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层射击后,场中已是硝烟一片,面前一片狼藉,所有的人形标靶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破破烂烂,铳眼密布,各官将下场检查后,都可以看到彼此间苍白的脸色。
这些人形标靶的排位,从五十步到一百步不等,身上有棉甲,有铁甲,普通的鸳鸯战袄,然结局都是大同小异。这样说来,百步之内,不论持何等盾牌,穿何等甲胄,在舜乡军的鸟铳兵面前,都是死路一条了?
监军万元吉脸皮抽动,他要求借一只鸟铳观看,湖广巡抚宋一鹤等人也簇拥旁边议论观看。
众人注意到,该鸟铳与官兵平时使用的鸟铳没什么区别,稍稍不同的是,此鸟铳打制更为精良,一看就可放心使用。
还有,各人注意到一点,该铳的铳尾略有不同,与红夷的铳托颇为相似,可以抵在肩上,然军中类似红夷的鸟铳不少,却没有王斗这样的威力。
万元吉翻来覆去看了良久,又看了定装纸筒弹药,沉思道:“这是戚帅子药定装的思路吧?”
王斗说道:“是的,戚帅时,以竹筒将火药与弹丸分别类装,末将将他们合在一起,这样战场作战更为快捷。”
他说道:“方才演练是我军中乙等兵将士,使用定装子药后,六十息可打三发铳弹,若是甲等兵战士,大部人可击出四到五发。战场作战,鸟铳兵四到五层排布,火力不绝,贼敌便难以近身,当然,这需要平日刻苦训练。”
众人发出整齐的叹息声,如此好兵,只是乙等兵,舜乡军甲等兵又强到什么程度?
猛如虎、孙应元、黄得功等总兵也借到一只鸟铳观看,众人眼中都现出贪婪渴望的神情,好家伙啊。猛如虎爱不释手地抚摸乌黑厚实的铳身,叹道:“王将军鸟铳威力如此之大,是精工的缘故吗?”
他们军中也有鸟铳,然而威力不能比不说,还经常炸膛,让士兵们不敢使用,舜乡军中却没有这样的问题,明显是打造精良的结果。
王斗说道:“这是其一。”
事实上,大明对火器制造的要求一直非常严格,所造军器均需注明某部、某卫、某所、某年、某季成造字样,以便监督,追究责任。不过火器毛病始终不断,内中的问题非常深沉,不是一语两语可以说清楚的。
孙应元沉思道:“还有子药有所不同吧。”
王斗微笑地点了点头,李之芬的火药厂完善了火药配方后,百步可破重甲,舜乡军使用火铳的射程与威力,在眼下大明已是稳排第一。
不过对各总兵来说,七、八十步若能破甲,便足以使用了。
见王斗不说子药的不同之处,众人也识趣的不问,今日见识了舜乡军火器的威力,各人已经心满意足,若再询问核心问题,便是不知好歹了。
接下来,众人又到樊城舜乡军炮军千总的营地,观看了赵瑄指挥的火炮发射。各官将中,红夷大炮与佛狼机火炮也见多了,但能打出王斗军队这样威力的,却从来没有见过。
众人恍然大悟,有这样的火炮,加上这样的鸟铳,怪不得王斗军天下无敌啊。
看完演练后,各人眉飞色舞,皆以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事后,猛如虎、孙应元、黄得功,周遇吉几人聚在一起,他们对王斗军中的犀利火器都非常眼热,商议是否自己打制精良鸟铳。
黄得功有不同意见,他说道:“造不如买,他们的子药明显不同,便是造出精良之铳,明显也不如他们军中使用。不若去探探口风,看看王将军是否愿意出售铳弹…至于火炮,王将军言炮手都是用子药堆砌出来,耗费太大…”
湖广巡抚宋一鹤,则召来了湖广副总兵张应元,仔细询问当日醉仙楼时王斗说的话,他喃喃道:“精工,定装子药,良家子,分田地,我明白了…”
…
注:关于明朝火器质量问题,看“神器谱”中这段话,一切都明白了。
或问:近日大小神器,易铜为铁,舍铸务锻,犹然不堪,此何以故?
曰:将作欲博精明之誉,损其值以致之耳。尝闻卢将军镗:“南方初造鸟铳,工值三金之外,今一金吝而不给。一金,不足精工鸟铳铁炭之费,余类推,焉曾有严姑能督责巧媳无米之炊乎?”
曰:观此则中国毕竟不得精工矣!
曰:不然,尝闻东西两洋贸易,诸夷专买广中之铳,百姓卖与夷人者极其精工,为官府制造者便是滥恶。以此观之,我中国不肯精工耳,非不能精工也。
第424章 你个奴才!
