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在他们身后,还有一些未披甲的旗丁们。
一路没有遇到任何打击,顺利得让人不敢相信,不过攻进来,就没什么可怕的了。不管第二道土墙后有什么,看样子明军已经溃败。或许再进入第二道土墙,就可以看到他们慌乱逃命的身影。
只是片刻中,土墙内己布满了从各条通道内涌进的两白旗清军与蒙古军,他们中的一些人,已经向第二道土墙奔去。
分得拨什库一声嚎叫,手中的半月短柄斧一挥,立时他那队清兵随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往土墙那边奔去。他们果然不可小看,前方似乎没有危险,不过他们仍是重甲盾兵掩护在前,轻甲弓手随在两侧,张弓撘箭,时刻保持着警惕。
不过遍地的泥袋土筐,如果要警惕地往四面前方观看,有些保持战斗队形的清军战士不免绊倒,跌了个狗吃屎,大损他们大清国勇士的形象。
源源不断涌进土墙内的清兵们,一路磕磕碰碰,在这横向六百米,纵向近二百米的空间内,黑压压往第二道土墙涌去。

“进墙来的清兵,怕有几千人吧?”
舜乡军这边,静静的只闻寒风的呼啸声,王斗向土墙外张望了一下,外面黑压压的都是两白旗的盔甲旗号,看他们或慢或快逼来,各人离土墙只有五、六十步了。
“是时候了!”
王斗看了看周边的舜乡军们,土墙后静静蹲着四排火铳兵战士,由于军中现有一千六百多个火铳兵,而这第二道土墙宽只有三百余步,不到五百米,还要去了四个通道,诸多缺口,空间有限,所以王斗将火铳兵分为四排射击。
此时他们静静躲藏土墙之后,新进墙的韩仲部下火铳兵同样如此,他们静静蹲在第四排。
此外四条通道,诸多缺口后的火炮,也全部移入土墙之内,全军偃旗息鼓,就是等待清军入瓮,眼下他们终于来了。
王斗看了看火铳兵身后的长枪兵与刀盾兵们,此时他们也是整齐列队,严阵以待。
火炮弹药填好,各人手中火铳子药也早已装填好,火绳也点燃了,一切准备就绪!
王斗猛地看向谢一科,重重点了点头,谢一科也是神情激动无比,他惊天动地大叫一声:“击鼓!”
舜乡军激昂的战鼓声响起,立时全军呐喊,所有的火铳兵们,全部站了起来。前排的火铳手,黑压压的将自己火铳架设在土墙之上,所有的火炮,也全部从土墙边推出。
在那些清兵集体大吃一惊时,赵瑄声嘶力竭地叫道:“开炮!”
大地剧烈抖动,惊天动地的火炮齐射声响起,督标营四门红夷六磅炮,舜乡军十五门佛狼机中型火炮,二十五门小型佛狼机铜炮,三十门虎蹲炮一齐开火。
大股大股浓密的硝烟腾起,整个土墙周边似乎被烟雾笼罩,无数的铅丸向土墙前的清兵咆哮而去,无论他们穿了什么甲,持了什么盾牌,都没有丝毫的作用。
长达数百米的土墙前面,那些清军如风吹麦穗般倒下一大片,各人身上,无不是血肉模糊,布满密集的血洞。
更有数十人被打得直飞出去。
督标营的四门红夷六磅炮,霰弹射程在二百多步,便是舜乡军的十五门佛狼机火炮,霰弹射程也在一百多步。二十五门小型佛狼机铜炮,霰弹射程也近百步。
两道土墙之间,不过一百多步,大部分火炮直射过去,可以将整个空间打透。那些清兵密集涌来,从这头到那头,无人可以躲避,直接从头到尾,被打通一条条血肉胡同!
火炮声刚止,密集如爆豆般的火铳声又是响起。
第270章 最后一战
两道土墙的空间内,到处是狂叫乱喊的清兵们,他们大部分潮水般的往后逃,特别那些跟在身后的八旗蒙古军,更是个个跑得更快。也有一部分人被打蒙了,尖叫着不知该往哪里跑,又或找个什么东西遮掩一下。
“放!”
