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象升站在中军部高高的元戎车上,宣大营地三面防线一目了然,看到正面防线清军溃败的情形,他不由感慨王斗部战力的强悍。
各面火炮射击后,营地三面都有清军重甲突进来,依墙防守还好,正面搏战时,两翼仅数百清军势如破竹,一直深入防线之内。还是两镇的总兵亲自上阵,领着家丁们拼命搏杀,才将这些突进土墙来的清军们赶将出去。
能赶出去已经很不错,想如王斗部一样再追杀数百步,实在是不可能。
此时已是午后,因为正面攻势的溃败,清军为防生变,很快下令鸣金收兵,他们潮水般退回营寨,留下遍地狼藉的战场。
宣大军出来打扫战场,从昨日下午到今日下午,王斗估计三营将士杀死杀伤清人不少,不过此次的首级收获却很少。
因为清军的尸体,伤员,还有散落的兵器旗号都被他们自己收回去了,只余最后一波攻击时,舜乡军杀得正面攻墙的清军溃败,又追杀数百步,才砍到了两百多颗脑袋。
其中一百多颗身着盔甲,余者穿着皮袍棉袄,留着小辫,尸体上只有一把简陋的兵器,显然是随军的阿哈等奴隶杂役。
杨国柱与虎大威的两翼,杨国柱砍到了三十多颗脑袋,虎大威砍到了二十五颗清军脑袋,都是从留在土墙内的清军尸体中砍来的,至于土墙外的清军尸体伤员,那就不用想了。
确实,野战或守城时,想斩获对方军士首级,真的很难。如果不是无可挽回的大溃败,一般各方战死战伤将士的尸体伤员,都会被他们自己抢回去。除非那些不可抢回的敌军尸体,其首级脑袋才会成为对方的战利品。
明军大多据城而守,不敢野战追击,除了攻上墙的清军尸体,还有城下几十步内的尸体外,一般余下的尸体伤员们,都会被清军自己抢回去,或火化,或运回乡。战时抢回己方战士的遗体,在清人军法中可是大功,如果运尸回乡,更可得对方家产一半。
虽然舜乡军在宣大军中斩获最多,不过王斗却高兴不起来,仅仅这几天的战事,自己部下伤亡已经高达三百余人。单单方才那场肉搏战,短短时间内,死在对方标枪与长枪下的舜乡军高达六十余人,还有数十人受伤。
如果激烈的战事再持续几天,自己军中士兵还要折损多少?
算起来,从京师东郊之战到定州之战,加上现在,王斗入卫以来,军中士兵先后伤亡人数已经在五百人以上。他的优势只不过有源源不断的人马补充罢了。
前几次伤亡两百多人,都经过补充。不过此次被围,却没有人员再过来补充,死一个少一个。
更让王斗担忧的是两翼的守军可否坚持住,如果他们顶不住溃散,河边这一万人…

打扫打战场后,卢象升又下令生火造饭,犒劳将士。
不过集中在卢象升中军大帐中的各将都是阴着脸,气氛沉闷。
杨国柱与虎大威饱经沧桑的脸上满是沉痛,他们清点自己军中将士后,都是吓了一跳。从昨日下午激战到现在,二人军中,杨国柱伤亡近达五百人,虎大威伤亡也在四百多人。
虽然二人军中伤亡人数,阵亡的只是小半,各约一百几十人,余者大多中箭暂时失去战斗力。不过这天寒地冻的,随便一个小小伤口,都有可能让这些人失去性命。最终受伤的人中,可能有一半的人活不下来。
二人各两千战兵,如此高的伤亡率,严格来说,他们的正兵营已经被打残了,如果换成别的明军,或是野地浪战时,大伙早崩溃,争先逃命去了。
杨国柱与虎大威清点人数后,都从辅兵中补充了一些人进入战兵队。不过那些辅兵多是卫所的军户,他们补充进来,更进一步降低了军中的战斗力,二人也没有办法。
在场众人各怀心事,宣府参将张岩一直位于卢象升的中军部没有参战。当然从明日起,他也不能再置身事外,杨国柱提议他军中两千人,各分出一部分协防左右两翼,虎大威表示赞同。
王斗严守正面,压力极大,想必已经分不出兵马,他又战功卓著,麾下骁勇善战,自然没人抢他的兵。
张岩区区一个参将,平日不显山露水的,自然不能违抗两个总兵的提议。
王斗看他仍是威严立坐,静静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张岩道:“我军作战已是五日,敌众我寡,援兵不至。督臣,两位军门,王将军,不若我们从蒿水桥往西面突围吧,那边敌少,以我宣大军的骁勇,当可冲出重围。”
卢象升,杨国柱等人还没有说话,王斗已是道:“督臣,万万不可!我将士坚守营寨,全凭一股锐气。若是一退,军心斗志尽失,敌骑数万穷追,后果不堪设想!”