猛如虎、孙应元、黄得功,周遇吉等人探听王斗的口风,言是否可从东路购买鸟铳火炮兵器等。
王斗与舜乡军各将商议后,同意了。东路也该有自己对外拳头贸易了,军火便是其中一种,只待自己回归后就展开贸易。当然,贸易对象必须好好审核。
他还赠送各总兵,还有宋一鹤、万元吉每人十杆鸟铳,相应的一些定装纸筒弹药,人人欢喜。
崇祯十四年,二月二十二日的傍晚,左良玉与贺人龙,终于从陕西兴安赶到,他们合军数万人,顺着汉水而下,到达襄阳时,舟橹布满了汉水的两岸。
二军的到来,使襄阳城内外气氛紧张不少,毕竟二军都称不上良善,特别平贼将军左良玉,恶名远播,湖广人人畏惧,不论是文官还是武将。
很多人还议论,左良玉到时会不会与定国将军王斗发生冲突?
毕竟王斗杀了不少他的部下,其中更有其爱妾的哥哥,还放言左良玉若敢袒护乱兵,必诛之,可说非常不给颜面。左良玉又岂是易与之辈,会善罢甘休吗?
对此事情,湖广巡抚宋一鹤,监军万元吉都颇为忧虑,到襄阳不久,便找到王斗询问此事,言可否要调解一二,王斗只说无妨,不过看巡抚与监军都心有惴惴,他们还是文官大员呢,可见左良玉在湖广的凶悍地位不是说说。
当然,也有人兴灾乐祸,比如太监刘元斌等人,就等着看好戏。
当日左良玉虽然没有进城,但襄阳内外已经暗流涌动,各人睁大眼睛,只是注视着事情的发展。
由于左良玉、贺人龙到达,二十三日上午,督师杨嗣昌召集大家行辕商议军务,此时杨嗣昌病情更为严重,所以便没有在白虎堂升帐,而是召众人在侧厅议事。
王斗到的时候,万元吉、宋一鹤、猛如虎等人己到,杨嗣昌斜靠在上首的檀木床几上,盖着厚厚的锦褥,不时咳嗽几声。
他儿子杨山松及一些幕僚在旁边侍候,再看万元吉等人神色,显然都非常忧虑,阁部如此病重,还能继续督师吗?若换了督臣,形势会不会发生变化?毕竟放眼大明上下,大臣中能有杨阁部威望的人,极少。
看到王斗,杨嗣昌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国勤来了?坐吧。”
王斗谢过之后落座,侍从还上了茶,放在身旁的小几上,由此可见,此次的议事气氛很轻松的。
不久之后,张应元、孙应元、黄得功、周遇吉等人相继赶到,还有太监刘元斌、卢九德等人。众人一一落座,只有太监刘元斌,看到王斗时神情极为阴沉,冷哼一声。
随着这些大员一一到来,最后只余左良玉及贺人龙了,不过众人等了良久,左良玉与贺人龙却没有到达。
杨嗣昌与万元吉脸色都非常难看,这二人太跋扈了,入川夹剿时,贺人龙噪归陕西,左良玉九檄九不至,更放开献贼,任其东出湖广,要不是王斗正好来援,事情不堪设想。
现在听闻王斗斩杀献贼,便匆匆赶来襄阳,竟又如此无礼。
终于,众人听到二门外一阵喧哗传来,隐隐有人在喊:“…我等也是参将,为何那王斗能入内,我等却不能入内?”
却是左良玉部将王允成与其子左梦庚的声音。
厅内各人都皱起眉,这平贼将军的部下太嚣张了,竟在行辕内闹腾,真是过份,只有刘元斌脸上露出笑容。
好一会儿,才听到脚步声响起,两个大将走了进来。
其中一人正是王斗见过的陕西总兵贺人龙,另一人身材魁梧,脸皮微红,年在四十许,打着华贵的貉子皮厚绒披风,鞓带上挂着的宝剑也装饰着金丝,加上亮闪的甲叶臂手,更显其威武不凡。
他的神情威严又桀骜,还带着股难以言说的戾气,显然也是杀人如草之辈,心性无情,正是湖广总兵,平贼将军左良玉。
见二人进来,厅内略有骚动,杨嗣昌神情阴沉,只是轻声咳嗽几声。
万元吉沉着脸,猛如虎更望着左良玉恨恨,要不是此人,自己也不会黄陵城大败,子侄更不会身死。只不过现在他不敢跳出来说什么,自己兵将损失严重,实力不到往日的三成,远不能与左良玉相提并论。
贺人龙眼尖,一眼便看到王斗,哈哈一声笑,叫道:“王老弟,哥哥又见到你了。”
王斗坐在位上,含笑地拱了拱手。
左良玉目光扫过王斗,眼中掠过一道寒光。
杨嗣昌缓缓道:“左将军与贺将军落座吧。”
贺人龙笑嘻嘻地道:“多谢杨阁部。”
左良玉一声不吭,坐了下来,一双眼睛,只是凶光闪闪的瞪在王斗身上。
杨嗣昌吃力地坐起来,目光向众人扫了一遍,强打精神,向北拱手,说道:“本督受皇上厚任以来,竭尽心力,整饬军旅,誓灭贼寇。现天佑吾皇,献贼己灭,余贼惶惶,正是一鼓余勇…”
忽然左良玉出声道:“阁部,末将有一事,要询问王参将。”
杨嗣昌脸上毫无表情,只是问道:“你有什么话要问的?”