第四排火铳兵已是上前对他们射击,那些乱逃的清军胸前或后背冒出一股股血雾,踉跄着摔倒在地。余下的人磕磕绊绊,抛弃手中的兵器,抱头只想快一点逃出这块恐怖之地。
不过到处的泥袋土筐,又或地面横七竖八的战士尸体,还有不时踏上的大滩残肢鲜血,都让他们觉得这地面是如此难走。很多人被绊得摔倒在地,随后无数双大脚从他们身上踩过。
被踩的人放声大叫,挣扎着要爬起来,但劈头盖脸的大脚仍是不住踩来,直踩得他们说不出话来,头脸身躯被踩烂为止。
第一道土墙的五条通道挤满了人,或许人的心理下意识都是走大门。不过大门只有五道,又都有盾车挡道,想逃跑的清兵太多了,造成各通道拥挤如同罐头里的沙丁鱼,很多人被活活挤死或是踩死。
通道前许多辆盾车更是被着急的人群掀翻在地。
也有机灵些的清兵,从土墙上翻墙而出,从舜乡军这边看过去,密密麻麻都是爬墙之人。随后尖叫惨叫声不断传来,显是爬墙的清兵摔入墙下的壕沟之中,那边的壕沟都没有填上,深深壕沟内的尖锐木刺,有他们好受的。
看着溃逃的清兵,王斗深深呼了口气,他看向身旁的韩仲与温方亮,淡淡道:“追击吧!”
二人脸上都露出兴奋的神情,呛啷啷声响,各人抽出自己的佩刀佩剑,喝道:“兄弟们,随我杀奴!”
呐喊声响起,数百舜乡军长枪兵与刀盾兵随在二人身后追去,看他们密密麻麻追来,土墙内的清兵更是吓得慌不择路,个个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连滚带爬只是拼命逃跑。
不断有舜乡军追上他们,刀砍枪刺,将他们一个个杀死在地,这其中也有一些舜乡军绊倒。不过那些清兵毫无抵挡之心,或是尖叫逃命,或是跪地求饶,没有一个人敢回头作战。
韩仲兴奋过猛,踩在一堆血淋淋滑溜溜的大肠上,那堆东西在酷寒的天气中已经结冰,如踩在西瓜皮,香蕉皮上一样,韩仲向前猛扑出去,刚好扑在一个镶白旗清军马甲的身上。
那马甲不知哪来的儿量,尖叫着甩开韩仲的身体,有如神助一般,爬起身来就是一连串的跨栏动作,然后猛冲过对他来说是一人高的土墙,他跳过土墙后,外面一声巨响,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鲜货儿,跑得倒快…”
韩仲在身旁护卫的搀扶下,有些尴尬地爬起身来,继续领军追击。很快土墙内的清兵就不多了,随后大股大股的舜乡军直追出土墙之外,追杀那些清军溃兵,并驱赶他们冲击身后大阵。

韩仲与温方亮追杀,王斗领火铳兵仍在第二道土墙后不动。
鼻中一股股浓厚的硝烟味与血腥味,王斗口中呼着浓浓的白气,向墙外看去,两道土墙之间布满死相各异的清军尸体,他们或趴在地上,或趴在泥袋土筐上。
更多被火炮打烂的清军残肢,伴着地面一摊摊血迹。与清军尸身一样,都在寒冬中快速结冰硬挺。
那些头盔、兵器,旗号更散落得到处都是,看他们密集的尸身…
“应该有打死一千多个鞑子兵…”
王斗听到身旁各军官的轻声议论。
“此波奴贼损失不少。”
不知什么时候,卢象升来到王斗身旁,他脸上表情很精彩,他的中军亲将陈安也在旁拼命吸着气。
他们往更远处看去,在那边,温方亮与韩仲已经追杀出土墙颇远,那些清军潮水般溃败回去。
“差不多了,鸣金收兵吧。”
王斗自言自语了一声,又对卢象升道:“督臣,奴贼大挫,肯定恼羞成怒。末将以为,我等要做好他们火炮轰击的报复准备…”

此波攻击为正白旗与镶白旗一个甲喇的大部兵力,还有一部分的八旗蒙古军。两白旗的甲喇章京驱赶麾下大部分阿礼哈超哈营战士攻入土墙之后,起初一切顺利,二人与余下的清兵正要进入土墙之内。
随后,他们听到如雷般的火炮及火铳声,正在惊疑不定,他们就看到甲喇内大批战士惊恐地奔逃回来,特别以那些蒙古军叫声最大。他们砍了好几个溃兵,都阻挡不了他们溃败的姿势。
随着更多的人逃出来,他们也不得不往后逃命。在那些舜乡军追杀出来后,他们更是崩溃了,争先恐后往后面逃去。
在他们这片军阵的一百几十步外,列着两白旗另两个甲喇的满洲军及蒙古军,见他们溃逃回来也不客气,密密麻麻的弓手对着他们射出波波利箭,敢冲击他们军阵的,全部射翻在地。
那些溃兵回醒过来,往两边逃去,更重要的是,明军阵内,传出鸣金收兵的声音,这股要命的溃败才慢慢停止下来。
离土墙两里外的清军大阵中,看到前方的情形,再听到紧急军情传报后,多铎、多尔衮等人目瞪口呆,多尔衮的脸皮不断抽搐,他猛然发出一阵失常的大笑,笑中带泪:“好一个王斗,好一个王斗啊!”

