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围观的人本来准备看在东主王常洛的面子上,教训一顿这个小道士,但现在看到这番景象,哪里还敢?只有眼睁睁的看着陈昂扬长而去,从容脱身。
直到他离开,才有人喃喃自语、结结巴巴地道:“妖…妖道啊!”
王常洛一名颇为信任的老家人,哆哆嗦嗦的把行礼放在他脚下,顾不上拿回自己的工钱,就对王常洛说:“东主,这活我是不敢再接了,求东主发发慈悲,放我一条生路去吧!”说完也不等他回话,就跌跌撞撞就往山外而去,王常洛勉强打起精神,让人给他送去工钱行礼。
又在众人面前好一阵表演,又是好言安慰,又是做样,终于才把惶惶不安的人心,安抚下去。
这时王铭已经挣脱了魔胜法术的禁劾,恐惧的看着陈昂离去的方向,对他叔父喊道:“树枝,那只树枝!”作势想要去抢回来,他叔父那里还敢让他上去,拉着他的衣襟道:“好孩子,你还想再遭魔胜不曾?这样的妖道,我们躲着他还来不及,你还想再送上门去?”
“若是不把那树枝抢回来,纵然跑到千里之外,也逃不过他的禁劾。”王铭大叫道。
不是他们见多识广,而是这门法术实在是大大的有名,上到皇室巫蛊,下到平民百姓打小人,全有这门法术的影子,堪称古今知名度最高,最为泛滥的术法,也是法师道士,甚至神婆巫汉的代表法术。不但在中原历史悠久,就连西方魔法、非洲巫毒之术都有它的影子。
实在是普天之下,广泛驳杂的第一法术。
王铭叔父骂道:“他只是随手一拍,就能拘了你的魂,你现在过去,谁知道他还有什么恶毒法术。还是随我请了你周杨两位师叔与你李叔一起,向那人讨个善缘,散了那法术罢!”
那少年王铭刚刚只是惩一时之气,现在回过神来,也是吓得六神无主,便随了他叔父行事。
不久李宁就无奈的带着王铭敲响了陈昂所居厢房的大门,此时王铭脸上的红疹已经好了些,能见人了,但这也意味着下一次‘烈火焚身之苦’即将到来,他神色恍然,左顾右盼,忽然惊喜的叫到:“李叔,你看天上!”
李宁抬头看天,果然看见了一只蓑羽白鹤在天上盘旋,鹤鸣清呖,往大殿后落了下去。
陈昂站在大殿之后,赤练大蛇盘踞在井檐石板上,朝着天上嘶嘶的吐着信子,屋檐上站着极大的仙鹤,头顶鲜红,浑身雪白,更无一根杂毛,金睛铁喙,两爪如铜钩一般,足有八九尺高下,正在那里剔毛梳羽。
就这一会的功夫,李宁已经带着王铭赶到。
看到屋檐上的白鹤王铭大喜过望,抬手就拿李宁给他防身的袖箭,往白鹤射去,李宁阻拦不及,眼见那迅疾袖箭被白鹤一嘴擒住。但这番举动已经激怒了这只羽鹤,它凌空扑下,铜钩一般的两爪,朝李宁披头划去,这一下要是抓实了,皮开肉绽都是小事。
第七章千辛万苦求灵涎,忘恩负义出极品
这蓑羽鹤本是异人所圈养,颇通人性,教养的极好,所以陈昂降临之前虽然只是肉体凡胎,甚至于灵智有缺,却也没被这只异种灵禽所伤,只是和赤练蛇莫愁天性冲突,每日以争斗为乐,到是让过去那个小道士饱受欺负。
陈昂用灵鹤涎水点拨李宁,也有替过去的自己狠狠整治一番这扁毛畜生的意思。
岂料李宁带来的那少年的教养,还不如一只扁毛畜生,他家富贵出生,平日里父母多有骄纵,出门在外有王常洛这个大盐商叔父撑腰,就连齐鲁三英也要刮目相看,便凭空生出一股子傲气,又遭陈昂一番恐吓,非但未曾治愈那一身莫名其妙的毛病,反而吓出了几分痴傻。
看到两个人那么高的鸟儿,长的两只铜拔大的眼睛,铁喙铜爪开山裂石,一看就极不好惹的灵禽,上去就是一袖箭,只把旁边带着他的李宁骇的魂飞魄散,这发蠢的少年不知轻重,李宁还不知道吗?