厅内各人则是精神一振,来了。
左良玉看向王斗,沉声道:“王参将,我有部下一百多人,被你杀了?”
王斗慢条斯理地押了口茶,说道:“不错,他们劫掠百姓,触犯军法,杀他们不对么?”
左良玉大怒,他身子微微弓起,瞪着王斗一瞬不瞬,森然道:“他们是我的兵,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王斗冷笑一声:“兵?他们也叫兵?对上流贼贪生怕死,废物一群!对上百姓如狼似虎,畜生一批!他们庆幸不是我的部下,否则我早将他们杀光了!你左良玉的兵也不例外!”
左良玉怒极而笑:“看来,王参将没将我这个平贼将军放在眼里,没将我数万大军放在眼里,好,很好。”
他手臂支撑着身体,神情有若嗜人猛虎,若换成别人,慑于左良玉的威势,早已吓得魂不附体。
王斗却只是冷笑:“平贼将军?听闻左将军的兵最喜入百姓家中勒索,每遇胖者,便用木板夹人,小火烧之。敢问,你左良玉领的是兵是贼,是人还是畜生?你这平贼将军,干脆去一个字,叫贼将军吧!”
他微笑地看着左良玉,神情不屑,目光锐利:“至于你所谓的数万大军,我确实没放在心上,在我看来,皆鼠辈尔,我舜乡军七千众,一日之内,便可杀个干净!”
他说道:“当日我处决乱军时,曾说过,你左良玉倘若敢纵容乱军,包庇乱军,我,必诛之!左将军,你是要为这些乱兵报仇焉?”
厅内寒冷如冰,王斗脸上还带着微笑,但他身上发出杀气,山岳般的压力,却急速扩散开来,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身上。
这种杀机与压力,来自于王斗的百胜军队,从崇祯七年起,战定州,战巨鹿,战平谷,两救藩王,阵斩献贼,这只军队便百战百胜,尸山血海,他们带给王斗山岳般的气势,给所有人沉重的压迫。
在王斗的气势下,整个厅内鸦雀无声,左良玉铁青着脸,却迟迟不敢接口。他暗中看过王斗的大军,确实不敢真的翻脸,然此时骑虎难下,却不知该如何收场。
厅内众幕僚,宋一鹤,猛如虎、孙应元、黄得功等人,也都惊讶地看着王斗,这些时日的相处,王斗一直表现温和,有若一个翩翩君子,没想到竟有如此杀气,如此不将左良玉放在眼里,不留丝毫情面。
那太监卢九德更张大嘴,愣愣看着王斗,似乎重新认识王斗一样。
杨嗣昌与监军万元吉面带冷笑,似乎看到左良玉吃憋,心中快美,一物降一物,你左良玉也有今天!
陕西总兵贺人龙是知道王斗厉害的,他真怕王斗与左良玉火拼,在旁边不住打着圆场:“少说两句,大家都是袍泽兄弟,要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忽然厅内一声咳嗽,却是太监刘元斌开口说话:“啧啧,王将军好威风,一张口,就要将平贼将军数万忠勇将士杀个干净…啧啧,如此暴虐好杀,得好好查查,前些日在襄阳城斩杀的数千献贼首级,是不是真的,会不会是杀良冒功啊…”
湖广巡抚宋一鹤,兵备副使张克俭等人色变,刘元斌这样说,不是同样质疑他们吗?毕竟这功次捷文,他们也是同意的。
刘元斌自顾自说得痛快,浑没看到别人脸色,还有卢九德拼命给他使的眼色。
王斗越听脸色越难看,到最后已是勃然大怒,他一掌拍在旁边的茶几上,一声巨响,茶盏咣咣的跳动不停,他站起身来,指着刘元斌厉声喝骂:“混账,你个奴才!安敢如此辱我血战将士?”