全军面前,多尔衮将溃逃的两个正白旗与镶白旗甲喇章京头颅斩下,还有数百个逃兵,全部装入布袋用马蹄踏死。看着面如土色的各人,他冷冷道:“攻下明国宣大营地,斩杀王斗,就在今日!”
以多尔衮的织金龙纛为首,大阵中密密层层的清军旗号推进,一直推进到一里,他阵中那两门红夷十二磅炮,两门红夷二十四磅炮,更是抵近轰击。
清军的阵势王斗看得清楚,他与卢象升商议,打定了主意,坚守第二道壕墙,等清军进来后,再集中火力,给他们最大杀伤,看谁流的血更多,谁能坚持到最后。
清军大阵推进一里后,似乎有更多的人调往两翼,潮水般不断猛攻,此外他们的火炮,开始不断对舜乡军阵地发射。
每波几十颗大小铁球呼啸而来,都有如地动山摇,两道坚硬的土墙,不断被几十斤重的铁球砸塌。之间的泥袋土筐,更被击打得抛落空中,中间泥土飞扬,伴着片片布屑木条。
激飞的尘土还夹着股股浓密的血雾,那些清军尸体,不断被击中的炮弹带起,残肢鲜血乱飞。
呼啸而来炮弹不断打入营帐之内,更多的帐篷被打塌,核心防线更多的战车被打碎,内中粮草辎重被损坏。还有越来越多的医士伤员伤亡。似乎没地方是安全的。
在舜乡军第二道土墙后,除了地上堆满泥袋土筐外,清军发射火炮间隙,众军士还拼命的挖掘壕沟,将营地之内挖了一道又一道,然后很多军士躲到里面去。当然,这也要看运气,如果铁球当场砸在身上,便是躲藏到壕沟内也没办法。
清军两门红夷十二磅炮,两门红夷二十四磅炮不断发射着火炮,一波接着一波,大体每三波停歇一刻钟,让炮膛散热,显然那边的清军炮手有明白人。
作为卢象升的指挥车元戎车已经被砸烂了,望杆车还在,不过刁斗上的舜乡军旗手不断冒着冷汗,身下两辆战车如果被打中,从几十米高地方摔下来,他恐怕…
虽然有土墙,泥袋土筐,还有壕沟的阻挡,舜乡军与督标营战士伤亡不大,不过这种心理压力太大了。呼啸过来的铁球如果砸中人,那还不如当场死了的好。
王斗与卢象升躲避在第二道土墙之后,看着一发发炮弹从头上呼啸过去,也忍不住心惊。更让他们担忧的是两翼军情,那边的喊杀声一阵紧接一阵,也不知道两翼的杨国柱与虎大威在清军猛攻下,能不能抵挡住。
终于,清军的火炮停止了,王斗估算他们每门火炮已经发射二十余炮,应该要停下来散热半个时辰,否则红夷大炮就会炸膛。
王斗与卢象升站起身来,眼前一片狼藉,又听清军战鼓声响起,前方大声呐喊,似乎正面所有清兵都在冲锋,他们一波波如潮水般向舜乡军防线涌来。
看着前方黑压压人海,王斗吸了口气,多尔衮不会将所有兵力都压上了吧?
身旁的卢象升静静道:“国勤,生死存亡,就在今日,看来奴贼欲灭我等而甘心!”
他的口气很平静,脸上满是决然之色。
王斗还没说话,却听两翼的喊杀声越来越响,忽然杨国柱一个亲兵浑身浴血冲过来,对卢象升焦急禀报道:“督臣,张将军已然战死,奴贼大部涌入,杨军门与郭将军正与敌血战,末将营中,急需援兵。”
王斗一惊:“宣府参将张岩战死了?”
与此同时,虎大威中军亲将虎子臣也是急冲而来,对卢象升紧急道:“督臣,右翼大股奴贼涌入,我营力有不逮,请督臣速速支援。”
卢象升猛地对王斗道:“国勤,此处就交于你了,本督亲自领军支援两翼。”
王斗死死拖住他:“督臣,末将可调部分兵力支援,督臣不必亲涉险地!”
营地周边黑压压的人潮涌到,一片铺天盖地的生硬汉语声响起:“杀王斗,杀王斗,杀王斗…”
第271章 援兵
王斗令韩仲领麾下千总兵力支援杨国柱左翼,令李光衡领骑军战辅兵六百人,高寻总内三百余人支援虎大威右翼。温方亮千总部,钟调阳营部辎重队守护正面。
卢象升身旁,王斗领自己护卫,还有营部夜不收与他天威军余部站在一起,卢象升已经在做最后准备,他的亲将陈安为他仔细套上盔甲,外面仍是麻衣孝服。为防有失,卢象升还将自己总督大印绑在手肘之后。
王斗也在做最后准备,戴好自己的八瓣帽儿铁尖盔,身上精钢盔甲,双手戴上铁手套,左手又持一个厚重的皮盾,右手拿好自己的精铁长枪,将有可能妨碍杀敌的披风大氅抛到一边去。
自崇祯七年后,好久没有上阵搏杀,王斗没有丝毫害怕,反觉全身热血沸腾。
卢象升手上拿着他那把几十斤重的精铁大刀,听三面喊杀声越来越近,对王斗微笑道:“国勤,今日你我并肩杀敌,共同作战!”
