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斗不由点头,他知道高邑等地,实际由许月娥控制,眼前所见,许月娥还是用了心思的。
中军部各参谋赞画也是赞许,赞画秦轶叹道:“虽不如东路,已是难得,怪不得周边百姓争先涌入高邑各地。”
夜不收来报,赞皇游击许月娥,早早领着高邑诸官员士绅,在高邑县的南门外迎接,他们从一大早,一直等到了现在。
看看天色,此时己快到酉时(下午五点),王斗说道:“许娘子有心了,今日大军便在高邑驻扎歇息吧。”
第431章 奴心不悔
不久后,王斗领军到达高邑城下,见大军滚滚而来,不论许月娥及麾下大将,当地的知县守备,或是乡绅百姓们,皆露出惊畏神情。
此时南门周边围观的百姓众多,众人都是赞叹:“许娘子兵马虽然精锐,然与这些官兵还是不能比啊。”
“我道是谁,原来是勇冠三军的王大将军,怪不得许娘子恭敬相迎。”
“听说大将军又在洛阳、襄阳大捷,圣上封其为忠勇伯,挂征虏将军印呢。”
“王大将军也是忠义之人,听说当年跟随忠烈公,在巨鹿杀了不少鞑子。”
“忠勇伯跟许娘子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众百姓议论中,王斗策马来到面前,许月娥领着众人,不论文官武将,全部拜倒:“下官等拜见忠勇伯。”
王斗道:“诸位有心了,请起。”
他仔细打量面前的许月娥,还是那样的英姿飒爽,裹着紧身战袄,更显身材凹凸有致,散发一股熟透女性的魅力。绫帕包头,打着披风,又给她带去一些威严与英气。一段时间不见,许月娥更有气质了。
许月娥起身后,不敢接触王斗的目光,她身后侍立的一些女兵,便是当日舜乡堡一起的女逃军,同样目光躲闪,不敢看向王斗的脸面。
终于,许月娥看向王斗,柔声道:“忠勇伯一路辛苦,月娥己在城内备好酒宴,还有下榻之处,请忠勇伯入城歇息。”
看她那娇羞温柔的样子,高邑诸人大跌眼镜,许娘子一向冷傲,对男人不假颜色,没想到在忠勇伯面前却如小猫一般温顺。
很多人心头暗叹:“许娘子这类雌豹,唯有忠勇伯这等猛虎才能降服。”
一些暗恋她的当地士子,见心中女神如此,不由黯然神伤。
王斗道:“好。”
高邑城南有一砖塔大寺庙,当地人称为南寺,王斗吩咐大军在南寺周边扎营,自己领着护卫总,随许月娥由承薰门进城而去。
高邑这个地方,全境地势平坦,仅西南临近赞皇的地方,有一土山,名曰“凤凰山”,所以高邑城又称“凤凰城”。高邑城池不大,城内街巷格局均为正南正北,正东正西设置,城门外各建一窎桥,上架木梁,铺上秫秸泥土等为桥面。
当地言,这些草铺的小桥,便若凤凰下蛋的窝,每下一个蛋,高邑就能出一个大官。高邑史上曾出吏部尚书赵南星,为当时“东林党三大领袖之一”,所以当地人对此说法深信不疑。
许月娥领王斗进城,一路为王斗指点城内景致,又谈起自己在高邑等地所作所为,颇有在王斗面前表功之意。
王斗说道:“许娘子你做得很好,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以工代赈,即救济灾民,又免其滋生懒惰之心,很好。”
听了王斗夸奖,许月娥更喜。
很快,到了王斗歇息之所,却是当地一个乡绅的花园所在。
许月娥从赞皇赶来高邑时,该乡绅听闻许娘子暂时征用,为了巴结,立了让了出来。没想到入住的竟是忠勇伯,更是大喜,忙前忙后的服侍,意图在王斗面前露个脸面。
此时不说王斗名满天下,他得封伯爵,已经脱离武人的范畴,不论文官武将,一率不能小视之。
不过该乡绅心愿没有达成,他被许月娥赶得远远的,由她领几个帖身女兵,亲自服侍王斗。
王斗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沐浴更衣后,又参加了盛大的晚宴,这才回到房中歇息。
护卫在院外园中戒备,王斗则舒服地靠在床上看书,该乡绅书房藏书不少,王斗便取了几本观看。