这声巨响吓了众人一跳,各人都不可思议地看向王斗,连左良玉看着王斗,也是露出不敢相信的神情。
刚得罪自己,这王斗又得罪内臣?连自己都不敢轻易得罪内臣监军,这王斗却肆无忌惮,还真是熊心豹子胆了。
刘元斌呆呆地站着,先是不敢相信,随后全身发抖哆嗦,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指着王斗颤声道:“竖子敢尔,竖子无礼,竖子安敢如此…”
第425章 忠勇伯
王斗冷冷地看着刘元斌,眼中现出杀机,这些死太监,多半不是什么好东西,挟势而骄,心性贪婪扭曲就不说,还不一定忠诚。
如在太平盛世还好,到了王朝末世,就要另寻主子,如监军太监杜勋、杜之秩、申之秀,大太监王德化等投降流贼,太监高起潜投降满清,没有开门曹化淳虽然没有降李自成,但同样投降了满清。
明末太监,多降李闯,满清者,论起殉国人数,反而是文人居多。
自己已经杀了一个高起潜,若不知好歹,不介意再杀一个刘元斌。
这时刘元斌已经气得语无伦次,只是指着王斗乱骂:“好你个匹夫,咱家与你势不两立。”
杨嗣昌一直淡淡看着,脸上神情似笑非笑,这时他咳嗽一声:“王将军,都是朝廷命官,勿要失了体统。”
湖广巡抚宋一鹤也是恍然惊醒过来,连声道:“对,对,都是同僚朝臣,当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他连声劝刘元斌坐下,刘元斌似乎气得全身发软,再没力气喝骂,瘫倒在椅上不动,一双眼睛只是怨毒地看着王斗。
王斗看也不看他一眼,对上首施礼道:“斗,失态了。”
说完平静地坐下来,继续喝茶。
杨嗣昌又对左良玉道:“左将军,你也坐下。”
左良玉脸上阴晴不定,最后嘀咕一声:“黄口小儿,不与你一般见识!”
说完坐下不语,只是脸色难看之极。
今日之事,他完全落了下风,走出辕门,外面不知会怎么传呢。他忽然有些后悔,何苦为一些乱军,与这个愣头青对上?没来由的损了自己威望。
孙应元、黄得功、周遇吉、猛如虎等人却是心头暗爽,看左良玉与刘元斌在王斗面前吃憋,痛快啊。
贺人龙神情有些复杂地看着王斗,人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几年不见,这王斗越发出众了,连自己畏惧的左良玉都被他压下去,未来他会成什么样子?
此后众人无心议事,都频频望向王斗,各人若有所思。
过不了多久众人便散了,也没商议出什么军务来。
…
当日督师行辕之事,也快速传扬开来,平贼将军在定国将军面前吃憋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听闻左良玉恼怒之下,将自己那爱妾一剑刺死,还恨恨的道:“都是这贱人惹的事!”
当日,左军一千总与樊城的一队舜乡军辎重兵发生冲突,结果让人大跌眼镜,近千人竟被五十人打得大败,追逃数里。
襄阳城内外哗然,左良玉在湖广,河南等地素有强军之称,然对上舜乡军,却如此不堪一击,舜乡军,真是名副其实。一时间,想加入舜乡军的人流,更是汹涌如潮。
此时杨嗣昌更为病重,军中之事,由监军万元吉与湖广巡抚宋一鹤主理,见此情形,二人非常忧虑,惟恐左良玉与王斗二人火拼。万元吉叹道:“大将不和,如何是好?”
宋一鹤道:“王将军嫉恶如仇,见不得丑恶,受不得辱,说起来,很多事情不是他的错,不过世事如此…”
确实,说起来王斗没有错,他与左良玉的恩怨,是因为王斗杀了一些乱兵,然而那些乱兵不该杀吗?他与刘元斌的恩怨,是因为刘元斌向他索取良马,难道就该接受刘元斌的索取吗?只不过王斗脾气硬罢了。
万元吉叹道:“是啊,世事如此…待皇上圣旨下来再说吧。”
宋一鹤道:“是啊,待皇上封赏下来,或许,就平静了。”
大明军功,向由巡按御史勘报,大功限两个月内核查完毕,小功一月内核查完毕,然后上报兵部,兵部再派人下来查核,最后的结果,往往要好几个月。
但类似洛阳,襄阳这样的大功,都是特旨嘉奖的,这样速度就快了,或许,圣旨很快要来了吧。
…
大明的邮驿有三种:急递铺、水马驿、递运所。
急递铺专职公文递送,使用人力步递。递运所车船转运军需物资。余下的水马驿,则专门递送使客,飞报军务。
塘报便是水马驿的一种,专门飞报军务,由于崇祯初整顿驿递,失去大批经费,加上现在盗贼四起,路上不安,往日塘报一昼夜可行三百里,现在却是远远达不到。
襄阳到京师近两千里,以往塘报只要七天,现在却用了十二天。二月初八日湖广报捷,一直到二十日,督师杨嗣昌,湖广巡抚宋一鹤,还有襄王等人奏折才到达京师。
此事京师震动,北国哗然不说,前些日,内阁才议好王斗在洛阳大捷的功劳,没想到又传来襄阳大捷,更斩杀巨贼张献忠,王斗功劳只好紧急再议。
二十一日,大明紫禁城,乾清宫。
崇祯皇帝看着眼前的内阁首辅范复粹,吏部尚书李日宣,兵部尚书陈新甲,言道:“说吧,王将军的功劳议得怎么样了?”