江湖中有异人前辈豢养的异兽,本身的本领就相当于一位绝顶高手,一个个还懂得一些天生的神通,最要命的是后台硬朗,你欺负人家养的鸟儿,早晚惹得人家的后台找上门来,那些孤寡的高人,一贯把陪伴他们的异兽灵禽看做眼珠子一般,又多半脾气古怪,遇上些怪癖凶厉的,恐怕丢了性命。
幸好这鸟儿教养还好,下手也没有取他们性命的意思,李宁号称通臂神猿,但是真来一只通臂神猿面对这种异派剑仙调教好的仙鹤灵禽,也讨不到好处,一只铁喙就像开合自如的两把宝剑,上下挑飞,颇有几分猿公的风采。
李宁也是江湖中剑法数得着的名家,遇上这样力大无穷,剑法通神的异鹤,饶是吃了许多苦头,狼狈不堪,等到那鹤忽然性起,脚嘴同施,连抓带啄,就彻底的败下阵来。
被收拾的满脸桃花,衣衫褴褛,若非那异种灵禽嘴下留情,状况还要凄惨十倍。
陈昂在旁边看的直摇头,指望这些人为他出一口气,还不如自己出手呢!虽然欺负一个畜生有些难堪,但也好过他们在这边丢人现眼。
也是借着这个机会,陈昂才察觉,此世仙凡之别竟如天壤,李宁剑法纯熟,暗器功夫通神,以陈昂的眼界来说武功不在他手下慕容博、萧远山、段延庆等人之下,而面对一只异派剑仙的坐骑,便左支右挡,竟不能敌。
那只灵禽铁喙啄勾,自有法度,连本身的神通都没拿出来,就逼得李宁不能自保。
其中的差距,岂是一句两句能够说清楚的,总而言之不过是仙凡之别罢了!
想到这里原本考教的心思已经淡了八分,但看到那灵鹤顽劣心起,在那里啄那少年的屁股,几次差点刁中他胯下的那只小虫,吓得他哇哇大叫,李宁也苦着脸不敢上前,顿时一股邪火从心底烧了起来。
想到这只恶劣的大鸟过去的几件顽劣之事,便呵呵一笑,从窗子飞身而出。
岂料那只鸟看到他,竟然舍下身边的玩物,朝他刁来,性情十分恶劣,陈昂现在哪里还怕它,一声清喝,就劈手一道法力,凝滞了它周身百骸,这一手在俗世有个名头唤作‘定身法’,到是和江湖中点穴的上层法门有几分相似。
此时这只白鹤只有眼珠子能动,它性情通灵,知道些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道理,眼神中表现出许多乖顺来,一反以前的恶劣,做出一番温顺纯良的鸟儿的样子。
陈昂哪里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它,冷笑数声,先去给李宁解了围,准备待会慢慢炮制,不把它掰扯出百十个花样,他就枉为天魔头天启的分神。
掰开它的长喙,滴出几滴纯白带着异香的鹤涎,陈昂把它舌头都扯了出来,灌满了四个小瓷瓶,将其中一个半满的递给李宁道:“这畜生灵涎火候十足,你每日子午往他嘴里递上一滴,连续三天,便可解去此毒。”
“剩下的鹤涎是解毒圣药,凡俗的毒物,没有几种是它无法化解的,要是有名医以它为药引与珍贵药材相合,能练出纯化内力、增进修为的珍贵丹药,幼年服下,能助长根基,算下来也不亏你这番辛苦了。”
李宁接过鹤涎,心里倒是没有什么不满,要是有,也多半是针对身边这位蠢逼少年。
他现在觉得浑身疲惫,只想找王常洛卸下身上的担子,再不敢当这蠢逼的‘叔父’了。至于之前那种看在故人面子上,手下他为徒弟的想法,更是有多远,滚多远,只当他是一坨臭狗屎,绝不敢再让他沾身。
李宁向陈昂告了声罪,就要回去收拾自家疲惫的身心,但看到王铭溜溜转的眼睛,便知他又要闹起了幺蛾子,刚升起把他捆起来的心思,王铭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拜倒在陈昂脚下,叫嚷道:“小子王铭,愿拜在仙人门下学习法术,望仙人陈全。”
这番话说的,旁边的李宁和陈昂具都升起一样的心思:“这小子果真是极品本色,前倨后恭,翻脸翻得那么快,真当仙人都是金鱼,记忆只有六秒不成?即使是求人,语气中还带着一副小爷拜你是给你面子,还不快惶恐答应的样子…”
李宁顿时觉得右手痒痒,只想抽他。
偏偏这时候那少年忽然想起了李宁还在这里,便转头过去,面色严肃的说:“李叔,我叔父让我拜你为师,只是我心慕仙道,不愿再往人间俗世厮混,你便不要为难我了罢!”