正看着,咿呀一声,房门打开,许月娥端了一个茶盏进来,对王斗柔声道:“将军,这杯浓茶,是给您醒酒的。”
王斗放下书,微笑道:“有劳了。”
其实今晚王斗并没有喝什么酒,以他现在的名望地位,谁敢强迫他喝酒?不过许月娥有心,王斗也不能不谢。
许月娥仔细看了看王斗,微有嗔意:“看您,还有酒气。”
招呼一声,一个女兵端了一盆洗脸水进来,许月娥让女兵出去,她试了试水温,拿起面巾拧好,说道:“我给您搽搽脸。”
垂着头,有些娇羞地走上前来,为王斗搽脸。
王斗轻咳一声,让她服侍,只觉许月娥身上的幽香不断传来,几丝秀发拂在自己脸上,痒痒的。
搽好脸,许月娥又到水盆那边去。
王斗看许月娥今晚似乎精心打扮过,略施粉黛,乌黑柔顺的头发随意挽个髻,穿着白绫裙,现出几丝妩媚。王斗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她的侧面,烛光下,她长长的睫毛不时眨动,神情专注而柔和。
见许月娥又过来,王斗轻声道:“许娘子,这些事,下人丫鬟服侍就好,你…”
许月娥说道:“奴愿意。”
又服侍王斗搽了脸,唤女兵将水盆端出,自己将房门关上。
可以看出,她在剧烈喘着气,良久,许月娥转过身来,双颊晕红,她看着王斗,慢慢来到床前,垂首不语。
王斗看着她,想起这个女子,本是辛庄同村之人,因惨遭变故,命运一步步滑向不可知的未来。看着这个女子,往事一幕幕从心头掠过,辛庄之事,靖边堡之事,还有舜乡堡许月娥的逃离,巨鹿她的援助等。
他叹了口气,说道:“许娘子,你…”
一根柔软的手指按在王斗唇上,却是许月娥制止了王斗说话。
她急促地道:“将军,你不用说。”
她痴痴看着王斗,说道:“我记得将军说过,你不嫌弃奴家。”
王斗叹道:“我何德何能…”
许月娥摇头道:“奴看得出来,这天下间的男子,唯有将军真心怜惜奴家,不嫌弃奴家,真心的在意奴家。别的男子,只是垂涎奴家姿色与名位罢了。”
她幽幽地道:“早在靖边堡时,奴就看出来了,从那时起,奴的心便系在将军身上…”
她看向王斗,目光灼热无比,猛地她扑到王斗怀中,在王斗耳边娇声道:“将军,给奴一个孩子吧。”
王斗芳香满怀,不由搂住她的腰肢,入手丰腴滑柔。
许月娥顺势坐到王斗腿上,双手死死搂住王斗脖颈,娇躯似乎要挤入王斗体内一般。
王斗感受到她的温热与心跳,心中大起怜惜之意,他勾起许月娥的脸容观看,时光荏苒,许月娥也有二十五、六岁了,眼角出现一些细微的眼尾纹,皮肤也不再白腻,岁月已经留下了痕迹。
许月娥被王斗看得羞涩无比,脸上如同抹上一层胭脂,双目更媚得要流出水来,只是用力蠕动身体。
她往日冷艳高傲,此时动情,更为动人。
王斗道:“你不后悔?”
许月娥看着王斗,用力道:“奴不后悔,奴从此生是将军的人,死是将军的鬼。”
她喘着粗气,在王斗耳边低语:“请将军要了奴家,只是奴蒲柳之姿,还望怜惜。”
王斗一把吻住她的红唇,两人向身下的床榻倒去。
当晚,说不尽的云雨之事,许月娥热情似火,缠着王斗要了一次又一次。
…
清晨的阳光通过那层簿簿的窗纸照进来,王斗醒了过来,看着身侧那具曲线优美的胴体,感觉自己仍在梦中一般。
他听了听,微微一笑,手指沿着许月娥那细腻的脊背上滑,手感妙不可言。
此时许月娥其实已经醒来,想起昨晚自己的放荡,她那欲仙欲死的呻吟声似乎整个花园都听得到,心中又是甜蜜,又是羞赧,任由王斗所动,只假装没有醒来。
王斗手一探,又去挠她痒痒,许月娥一声惊呼,转过身连声求饶:“奴家醒了,请大将军饶了小女子吧。”
王斗道:“还敢不敢?”
许月娥哀求道:“不敢了,不敢了,奴再也不敢了。”
她嘴上哀求,其实心思极畅,随后又嘻嘻笑着,爬上了王斗身体,舒服地将头枕在他的胸膛上。
或许,这才是她的本性吧,娇憨、活泼,王斗记得出事前,许月娥在辛庄很活跃的,唱得一手好山歌。战争的摧残,生生将一个活泼开朗的女子,变成一个冷漠冰寒的人,想到这里,王斗对她更增怜惜。
他搂住许月娥,一手在她滑腻的肌肤上抚摸,说道:“你有什么打算?”