说完又低头看杨嗣昌等人的奏折,这些奏折他已经看了十数遍,还是百看不厌,每看一次,都觉得心头振奋。他拿着朱笔,在奏折上圈点其中斩杀献贼的精彩片段,不时发出会心的微笑。
献贼,崇祯皇帝的心头大患,恨其直入骨髓,就是这人,掘了高皇帝的陵寝,害得自己无言面对祖宗,无法向天下万民臣工交待!现在好了,献贼死了,死得好啊!王将军惊世奇功啊!
内阁首辅范复粹年己老迈,又几次病重,其实并不想担任这个内阁首辅,他也几次因病请辞,只是崇祯帝皆不许可,只好继续担任下去。平日在内阁也是抱着打酱油的态度,能过一天是一天。
他“德高望重”,所以皇帝赐了他一个凳子坐坐,此时他坐在凳上颤巍巍地道:“回圣上,王将军原本是万全都司都指挥同知,洛阳大捷,当连升三级,所以越过都指挥使,都督佥事,任其为后军都督府都督同知…”
他唠唠叨叨,久久不进主题,崇祯皇帝听得不耐,不过念范阁老年事己高,还是耐着性子听下去。
范首辅继续道:“当然,王将军又襄阳大捷,更斩杀献贼,所以内阁的意思是…加其太子少保,左都督,授荣禄大夫,荫一子世锦衣千户,诰赠上三代皆一品…咳咳咳咳咳咳咳…”
“…咳咳…这便是内阁诸臣工商议的结果…”
他身后站着的吏部尚书李日宣,兵部尚书陈新甲皆是施礼:“臣等附意。”
崇祯皇帝沉默良久,又站起身在阁内踱步,摇了摇头,心下叹息:“还是杨卿知我心啊。”
想起杨嗣昌病重的消息,心下担忧挂怀。
他缓缓道:“王将军两救藩王,斩杀献贼,与国有奇功,非爵位不可赏赐。”
他下定决心,高声道:“传朕旨意,宣府镇东路参将王斗,忠勇可嘉,斩贼有功,立擢宣府镇团练总兵官,仍驻节东路。赐其军曰靖边军,赐其营曰忠勇营,赐其爵曰忠勇伯,给诰券,赐铁券,食禄一千石,挂‘征虏将军’印。其部立功人等,兵部核验,叙功升赏。”
一连串的旨意发出,范复粹等人都是呆了呆,没想到王斗就封伯了,而且还领铁券,这就是世袭封爵,而不是流爵。还赐了军号,营号,再挂将军印,这是泼天的恩赐啊,大明将领封伯的才有几人?
而且这征虏将军…国初倒有一个征虏大将军,那便是魏国公徐达,曾领军攻克大都,灭亡蒙元。皇上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想王斗如魏国公一样直捣黄龙,灭亡东虏吗?
阁内值事太监笔走龙蛇,将皇帝旨意一一书写下来,崇祯皇帝接过观看,满意地点了点头,见范复粹等人神情呆滞,高声道:“朕就是要告诉天下,忠勇无畏,为国杀贼者,朕,不吝赏赐!”
范复粹几人相视苦笑,只得拜倒高呼:“皇上圣明。”
崇祯皇帝继续道:“还有杨卿,加其太子太保,赐冠服束带,锦绶纻丝各二表里,着旨好生慰问。”
他连下圣旨,对襄阳各人一一赏罚,最后眼神深沉:“陵后柳沟,南控长陵,北镇独石,着署都督府佥事陈九皋任柳沟总兵,防守内边,又与陵前总兵联络,使天寿山宛若泰山屹立于中央,而四维之矣。”
范复粹、李日宣一时没反应过来,陈新甲身为兵部尚书,又久在宣镇,却是一呆。
已经有王斗在东路,其实便是陵前总兵了,有他在,东奴北虏,哪能在东路破口,还需设陵后总兵吗?
自入阁来,陈新甲便觉得上心莫测,皇帝的心思越发看不透,自己也不能象杨嗣昌那样,让皇上对自己言听计从。
想起杨嗣昌剿贼无功,耗饷百万两,非但无过,反因王斗缘故,得加太子太保,还皇帝特旨嘉奖,心下又羡又妒。
…
谈完襄阳封赏之事,范复粹等人告辞离开,崇祯皇帝让陈新甲留下。
他脸有忧色,问道:“锦州之事如何了?”