王斗道:“能与督臣一同杀贼,是王斗之幸!”
卢象升哈哈大笑,凝视王斗:“国勤,卢某最幸运的,便是在宣府镇认识了你。”
王斗同样深深看向卢象升:“王斗来到大明,最幸运的,同样是结识督臣。今日便是战死,我王斗,无悔!”
二人伸出手来握在一起,都是哈哈大笑。
周边众人同样欢笑。
“好兄弟!”
他们相互拥抱,陈安与温达兴拥抱,谢一科与陈瑛拥抱,龙二与余猫儿拥抱,这一刻,他们放开自己心怀,不再掩饰自己情绪。他们的大笑声,盖过周边的喊杀声。

排铳巨响声响起,数十个身披蓝色外镶红边盔甲的镶蓝旗重甲滚倒在地,与此同时,墙外一波重箭射来,一片舜乡军火铳手闷声后退。
杨国柱的左翼防线,济尔哈朗的大批镶蓝旗军士,还有随在后面几个八旗蒙古军,已经密集涌入。密密层层盾车从第一道土墙各通道推入,随在各盾车身后两旁,还有大量手持重盾的各旗重甲,张弓撘箭的各旗弓手。
杨国柱的宣府镇正兵营已经退入第二道土墙死守,清军大波箭雨射来,杨国柱军中鸟铳手、三眼铳手伤亡惨重。昨日支援的督标营火器手也是不断倒下。两营战士大部分有铁制面具,身上或铁甲,或皮甲,或镶铁棉甲,但在这么近的距离,都没用。
众多清军重甲还从四条通道猛攻,杨国柱与中军亲将郭英贤率家丁在通道处与敌血战。
第二道土墙各条通道挤满了人,敌我双方都有,火炮早失去作用。杨国柱正兵营所有杀手队一队队列于通道之后,用自己的腰刀,钩镰枪,棍枪,镗钯与敌激烈搏斗。
到了这个时候,正兵营的辅兵们也是一队队挥舞自己兵器上前,杨国柱亲领余下不多的家丁到处支援。双方拼的就是血,看谁更能消耗支持下去。
杨国柱已经不知道自己军中伤亡多少,或许全军已经有一千几百人伤亡,战士们已经超强度发挥,再也支持不下去,全靠杨国柱领家丁堵塞死战,防线岌岌可危。
韩仲领军堪堪赶到,他麾下数百火铳兵上前一轮猛烈射击,三排火铳过去,清军措手不及下,土墙前密密麻麻的清军弓手被打死打伤两百余人,他们连滚带爬的逃回去,猛烈攻势为之一窒。
韩仲麾下的长枪兵与刀盾兵还快速接手各条通道的防务,他们刀盾兵掷出一片标枪,将涌进来的一批清军盾兵、枪兵钉死在地。数队长枪兵挺着自己长枪猛冲过去,立时将各条通道已经涌入的清军重甲赶了出去。
杨国柱大大松了口气,幸好王斗支援,否则他的左翼就崩溃了。
此时济尔哈朗已经进入土墙亲自指挥,在他喝令下,清军很快回过神来,他们略为调整,第二道土墙前没有壕沟,他们盾车密匝匝推近十几、二十步。在乙部火铳兵又一轮射击时,那些在盾车掩护下的轻甲善射弓手一波波密集箭雨过来。
双方互射,舜乡军火铳威力虽强,但在射速上,却比不过清军的弓箭。如此近的距离,清军利箭劲可贯穿重札,他们箭只又准又狠,陆续有舜乡军铳手被他们劲箭破开盔甲,射翻在地。
有些舜乡军火铳手脸上没有面具,面门中箭,这么近的距离,便是有铁制面具的军士,同样没有遮护作用。他们面具被射开后,或许还会造成更大的伤害…
鞑子弓箭凶猛,刚刚松了口气的正兵营与督标营火器手,在杨国柱喝令下,又鼓起余勇,纷纷涌上前去。
双方打红了眼,左翼防线完全被浓密的烟雾笼罩,喊杀声震天,间中夹着乱飞的箭矢,舜乡军火铳巨大的轰鸣,三眼铳惊天动地的响声,鲁密铳与自生火铳的声音,还有火箭鸣响之声…
“老杨啊,看来今日我们真要壮烈了。”
看着部内军士伤亡不断,医士们已经抢救不过来。通道土墙处的清军攻势一波比一波猛烈,从土墙外看出去,外面又是黑压压的人海,清军兵马似乎无边无际。
韩仲脸皮跳动几下,对身旁的杨通感慨道。
韩仲平日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今日却说出这样的话,可见事态的危急。
杨通站在韩仲身旁,昨日之战后,他总内的两队长枪兵已经废了,火铳兵也损失不少。他一个把总三百多人,兵额缺失众多,却无处补充。
听了韩仲的话,杨通轻松地道:“死便死吧,我杨通平日不怎么样,死的时候能象个男人,也不枉来这世间走一遭。”
他说话时表情很平淡,语气同样平静。
听了他的话,韩仲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他发觉,往常总是在人前点头哈腰的杨通,此时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气势。
韩仲忽然觉得自己不了解杨通。说起来,虽与杨通同为一个火路墩出身的老人,韩仲平日却不怎么看得起杨通,特别喜欢拿他被王斗打落的两颗门牙说笑,此时韩仲发现,自己错了。
他感慨地拍了拍杨通的肩膀,道:“兄弟,我们烂命一条,能随将军混到眼下这个身份,就算死,也值了!”