许月娥轻叹:“奴还是留在赞皇,这边总算有一片基业。”
见王斗要说什么,许月娥又将手指放在王斗嘴上,说道:“不怕将军笑话,其实奴有些自卑自贱,生怕配不上将军。所以奴拼命往上爬,获取地位权力,如此可报仇杀鞑子,又可匹配将军。”
王斗叹道:“你这又何苦。”
他看着许月娥道:“以后你有什么困难便与我说,你要记得,在东路,有一个关心你的男人。”
许月娥大滴大滴的泪水滚下,她死死抱住王斗,泣不成声。
…
当房门打开,王斗与许月娥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众人神情各异。
许月娥那些贴身女兵露出欣慰的神情,她们当然知道许月娥的心思,对月娥姐终于与将军在一起,内心都高兴祝福。
谢一科等护卫总官将却知道许月娥当年之事,这个女人残花败柳不说,更心如蛇蝎,连自己亲生儿子都敢杀害。便如白虎克夫传言,许月娥这类女人,很多人都认其为不祥之身。
以王斗现在身份地位,有女人上门服侍没什么大惊小怪,不过这许月娥…
谢一科已经蓄了两撇性感的小胡子,此时他摸着自己的胡须,心念电转,心中只是盘算,这许月娥可否会给大将军带来什么危害?不会从此带来祸害吧?
看众人神情,许月娥心中一疼,脸慢慢冷下,又恢复往日那种冷漠高傲神情。
王斗转过身来,对许月娥微微一笑,许月娥心中一暖,突然觉得,什么都不在乎了。
不过在众人面前,她已经习惯了那种冰冷的样子,怎么也回不了单独面对王斗时,那种娇憨、活泼。
王斗道:“多谢许娘子款待,本将足感盛情。”
许月娥施礼道:“这是末将份内之事,末将相送大将军。”
众人出了城,又有当地官员乡绅相送,出城后,大军已经集结。
王斗上了自己战马,深深地看了许月娥一眼,说道:“保重。”
马鞭凌空抽了一声脆响,驾的一声,绝尘而去,王斗身后,滚滚大军追随,汇成一股势不可挡的洪流。
许月娥魂不守舍地看着大军远去,慢慢神情恢复过来,她秀目露出煞气,喝道:“回赞皇!”
身旁各人,不论部将,还是高邑诸官员乡绅,皆松了口气,各人熟悉的许娘子又回来了。
先前她在忠勇伯面前,那种娇羞温柔样子,实在不习惯,还是这样冷着脸看着顺眼。
第432章 权力本能
许月娥之事,在东路是个敏感话题,此事众将只当不知道,装聋作哑,不谈论这事。
私下里,各将都有忧虑,此女会否给大将军带来霉运?只有中军部赞画秦轶不以为然,认为子不语乱力怪神,不祥之说纯属无稽之谈。他认为,若大将军收服此女,东路又得一臂助,对将来的谋划颇有好处。
王斗率大军一路北上,进入保定府时,保定总督杨文岳,保定巡抚徐标,总兵官虎大威等人出迎,以下官礼拜见王斗。
若论军职,王斗是征虏将军,其实算征虏左将军,因为辽东总兵挂“征虏前将军”的印,虎大威是征西前将军,与王斗算平级。
不过王斗封伯,此时他身为伯爵,大明爵位皆是超品存在,岂是非同小可?连保定总督杨文岳见王斗时,都需右行两拜礼,王斗居左荅礼便可。
当然,很多公候伯表面风光,若手上没有实权,很多军头,督抚们,都不会将他们当回事。
不过这明面的礼节,大家都会做,特别以究礼闻名的大明文官们。
况且王斗手握强军,天下测目,没人愿意在不必要的情况下,得罪其人!
见到虎大威时,王斗很高兴,他与虎大威,在巨鹿可是并肩血战打出来的交情。何况在真保镇,虎大威颇为照顾韩朝与许月娥?虎大威同样高兴,昔日小友成为天下闻名的忠勇伯,征虏将军,虽然心思略有些复杂,但为王斗高兴的意思,还是谁都看得出来。
虎大威仿效王斗,也编练了两营新军,保定总督杨文岳正大力编练车营,若配上虎大威的骑兵与新军,颇为犀利。
当然,车营耗费大,移动迟缓,也是弊端之一。
当年王斗使用车营,在骑兵成熟后,就很少使用了。
王斗在保定府城待了一晚,杨文岳等人有心结交王斗,王斗同样有此心思,一时宾主皆欢。
离开保定府城,王斗又领军来到了涞水。
…
当日,涞水守备官厅济济一堂,欢声笑语,不但韩朝,此次随军出征的王斗部下各将,谢一科、温方亮、孙三杰、温达兴、李光衡、赵瑄、高史银、吴争春、沈士奇、高寻、迟大成等人,尽数到场。
王斗吩咐设大宴,众人随意吃喝,大将军好久没有开这种不分等级,轻松愉快的大宴了,一时人人欢喜。
韩朝知道王斗喜好各地小吃,所以上的菜,尽是涞水特色饮食,什么肥羊火锅,鲜鱼火锅,红烧肘子,仔鸡煲,农家肠,大桶的密制菌汤等,配上大盘饺子,大块的烧饼夹肉,让众人大呼过瘾。
温方亮美美地吃着烧饼夹肉,一边去舀鲜鱼汤喝,舒服地呼了口气,对韩朝笑道:“老韩你没有吃到新野的板面,真是可惜了,那也是一绝啊。”
韩朝本就性格沉静,颇有心计,一些时间不见,更加沉稳了。此时他微微一笑,打趣道:“老温你怎么改为研究吃的了?你不是对招惹小娘子最有心得嘛?”