这张岩真是晕了头了,不比坚守城寨,这一退突围,定是全军逃命,重演松山之战的翻版。卢象升,杨国柱,虎大威军中多骑兵,或可快速逃离。自己与张岩营中多步卒,能逃得性命的,定然十不存一。
而且全军这一逃,恐慌之下,粮草辎重尽失,便是卢象升,杨国柱,虎大威等人短暂逃离,这大寒的天气,饥寒交迫的,他们军中的骑兵同样会大片冻死,累死,饿死。余下的军士,能活的也是少数。
这也是多尔衮等人围三阙一的险恶用心,所以虽说有蒿水桥可以往巨鹿西面撤退。不过王斗等人始终不敢动这个念头,唯一道路,血拼,让多尔衮等人知难而退。
或许援兵到来,解除围困。
主动撤离,想也不能想。
卢象升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他厉声道:“奴贼虽是势大,然我军坚守营寨,未必没有存活的希望。我军虽然损失大,但奴贼损伤更大,如王将军所言,坚守营地,与敌最大杀伤,待高监军援兵到后,我军内外夹攻,奴贼定可一鼓而除,我大明再无东事之忧。”
他环顾众人:“此为舍身报国之时,众将均需勇猛杀敌,若敢言后退怯缩者,本督当请出尚方宝剑,就地正法。”
张岩大惊,跪伏在地,诺诺称是。
卢象升喝斥后,又对众人好一番鼓励,老实说大敌当前这类阵前斩将,他也只得说说。
大明到了现在,文贵武贱的局面早已不在,特别对各有实力的将头军阀们,各文官早从以前的随意指使变成低声下气甚至委曲求全。以卢象升在宣大的威望,也只得尽力激励各将杀敌,浇灭他们心中保存实力的想法。
杨国柱与虎大威是老军伍,当然明白撤退突围的祸害。撤退就是全军覆没,坚守,就算战死一半人,至少还可保留一部分军中种子,孰轻孰重,一眼便知。
不过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只得指望高起潜了,各人都议论起关宁援军何时会到达。
王斗静静听着众人议论,内心却是愤恨,足足五天了,他不相信高起潜等人没有接到求援消息。他们还在旁观?在他们内心中,党同伐异就如此重要,党争胜过一切国事?
孤军被困,最怕就是外界没有消息,又算高起潜等人作个姿态,也可以极大鼓舞军心,连这个都不愿意?

在宣大营地东面,清军密密布下的营帐,一直从漳水河边绵延到营地前数里。
似乎望不到边际的营帐旗海中,在多尔衮的豪华火炎金顶大帐内,济济满帐的清将正在议事,一个个八旗满洲及八旗蒙古的旗主们,正将他们旗下的伤亡人数报上来。
第267章 红夷大炮
在巨鹿围困宣大营地的清军中,有八旗满洲正白旗,正红旗,镶白旗,镶蓝旗的全部军队。八旗满洲镶红旗旗主杜度与八旗蒙古正红旗旗主恩格图留守通州,不过他们已经派遣一部分军士,押解几门巨大的红夷大炮,很快就会到来。
除了这些八旗满洲军队外,清营中还有八旗蒙古正黄旗、镶黄旗、正白旗、镶白旗、正蓝旗、镶蓝旗、镶红旗的全部军队。还有外藩蒙古三旗军队,十几个东北、蒙古高原等降附小部落。
此外还有两万多的阿哈杂役,如果这些人算上,围困宣大营地的清兵计有六万四千多人。
今日攻打宣大营地,多尔衮的正白旗领外藩蒙古喀喇沁部,八旗蒙古正白旗、镶白旗,还有一些东北降附小部落,也就是后世的布特哈八旗一部分,加上三千多的阿哈等杂役攻打王斗正面。
镶蓝旗旗主济尔哈朗领本旗大部军士,外藩蒙古土默特右翼,八旗蒙古正黄旗、镶黄旗,一些降附小部落,加上四千多的阿哈等杂役攻打杨国柱左翼。
岳托的正红旗大部,领外藩蒙古土默特左翼,八旗蒙古正蓝旗、镶蓝旗,加上四千多的阿哈等杂役攻打虎大威防守的右翼。
八旗满洲镶白旗旗主多铎没有出战,领军留守大营,督促旗丁杂役等制造器械,四处掠获粮草辎重等。
“今日之战,我各旗勇士伤亡八百八十七人,其中披甲人一百八十四人,旗丁一百二十八人…”
这是镶蓝旗旗主济尔哈朗的禀报。
岳托作为扬武大将军,理论上与多尔衮平起平坐,自然没必要向多尔衮禀报什么,不过他也向众人通了气:“…各旗勇士伤亡七百五十三人,其中披甲人一百二十四人,旗丁九十四人…”
多尔衮神情平静,听完各旗的伤亡数字后,心下还是松了口气,还好,八旗满洲与八旗蒙古的勇士伤亡数目不大。这仗,还可以继续打下去。