他回头望了王斗的中军部一眼,豪迈地裂嘴大笑:“只要将军不死,我们在保安州的婆娘与小崽就有人照料,死后我们还可进褒忠祠,年年有人香火供奉…值了,值了!”
他放声大笑,对杨通伸出自己手:“好兄弟!”
“好兄弟!”
杨通的手同样撘上。
二人相视大笑,声音远远传扬开去。

高寻张弓撘箭,“咻!”的一声,一只劲箭射出,正红旗巴牙喇牛录章京谭拜不可相信地捂住自己咽喉,慢慢跪倒在地。他身上有精良的水银铁甲,脖子上还有护具,不过都没有挡住前方射来的一只利箭。
谭拜慢慢跪下,日后清国的兵部尚书,吏部尚书,屡破明军赵光抃、范志完,吴三桂,白广恩诸军,又歼灭张献忠部的谭拜就这样默默死去。临死时,他看到前方那个俊朗无比的明国将官,正不断射出利箭。
他的箭术神乎其神,一个个旗中巴牙喇兵被他射翻在地。在他身旁,还有一个身材魁梧的明国将官,咆哮如雷,挥舞手中一杆大枪,一个个旗中战士,被他或挑或拍死在地。
“想不到我这样死去…”
这是谭拜临死前最后一个念头。
高寻与李光衡拼命搏杀,高寻两队火铳兵协防虎大威右翼土墙,此外还有李光衡的骑兵们,也是分出一半,手持火铳依墙而射。余下的骑兵们,则手持长矛腰刀,在各通道与清军搏战。
与杨国柱左翼一样,虎大威已是退守第二道土墙,他军中同样伤亡惨重,无力再战。因为有李光衡与高寻生力军加入,才堪堪止住崩溃最后一刻。不过清军太多了,在盾车的掩护下,一波一波的猛攻。
支援的舜乡军伤亡极大,特别是高寻,他麾下多为新兵,虽然这些天参与巨鹿营地防守,军士心理上对清军没多少恐惧之情,但作战技翘还是差了些。支援后,高寻麾下两队长枪兵,两队火铳兵,很快折损近半。
在右翼防线,已经是以虎大威,高寻,李光衡为首的军官在各条通道与敌血战,不过清兵太多,杀退一波,又换上一波。
虎大威全身浴血,他的麾下将士已经很多人战死,好容易将眼前这波正红旗巴牙喇兵杀退。他对李光衡叫道:“李把总,奴贼势大,我军寡不敌众,需再向督臣求援。”
李光衡苦涩地摇了摇头:“督臣还有将军那边,已经抽不出援兵了,现在正面防线,不到两千人,末将恐…”
虎大威呆了一呆,这个老将惨烈笑道:“也罢,我虎家世代为大明尽忠,今日便战死在这吧!”

在杨国柱左翼防线,杨通与韩仲战死了,临死时,二人脸上满是轻松的神情,特别是韩仲,还保持着裂嘴大笑的样子。二人身上伤口屡屡,满是密集的箭矢标枪,或是被砍断的枪杆,鲜血浸透衣甲。
二人表情很从容,很安详,并没有什么痛苦与悲伤之意。在他们前面一条通道上,由副把总自动升任为把总的沈士奇势若疯虎地与敌搏战,另一条通道上,杨国柱与中军亲将郭英贤也在拼命战斗。
在他们身后,刚自动升任为千总的钟显才抱着二人的尸身,在呜咽痛哭。看着前方仍是不断涌来的清军人海,他喃喃道:“真没有援兵了吗?”
看大股清军涌入,沈士奇等人力有不逮,钟显才猛地抽出兵刃,撕心裂肺地大叫:“儿郎们,杀奴啊!”