韩朝身边不远,坐着谢一科,高史银,沈士奇,三人吃像都差不多。高史银一手抓着一个红烧肘子,一手抓着两块大饼,左咬一口,右咬一口,吃得不亦乐乎,脸上横肉高高鼓起,油光满面的。
沈士奇同样抓着一块巨大的肘子,吃得咬牙切齿,双目发直。
谢一科会好点,抓着一大块羊肉苦吃,一边吃,一边还注意不让油花沾上自己的小胡子。
此时听了韩朝的话,三人一齐大笑,他们走路步姿差不多,连大笑之容都颇为相象。
看见他们的笑容,若有小儿在此,定要啼哭不止。
温方亮指着三人骂道:“你们螃蟹三将,笑的太渗人了!”
他摇头叹道:“人不风流枉少年,虽然我不再少年…话说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当然,这醒掌天下权是说将军的,象我,只要醉卧美人膝就好了。”
他其实人极为精明,有决断,有大智慧,不过外表油滑,看起来玩世不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一个纨绔子弟。
沈士奇嘻笑道:“温千总的艳福当然不用说…”
他转向上首的王斗,似乎要露出一丝讨好掐媚的神情,不过脸上的横肉不断抖动着,却比哭还吓人。
他奉承道:“若论艳福,当数大将军天下第一,二夫人是东路第一美人…咳,天下第一美人,还不是归心大将军?末将等远远不如!”
王斗指着他笑骂道:“你小子,拍马屁拍得要哭似的,还是不要拍了。”
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沈士奇只是摸着头傻笑,他长像与高史银有一拼,性格却更为暴虐,不过在王斗面前,却象只小猫般温顺。
此后众人笑笑谈谈,颇为轻松惬意,宴席中,迟大成还是面无表情一个人坐着,此人古板正经,铁面无情,实在让人不喜,不过大将军器重他,这总镇抚之位,还是坐得稳稳当当的。
孙三杰与赵瑄、吴争春轻声说话,他人长得粗豪,声音却似奶油小生,往往为人窃笑,虽很多人无心,却无意伤害到他那颗敏感的心。吴争春沉默温和,赵瑄只关心他的火炮,三人反而聊得更来。
高寻略有些孤傲,却与李光衡更有共同语言,不时低声讨论对骑兵,或是战阵的运用。
席后,众人在厅中用茶,各千总部,中军赞画们也同样入座,韩朝向王斗禀报涞水之事。
他领的甲部,坐镇涞水,只剿匪,不管民政,不扰民,所以军民相安,士绅称赞,时时有劳军之举。他结交紫荆关、镇边城、沿河口等地官将,也得到良好结果。经过渗透收买,各官将麾下家丁,甚至很多人都是舜乡军小兵所扮。
王斗点头,暂时不与当地军将士绅冲突,效果是明显的,涞水等地,算劳劳控制在自己手中。而且当地没有匪患,百姓也可安居乐业,虽然苛捐杂税一样多,百姓不断破产,不过比起别处来,算好了很多。
而且一有流民,便送入东路之地,涞水反给人治下清明之感,当地知县,也意外获得“治政出众”美名,对韩朝更是赞许。
对此,保定总督杨文岳是嘉许的,朝廷拔下的粮饷,都尽力为韩朝部补足。当然,这些粮饷,都运入了东路之地,甲部需要的粮草,再由东路拔给。
虎大威虽然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却一直保持沉默,没有明言。
而且韩朝还禀报,不久前,朝廷以镇朔将军,宣府镇总兵官杨国柱练兵有功,加其太子少保。东路兵备马国玺治政有方,同样传旨嘉奖。还有,陵后总兵陈九皋,已经入驻柳沟,岔道,榆林等城。
王斗眼神深沉,其实这些消息,他早知道了,以夜不收为纽带,东路之地,一直与他保持联系。便是远在千里,东路之事,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温方亮说道:“大将军,朝廷明着嘉奖杨国柱等人,暗中,不无制衡将军之意。”
赞画秦轶道:“学生以为,朝廷并未刻意针对将军,这是一种本能防范。不过东路乃浅龙搁渊之所,需夺到整个宣府镇,方能海阔天空。”
王斗点头,杨国柱是镇朔将军,在军职差遣上,自己是征虏将军,宣府镇团练总兵官,仍受杨国柱节制。
伯爵名义上好听,却没有实权,除非自己挂“征虏大将军”印。不过要封大将军,甚至比得到镇朔将军的封号还难。那是徐达、李文忠、常遇春、蓝玉等封公封候的存在。
到了大将军,就没有镇、征,平诸级分别了,不论征虏大将军、平虏大将军、镇朔大将军都是平级的,大明进入中叶来,只有麻贵得封备倭大将军。还有仇鸾,得封平虏大将军,又加太子太保,封咸宁候等,荣宠一时。
王斗相信,皇帝并没有刻意针对自己,纯属权力的本能反应。站在朝廷立场上也没错,便是崇祯皇帝对自己恩宠,东路近在眼前,也会下意识防备。
不过秦轶说得对,要想有所作为,就不能局限东路一地。
他问道:“那陈九皋,什么来路?”