李宁几乎被他气笑了,挥手就想走人,但是他毕竟厚道,思量到手里还有那少年所要的灵药,若是一走了之,免不得还要被他找上门来恶心,便强自按捺住自己,冷眼旁观起来。
那少年越说越坚定,居然接着道:“我父母老迈,还请李叔和我叔父说一声,说我与仙人求道去了,不再理会凡世俗务,还请他帮我照顾父母,王铭此后必有后报。”他用眼光瞥了陈昂一眼,径直说下去道:“我求道之心,坚如铁石,父母亲人也不能掣肘。”
说完还重重回过头去,大声道:“我心意已定,李叔不要再劝我了!”
旁边的陈昂生生掐断了灵鹤身上的一根翎毛,看着那少年扑扇的小翅膀和纯真的眼神,心里莫然:“他…是在表决心给我看不成?”
李宁也只想呵呵!
他只觉得有心里无数吐槽,虽然他未必知道吐槽是什么意思,但是感受总是一样的,如果是一般拗直的少年,他看在朋友所托的份上,也能教育一二,但是面对这位蠢逼少年,他实在是吐槽无力,心里有无数话在翻滚,莫约是:“你自己的父母要我们照顾,多大脸!”
“天下无不孝的神仙,你是哪根筋搭错了认定人家会收你?”
“连父母都不顾了,我们图你哪门子的后报!”
“说好家里九房就你父亲一个独子,孝义被你吃下去了吗?”
…
最终千言万语化为两个字:“呵呵!”无师自通了后世的‘呵呵’内涵大法。
陈昂心里瞬间翻滚过许多念头:“要是在其他世界遇见这等‘良才美质’,一定送他一份‘盖世机缘’,好叫他知道‘梅花香自苦寒来,天上没有掉下来的午餐’这个道理。老子囊中有一千二百份极端生化实验方案,本本精彩,份份出奇,管保让他死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但是老子在这个世界,扮演的是正道修士,到是不好再玩这个调调,不然来一份飞天夜叉旱魃魑魅魍魉盘古族红眼僵尸套餐,也算是全了咱两这份‘缘分’!”
第八章只求长生待三更,以宝证道开一脉
要是在其他世界,陈昂有一百种手段玩死这小子,但现在不是本地人,又套着这份正道前辈的壳子,就不好做的那么明显。他当然不准备放过这小子,要是一口拒绝,岂不是便宜了他,总是要收在手下,才好慢慢炮制。
当然这等蠢逼出去闯荡,卷入因果纠缠,十个有九个要躺着送回家里来的,但还是那句话,陈昂又不是他爹,凭什么教他做人的道理?还是让他日后自己再去‘慢慢体会’罢!
“咳咳!”陈昂清了清嗓子:“好,你有这份道心,也算是个修道的种子,只是法不轻传,纵然你根骨极佳,一道灵光从天灵盖中喷出来,是个修道的奇才,但也免不了磨砺考验。”
李宁在旁边极力按捺着,他自然看出来陈昂此番纯属戏谑,但是考虑到王铭奇葩一般的性格,以及几乎肯定的好心当成驴肝肺的境遇,自然不会做什么吃力不讨好的事。
而王铭理所当然的大喜过望,道:“师父,我不惧这种考验.”
“不要叫我师父…”陈昂阻止道:“你这等良才美玉,日后必有更大的机缘,我岂能坏了你的前程?我欣赏你的资质,祝你一臂之力便可,千万不要认我做师父。”
王铭本来拜师就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他想:“其实这人也未必有什么本领,我资质比他高超百倍,要胜过他当然是轻而易举,他还算有些自知之明,要是真让小爷拜了师,日后我本领超过他百倍,岂不羞刹他面皮?”
再看陈昂的眼神,就有三分瞧不起。
李宁几乎要扶额埋面,羞愧的不敢见人,这等奇葩差点…要是出自他的门下…还是打死了罢!免得给师门丢人。
陈昂却依旧笑盈盈的对他说:“我才疏学浅,修道人‘道’字三百六十门中,只学了十一二种旁门,有一门唤作‘香火神道’,聚众生念头,放牧天下羔羊,有‘悲、智、行、愿’四大法门,皆可修成正果。你可愿学?”
王铭想到:“话本里最上乘的法门,都是可以长生不老的法子,我要是能修成长生,带着全家和日后的妻妾家小一起长生,也不枉我这身仙骨了。要学就学最上乘的法门,不然学成了他那样,又有什么意思?”
便问道:“这般可得长生么?”
陈昂摇头道:“恰是菟丝攀青藤,别人家里做祖坟,镜花水月,最后难免应劫。”
王铭摇头道:“那我就不学!”
陈昂又道:“那我教你采补鼎炉,阴阳调和,共参极乐的法门如何?”
