,笑着说:“原是想着早些回来给皇额娘和宸额娘贺寿,谁想路上伤口迸开了。就误了一日。儿子虽是归心似箭却也没法子了。这下回来,先请皇阿玛赏板子吧。”
他讨好地笑着,看皇太极意下如何。周围亲王不少还有许多大臣。他料定皇太极是不会这么做的。这次援兵的主帅不是他而是弼尔塔哈尔,只是他作为皇太极的儿子比女婿更有面子罢了。他刻意的提及了伤口,知道皇太极多半要问的。
这道伤亦很严重,是大刀从颈下划过,前胸吃了口子颇有些深。若不是福临意志坚强又有运气。怕是不得回来了。
皇太极淡淡地问了几句,不甚在意。
福临心寒极了,却笑得更甜:“皇阿玛当初为儿子取名福临可见是极好的,儿子托了您的庇佑才得平安呢。皇阿玛,儿子在外时常想着您,如今回来。心便定了。”
他其实并未定心,因未见着庄贵妃前来迎接,便想着她是不是出事了。出征前他便有此担心。怕是后宅的事惹起来的,却不敢问皇太极,便避到了一旁去又去逗引别人。
孟古青见他走了过来,知道是冲着自己的,身儿一福。笑着说:“九阿哥回来了。”
福临见着她的笑,不禁心花绽放。也跟着笑了一笑,痴痴地说:“见着你就好了。我在外边的时候就想着早些回来呢。天从人愿了。”
孟古青看到他的眸光变得有些哀伤,又见襟扣松了,颈下似是有伤痕蔓延。她一默,想象着福临在战场上受得那些苦,便也不想再说什么了。因问候总是会多有纠缠的。
福临如候天籁,因见她始终不语便唯有深深一叹,转了身子走到另一边去。心里想哭脸上带出一抹哀色来,因想着只是又一次痴心妄想罢了。
再过一阵子,众人去到乾清宫,庆功宴便开始了。孟古青始终跟随着索伦图,并不理会福临。福临在席上也不敢勾引她,心却乘风而飞不知跑到哪儿去了。皇太极有话问起时,也是经着弼尔塔哈尔的提醒方才知道的。他很紧张,怕是惹恼了皇太极,随后也没听到有关战事的封赏,心儿焦灼不安。
皇太极是故意的。等席散了之后,单独将福临留了下来,因设下了难题考验他的为人,却不是那么容易教他过关的。
福临忐忑地跪着,听皇太极说起昨日行宴上发生的一切,先是不信地睁大了双眸,而后努力地揣摩皇太极的意思,终是明白了,皇太极乃是要他在赏赐和庄贵妃之间做出选择。
他千辛万苦立下的功劳,便是为了填罪?福临感到眼前一黑,幸而挺住了。他紧急地思谋着拜了拜:“皇阿玛,儿子不敢评议额娘的所为,儿子草芥之功,也不敢用来交换。只是儿子发誓对太子绝无妒忌之意,还请皇阿玛开恩恕额娘平安。至于儿子所做的,皆不过是身为爱新觉罗的后人应当有的孝心而已。儿子再不敢想别的。”
福临越来越油滑了。这张嘴甜得令人非但挑不出错,反而会喜欢。皇太极淡淡地望了一会儿,想到再试他一次,便说:“布木布泰着降为嫔,她既是常到无欲堂念经,朕便许她带发修行,迁入寿安宫中常住,那里清净些,离得近也方便。至于你,提封为贝子吧。”
寿安宫?!福临听得陡然心寒,那是冷宫啊!