大波的舜乡军随在他身后,众人都是声嘶力竭地叫着,他们目光坚定,他们没有害怕,他们那排山倒海般的喊叫声如春雷般滚过大地。

在舜乡军正面防线,大批的正白旗与镶白旗清军也是涌入,他们以层层盾车为掩护,进入第一道土墙通道后。前方排了五、六层的密密盾车,用来抵挡炮火,然后驱使大量的杂役收拾土墙内的泥袋,不理会他们惨重的伤亡,为盾车的前进提供顺畅的道路。
舜乡军的火炮齐射,并不能将这些盾车全部打烂,而且没有架设火炮的地方,他们盾车还是不断推进,快速逼了上来。如两翼防线一样,那些盾车推近到十余步后,他们箭矢齐发,给舜乡军火铳兵带来严重的伤亡。
他们弓手众多,又有盾车掩护,正面防线仅余的数百门火铳,根本不能挡住他们前进的步伐。大量的清军盾兵向各通道涌来,王斗下令赵瑄领营部炮手后退,护住宝贵的炮兵力量。
随后双方便在各通道展开一系列的肉搏战,争夺战,不断有清兵涌来,然后被赶出去,再涌入,再赶出去。
卢象升已经与王斗亲自搏战,卢象升的大刀舞得虎虎生风,不知劈死多少人。王斗一手持枪,一手持盾,他左手盾牌挡住清军劈来的长刀重斧,然后右手长枪刺透他们的身体,或是重重铁枪拍下,将他们拍成肉饼。
“痛快,痛快!”
眼前通道上的尸体已经密密层层,不知多少是清军的,又多少是明军的,遍地鲜血横流。
又一波的清军被杀退,王斗与卢象升相视一笑,王斗对卢象升竖起了大拇指,夸他厉害,文臣领命,身先士卒,作战又如此勇猛,难得,异数。
卢象升同样哈哈一笑,对王斗竖起了大拇指,他身上满是鲜血,不知多少是自己的,多少是敌人的。
他手持长刀,威风不可一世。
清军似乎胆寒,犹豫不敢进,而在这时,王斗也接到钟显才通报:“韩千总与杨把总战死!”
王斗眼睛一红,见墙外犹豫良久的大股正白旗重甲又是涌到,他大声呐喊,急冲而去。
“保护将军!”
谢一科与王斗的护卫们,奋不顾身护在他的两侧,对护卫们来说,他们可以死,但将军不可以死。他们死了,家小还有将军照料,但将军死了,那就一切全完了。
卢象升同样舞着大刀冲上来,在他的身后,他的亲将陈安紧紧跟随,还有掌牧官杨陆凯,家丁陈瑛等人。他们心思与王斗护卫一样,他们可以死,但督臣不可能死。
“杀!”
“杀!”
“杀…”
不知道杀了多久,杀了多少波,王斗护卫一个个倒下,谢一科身上不知道出现多少道伤痕,钟调阳也重伤倒地。卢象升身旁,陈安战死了,杨陆凯战死了,陈瑛也战死了。
他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最后全身无力,被清军几根长枪刺入体内。陈瑛奋起余力,手上长长斩马刀将面前一个镶白旗重甲劈成两半。他哈哈大笑:“爷够本了,爷杀了十几个鞑子,爹,娘,大姐,二姐,小妹,你们看到了吗?狗儿给你们报仇了…报仇了…”
他大笑死去,脸上仍带着笑容。
“杀!”
王斗手上盾牌一个横扫,将左侧一个正白旗分得拨什库扫得吐血飞去。手中铁枪猛地砸下,将面前一个清兵砸成肉泥,他的长枪又猛地刺出,将一个镶白旗牛录章京与他身后一个马甲刺成肉串挂在枪上。
王斗身边不远,卢象升大刀大开大合,一个个清兵被他劈成两半,血雾飞扬…

一里外的清军大阵中,多铎面如土色,他喃喃道:“伤亡大太了,勇士伤亡太大了…这,这还要打下去吗?…”
他身旁各旗主同样如无人色,特别是各八旗蒙古旗主,更是双目发直。
多尔衮面色铁青,他咬牙切齿道:“继续攻上去,一个甲喇一个甲喇的填上,眼下是申时中刻,日落之前,一定要攻下宣大营地!”
他有些疯狂:“吩咐各旗,将营中巴牙喇兵全部派上去,敢有后退者,全部杀掉,全部杀掉…”
正在这时,忽听明军营地爆发出一阵欢呼:“万岁!”
接着多尔衮听到无数的八旗军惊呼:“明国援军来了!”