今日之战,他正白旗领数旗攻打王斗正面,各旗伤亡人数近千人,不过披甲人与旗丁伤亡人数合起来不到三百人,损失虽大,但对多尔衮来说,还可承受。
也怪不得多尔衮这样想,他们八旗军的结构有些特别,大体为阿哈、披甲人、旗丁三种。
阿哈即奴隶,或为汉人、或为朝鲜人,或是东北各部落中人。这些人无甲,甚至有些人连兵器都没有,随军出战时,他们一般只是作为杂役或炮灰使用,或喂马造械,或填取濠沟,或挖掘城砖使用。
每次随军人数虽多,有时可达数万人,不过并不列为清国军队人数。这些人是清军辅兵中最大头,由于这些人家小留在后方,他们如果逃跑,家小就别想活命,由不得他们不卖命。
而披甲人多为东北各降人部族,民族多样,多为黑龙江与松花江流域的鄂伦春人、锡伯人、鄂温克人、索伦人、达斡尔人、赫哲人、苦夷人等,满洲人称他们为野人,多从各个山地河流搜罗而来。
由于这些人战力强悍,所以他们是清军中炮灰的主要对象。死兵在前,锐兵在后,该处死兵,很多便是这些部族中人。由于战事频繁,这些被充为炮灰的东北部族兵,到了后面,很多部落都消失了。
便如赫哲人,明中叶时,还是几万人口的大部落,到了满清入关后,全族死得只余几千人。一直到了后世,全球赫哲人的总人口不到三万人。这便是东北炮灰部族的典型代表。
他们虽号称死兵重甲,其实也是奴隶兵,没有自由,不可逃跑,否则就是全部落等着被剿灭的下场。
披甲人地位高于阿哈,最后才是满蒙八旗的旗丁们。
八旗以牛录为单位,三丁抽一,一丁披甲,余者为散丁。这些披甲兵中,一部分为巴牙喇兵,余者为步甲、马甲兵。战时披甲旗丁为主力,余者旗丁作为普通士兵使用,大多要随军出战,上阵撕杀。
皇太极时改革军制,设立巴牙喇营,阿礼哈超哈营,噶布什贤营后同样如此。
在八旗制度完善后,清军与明军交战,向来第一波先驱汉八旗作战,第二波驱蒙古部落兵作战,第三波驱东北各部落兵作战,第四波驱蒙古八旗作战,最后才是八旗满洲的军队上阵。
虽然现在清国八旗蒙古与八旗汉军的结构还不怎么完善,不过驱使炮灰杂役攻城攻壕作战,八旗满洲各旗主们已是极有心得。
今日激战下来,看似八旗军一天就伤亡二千五百多人,其实近达二千人的伤亡都是军中杂役。军中外族披甲人,甚至满、蒙八旗的旗丁伤亡人数较少。
对八旗来说,那些杂役无足轻重,只要从大明等地掳获了人口,要多少有多少。至少披甲人,消耗完了,再去深山老林子抓就是。只要旗丁大部不失,那些部落还不乖乖就范?
昨日下午清军攻打营地,各旗伤亡人数上千人,今日激增到二千五百人。算算初次进攻宣大营地的伤亡人数,几天下来,围在巨鹿的八旗军伤亡己高达五千多人,其中旗丁的伤亡人数也超过一千人。
加上通州与定州等地八旗满洲镶红旗、镶白旗等折损的兵马。单单死伤在宣大军手中的清兵们,已经接近八千人。对于八旗来说,这是一个巨大的数字。
损失的人马中,八旗满洲镶红旗与镶白旗已是伤筋动骨。镶红旗连带两个八旗蒙古,最终折损人数一千三百多人,大部分是披甲人与旗丁。不算杂役,多铎的镶白旗损失了一千多披甲人与旗丁,幸好近千的重骑与巴牙喇兵保住。
也是多尔衮等人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多驱炮灰杂役攻濠,所以连日攻打宣大营地来,旗丁们的伤亡人数才增长不那么快。但可以肯定的,最终要消灭卢象升,王斗等人,此次入关的八旗军,满蒙正牌旗丁伤亡人数恐怕要超过三千人。
此次入关的清兵,八旗满洲五旗约三万多人,加上八旗蒙古、外藩蒙古两万多人,连上各降附小部落,总兵力在六万多人。还有近三万的杂役,号称十万。
到了现在为止,清军伤亡己近一成,依他们伤亡承受不足百分之六的能力,其实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

各旗伤亡数目统计完后,在场众人都是一片沉默,八旗满洲各旗旗主都在心疼自己旗中战士的伤亡。虽说这几天死的大部分是各旗杂役及炮灰。不过就算各人披甲旗丁与未披甲旗丁死伤几百,都让他们受不了。
作为炮灰的披甲人及杂役们在帐内根本没有代表,自然轮不到他们发言。外藩蒙古与八旗蒙古各旗主们,也是心下暗暗愤怒,那些胆小如鼠的满洲人,打仗只会躲在后面,让他们这些大蒙古勇士前去送死,作为成吉思汗的后代,他们当然不干!