温达兴管情报,他说道:“陈九皋,此人勋贵之后,原属神机六营右营副将,署都督佥事,好整虚务,好空谈,好大言,听说颇得皇上欢心。”
王斗说道:“好。”
这种人好对付,柳沟什么地方,一个穷军堡,后世乡镇下的小山村,此时城不过周三百一十八丈,与岔道城、榆林堡,一起属于宣府镇南山路管辖,专门拱卫京陵。
原本的南山参将俞桂,与东路各将交好,私下视为东路一份子。这陈九皋横插一杆子,俞桂心中会服才怪,勋贵之后,向来眼高于顶,到时不要与当地守将闹翻才是。
而且从京城花花世界到达南山,住得惯吗?所以听了情报后,王斗己不将此人放在心上。
大军到了涞水,其实离东路便不远了,因为不久后将要出征辽东,王斗打算将火炮,一部分粮草放在涞水,差不多万人大军一月之食,人马食用有一万石左右。
毕竟现在回东路,要翻山越岭,过居庸关,越八达岭等,颇为不便,有靖边军一部在涞水,就不用来回折腾。
余下的几万石粮草,白银三十万两,还有马骡等,便运回东路。
第433章 太威武了
韩朝答应了,不过他却向王斗请求:“大将军出征辽东,末将请求跟随。”
一时间,厅中众人的目光都向王斗看来,靖边军以军功为贵,此次出征流寇诸将,眼见回到东路,便要人人提升,那些没有出征的将领,不免有些想法。这次出战辽东,大将军会召一些谁去呢?
不过王斗知道韩朝之所以要出征,除了军功外,便是对清兵恨之入骨,为自己弟弟韩仲报仇。
王斗心下沉吟,自己升为总兵,回到东路后,就要着手新营制的确立,韩朝为甲部大将,确实不能一直放在涞水。
他说道:“此事我自有计效,你先安心待在涞水,静待参谋司传文吧。”
韩朝眼中露出喜色,恭敬应下。
…
崇祯十四年四月中,宣府镇东路,永宁城。
将军府一处佛堂内,谢秀娘正在祷告:“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弟子诚心祷告,盼将军一路平安,若有劫难,弟子愿以身代,弟子愿折寿十年,换将军安然到家,平安康健…”
她看看上面的佛像,慈眉善目的菩萨给她更多的希望与勇气,她继续祷告:“大慈大悲的菩萨啊,慈悲伟大的观世音菩萨,请您接受弟子至诚的祈愿,慈悲伟大的观世音菩萨啊,请您接受我至诚的祈愿…”
祷告完毕后,谢秀娘又虔诚地拜了拜,感觉内心安定了许多,她出了佛堂,贴身侍女春春欢呼雀跃而来,连声道:“伯夫人,伯夫人,将军回来了,听府中的杨哥哥说,将军人马己过八达岭,很快就可以回到永宁了!”
这侍女名叫春春,名字好听,人却长得五大三粗,大手大脚的,将军府的侍女大多如此,她们多是靖边军的军眷,很多人都是膀大腰圆的。王斗看中的是她们的忠诚,安全,各人长相如何,倒没有在意。
能选入将军府,是一种荣耀,她们并不是卖身,类似一种护卫,工作。在府中做工,不但月钱丰厚,身份也不一般,便是一个小小的侍女,别人也不敢小视。
春春说的杨哥哥,便是以前的夜不收军士杨虎,虎爷,他受王斗赏识,提拔为护卫队队官,此时却是守护将军府。他身上那孤傲的气质,很是吸引一些侍女的目光,春春便是杨虎的仰慕者之一,一直鼓动谢秀娘让杨哥哥迎娶自己。
闻听此言,谢秀娘一个踉跄,差点站立不稳,她又惊又喜,说道:“真的?”