第三百一五章 乌云珠有孕
皇太极说得轻巧,亦是悬而未决的口气,意在试探福临。虽然无论福临怎样回答都改变不了结果,但他的反应却可以试出良心来。看他是个孝子,还是贪图富贵的小人。
福临当然也知道这点意思。这些年来揣摩朕意,他总能摸到一点门道。所以才听第一句时便浑身一震,待到后来时便只是软弱到发抖了。
皇太极为了海兰珠什么都做得出来。若为庄贵妃求饶,怕是要同归于尽的。可若不为她求饶,他便成了不孝子。若那样皇太极更有借口处置他。
他当然想保全庄贵妃,那是他的额娘啊!可是自己…
不管怎么做都是错,干脆赌了!福临低头咬牙,片刻后抬首露出笑容来:“谢皇阿玛恩典,只是儿子不敢愧领贝子之位,若皇阿玛恩准,儿子情愿全数抵了这罪过。额娘降位也是该当的,只是迁居寿安宫倒不必了。永福宫内一样可以礼佛。”
皇太极朝他一笑。
福临跪直了身子,背上积得全是汗。只是那谦卑的笑容却不敢有半分变动。
他只要皇太极信他孝心,信他绝没有再玩弄花样,因知骗过这一次便得了便宜,于日后也是有利的。
皇太极盯了他许久,似是要在他身上瞧出另一道影子,抬手拿帕儿抹去他额上的汗,笑道:“小五当年第一次用兵回来也似你这般呢。不过…他跪了两个时辰。”
福临察言观色瞧着皇太极的眼角皱纹有些绽开,心知必是放松了,身儿向前趋,讨好地攀谈着:“儿子比不得五哥,可是儿子会用心学的。只要皇阿玛给儿子机会,儿子会越来越好的。”他自是不知道当年硕塞因何事得罪皇太极,但硕塞是他的榜样。依样画葫芦总是会的。
皇太极抬手唤他起来,并没有再提刚才的话题,也没有再说庄贵妃。福临因此猜到自今而后庄贵妃即会变成庄嫔,也会搬到寿安宫中居住,他的建议被否定了,但他的贝子之位却是到手了。皇太极终是以大局为重,留了一分情义,福临对此也是了然于心。他不敢说恨,只是感激地抿唇叩首再谢了皇恩才起来。
皇太极原是冷眼瞧他,渐渐的却见缓和了。问起福临战场上的经历。福临立刻变得有些紧张,因那些刀光剑影浸透了他的恐惧和血汗,再度想起倒有些被迫的意味。幸好那些片断并不总是引人愁苦的。也有教人热血沸腾的时候。福临因想了起来,便变得眉飞色舞。一时天真,倒忘了是在皇太极的面前,竟是兴奋到伸手想要攀扶住他的肩,细细诉说。
手方才挨上去。皇太极便觉出了,不过没有动,由着福临靠近他。过了一阵,福临自己警醒过来了,吓得松手又去跪了:“儿子失仪了。”
皇太极蹙眉:“你怎得又跪了,起来吧。只要心思纯正便是朕的好儿子了。有空多读读法华经。”
“是。”福临紧张地抬起身子。心想这是皇太极委婉的暗示他可以去寿安宫见额娘。这是难得的恩典了,皆因他成器的缘故。他想起一年之约,如今他已是贝子了。接下来是贝勒,郡王,亲王。只要老天恩典再赏几次大风大浪,他便可以跃升了。
如今快到八月了,离着来年五月还差九个月。日子还是很紧迫的。
他想着,心里一半甜一半苦。倒不知是何滋味了,有些发呆。等到皇太极准许他出去,步子倒有些蹒跚。出了屋,在院子里偏是又跪了下来,朝着关睢宫的方向叩了三次头。
窗儿开着,皇太极在屋里瞧见了,立时有片刻的怔神。而后明了是福临在对海兰珠表达歉意,只是不敢上门去惹怒她罢了。他料定福临这动作必是不知道自己已经发现,所以才敢如此。心里一默,想到待福临是不是太苛刻了些,适才分明也瞥见颈下有伤痕,却不曾教福临卸了衣察看,怕是他已心痛欲死了吧。