他们入关是来捞好处,不是与明人拼命来的。
要拼命,就让那些满洲人去拼好了!
不过八旗满洲势大,他们主力仍在,各旗主虽在心内诽谤,面上各人只是作深思、沉吟、沉痛状。
对于蒙古人的想法,多尔衮当然心知肚明,特别是八旗蒙古,更是出名的首尾两端,有好处才上,没好处闪得比谁都快。可恨自己满洲人还要极力笼络他们,皇太极几个女儿更是全部赔出去。
看他们的神情,显然这几日残酷的战事已经让他们胆寒了,看来还得靠自己满洲勇士啊,多尔衮内心感慨了一阵,先开口道:“今日作战,我大清国勇士已经攻入明军壕墙之内,两翼的明军,更是差点溃散。他们胆气己失,只要我们乘胜追击,继续猛攻两翼,攻破明国宣大营地,只是这一两日之间的事。”
镶白旗旗主多铎,立时附合哥哥的话:“不错,明军锐气己失,只要我军乘胜直上,调集精锐猛攻两翼,两翼一破,明将王斗数面受敌,他部下再骁勇能战,也一样回天无力。”
“良机到了!”
多铎最后总结道。
一个头戴皮盔,内穿柳叶明甲,身材矮壮的中年蒙古将领瞥了多铎一眼:“豫亲王是不知道那明将王斗的厉害,今日下午,我军已经攻入他的防线,结果被杀得溃败。看他守护正面防线还有余力,如果他派出援兵支持两翼,那又该怎么办?”
此人面目焦黄,大饼脸,小眼睛,典型蒙古人相貌,却是外藩蒙古喀喇沁部的固山额真古鲁思辖布,他不敢对多尔衮怎么样,但听多铎这样说,却忍不住出言讽刺反驳。
听他这样说,各外藩蒙古与八旗蒙古众旗主都是在一旁看好戏。
多铎一瞪眼,正要说什么,多尔衮已是接口道:“多棱贝子不必担忧,明日作战,我大清兵继续重兵猛攻正面,定让那王斗分不开兵来。”
他双目扫向多铎:“明日作战,豫亲王随本大将军一起攻击王斗壕墙。”
多铎一呆,只得起身领命。
他坐下后,心中暗暗叫苦。多尔衮这两日让他留守大营,早招来怨言无数。看来今后几日的激战,自己想避战保存实力,是不行了。
他在定州损失惨重后,只得将旗中一部分未披甲旗丁抬为披甲战兵。又将一部分杂役抬为未披甲旗丁,勉强将旗中阿礼哈超哈营的军士名额补足,不过这其中的战斗力,自然远远不能与以前相比。
多铎早吃够了王斗的苦,明日这一战,这个…
多尔衮继续道:“而且,明早从通州运来的几门大将军炮就会到达,火炮轰击下,那王斗怕是自身难保。”
听多尔衮这样说,众八旗蒙古旗主都是兴奋起来,他们早尝够了明军火炮的亏,也让对面的那些明军们,尝尝火炮的厉害。
第268章 看他们的血,有多少来流
多尔衮趁热打铁,道:“诸位王爷,卢象升与王斗已然失去锐气,只要我大清兵再雷霆一击,明国宣大营地必破。”
他双目炯炯:“此次入口,放眼明国上下,只有卢象升敢战,而那王斗被誉为勇冠三军,杀伤我大清兵众多。只要这二人一死,明人军心士气尽失,再无抵抗之军,我大清兵定然所向披靡。”
他道:“二人一死,明国宣大部尽灭,我大清兵便可以尽情劫掠。掳获了人口财帛,不论诸位王爷损失多少,料想皇上都会给诸位加倍补偿。”
多尔衮此言一出,各个外藩蒙古及八旗蒙古的旗主都是眼睛发亮,奉命大将军说得极有道理。
不说多铎又是大声赞同,就是岳托,济尔哈朗也是出声支持多尔衮的言论。他们虽然不满多尔衮的跋扈,不过作为八旗满洲的成员,见自己的盟友八旗蒙古现出犹豫的神情,他们此时只得站在多尔衮这边。
军中伤亡这么大,各人都是骑虎难下,如果不攻破宣大营地,为今后顺利劫掠提供保障,那这些日各旗的伤亡,都是白费了。更重要的,他们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岳托道:“明国监军高起潜领军到鸡泽己有三日,离巨鹿不过数十里,他们会不会趁我大清兵急攻宣大营地,从背后对我们发起一击?”