似乎无数的清军都在骚动:“左侧大营,左侧大营…”
多尔衮猛地回头,不由呆住了,只见那边的清军营地上,正爆发出一片火海,浓烟冲天。更让他惊住的是,那边滚滚冲来不知多少骑兵,他们势如破竹,从左侧的清军阵中直冲而来,所向披靡,没有人可以阻挡。
多尔衮就见左翼兵马不住溃逃,强攻之下,那边的清军早已力竭势尽。此时见明军援兵到来,立时一口气泄了,人人恐惧逃命。那波人马越冲越近,似乎可以看到,冲在最前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火红的披风飞扬。她策于马上,手中长枪直指。随在她身后,又是大股大股呼啸的骑兵们。
多尔衮喃喃道:“不可能,他们怎么会有援兵,明国敢战的,只有卢象升与王斗二人…”
多铎焦急道:“奉命大将军,明国援军来了,不知道他们来了多少人马,快退回营地吧,谨防有变!”
多尔衮脸色变了数变,最终叹了口气:“退兵!”

宣大营地一片欢呼,在这最艰难的时刻,突然有援兵到来,无不振奋。攻营的清兵人人恐惧,更听到鸣金收兵的声音,立时如潮水般的退了下去。
王斗也是欢喜大叫:“督臣,援兵来了,援兵来了…”
他看向卢象升,呆了一呆,身旁的卢象升脸色惨白,似乎站立不稳,他低声道:“王斗,扶我…”
王斗抢上一步,扶住卢象升的身体。接着王斗全身发冷,他赫然看到卢象升心口上插着一根长枪,枪杆虽是折断,但那枪头已是深深刺入体内。
王斗道:“督臣,你这…你这…”
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想去拔出枪头,却又不敢。
卢象升终于挺不住,他坐了下来,对王斗强笑道:“马革裹尸,战死沙场,这正是我渴求的,王斗你不必伤心…奴贼大部仍在,你要坚持下去…”
他头上冒出大颗大颗的冷汗,全身抽搐起来,显然支持不住。
忽然他想起什么,一把抓住王斗的手,焦急地道:“国勤,国勤,你要答应我,答应我…”
说到这里,他却是没有说下去,已是气绝。
王斗再也忍不住,双目涌出热泪:“督臣…”
他伏在卢象升尸身上,失声痛哭起来。
第272章 是我的失误
周边各人围拢过来,见卢象升死去,无不失色,个个跪倒在地。
督标营此时只余一小半人,主官只剩下千总杨国栋一人,他们拜伏在卢象升尸身周边,个个擂胸大叫,特别是杨国栋,更是悲痛不可抑止。
脚步声响起,却是两翼的杨国柱与虎大威赶到,看到眼前情形,呆了一呆。杨国柱颤抖着手抚上卢象升的尸身,看到胸前那根致命的枪刺。网巾麻衣上鲜血淋漓,身上不知多少伤口,唯有这根长枪要了卢象升的命。
杨国柱的手越发颤抖,他眼中泪珠滚滚而下:“督臣…”
他高声叫道:“督臣…”
拜在卢象升身前,放声大哭,场中将士,皆是落泪。
战马的嘶鸣声响起,一匹神骏的白马跑来,却是卢象升的爱骑五明骥。白马跑到卢象升身旁,用鼻子嗅了嗅,又用嘴巴拱了拱卢象升的身体,见他始终不动,白马发出一阵悲鸣,扬开四蹄绝尘而去,远远的不知去向。
所有人,都是呆呆地看着五明骥跑远。杨国栋双膝向前,为卢象升收整遗体,他将卢象升浸透鲜血的麻衣脱下,那块总督大印还绑在肘后。看到这个情形,他又是大哭。
王斗怔怔地站着,杨国柱与虎大威协助杨国栋收整卢象升遗体,不知什么时候,温方亮悄悄地来到王斗身旁。他身上同样伤痕屡屡,走路都有些踉跄。
温方亮低声对王斗道:“将军,韩兄弟与杨兄弟遗体运来了。”
王斗猛地看过去,却见沈士奇与钟显才抱着二人尸身前来,呜咽地拜在地上:“将军…”
二人高声痛哭,王斗双目发直,他慢慢走到韩仲与杨通尸身前面,颤抖着手抚上二人的身体,慢慢的,他泪珠一颗一颗的滚落下来,最后泪如雨下。
在王斗身旁,李光衡也是泣不成声,他指着韩仲尸体骂道:“…你这浑小子,怎么就这样走了?你走了我家女儿怎么办?她今年才十七岁啊…”
他眼泪纵横,身旁的高寻等人只是不住劝慰,王斗站起身来,忽然他一个踉跄,站立不稳,身旁的温方亮与孙三杰等人忙上前扶住王斗的身体。
温方亮哭道:“将军,韩兄弟与杨兄弟为国战死,人死不能复生,将军要保重身体…”
他想劝说什么,最后却是哽咽,难以出声。
脚步声响起,一个声音高声道:“将军,下官领军来援,侥幸赶到。”