陈新甲答道:“回皇上,贼奴在锦州四面布营,挖掘长壕,又运红夷炮数十,锦州声援己绝。据锦州守将祖大寿最后塘报,锦城米粮仅供月余,而豆则未及一月,倘狡虏声警再殷,锦州势必岌岌,朝不逾夕。”
崇祯帝叹道:“宁锦气脉连枝,若锦州失,则松山、杏山失。松山、杏山、锦州失,则宁远山海关危,蓟辽总督怎么说。”
陈新甲道:“蓟辽总督言,东虏此乃大凌河故伎,故不敢轻进,只驻宁远,以窥锦州态势。”
第426章 天使
崇祯帝道:“洪承畴老成谋国,他是对的,大敌在前,兵凶战危,锦州要救,却也不能轻言冒进。”
陈新甲道:“如皇上所言,锦州必救,但不能轻进。兵部议决,令王朴、杨国柱、马科、唐通、白广恩、吴三桂诸总兵率军救援,以解锦州之危。”
他忽然跪下叩头:“臣请忠勇伯率军救援,崇祯十一年起,王将军便连败诸贼,东奴闻之丧胆。若王斗领军往救,锦州必固若金汤,三城安矣!”
崇祯帝有些迟疑,陈新甲大声苦劝:“昔汉成帝时陈汤有言:夫胡兵五而当汉兵一,今日靖边军便是如此。若有忠勇伯在,何惧辽东危局?此事关乎国运,还请皇上三思。”
说完连连叩头。
崇祯帝低声道:“杨督师那边…”
陈新甲道:“皇上不必忧心,现李自成溃,张献忠死,大贼只余罗汝才,革、左数部,皆为惶惶之犬。有杨督师坐镇襄阳,又有平贼将军,京营总兵孙应元、黄得功诸人在,余贼不足为虑。”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再说了,王将军立此奇功,若还留在湖广,恐与诸将起了罅隙。他现在班师正是时候,兵马回到东路还需休整,否则人马饥疲,反而不美。”
崇祯皇帝心中一动,是啊,这次巧运,王斗立的功劳太大了。左良玉、猛如虎等人千里追贼,损兵折将,结果最大的好处却被王斗夺去,不知湖广官兵现在怎么想,特别左良玉,贺人龙几人怎么想。
若王斗继续留在湖广,接着剿灭罗汝才诸贼…你吃肉,也得让别人喝点汤才是。
不过虽是这样想,他还是心思未定,只摆了摆手:“容朕再考虑考虑。”
陈新甲知趣的告退,心下暗喜,看皇上的意思,召王斗回来的可能性极大。若王斗在自己指挥下再辽东大捷,自己取代杨嗣昌在圣上心中地位就不远了。
…
崇祯皇帝心情极好,他来到坤宁宫,正好皇后也在,见皇帝笑容满面的样子,周后也非常欢喜。她已经得知襄阳大捷,献贼身死的消息,连日来都往奉先殿告慰祖宗英灵。
此时见了皇帝,再次拜倒贺喜,崇祯帝握住她的手,感慨道:“献贼身死,诸贼皆溃,国势好转,朕也松了口气。”
周后欢喜地道:“这都是那定国将军王斗的功劳,可得好好赏赐。”
崇祯帝微笑道:“皇后说得有理,不过他现在不是定国将军,而是忠勇伯了。”
周后惊讶地啊了一声,说道:“皇上如此厚赐,想必忠勇伯定然感恩戴德,更加尽心为皇上效力。”
崇祯点头道:“朕就是要告诉天下万民百姓,勤心为国效力者,朕决不会薄待了他。”
帝、后边走边谈,往御花园去,周后见皇上难得闲情逸致,心下更喜,唠唠叨叨,一路谈话。
崇祯帝突然问起女儿:“媺娖如何了,可有读书?”
周后道:“这丫头,近日也不知怎么了,听闻那王斗洛阳,襄阳大捷,就整日傻笑不停,书也不读。”
崇祯帝倒没放在心上,笑道:“女孩家长大了,总有些奇奇怪怪的。”
二人随口闲聊,不知不觉,崇祯皇帝的脑子又转到锦州的战事上去。
…
崇祯十四年(1641年)三月初七日。
各军聚于襄阳多时,时罗汝才窜入河南,入英、霍山,与革左五营合。若攻曹、革诸贼,定需湖广,河南,南直隶几省夹击包抄,这联合几省之力,非督师大员不可。
时督师杨嗣昌病重不能理事,湖广巡抚宋一鹤,监军万元吉不得服众,众人纷争,军略不可得。
此时杨嗣昌感觉自己身死不远,献贼死,唯一愿望,便是盼着圣旨下来。还有流贼尚未剿净,需得有人接任自己督师之位,他脑中闪过丁启睿与傅宗龙的影子,最后还是决定向朝廷举荐陕西三边总督丁启睿。
这些时日,在锦榻之中,能动弹的时候,他便书写描绘接下来的剿贼方略,又住笔叹息,自己看不到“一扫寇氛从此靖”那日了。每每到这个时候,他便黯然神伤,觉得自己辜负皇上的期望。
初七日上午,他正在床榻前凝思,忽见儿子杨山松匆匆进来,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喜色,他走到榻前,低声道:“大人,哨骑来报,天使到了。”
杨嗣昌的眼睛立时无比闪亮:“圣旨来了吗?”