王铭眼神颇有意动,但是他毕竟是看过话本的人,知道这算是一次考验,再说求得长生大道日后有的是时间学习这些,连忙摇头道:“不是正道,我不学。”
陈昂笑的更欢了,他点头道:“孺子可教也!若是你入了这歧途,我们难免缘尽。”他这话让王铭更加得意,越发越放松了警惕,只听陈昂继续说道:“那烧火炼丹,外用草木灵药,内用铅汞,合天、地、人三才三元的外丹之道,你愿不愿意学?”
王铭中了套路,反射性的摇头道:“不能得长生的,我都不学!”
陈昂闻言假做大怒,冷笑道:“这般不学,那般不学…不学?那就算了!”说完便挥袖带着那只动弹不得的灵鹤离开,走之前还朝王铭脚下一指,王铭想要追出去,却连跌了三个跟头,拔足不能,眼睁睁看着陈昂扬长而去,失魂落魄的说:“他怎么不按套路来?怎么可以不按套路来?”
回到大殿封住门窗,陈昂回头朝那只灵鹤冷笑。
灵鹤一脸纯良的眼神,就好像曾经的事情不存在一样,但陈昂丝毫不为所动,冷笑道:“怎么?以前欺负我的蛇,欢腾雀跃,现在又做出这等样子?贫道要是不给你一个教训,你怎么会记得:有主人的蛇,欺负不得!”
他看了一眼灵鹤打理的十分柔顺的翎羽,又看了一眼自己脚下委屈的盘着身体的莫愁,当即露出一个,让灵鹤为之颤栗的笑容。
少顷后,李宁惊讶的看到一只羽毛凌乱,翎羽十不存一的白鹤从大殿处腾空而起,绕着栖霞观上空盘旋悲鸣,声音里十分之委屈,它盘旋了半天,才恨恨的往栖霞山飞去,一路悲鸣不止,令人闻之心碎。
也不知道去搬哪路救兵去了。
陈昂做这些原本就是为了与这个世界一些因果的关键人物,结下些缘分,日后也好有个缘由插手峨眉的算计中,现在该布下的棋子已经就位,便沉入了对这个世界自然规律的研究和总结中,这个世界有三大课题,是他迫切想要解决的。
一是没有生殖隔离的情况下,生物造化,孕育生命的奥秘,这种关系造化大道的课题。
二是罡煞之气已及自然万像本宇宙的特异性问题。
三是地轴元磁,洞天福地与星球结构关系,蜀山世界星球研究和空间解析问题。
在没办法集成专业实验室的情况下,陈昂摸索出了一种完全不同于科技宇宙的科学探索方法——法宝证道之道,总的来说,就是放弃一切法宝的具体功能,走向以法宝演化自然规律,天道法则,窥视大道的道路。
陈昂怀疑这个世界已经有人尝试过这种道路了,比如某个非常可疑的九凝鼎,里面的先天一气元胎很明显就是有人为了模拟天地演化,窥视大道炼制的证道之宝。
“炼宝如炼人,炼宝如修行。”陈昂叹息道:“如果有一天我能炼出一个仙人,这个世界的基本修行,对我来说就基本没有秘密的,如果我能炼出一个星球,蜀山大部分秘密,对我也没有秘密的了。先给自己定一个小目标,比如把旁边的荧惑,炼制成一个像蜀山地球一样的星球。”
“再比如,用泥土炼出飞升的天仙来!”
“人呢?要有追求,在寻找主神空间的时候,不妨去实验一下…嗯!不要搞出大乱子的前提下!”
第九章夜里王铭盗灵宝,月下天河采仙乳
修行无日月,寒暑不知年,陈昂只以手中长明灯焰这一件法宝,略微试演了一下元气造化手段,纯熟了些真火真水的道理,大殿之外就已经月上中天,按时辰来算正是子时三更时分。
却说那蠢逼少年王铭,回去以后辗转反侧,郁闷的睡不着。李宁早早把灵药给了他,只当他是臭狗屎一般,再也不肯理他,这少年也是一个心大,并不放在心上,只是中午那回陈昂的一番戏弄,让他好不郁闷,现在满心里都想着学习法术,求个长生。
夜里几番起身哀叹不已,颇有些自怜自哀,一身才华无人赏识的酸腐之气,脑子里想的多了,不知打通了那根神经,忽然回过神来,恍然想到:仙人有言在先,法不轻传,又要给我一个考验,谁说这一番诘问不是一个考验呢?
“毕竟法不传六耳,白日里李宁叔父在我旁边,仙人纵然长生大道相授,也颇为不便,他临去之前摔我三跤,莫非是在提点我:三更时候再来?”