随后他惊叫,声音颤抖:“啊,韩千总,杨把总,还有这…督臣,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人都死了…”
却是镇抚官迟大成,他围绕几人尸体惊叫,有如世界末日。
王斗看到迟大成身后不远,那土墙通道上又站着一群人,为首一个女子正静静地看着自己,她披着皮甲,系着大红披风,用帕巾包着头,手上拿着一根长枪,正是许月娥。
王斗慢慢平静下来,见他看来,许月娥上前几步,拜伏在地:“月娥领军来迟,望将军恕罪。”
她身后众人一齐趴伏在地,王斗看了她良久,沉声道:“许娘子请起。”
许月娥谢过王斗,站起身来,她身后各人也是一同起身。
面前的许月娥容色比初见更为坚毅,举手投足中多了一股自容与自信。她持长枪静静而立,寒风鼓起她的披风大氅,颇有一种英姿飒爽的味道。她神色间隐隐的骄傲与从容,比起当日在靖边堡与舜乡堡的潦倒,已是不可同日而语。
王斗目光扫去,许月娥不由自主低下了头。在她身后两旁,同样有几个披着皮甲的女子,似乎作为她的贴身护卫,便是当日舜乡堡同一批逃军,见王斗看来,她们个个避开双目,神情不安。
在许月娥身后,还站着几个粗壮的汉子,个个身上披着盔甲,似乎是缴获自清军的甲胄。他们看向王斗的目光有些好奇,眼中更透着桀骜不驯,他们眼睛在许月娥与王斗身上打转,似乎奇怪大当家的为何对眼前这个明将如此恭敬。不过他们没说什么,只是不住看着许月娥的眼色,显然许月娥在他们心目中威望极高。
在第二道土墙外面,还有一千多个粗壮汉子,他们打扮各异,或穿着棉袄皮袍,或披着盔甲,手上武器更是五花八门。个个或牵战马,或普通马匹,或牵骡马,打量周边眼神颇有些肆无忌惮,见土墙周边遍地鲜血与尸体,破损的战车与兵器旗号更是散落满地,无不是龇牙咧嘴,长吸短气。
不过他们虽然桀骜,却没有人说话,列队也颇有样式,颇有军伍味道。
王斗打量许月娥良久,他身后的温方亮,钟显才,高寻等人同样看向许月娥那边,众人神情各异。在土墙内,众多宣大官兵也是看向他们,眼中透着好奇,来援的竟不是官兵…那领头的女子是谁?
杨国柱与虎大威也是来到王斗身旁,杨国柱道:“王将军,此女是谁?”
王斗道:“军门,这位是许月娥许娘子,当日,她曾在保安州舜乡堡。”
杨国柱看看许月娥,又看看土墙那边的众马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虎大威在旁低赞一声:“好一个女子,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王斗沉声道:“许娘子,这位是宣府镇总兵官杨军门,这位是山西镇总兵官虎军门,你快来拜见。”
许月娥走上前来,对杨国柱与虎大威拜倒:“保安州舜乡堡军妇许月娥,见过两位军门。”
杨国柱道:“许娘子请起,你领一干义士前来救援,忠肝义胆,本军门定要向朝廷上书,以为表彰。”
许月娥神情不动,淡淡谢了一声。
王斗问道:“许娘子,你领多少兵马来援?”
许月娥拱手道:“回将军话,月娥领杀奴军一千五百员自赞皇县出发,实到一千三百余人。”
“杀奴军?”
杨国柱与虎大威互视一眼,虎大威沉吟道:“好象听过。”
王斗道:“许娘子远来救援,实是辛苦。”
他吩咐了一下,辎重营把总钟调阳身受重伤,便由高寻与镇抚迟大成将许月娥等人领进营去,安顿好后,再说后面之事。许月娥谢过王斗,吩咐了几声,立时土墙外的马贼们喧腾起来,在宣大官兵的注目中,他们牵着马匹鱼贯而进。
许月娥对王斗等人拱了拱手,在镇抚迟大成等人的带领下,往营地内部而去。她身后各女看也不敢看王斗一眼,躲躲闪闪,跟在她身后去了。
王斗看那些跟进来的马贼竟都是精壮的汉子,他们每个人身上血腥味极浓,显然久经战事。乱世中能活下来、而且壮大的马贼,其实多半富有作战经验,否则早就被同道或是官兵剿灭,他们欠缺的只是纪律。
不过眼前这些马贼组织性不错,真不知道许月娥是如何操持出来的。
在场宣大官兵也看出来了,这些援兵多半不是什么良善之辈,甚至连民团义勇都不是,极有可能是哪个寨子的刀客马贼。不过有援兵到就好,特别他们解了方才清军之围,又听闻这些人是奉王将军之令前来救援,所以各人对他们极为欢迎。那个为首的女子,更是众人议论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