…
襄阳城内外大军得到督师之令,集大军于东郊教场,因为天使要在全军面前宣读皇上旨意。
听闻圣旨来到,再有督师之令,王斗,左良玉,贺人龙,猛如虎,孙应元、黄得功等人,都选出自己最精锐的部队列阵教场,一时东郊大军云集。消息传出,襄阳城百姓尽出观看,教场周边,可谓人山人海。
太监刘元斌、卢九德,湖广巡抚宋一鹤,监军万元吉,襄阳兵备副使张克俭皆到,文官在前,武官在后,各人列于演武台之下。杨嗣昌病重,已是走路不得,只以锦榻抬着,躺在床榻上闭目养神,身边幕僚亲随不时关注侍候。
正午时分,天使到达,却是一个风尘仆仆,神色深沉的中年太监,身后簇拥着大群的小太监,锦衣卫,京营战士等。身侧,是点头哈腰的襄阳知府王承曾,由襄阳众官一路引了进来。
走上演武高台,见台下香案摆放,众官侍立,全军肃立,天使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目光扫过台下,却见锦榻上不成人形的杨嗣昌,不由大吃一惊,急步走下台来,关切道:“老先生,你怎会病重如此?”
杨嗣昌道:“王公公,我…我…”
挣扎要下榻来施礼,天使脸有忧色,叹道:“皇上听闻你病重,一直关切,若见督臣如此…”
他说道:“老先生便躺在榻上接旨吧。”
杨嗣昌道:“不…不可,快,扶我下来…”
他挣扎着起身,身旁幕僚,亲随只好将他扶下榻来。
天使叹息着,走上了演武高台,从身旁太监处取过一个黄绸包裹的锦盒,内有一匣,又从匣内取出黄绫圣旨,高声喝道:“督师杨嗣昌接旨!”
杨嗣昌颤巍巍跪下:“臣…杨嗣昌接旨。”
天使高唱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圣人为纲常之宗,必彰讨叛除凶之义。时惟钦崇乎天道,所以允协乎舆情。今天理未泯,张氏之恶贯巳盈,天理人心,昭昭不可掩也。元恶诛除,兹当大加升秩,督师杨嗣昌者,功勋卓著,加其太子太保,赐冠服束带,锦绶纻丝。又内帑银三万金,红丝表里各五百匹,以使奖功之用,钦哉!…”
杨嗣昌膝行向前,哽咽道:“臣杨嗣昌谢恩。”
他泣不成声,监军万元吉,他儿子杨山松,还有众多幕僚,同样激动无比,只有左良玉等人暗暗嫉恨。
天使将圣旨交到杨嗣昌手上,说道:“快扶老先生起来。”
又有各样赏赐之物,杨嗣昌儿子杨山松代父收下。
随后天使喝道:“宣府镇东路参将王斗接旨。”
王斗越众而出,沉稳地道:“臣,王斗接旨!”
天使似乎对王斗很注意,对王斗看了又看,又展开另一个圣旨宣读。
王斗跪在地上听着,越听越是心头震撼,皇帝的赏赐之厚,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赐军号,营号,挂“征虏将军”印就不说了,加封伯爵的爵位可不得了。
话说从周代时,中国就有公、侯、伯、子、男、五爵制,后世的西方贵族制不过按古中国爵位翻译过来罢。只因为西人强盛,所以世人反对西方爵位制更为了解。
五等爵位千年不变,到了明朝时,只留公、侯、伯三等,革除子、男二爵,凡爵非社稷军功不得封,封号非特旨不得予。更不要说还给铁券,这是世袭封爵,并非流爵,难得的荣耀。
相反擢自己为宣府镇团练总兵官倒不算什么,此时大明各镇总兵众多,便如辽东镇,就有宁远团练总兵官,辽东总兵,辽东前锋总兵,锦州总兵等等。
不说王斗心头恍惚,场中各人也是呆住,猛如虎,张应元,孙应元、黄得功、周遇吉等人虽然嫉妒,还是为王斗感到高兴。
贺人龙神情非常复杂,刘元斌与左良玉等人,更铁青着脸,心头又是惶恐,又是嫉恨。不公平啊,听圣旨,他们最多赏点银两布匹,而这巧运匹夫,就封伯了,天地良心,真的不公啊。
宋一鹤,万元吉,张克俭等文官也看着王斗,脸上神情羡慕之极,场下的舜乡军将士,更是欣喜若狂。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斗接过圣旨,交给过来的谢一科等人,又有诰券铁券,诰券又称丹书,这便是丹书铁券的由来。
还赐下蟒袍玉带,那蟒服上有五爪龙纹,与皇帝所穿龙衮服极为相似。能获蟒服,可谓极大荣宠,杨嗣昌、薛国观等人,便有获过蟒服赏赐。皇帝此举,代表王斗在其心中地位,已经与杨嗣昌等人持平。
又有都督官服腰牌等,这腰牌为象牙精玉所制,最高等的仁字号,上有独龙蟠云之饰,向为公、侯、伯、都督等佩用。
当年身为千户时,王斗曾想什么时候能搞一块仁字号腰牌,没想到真有这么一天。
第427章 交由世人评说
天使在王斗接完圣旨及各样赏赐后,微笑对王斗说道:“忠勇伯,恭喜了,公侯伯入则可掌参五府总六军,出则可领将军印为大帅督,辖漕纲,可见皇上对你的器重。”
王斗说道:“多谢公公,敢问尊姓大名?”