想到这里他那里还有半点睡意,如今正在陈昂所居的大殿门口晃悠,苦挨到三更,便见到陈昂所在的大殿灯光熄灭了下来,远远的看见大殿后的窗户被打开,一道流光直纵上天,往栖霞山深处去了。
那蠢逼少年一脸懵逼,哆嗦着飒飒秋风中冰冷的身子,朝着流光所去的地方大喊道:“仙师,仙师…师傅!”但那里的得到回音。
“不是说好三更相见的吗?”少年语气幽怨。
这回白冻了半夜,身上不知多难受,这般际遇让少年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心里半是怨愤半是哀愁王铭狠狠一掌拍在殿门上,但听到门上啪一声空响,他好像触动了某种灵机,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对啊!那道士现在已经离开,看情况短时间也不会回来,现在这大殿里,岂不是就只有一条大蛇?”若是平日里,王铭还没有那个胆子去冒犯莫愁,但现在他怀里恰好就有一瓶克制赤练蛇毒的灵鹤涎,李宁也是厌他过甚,居然连灵药都没留,半瓶灵鹤涎全给了他。
“若是能找到那道士藏起来的功法天书,以小爷的资质,还需要看他脸色?料想他找到我的时候,我一身法术神通早就超过他,那里还惧他?”
贼心一起,王铭便绕到大殿之后,从陈昂打开的窗子里钻了进去,漆黑的大殿中只有三清案上一盏长明灯不灭,莫愁就盘踞在案上,鲜红的鳞甲在暗淡灯光的映衬下,有种血液流动的感觉,王铭壮着胆子,将怀里装着灵鹤涎的瓷瓶掏出来,倒出半瓶涂在随手找来的一根长棍上。
案上除了一叠道书,就只有三样东西,一面铭刻着古拙文字的玉牌,一支外形犹如修长翎羽的长剑,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黑琉璃珠子。赤练大蛇莫愁盘踞在旁边,直到王铭拿涂有灵鹤涎的棍子赶他,才懒洋洋的滑了下去。
王铭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匆忙翻找一下,发现陈昂留下的道书全是市面上的一些道籍后,将那三样东西抱在怀里,头也不回的逃离了大殿。
莫愁只是在旁边用一种看着傻逼的眼神,瞧着他离开,然后继续回到了那案上,当然这次要是还有人来,面对的就是一只凶残可怕的灵兽了。
陈昂站在栖霞山青锋岩上,放出长明灯焰在月华下淬炼太阳真火,感觉到自己留下的禁止被触动,露出一丝了然的笑容,长明灯焰在栖霞山无尽月华中打磨去白日里吸收太阳真火的躁性,再次恢复温润清净的真灵道性后,陈昂便把它收回丹田中。
转而吐出一卷天河法力,在月华中慢慢淬炼,增进其本质,同时这满山月色与天河交相辉映,漫漫月华与天河法力交融纯化,带着丝丝虚空灵气和星辰之力,重新洒在栖霞山上,满山草木郁郁葱葱,沐浴在天河月光中,滋养着一方地脉。
栖霞观中邋遢和尚端坐厢房中禅定,当月光从窗户中照到他身上的时候,只见一个金肌玉骨,浑身流淌着清净琉璃光的人端坐在月光下,那里还有半点邋遢的影子。
月华彻照琉璃身,照的和尚宝相庄严,和尚的琉璃法身微微一笑,看着窗外洒遍全山的月光,稽首赞叹道:“道法自然,天人合一,道友取天地之精华而不伤万类,造化自己,也造化众生万物,果真是玄门正宗,大道嫡传。”
融入月光中,勾连地脉,流淌在整个栖霞山上的天河法力,细细的梳理着这片灵秀福地的天地元气,地脉水脉,从容化去地脉中淤积的阴气晦气,就像一条溪流一样,无声的滋养着这方天地的万物,促进地脉的循环。
这一夜之功,让这片栖霞盛景,三十年内都无有衰竭晦染的可能。
等到东方旭日初升,陈昂采完紫气后,天河法力才重新显化出来,一滴滴如月光一般清澈的真水,从天河中渗出,被陈昂用一个炼制了几分禁制的玉瓶收纳,晃一晃,瓶子里轻若无物,但玉质却明澈了几分。
这是天下七大真水之一太阴真水,通明洞彻,清净无垢,本质最清,毕竟是月光太阴之力所化,有轻清阴柔之德。不像与它同列天下七大真水的天一真水一般沉重,一滴化开便是一道湖泊河流。
又有点点白沙如雾如露,也从天河中落下,照样被陈昂收了,这是地元石乳,最善于滋养真气,弥补先天不足,镇压心魔,又能造化木性天材地宝,催生草木,妙用无穷。
太阴真水虽然是有八九滴,地元石乳稍微多一些,但也只有二十多滴,看似不多,但是要是让栖霞观中那个邋遢老和尚看见了,只怕要大吃一惊,说什么也要向陈昂讨来一些,这等至宝若非机缘巧合,极难造就,数百年辛苦,也就能采集那么三五滴罢了,那里会像陈昂这样一夜间得到这么多。
太阴真水要用真气从月光中萃取,一名修士散仙,若非功法相合,百年苦工也就能得两三滴罢了!那地元石乳更是难得,它又名地元仙乳,乃地脉造化精元,只有地龙翻身地脉剧变的时候,才有机会采集。此物获得的过程有伤天合,若非机缘巧合,修士是万万不敢采集的。
也就是陈昂这样天河法力天生亲近七大真水,神妙灵异不下于天府真传的人,才能如此轻易的采集月华中的太阴真水。
而地元仙乳,则是梳理地脉时化解阴郁之气的副产品,陈昂这次已经耗尽地脉百年积累,就算他,再想采集也是不能了。
第十章天启造化玉莲子,白阳真人留图解
王铭兜着他从大殿中盗来的东西,匆匆往观门外走去,但他刚走到李宁他们所在的院子里,就看见叔父王常洛站在门口,脸色阴沉的等着他。
看到他走来,王常洛劈头盖脸的就骂道:“王铭,你这不知好歹的东西,我为了让你拜李宁为师,说了多少的好话,托了多少的人情?你李宁李叔父,身为威震江湖的齐鲁三英之首,一身功夫多少人求着都学不来?就你这孽障,不知好歹!”