回过身来,又冲佛堂拜了几拜:“多谢菩萨显灵,多谢菩萨显灵。”
领着春春,兴冲冲地去找钟氏了。
此时钟氏在一干仆妇丫鬟的簇拥下出来,众人聚在钟氏的身旁,一连声的道:“恭喜太伯夫人,您很快就可以见到将军了。”
钟氏眼含泪花,喃喃道:“这臭小子,终于回来了。”
这时谢秀娘,纪君娇诸女来到,谢秀娘喜不自胜,扶着钟氏道:“母亲,这是菩萨显灵,将军真的回来了。”
钟氏微笑点头,纪君娇却噗哧一笑,道:“姐姐,大将军得胜归来,靠的是兵甲坚利,运筹帷幄,可不是什么菩萨显灵。”
谢秀娘呀的一声,双手合十,连声道:“百无禁忌,百无禁忌,菩萨勿怪。”
纪君娇微微摇头,美目现出凄迷,心下低语:“我的男人,你终于回来了。”
正当堂内众人欢庆热议时,很快各人收到消息,场中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钟氏眉头皱起:“什么,斗儿大军转往保安,要先去舜乡堡祭拜将士?”
她望着失望的各人,说道:“先去褒忠祠祭拜将士,这是对的,我们再等等,反正臭小子回到东路,很快就可以见到了。”
…
“终于回来了。”
王斗领大军直过八达岭,又过岔道城,那岔道城城周两里多,建在平川之地,离八达岭几里远,算八达岭关城屏障,属宣府镇南山路管辖,设一守备防之。
一过岔道城,眼前就是怀隆盘地了。
望着眼前熟悉的景色,王斗喃喃道:“回家真好啊。”
他领大军北上,进入京师地界时,便京畿轰动,观者如潮。
到达卢沟桥时,京师官员,以内阁大员范复粹,李日宣,陈新甲等人为主,声势浩大,迎接犒劳,再次圣旨嘉奖,赏赐金币绢布。
圣旨言,忠勇伯出征辛苦,应尽快回东路休整,待其出征辽东,皇上将亲自召见出征大军,为忠勇伯宴饮壮行。
王斗没有在京畿附近停留多久,终于在四月中,回到了东路。
是啊,出了岔道城不远,就算东路了。
离岔道城几里外的东路起点上,建了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龙飞凤舞几个大字:“皇明宣府镇怀隆道东路。”
字体遒劲有力,颇有大家风范,这是王斗请宣府镇巡抚纪世维书写。石碑边,是一大组巨石雕像,上面尽雕着舜乡军战士,有的人在呐喊,有的人在奋战,有的人则默默注视,充满了让人热血沸腾的感染力。
石碑与雕像群边,就是平坦笔直的道路,沙石铺路,还在上面混了一些石灰泥水,使路面看起来颇为结实耐行。道路宽阔,可使数辆马车并排行走,路中间又微微隆起,两边有排水沟。在路旁,还有树木。每过数里,还有小亭一座,以供路人休息。
东北面不远为群山,沿着山腰处,建了一大片浩大的收容营,每有流民入境,在这里检疫检验,将养身体后,一一分配往东路各处,收容制度,有条不紊。
每个第一次见到这种情景的人,皆有耳目一新之感,感觉一种从未有过的气魄扑面而来。
大军中,还有一些襄阳府军民士绅,他们随大军北上,有的人坚持住了,有的人中途散了,此时见到景色,所有人都兴奋非常:“东路之地,果然气象大不相同,一入境内,实有桃源之感。”
很多人还看着官道感慨,这道路,真好。
大明各地的官道由于年久失修,特别北方的道路,坑坑洼洼不说,天长地久,还积了厚厚的泥沙粉尘,天晴时沙土埋足,灰尘扑面,下雨天则污泥满道,无处下脚,哪比东路的官道,不论天晴下雨都非常好走吧。
看见襄阳士子百姓如此,身边的靖边军将士不免自豪,这就是他们的家,东路!所有人魂牵梦萦的地方。
沿着平坦的官道前进,两边是密密的麦田,襄阳诸士子百姓又啧啧称奇,与大明各地一样,东路也一样干旱,与众不同的是,这里水利设施周到完备,民众的组织力度也非常过硬。
很多人感慨,虽然该处水利没有南方丰富,不过有这些灌井水车,水渠水溏在,吃饱肚子总没问题。这个世道,能吃饱穿暖,就是各人心中乐土了。诸人心思更定,打定主意要在东路定居下来,甚至有机会将家小接来,让这里成为自己的新家。
大军行到榆林堡不远,到榆林堡边上,官道将一分为二,一条去延庆、永宁,一条去怀来、保安。
哨骑早已来报,怀隆兵备道马国玺,延庆州知州吴植,延庆州守备李金盛,怀来守备黄昌义,保安卫城守备徐祖成,永宁城守备王以德,保安州城守备钟调阳,还有十数万百姓,皆在路口附近相迎。
南山路参将俞桂也在迎接人群中,新任的陵后总兵陈九皋没有出现,听说正在柳沟小城内生气,气俞桂等人对他的怠慢。
还有靖边军留守各将,钟显才、杨国栋、雷仙宾、黄玉金、阴宜进,皆在相迎等候。
王斗心中期盼,也催动了自己坐骑,很快,就看到前方黑压压的人群,漫无边际,不知汇集了多少人。
当看到王斗大旗时,所有人流骚动,潮水般的欢呼声响起:“忠勇伯,大将军。”
“忠勇伯,大将军。”
看着涌动的人头,挥舞的手臂,激动的人群,王斗不由眼眶湿润,他策在马上,挥手向人流致意,更引来声如潮海,人头涌动。
欢呼声中,王斗来到前面,不论马国玺,还是吴植,还是各官将,一起拜倒:“拜见忠勇伯。”
王斗看着各人,半晌说道:“请起!”