多尔衮不屑地道:“他们有这个胆子吗?哨探所闻,高起潜的关宁军在鸡泽高墙深寨,一副坚守的态势,恐怕更担忧我大清兵对他们发起一击吧?”
在场各清将都是一阵大笑,话虽如此,多尔衮还是与岳托等人商议防范设伏之事。

崇祯十一年十二月十二日,上午。
今天的清军营地似乎久久没有动静,一直到了午时初刻(上午十一点),清营中终于有了动静,号角声中,他们又密密麻麻出来,汇集整队,忙了半个时辰后,从三面黑压压合围过来。
与往常不一样,他们密密的战车推进到二里时,便停止不动。王斗等人吃惊地看到他们从阵后推出四门火炮,虽然远远的看不清楚,但还是可以看到那几门火炮的巨大。
王斗惊疑不定,赵瑄面如土色上来向王斗禀报,依他估计,清军那四门火炮,两门是红夷十二磅炮,更有两门是红夷二十四磅炮,射程都在两里之外,自己军中的红夷六磅炮与佛狼机火炮,根本打他们不到。
赵瑄喃喃道:“鞑子从哪弄来的这几门火炮?”
他叫道:“我知道了,定是从通州还有宛平运来的,鞑子那边定有京营的炮手。”
他恨恨不已,明末朝廷督造的红夷大炮质量优良,不过没有过硬的炮手,操作不当也会炸膛,便如前几日清军的火炮一样。大明有操作红夷炮经验的只有九边军队,京营炮手与和投清的孔有德部。
如果真有投敌的京营炮手操作,几门红夷大炮轰击过来…
韩仲,温方亮等人都是焦急地围在王斗身旁,王斗看清兵那边火炮围着一堆人,忙忙碌碌在装填弹药,看来离发射不远。王斗猛然喝道:“传令营中的辎重兵们,快速用布袋盛土,布于防线之内,若是有木筐之类,也全部盛满土,同样布置。”
王斗猛然想起后世防御实心滑膛弹的手法,此时的火炮,最怕就是跳弹之类,至于土墙壕沟,要轰就任他们轰好了。那低矮的土墙,如果他们轰得到的话。
在王斗传令下,营中所有的辎兵们,都是紧急运作起来,王斗同时派人传告卢象升,杨国柱等人,让他们派人协助。
同时王斗还下令自己营中所有军士,都躲藏到两道土墙身后去。立时王斗与自己中军部躲藏在第二道土墙之后,韩仲与温方亮部中所有军士,都是躲藏在第一道土墙之后。
卢象升在王斗的劝说下,也下了元戎车,与他一起躲藏在第二道土墙之后。各营的辅兵们,得到王斗的消息后,也拼命挖土盛袋起来。军中有筐之类,也全部找出来装土。
有如地动山摇,清军那边一颗炮弹呼啸而来,重重砸在舜乡军第一道防线的空地中,二十余斤重的大铁球击打在坚硬的地面上,用力弹起,直冲而去,将第二段土墙冲击出一个大大的缺口。
那铁球余威不失,滚跳回来,将密集聚在第一道土墙后的几个舜乡军长枪兵、火铳兵小腿滚断。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王斗紧咬着牙齿,喝令中军部医士将他们抬下去救护。略略等了半刻,就听清军那边一阵阵炮响,接着便听几十颗铁球相继而来,竟是清军的红夷大炮使用了弹托群子,每大弹一个,伴着十几个小弹。
这些炮弹呼啸而来,不断砸在舜乡军前后土墙防线,还有各道矮墙壕沟上,密集的铁球在地面跳跃翻滚,不时有舜乡军士被炮弹带中。清军的弹丸还打入营帐里面,将内中帐篷打得一塌糊涂,有的帐篷甚至焚烧起来,核心防线也有好几辆战车被打得碎裂,内中一些医士阵亡受伤。
营内忙着填土装袋的各营辅兵们,也不断被炮弹滚中带倒,他们惊叫着到处逃跑,随后又被激弹来的炮弹带中。
韩仲紧紧躲在土墙之后,见清军炮火不断,他骂了一声:“这帮鲜货儿,有完没完?…”
话音刚落,一颗二十余斤重的大铁球砸在他身旁的土墙上,那坚硬的土墙立刻被打塌一大片,韩仲满身满脸的土逃了开来,却见旁边一个护卫半截身子已经被炮弹打没了。
“轰”的一声巨响,架设在一条通道上的一门红夷六磅炮被一颗红夷十二磅炮的弹丸砸中,立时那门火炮当场砸瘫,铁球夹着炮架炮轮乱飞。
“奴贼声势好大,我将士伤亡不小…”
清军几十颗大小铁球连续过来三波,才暂时停了下来,显然炮膛发热,需要停下来散热一会。
王斗与卢象升站起身来,眼前景色如人间地狱一般,两道防线的地面,到处是鲜血残肢,军士们的惨叫声声响起。那些受伤的军士,被铁球带中的,无不是身死骨折,伤势极惨。