“要不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我才懒得理你这废物!”
王常洛怒挥衣袖,喝到:“给我去和李前辈道歉!但敢有一句违逆,我就当没你这个侄儿!”
王铭心里就像打翻了醋坛子,不知多少酸涩、委屈一齐涌上心头,他赤红着脸,硬着脖子说:“我是修仙得道的种子,才不要去学江湖上的玩意儿!”
王常洛被他气得差点想要踹死这小子,碍着他父亲的关系,才没有动手,但也不想在理会他,便摆手道:“你滚罢!我就当没你这个侄儿…”
他这话说的本是气话,没想到却激怒了这小子,王铭冷笑道:“滚就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我少年穷,我王铭异日必有成就,到时候你不当我是侄儿,我却还叫你一声叔父。叔父,咱们有缘再见!”说罢,便甩手离开。
王铭盗走了陈昂的‘藏宝’,本来就不敢在这里待下去,叔父赶他走正好合了他的意,再说他也是气急,叔父看不起他,李宁告他的状,在这个未经世事的少年看来,实在是天下间再委屈不过的事了,就好像一时间众叛亲离,遭受了了不得的打击。
他拔足便奔,一方面是内心恐惧陈昂回来,另一边是心里‘悲愤’。
少年人脚力足健,连续奔跑了一个时辰才感觉乏力,这时候离栖霞观已经有一段距离了,他踉踉跄跄跑在山路上,回头查看后面动静的时候,没看见一处低矮的树桩,被绊倒在地上,手都擦破了。
王铭听到胸口传来咔嚓一声清脆的响声,心里恍急,赶紧把胸口藏着的东西掏出来,长翎长剑质地锋锐,却十分柔软,被他缠在腰上当做软剑,但胸口处的琉璃黑珠和玉牌却免得不得受到撞击,王铭掏出来的时候,玉牌已经断成两截。
拿着断成两截的玉牌,王铭心里是又急又恼,想到这几天经受的‘白眼’和‘委屈’,不由得放生大哭,鲜血淋漓的双手拿着那两断的玉牌,顿时,玉牌上的血液渗透到了玉质里面,渐渐放出淡淡的光华。
王铭的脑海中响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先有鸿钧后有天,天启道君还在前!三教之前传法会,开天之后第一仙…自天启道君留下我之后,已经一千八百个元会了!小子,就是你把我唤醒的吗?“
王铭大惊失色,颤声问:“你是谁?是那栖霞观道士什么人?”
“我不是人,我是开天之时天启道君摘下的一颗造化青莲的莲子,因为盘古真人开天绝了我的命数,故而算个死物,不算人。天启道君离开这方宇宙后,留下我做个机缘…小子,你就是有缘人吗?”那个苍老的声音说。
“是,是我!”王铭虽然还有些疑惑,但是那里会拒绝,欣喜若狂的回答。
“不,你不是!”造化莲子的声音就像一瓢冷水从他头上浇下来,王铭激动的大叫道:“我怎么会不是?”
“你连仙人都不是,怎么算的上有缘人?凡人?木石蠢物一样的东西,也算是人吗?我告诉你小子,元神未成,寿元有限的东西,对于我们来说朝生夕死,根本不算人。我打个盹你就老死了,也想让我把你当人看?”