世上的各种祸端,无非都是因着嫉妒罢了。皇太极正有些感伤,又忆起布木布泰做过些什么,他便又变得心如铁石了。只是布木布泰从贵妃连降两级变成了嫔,以后的日子越发地寡淡罢了。皇太极不愿再多想些什么,便抬手合上了窗户。
这边福临想去寿安宫见庄嫔,因是心急如焚便赶得极快,几乎是奔跑如飞了。中途却有人将他拦了下来。定睛看是乌尤和娜仁,顿时受到了惊吓。
乌尤是淑哲的奶嬷嬷,娜仁是诺敏的奶嬷嬷,两边同时找他,这倒成了奇事了。一边是亲姐姐,一边是侧妻,福临无所适从地叫嚷起来:“如今额娘要紧,都来缠着我做什么。”
都是来打听消息的,怕受到连累。皇太极和福临说了这么久,她们总要一个安心的法子。
面对至亲这副嘴脸,福临倒要气得吐血了,甩袖弃了她们,直奔向寿安宫。临进门前突然想起这儿是冷宫轻易进不得,便借无欲堂的后门穿了过去,并说是因着皇太极的口谕恩许才进到了里面。
庄嫔刚到不久,正和苏茉儿在整理床铺。因听到福临的唤声,惊喜交加地踅身。
“额娘!”压抑在心底的怨苦终于可以一泄。福临飞扑,投向庄嫔的怀抱,边哭边说:“儿子回来了!”
“起来,快些起来,让额娘好好看看你。”庄嫔拉起跪地的福临,也是一般地泪流满面:“总算是平安回来了!”她教苏茉儿端了凳,母子俩坐下好好说话。因瞧着福临的眉眼比一个月前更粗糙了些,极是不舍地抬手抚摸着,边摸边泣:“你瘦了。”
“儿子无事。”福临拢住她的手,怕她再向下摸便藏不住伤情。笑道:“皇阿玛赏了贝子之位。额娘不必再担心了。”
“那就好。我的福临终是有出头之日了。”庄嫔想着皇太极只降了自己两级,这是皇太极还她的人情。因福临得贝子之位,她总得是嫔位才不致引人讥笑。这样周全了皇家的脸面,也全了皇太极的威信。皇太极终是着重大局的。
而今,她虽是处身于这么尴尬的局面,却已是最好的结果了。皇太极宽免他们,有一大半也是为了朝廷,不愿让后宫之事令人诟病。
皇太极原本想借淮河之役造势,将弼尔塔哈尔和博果尔等年轻一代捧出来。而今占尽风头的是福临,他若一再打杀他,难免会让人议论是为了小八冤枉他,便教前期的心血白废了。所以他不敢舍本逐末。
庄嫔对这层意思自是领会的,也很高兴福临没有选择错误。否则现在他们便不能在一处说话了。为了宽他的心,庄嫔拍拍床头包袱,笑道:“我本来就带了不少东西,这儿也是什么都不缺,你不必担心我。倒是你,现在成了贝子了,日常行走要更加谨慎。用度也别太过节俭,失了脸面就不好了。皇上总也喜欢是知进退的儿子。你若一味节俭,他会疑惑你投其所好,那便麻烦了。”
“儿子知道的。”福临成了贝子,自会有相应的俸银。何况这次斩杀的人头会悬挂在四九城外示众,单是它的分量,也值许多银子,皇太极不会不赏的。
“没想到,往常轻易不得见,到了这儿,却能说上话。”庄嫔搂住福临的脑袋,依依不舍:“那些因果我知你要问,倒是不必了。”
“是诺敏吧。”福临怎么会相信庄嫔会为了离间海兰珠母子做出这么无聊又白痴的事,定是为了诺敏顶罪罢了。诺敏痛恨孟古青,所以才会不顾大局地陷害她。
庄嫔望着福临,她也是这样想的,只是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秘密,是她新近才知道的,令她极是激动,心里的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倒出来。她极是疼惜他,也知凭他的能力管束不了诺敏,便摇了摇头:“你想岔了,这事是我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