清军有了远距离大威力火炮,看来这仗,是越来越难打了。王斗估计清军仅仅这几轮火炮发射,已经造成己方军士一、二百人的伤亡,余者各营辅兵不知多少。
特别这种炮击对士气打击极大,还好舜乡军平时训练严格,将士虽受不小创伤,这轮炮击还不至于崩溃。
听了卢象升的话后,王斗沉默一会,说道:“奴贼有红夷大炮,我军虽措手不及,但只需在各处安设泥袋土筐,挡住他们弹丸翻滚,还是可以避免军士伤亡的增大。”
卢象升缓缓点头,二人静静看着场地,各营密密麻麻的辅兵们,已经顾不上争救伤员,在将官们的喝令下,都是争分夺秒,将填上土的泥袋土筐,布于防线的各处。找不到袋子筐子的,各人还将帐篷扯下来,用来捆装泥土。
性命关头,各人动作极快,很快的,舜乡军两道土墙之间的平地上,就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泥袋土筐,不但如此,在全军第二道土墙之后,同样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泥袋。通道上的一门门火炮,也同样推到土墙后面去。
杨国柱与虎大威那边,虽然没有遭受炮火的打击,不过有备无患,他们同样准备了大量的泥袋土筐。
没过多久,清军的火炮又呼啸而来,立时各人又赶紧趴下,特别那些辎重兵与各营辅兵们,更是紧紧地将自己身体趴伏在各泥袋土筐之后。一波波大小铁球相继而来,不断有前后土墙被他们打塌。那些大小铁球激射在土墙前后的空地上,更打得布屑泥土飞溅。各人的惊叫声不断响起。
好一会后,清军炮火停止,还好,有那些泥袋土筐的缓冲,那些弹丸跳跃不起来,清军火炮声势虽大,只要不被火炮当场打中,军中死伤人数却比先前大大减少,军士情绪快速稳定下来。
王斗呼了口气,放下心来,卢象升心有余悸的同时也安心不少,幸好有这些泥袋土筐,敌方犀利的炮火威力大大减少。
众多的医士出来抢救伤员,看他们将一个个血肉模糊的伤员抬入营内,卢象升身后的陈安等人都露出不忍卒睹的神情。
场中一片安静,只有伤员们被抬入时的凄厉叫唤,寒冬天气,这些被火炮弹丸带中的人,恐怕…很多军士都是紧咬牙关,光挨打不能还手,实是憋屈。
寒风仍是呼啸,带来了刺骨的寒意,天气越发冷了,很多军士头脸包裹得严严实实,仍是冻得全身发抖。这大寒的天气,怕有零下几十度吧?
干冷的空气中,不时飘扬着一股股浓厚的血腥味,还有淡淡的硝烟味。
一片安静中,久久凝视前方不动的卢象升忽然道:“国勤,看来保安军士要退居第二道防线了。”
王斗立时明白这个问题,舜乡军第一道防线,两道土墙空中间布满了泥袋,地面满是障碍,除了火铳兵外,舜乡军引以为傲的列阵而战己失去了效用…
王斗道:“督臣所言极是,放开第一道防线,让奴贼进来,这地面满是泥袋障碍,他们冲势缓慢,我军依墙而射…”
他被清军的红夷大炮打得一肚子的火,冷笑一声:“奴贼有火炮,我们有火铳,就看他们冲进来后,有多少血来流。”
卢象升看向王斗:“奴贼从正面冲进来,要防止他们冲入两翼攻击。”
王斗道:“督臣放心吧,两道壕墙相隔不过一百多步,奴贼冲进来的大军,尽在我火炮火铳打击之下,他们冲不进两翼。”

号角声响起,此时除了正面的敌人,两翼的清军已经潮水般从两里外涌来,卢象升紧急招杨国柱与虎大威前来商议军务,告知他们正面防线的战术,免得他们以为正面防线崩溃,影响他们军中的军心士气。
王斗除了让钟调阳的辎重营多备泥袋土筐外,还传令韩仲与温方亮前来商议安排,让韩仲部下火铳兵防守第一道土墙,温方亮与余者骑兵火铳防守第二道土墙。各人麾下长枪兵也尽数撤到第二道土墙之后。
如果正面清军进攻,韩仲部下火铳兵假意抵挡一会,就全部撤退到第二道土墙,集中营内所有火铳兵,给敌最大的杀伤,随后长枪兵与刀盾兵追杀。
不多久,两翼传来猛烈的火炮火铳声音,显然杨国柱与虎大威与清军交上了手。
在舜乡军正面防线,清军又一轮的炮击后,终于他们的号角声响起,潮水般的清军推着战车,呐喊冲来。在战车后面,又是密密麻麻的清军杂役,用小车载着诸多的木盾等物,急推而来。
看清军冲来,王斗放下心来,吩咐钟调阳的辎重队,将第二道土墙后的泥袋土筐收拾开来,重现平坦的地面。那些泥袋土筐都集中一起,在清军下一次炮击时使用。