这话不但没有让王铭打退堂鼓,反而让他振奋了起来,仙人以下都不算人,这是何等了不得的机缘啊!当即使出浑身解数,跟造化莲子搭话,百般好话才让它认自己做了个人,有些机缘。
“你成仙之前,休想指使我,天启道君留下的大道仙籍、先天灵宝,你也无法沾手。看你在一千八百个元会后,第一个找到我的份上,能指点你一些机缘,若是你有那个资质,能褪去凡体,获得仙籍,就能炼化我,否则…就等你老死后,我自行飞走寻找有缘人。”
王铭自然百般好话说尽,把这高傲的造化莲子安抚下来,他对他爹都没这么恭敬过。
小心翼翼的试探道:“造化,你的本体是这玉牌吗?”
造化童子冷笑道:“本座本体历经开天大劫都不伤不毁,会是这个蠢物?你好好找找看,本座的本体是一颗玉色的莲子,是混沌第一至宝,造化青莲的白玉莲子,先天神魔的出生,若不是遭了天嫉,被绝了命数生机,三清中当有我一尊位!”
王铭被它的来历骇的两眼发昏,越发越仔细的寻找,终于在断开的玉牌中间发现了色泽一模一样的莲子,看着莲子消失在自己手上,王铭万分紧张的问:“造化,造化你还在吗?”
“在!”造化冷漠道。
王铭看它不想理睬自己的样子,总算放下最后一份小心,这个来历不明的东西既然看不上自己,那多半不会是专门用来害自己的,再说自己只是一个凡人,又有什么值得那种层次的高人算计?至于陈昂,他根本不觉得陈昂有这样的能力。
“造化,我要求仙入道,可有功法秘籍…”
“我知道的功法,最低的要求也要是个仙人,你还是不要好高骛远了,在这方世界寻找吧!根据我的推算,你的机缘在风洞山白阳崖花雨洞的洞壁之上,那里有前古仙人白阳真人留在上面的364个不同姿势的人形图谱,又名《白阳图解》,乃是这个世界修道人打下根基的第一法门。”
这一刻王铭欣喜若狂,他急忙追问道:“那风洞山在哪里?”
“先不忙,你除了和本童子有些缘分,气运命数实在浅薄,根本承担不起这般奇遇,你要是仗着我的帮助前去的话,缘分浅薄必先触发外劫,引来旁门妖人窥视,九死一生…你要想和白阳真人结缘,先得…”
第十一章太阴真水炼琉璃,邋遢和尚成法身
陈昂远程操纵造化童子,顷刻之间就给王铭这蠢逼少年,设下无穷磨炼,务必让他在到达风动山之前和白阳真人结下缘分,本界仙人传承道统,固然偏向于故人转世或累世修行的正道修士,但也并不排斥有缘人获得道统。
至于王铭是不是有缘人,就算他不是,陈昂也有无数手段让他是,无非就是过程曲折一些罢了,但折腾的又不是他,便浑然不放在心上。
例行利用早晨阳光中萃取的太阳真火,淬炼过长明灯焰,陈昂纵身化为长虹回到了栖霞观中。
正赶上李宁等人向他告别,便送他们去观门外,途中窥见王常洛看自己的眼神有异,略微思量了一下便明白了过来,原来王常洛已经猜到了王铭做了什么,毕竟是走南闯北的大盐商,王铭露出的破绽又不少,回去略微想一想,便能猜出来。
只是他在陈昂面前装傻,陈昂也乐得他装傻,反正日后倒霉的绝不是陈昂。
此时已经过了修行最好的时候,天地元气由早晨的清净,转为中午的躁动,恰好邋遢和尚做完晨课在院子里扫洒,看到陈昂便笑道:“昨日你扒了那孟道人爱鸟的羽毛,那货是个憨直的性子,恐怕不会与你干休。”
“就是他想息事宁人,我也不肯!他纵鸟伤蛇十年,我灵识未复时不能和他计较,现在难道就一笔掀过?哪有这种好事?”陈昂做冷笑道。
“唉!”邋遢和尚叹息道:“何必做这种意气之争?”
“缘分一物,妙不可言。风起青萍之末,劫数发于微毫,我们修道人又不是草木顽石,若不为意气所动,如何能结交天下道友?那孟道人若是有缘的道友,自然能化敌为友,让我有幸结识一位道友,若是前世的冤家,便能应劫而上,剑论高低。”陈昂毫不在意道。
邋遢和尚告苦道:“也罢!也罢!我好歹和你们两个都有些交情,到时候由我从中转圜,免得这世上有结一份恶缘。恶因恶果,积累多了便是世间的劫数,若不是混元道友太过拗直,门下良莠不齐,恶孽深重,何至于与峨眉…”
“守正罔失,除恶务尽。”陈昂淡淡道:“岂能失我辈剑侠抱负?”