众人起身,兵备马国玺还是那样方面大耳,长须垂胸,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他爬起身后,丝毫没有以下官礼见过王斗的尴尬与失落,弹弹自己的大红官服,以他那浓厚的畿南口音赞道:“忠勇伯斩杀献贼,立不世之功,下官为大将军贺,为忠勇伯贺。”
王斗微笑道:“为我大明贺!”
王斗看向身后的钟显才,雷仙宾等留守各人,看得出来,钟显才清瘦不少,激动地看着王斗,突然高振手臂,细柔的声音高高扬起,尖叫道:“大将军,万胜!”
首先靖边军将士高呼,接着声音又引爆激动的人群,场中沸腾,无数人随之高叫,最后汇成一片:“万胜!万胜!万胜!”
听那排山倒海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马国玺笑容有些僵硬,延庆州吴知州脸皮抽动。延庆州守备李金盛,怀来守备黄昌义,保安卫城守备徐祖成,永宁城守备王以德等人,皆与有荣焉,感觉此行不虚。
南山路参将俞桂裂着大嘴直笑,随军的襄阳士子百姓则很多人热泪盈眶,太威武了。
一襄阳士人高兴地道:“吾主真乃人杰也。”
第434章 祭拜、变化
南山路参将俞桂请忠勇伯入榆林堡歇息,王斗看看不远处那城堡,榆林堡也不大,周二里,高二丈五尺,与岔道、柳沟三城,同属宣府镇南山路管辖,此时柳沟总兵陈九皋便是。
王斗谢绝了俞桂的邀请,决定先前往保安州舜乡堡褒忠祠,先将阵亡将士安葬,祭拜英灵再说。
征剿流贼,半年来舜乡军也有数百人伤亡,其中阵亡者一百余人,千里迢迢,不可能运尸回家,都是带回骨灰及衣冠安葬,灵牌请入祠内祭拜。阵亡将士的遗物,如盔甲兵器马匹等,便归他们家人所有,传家流下。
还有阵亡的战马一样安葬,这是效仿戚家军的做法,战马死后,只能埋葬,不许开剥食用,割回耳朵及四蹄与将士一起安葬,旁边另立一坟。战马虽不能言,然与军士一样,皆是辛苦为国效力,理应享受将士待遇。
王斗军中还加一条,战马与军士一样,享受祠中灵牌祭祀,舜乡堡的褒忠祠中专有一殿,供阵亡战马享受香火。舜乡军中将士,战士们与战马的感情非常深厚,便如亲人兄弟一般,战马伤亡,一样悲不自胜。
王斗此举,让将士们心中温暖非常,更增对军队的归属感。
此时闻听,众人都没有异议,俞桂更是赞不绝口,言忠勇伯就是体恤将士,能在麾下效劳,真是福气。
王斗知道俞桂一心向自己靠近,对他也颇为和蔼。
马国玺脸上又恢复了温和的笑容,对王斗拱手道:“将士为国杀贼捐躯,下官等理应前往祭拜,待大军安定,再为忠勇伯接风洗尘。”
他身后的李金盛等也连声附合。
王斗看了这老狐狸一眼,微笑道:“好。”
当下大军转往舜乡堡,众多百姓跟随,一路行进,不断有各堡百姓汇入,浩浩荡荡,形成庞大的人流。
大军到达保安州时,各路口桥面,更挤满黑压压的当地军户,铺天盖地的欢呼声,“大将军”声音不绝。
是啊,王斗是保安州所有军民的骄傲,以一小兵之身,最终成为显赫的征虏将军,忠勇伯,怎不让当地军民欣喜自豪?不过相比忠勇伯这个叫法,保安州军民,更喜欢称王斗为:“大将军!”,以显亲近熟稔之意。
看着真诚激动的人流,王斗心中暖流阵阵涌动,啊,这就是东路,自己的家乡,便是在外再苦再累,回到家,有这些军民百姓的崇拜支持,自己也不枉此生了。