天使笑道:“咱家王承恩,少不得与忠勇伯亲近。”
王斗一呆,说道:“公公路上辛苦,斗另有程仪送上,万勿推辞。”
王承恩含笑道:“好。”
众人都潮水般向王斗祝贺,台下舜乡军将士…现在要叫靖边军了,发出排山倒海的欢呼声,他们的大将军,年未三十,便加封伯爵,挂上“征虏将军”的大印,很多人都热泪盈眶,激动不已。
旁观的百姓同样激动,今天他们见证一个奇迹的诞生,还是众人非常赞赏的王大将军。
他们随之一起欢呼,汇成声音一片:“忠勇伯、征虏将军!”
“忠勇伯、征虏将军!”
“忠勇伯、征虏将军…”
王斗登上演武台,抬手向众人致意,更引来欢声如雷。
眼见下面潮声一片,人头攒动,王斗如此威望人心,左良玉等人表面不在意,其实内心嫉妒非常。
刘元斌更冷哼一声:“神气什么。”
那天使王承恩,看着王斗的背影,则露出深思的神情。
…
此后襄阳众官将为天使接风洗尘,宴上王斗与王承恩成了主角,督师杨嗣昌病重却不能出席。
宴后,天使王承恩在襄阳官员安排的雅致公馆歇息,太监刘元斌偷偷拜访。
一见王承恩的面,他就跪下哭道:“请公公为奴婢作主。”
王承恩正欣赏着壁上一副字画,看刘元斌如此,眉头一皱,说道:“什么事,要为你作主的?”
看王承恩深沉的样子,刘元斌心中一寒,他是知道眼前这人的,司礼监的秉笔太监,虽说只是众多秉笔、随堂太监之一,却是自己远远不能比。其人自小跟随皇上,狡诈狠辣,不但内臣畏惧,便是外臣多有惧怕者,偏偏对皇帝非常忠诚,深受皇上宠爱。
见王承恩淡淡瞟着自己,刘元斌期期艾艾一阵,心一横,说道:“那王斗跋扈无礼,当着众官将的面骂我是奴才。”
此言一出,不仅王承恩面皮一抽,便是厅内众侍立太监,多有色变者。
王承恩背着手走到刘元斌面前,阴恻恻地道:“那你又做了什么,忠勇伯要这样骂你?”
刘元斌张了张嘴,终于低声道:“我营中战马缺乏,那王斗缴获马匹甚多,所以…”
良久,他都没听到身前动静,偷偷抬眼看去,却见王承恩阴寒的目光一动不动看着自己,不由一个哆嗦,试探说了一句:“公公…”
却听王承恩大喝一声:“好你个刘元斌,皇上器重你,任你为监军,你就是这样监军的?你有没有将皇上的重托放在心上?忠勇伯是什么人,连皇上都深深赞赏,你敲诈到他头上去?你自己好好想想,如此下去,我都要向皇上弹劾你!”
刘元斌没想到是这个结果,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急声道:“公公,请听奴婢分说。”
王承恩衣袖一甩:“送客。”
刘元斌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恐惧,瘫倒在地。
…
当日天使到来,轰动的不但是王斗封伯消息,下午天使拜访督师杨嗣昌,出示皇上手喻,召忠勇伯班师,援助锦州。靖边军需刻期出关,七月二十日到达宁远。
当然,手喻上也讲,可以看杨嗣昌的意思,如果他坚决不放人,皇帝也不会勉强。
闻听消息的人都非常关注督师杨嗣昌的意思,说实在,杨嗣昌心情复杂,既想王斗留在湖广,将他的剿贼大业继续下去,又知道王斗与左良玉等人不合,不想死后湖广再生是非,最终他决定放人,让王斗班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