邋遢和尚见两人站在院中有许多不妥,便招呼陈昂到他厢房,奉上野茶,两人虽然已是旧识,但毕竟那时陈昂元神尚未归位,心思蒙昧,所以有些交情,但却从未攀谈过,今日里慢慢论些修行的要旨,法门,具都大有收获。
陈昂才知道邋遢和尚法号净明,过去是旁边栖霞寺出家的僧人,后来因为寺中僧人争权夺利,被赶出寺庙,栖霞观的老道士和他有些交情,便请他客居于此。
可笑栖霞寺全寺上下一群凡骨俗僧,居然就把唯一有道行的净明赶了出去,不过这番论道,倒是让陈昂窥破了净明的跟脚,知道他供奉的是东方药师如来本尊,修的是净琉璃日月光如来法身,讲究个清净无碍,琉璃不染。
可惜和净明性子不合,与飞升有碍。
净明是个有趣的性子,不像此世大部分佛门大德一样,高深木纳,到有几分像济颠和尚的性格,是个疲懒的性子,一身邋遢不修边幅,偏偏修的是清净琉璃法身。陈昂念及他对自己降临体蒙昧时的照顾,便转过话题说:“我灵识未复时,一向承你照顾,我也没有什么好回报的,昨日淬炼了一些太阴真水,正合你净琉璃日月光法身,你尽管收下。”
净明自然不会不知道这宇内七大真水的名声,但七大真水何等珍贵,天不生地不长,只有功法相合的修士能以元神法力采集一些,东海紫云宫中有一匣子天一金母留下的天一真水,就引来多少正邪高人窥视,欲求几滴,化合自家的劫难。
更不用说这种正合自家法身的真水了,就是净明拿自己苦心三百年的法宝去换,都未必能打动别人换几滴——别人祭练的法宝多半与自家不合,哪有这种妙用无穷的天生真水有用?
要是净明舍去百年苦工不要,倒是能淬炼几滴,但是修士一个个把道行修为看成眼珠子一般,又有谁会为外物天材苦耗自身的修行?
净明思来想去,终究推拒不能,只得厚着脸皮收下道:“和尚我这几年元神躁动,想来因为采太阳真火淬炼法身过于急躁,失了清净平和的本意,净琉璃法身火性躁动,本以为要去填海眼百年,以合水性度过火劫,但有了道友馈送的太阴真水,和尚不日便能褪去火性,重返清净。”
“又赖道友度此一劫!”净明双手合十,赞道。
两人经过这一回,情谊更进一层,一些比较隐秘之事也可以交谈了,陈昂到是从净明和尚口中知道了许多近些年修行界的许多事,又得净明赠予许多栖霞山采的灵药,相谈正欢间,陈昂心念一动,知道有事关自己的事情发生,便闭目推算起来。
“道友可是算到什么?”净明关切的问。
陈昂摇头道:“无妨,只是此世前尘的一些挂碍,说来也和道友有关…”
………
却说李宁等人离开栖霞观后,一路往山下行去,中途路经栖霞虎峰碧云亭,李宁三兄弟固然是内家高手出身,脚力轻便,但一行人大多是普通人,更有王常洛这个养尊处优的东家,已经疲惫不堪,不得不在亭中暂歇。
李宁喘口气的功夫,又见一群人摇摇晃晃的往山上来,此时已经接近正午,在快到碧云亭的时候,便听见有人哀嚎道:“快,快,快到旁边把我放下来…又要命喽!”
一个金丝竹小轿就被卸了下来,一个满脸红疹的白脸从轿子里钻了出来,看到李宁等人,便骂道:“怎么还有人在这,快给我把他们赶下去!”旁边一个老家人赶紧拉住他,凑到他耳边说道:“解员外,他们可惹不得…有些江湖中的高手,身份不凡啊!”
然后那个满脸红疹的解员外就次呼次呼的喘气,不再说什么。
那个老家人上来给李宁他们赔罪,王常洛是个大商人,路上本着和气生财的心思,无心多事,便没有计较。
但李宁却盯着那个解员外,隐隐约约想到了什么。
到了正午,那个解员外忽然惨叫起来,他浑身赤红,仿佛被火灼烧,痛的满地打滚,大呼道:“通杀我也!我不会放过那个小子的,我要他全家死光!痛死我啦!”他疼的脸上的横肉都抖了起来,咬着牙道:“杀了他!一定要给我扒了那条蛇的皮!”
“老爷我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第十二章察阴鬼李宁报信,施辣手陈昂除奸
“红疹上面,午时如火烧身,这正是昔日那混小子王铭所中的赤练蛇毒啊!”李宁暗忖道:“听他痛呼,似乎和栖霞观有关,只怕是伤在栖霞观道士的大蛇口中,今日来意不善。那解员外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好人,虽然栖霞观的小道士有些法术,但也不可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