跟随大军的人群越来越多,最后不下二十万,看着这些如潮的人流,东路各将,便是延庆州守备李金盛,怀来守备黄昌义,保安卫城守备徐祖成,永宁城守备王以德,这些暂不是舜乡军体系的将领,也均有热血沸腾之感。
怀隆兵备道马国玺,脸上仍带着亲切的笑容,只有眼中闪过复杂的神情,延庆州知州吴植还是面无表情,脸皮却不时抽搐几下。
在军民百姓的簇拥下,王斗率大军来到了舜乡堡。
此时舜乡堡防守官为王斗当年老上司钟大用,得到消息,他率堡内各官出数里相迎。
这个往日靖边墩的甲长,在看到王斗的发展势头后,果断向王斗靠近,做事也颇为勤勉,还向王斗推荐养鸡人才龙琨,最终得到王斗的重用,任舜乡堡的防守官。
看着王斗,钟大用心下只有庆幸自豪,往日的手下墩军,最终成为名满天下的忠勇伯,成为高不可攀的存在,自己没有跟错人,当年选择没有错误。
幕府各大员此时都赶到了舜乡堡,还有褒忠祠阵亡将士的家属,新近阵亡将士的家属,都云集于舜乡堡外。
王斗没有耽搁,大军转到釜山,哀乐声中,将阵亡将士的骨灰盒安葬,王斗与众军官亲自铲土,马国玺不顾老年体弱,也伴在王斗身旁忙活。
安葬后,接下来的修葺立牌等,自有褒忠祠官员处理。
灵牌请入祠内后,才是盛大的祭拜仪式开始。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祭祀,是古时与军事并列的国家最重要两件大事之一,历朝历代,都有着严格的国家祭祀体系,一般有二。一是中央朝廷祭祀体系,分大祀、中祀、小祀。二是地方祭祀体系,省、府、州、县等各级祭祀。
初褒忠祠立时,王斗只找些和尚道士念颂经文,后罢,以国之正礼,大乐献祭,设神官,褒忠祠享省府级规格待遇。祭享之礼,祭祀音乐,祭祀规程等,均一丝不苟进行,乐舞配奏,庄严而隆重。
祭牲、祭器设立,主祭神官喝道:“祭拜开始,起乐!”
又一陪祭神官喝道:“起舞!”
金、石、土、革、丝、木、匏、竹,八音,一一敲响,深沉的雅乐中,乐舞佾生,或持龠,或持笙,或持箎,乐舞相合,翩翩起舞。
同时,祠外大广场,连王斗在内,所有将士行持刀礼,并枪礼,齐声颂唱:“舜土起剑兮,策马定寰区,将军星绕兮,勇士月弯弧…忠勇将士兮,历万劫不泯,天地玄黄兮,真灵永存在…”
金声玉振,雅乐之声典雅悠扬,舞者场面宏大,加之数十万人一齐颂唱,充满震撼人心的感染力。
颂歌中,不说场中将士,便是围观的百姓们,皆是潸然泪下。许多随军旁观的襄阳士子百姓更泣不成声,很多人道:“如此祭祀,便是战死也不冤了。”
舞止,乐止,王斗与众将各官进殿,诣神位前上香,所有阵亡家属旁边答礼。
众家属脸上又是哀伤,又是自豪,家中男人战死,岂不悲痛?然灵牌能入褒忠祠赞拜,又是心下温暖自豪,家中男人,没有白死。
王斗来到韩仲的灵牌前,看着灵牌后的画像,忆起当日的点点滴滴,心中悲痛,他上了香,拜了数拜。
韩仲遗孀李小娘子领着儿子韩厚在旁答礼,还有她嫂子郑娘子。
王斗看向李小娘子,她今年不过二十岁,领着不到五岁的孩儿,往后漫长的日子,怎么过?
王斗柔声道:“我与韩兄弟亲如手足,韩夫人,你若有什么难处,只管与我说。”
李小娘子俏目微红,低声拜道:“多谢大将军关怀,妾身并无难处,只想静静带着厚儿,为韩仲守节,将孩子带大。”
王斗叹道:“好。”
又看向她儿子韩厚,这孩子虎头燕颔,与韩仲一个印子模出来一样,说道:“长得真象你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