依王斗的吩咐,第一道土墙防线,除了韩仲部的火铳兵外,余者火铳兵们,全部集中在第二道土墙之后。
王斗军中每个千总连上辎重兵在内,共有火铳四百六十六杆,两个千总就是九百三十二杆。又有营部辎重队三百余杆火铳。骑兵连上辅兵们,也有火铳六百杆。高寻总内,也有火铳一百余杆。如此全军共有火铳一千九百余杆。
就算去除方才,还有这些天火铳兵的伤亡人数,全军也有一千六百多杆火铳可以使用,等会集中一起,给那些冲进来的清兵们一点颜色看看。
除了火铳兵外,两个千总的长枪兵与刀盾兵,也是整齐列队火铳兵之后。
王斗的中军部位于后面。离他身后不远,就是卢象升的中军部,卢象升又登上了元戎车,指挥宣大全军作战。他身边不远望杆车的旗手,也是站在刁斗上,不断传递着清兵军阵的动向。
除此以外,督标营只余四门的红夷六磅炮,还有舜乡军的十五门佛狼机中型火炮,二十五门小型佛狼机铜炮,还有三十门虎蹲炮纷纷推回。
比起第一道土墙,第二道土墙有四条大通道,此外一、二步宽的小缺口同样不少。这些通道缺口,都与第一道土墙错开,火炮推回后,便布于土墙处的各个通道缺口处。
所有火炮,全部填上霰弹,各炮兵们憋着火,盘算等鞑子兵进来后,搞一次齐射,给他们来一次狠的,看他们还敢不敢用红夷大炮轰击俺们。
第269章 舒服了吧
很快的,正面的清军就冲近一里半,让他们奇怪的是,往常明军猛烈的火炮火箭却没有发射,再冲两百步,仍是如此。
两里外的清军大阵有一个高台,在这里,竖立着八旗满洲正白旗、镶白旗、八旗蒙古正白旗、镶白旗,外藩蒙古喀喇沁部几杆巨大的织金龙纛。
在高台两旁后面,浩浩荡荡的都是清军人马,其中以八旗满洲正白旗的旗号盔甲为多。
本来八旗满洲合计三百一十个牛录中,正白旗四十八个牛录,镶白旗五十个牛录,就是八旗人数最多的两个旗,便是皇太极领的两黄旗,人数也没有多尔衮兄弟多。
此次入关,以多尔衮兄弟旗内兵马最多,虽很多旗丁留守清国,但两旗出兵合计还是有一万五千人,其中披甲旗丁五千人,二人旗中还各有数百的巴牙喇兵。
与宣大军交战后,兄弟二人中多铎损失较大,不过多尔衮旗中披甲旗丁与未披甲旗丁共只损失数百人,根骨仍在。昨晚军议后,多尔衮知道不能再驱使八旗蒙古与外藩蒙古攻战,需要他们自己身先士卒了。
因此两白旗的几个甲喇章京分领一部分兵马,满洲兵在前,蒙古兵在后,以多波次向舜乡军正面营地进攻。此外还有两白旗的巴牙喇兵,缓缓跟在后面,识战情而定,发起决定性的攻击。
往日还没冲近一里,明军的火炮火箭已是猛烈发射,此时一声不响的,倒让多尔衮等人有些不习惯。
多铎有些疑惑:“难道王斗部的明军,已经在我炮火的轰击下溃散了?”
多尔衮与身旁的阿巴泰都是沉吟,几个八旗蒙古的旗主笑道:“豫亲王所言极有道理,一向是他们火炮轰击咱们,这下我们轰他,这措手不及下,那王斗军中伤亡惨重,就此溃散也有可能。”
多铎更是猜测:“说不定王斗火炮已经尽数被我大炮炸散。”
阿巴泰摇了摇头:“王斗诡计多端,不可轻敌。”
众人沉默下来,只是凝神眺望前方的情形,不多久,第一个波次的清兵在层层盾车的掩护下,已然冲到舜乡军的矮墙壕沟前,前方激烈的呐喊与火铳声开始响起。
探马滚滚回来报告:“…明军各条通道上,不见他们的火炮,他们射来的火铳,己比昨日薄弱许多…”
“明军似无力抵挡,我大清兵可一鼓攻入濠墙之内。”
立时多铎等人已是议论开,多铎道:“我就说,王斗火炮已然被尽数炸散,我各旗勇士有盾车遮护,他们的火铳,自然无用。看来他们已被炸破胆子,就要溃败了。”
几个八旗蒙古的旗主赞同多铎意见,阿巴泰直摇头:“那么容易溃败,就不是王斗了。”
他说道:“依我猜测,王斗部卒在我大将军火炮的轰击下,损失较大,无力防守第一条壕墙,于是退入第二道壕墙之内。昨日正白旗勇士攻入壕墙内时,曾有看到明军后又有一道壕墙防线。”
多尔衮下定决心,说道:“王斗应该还不到溃败的时候,不过先前数轮火炮轰击,料想他军中伤亡惨重,已是无力防守。他锐气己失,我大清兵能攻下他第一道壕墙,同样能攻破他第二道壕墙。在我炮火轰击下,他又能退到哪里去?不论他们设了多少道壕墙,都会被我大军一一攻破!”
他一连串的发下攻击命令,激昂的战鼓声又是响起,似乎同时间,前方铺天盖地的呐喊声响起,潮水般的清兵向舜乡军第一道土墙通道处猛扑而去。

这几日清军攻打的舜乡军壕墙长四百步,后世六百米的漫长防线,其中五条通道,每条通道间隔八十步。
今天攻打宣大营地,多尔衮的正白旗领外藩蒙古喀喇沁部主攻三条通道及相关矮墙壕沟。多铎的镶白旗领八旗蒙古正白旗、镶白旗攻打其中两条通道及相关矮墙壕沟。
两白旗各出动两个甲喇的兵力,每个甲喇军阵前后相隔一百余步,加上相关的蒙古兵近万人,还有杂役四千多人,合计一万几千大军。可见多尔衮波波不绝打下王斗阵地的决心。
先前清兵冲到舜乡军阵前时,密密层层的盾车,还是如昨日一般避开各通道缺口。
只有他们的杂役们,在身后清兵的威胁驱赶下,恐惧地抬着一面面用粗木捆扎的沉重木盾,越过一道道矮墙,将木盾摆放在还没有填好的各道矮墙壕沟前面。
这其中,他们被舜乡军火铳兵打死打伤不少,那些杂役如果慌乱后退,立时身后射来利箭,将他们一个个射翻在地。
老规矩,木盾安好后,两白旗还有几个八旗蒙古的重甲护住两翼,余者弓手掩护杂役们填壕。不过看到各条通道处已经没有往日的火炮身影,他们也不免疑惑,探头探脑。
在接到旗内上官的传令后,各道矮墙壕沟之间的清兵退了回去,汇集各自甲喇的盾车后面,略为整队安排。
后方大阵响起激昂的战鼓声音,他们猛然高举旗帜,在盾车的掩护下,一队接一队,高声呐喊向各条通道冲来。
“这帮鲜货…”
清兵潮水般冲来,到处是黑压压的旗号盔甲,还有轰隆隆的战车。
看见他们冲锋威势,韩仲不由大骂一声,不过他的声音很快淹没在异族铺天盖地的呐喊声中。
很快清兵涌入各条通道之内,在他们前面,至少都是三辆精制盾车,正面两条通道上,更有五辆盾车并行。每辆盾车后面,都是高举盾牌,手握刀斧,身披重甲的正白旗与镶白旗军士们。
这些重甲兵的身后两侧,还有众多的轻甲弓手往土墙上的舜乡军射箭,掩护盾车的前行。第一波冲入通道的,最少一个牛录数百人。随在他们身后,密密麻麻又是一个牛录接一个牛录的两白旗战士。
“撤!”
韩仲大叫一声,引鞑子兵进来的目的已经达到,就没必要留在这里了。
在他的喝令下,立时他部下数百个火铳兵,快速往第二道土墙内跑去。跑回去的时候,这地面满是泥袋土筐,还有凝固溜滑的鲜血,很多人匆忙之下,不免绊倒滑倒,身旁的火铳兵们忙扶起他。
眨眼间,他们就消失在第二道土墙之内。
很快那些清兵跟着冲进来,随后他们遇到麻烦。
那些杂役们推的盾车,往土墙内推了数步后,就再也推不动了,地面到处是泥袋土筐。
正面那条通道上,从几辆盾车后面闪出几十个正白旗军士打扮的人,其中一人极为矮壮,满腮虬髯,脸上布满伤痕。他身上极鼓,胸前有护心镜,盔上黑缨,身后高高背旗,却是一个披了三层重甲的正白旗分得拨什库。
他提着重盾,右手上拿着一把巨大的半月短柄斧,东张西望,眼前土墙间空无一人,只有身前百余步又有一道土墙,墙后什么人影动静都没有。这道土墙之间,遍地都是泥袋土筐,让人极不好走,那些明人,在搞什么鬼?
容不得他多想,身后的勇士们已经源源不断涌进来,他们或披双层重甲,手持长枪大戟,大刀巨斧。或身着镶铁棉甲,拿着弓箭,都是两白旗的重甲兵与轻甲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