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白依无力地被踹倒在地,喉咙里含含糊糊地不知道在吼些什么,口水混和着血水浸湿了胸前的衣襟,她狼狈不堪地在地上蠕动着,目光却依然凶狠带着杀意。
见她这样,秋葵倒是轻快地笑出声来,“邱公子,你也有今日啊。”
“好了,早点解决了我们好快活一番,我可是费了大力才把她带出来的。”玥娘上前摸了秋葵一把,邀功道,“我还得带着她的尸体去复命呢。”
“一定要杀了她吗?让她就这样不行吗?”秋葵问。
这样生不如死地活着,才更好啊。
秋葵恨毒了她。
“不成,圣母要她死,谁敢让她活着。”玥娘摇摇头,递给她一把匕首,“赶紧的,我带她出来也是冒了大风险的,若不是为了秋葵你,我哪能这么干,若是让圣母知道,我可要吃罪的。”
秋葵接过匕首,握紧。
然后在玥娘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里,将匕首插进了梅白依的胸前,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竟是扎歪了。
每扎一下,秋葵都会恨恨地问一句,“痛吧?当初你是怎么杀了香枝的?”
“这样扎?”
“这样扎?”
“还是……这样扎?”
而被拔了舌头梅白依除了含糊的呜呜声,根本不能回答她任何问题。
一连扎了好几下,才终于扎进了心口,梅白依抽搐了一下,瞪着眼睛咽了气。
至死,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死得这么窝囊。
她竟然死在了两个肮脏的奴婢手里。
为什么……
为什么她竟然落得了这么一个下场,明明她也曾是被爹爹捧在掌心的天之骄女啊,明明她是紫玉阁的大小姐啊……
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她以为她会想起袁秦,毕竟他少年英豪,眉目俊郎,又出身江南秦府,与她原是再般配不过的。
……可是竟然没有。
她想起的竟是朱如景。
那个胖得连走路都费劲的景王爷。
她想起了他临死前的模样,那些温热腥甜的血液自他脖颈处猛地喷出,溅了她满身满脸。至死,他的眼中都没有恨意,有的,只是不解……他不明白他心爱的姑娘为什么要杀了他。
还有……怀念?
临死前,他想起了什么?又在怀念什么呢?
最后的意识,梅白依忽然想起了那一日旭日城东风楼中初见。
那日春光明媚,她一时兴起去东风楼小座,听闻楼里新来了一个会唱花鼓的小娘子,本想点她的牌子,却听说已经被旁的客人叫走了。
她便作罢,要了一个雅间,正坐着喝茶,便听隔壁传来唱花鼓的声音,咿咿呀呀的,隔着一道墙,听着倒也不错。
正听得有滋味,那厢声音却不大和谐了起来。
“公子,请你放尊重些,奴家卖艺不卖身的。”
“哎呀哎呀,都说了不要!你这无赖快些放开我!”
她听得心头火起,抄起家伙便一脚踹开了隔壁的门,果然便见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正与一美貌的小娘子拉拉扯扯,忙上前一把拉过那小娘子护在身后,怒视那个胖子。
“败类。”她怒斥一声,拉了那小娘子便要走。
谁知那小娘子却是一脸羞恼地甩开了她的手,跺了跺脚,气急道:“哪里来的小姑娘这般不知事,竟是坏了老娘的好事。”
她瞠目结舌。
他捧腹大笑。
自此天下皆知,景王朱如景是江湖第一美人梅白依的头号拥趸……
原来,她也曾有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义心肠啊。
最后的最后,梅白依终于有些后悔了。
她想,若是能重来,她一定对他好一些。
可惜是不能了。


第十章

一、困局

宴席闹到很晚才结束,来饮宴的泰半都醉了。
花朝回到房中睡下,半夜的时候,又悄悄地起了身,将枕头放在被子里做出在睡着的假象,然后避开所有人的耳目,潜入了西院。
秋葵不在房中,不知道去哪儿了。
花朝径直推开没有栓着的窗户,跃身进了室内,便看到傅无伤正坐在房中等她,面上无一丝醉意。
浴桶中的热水已经备好,烟气袅袅。
“来了。”见她跃窗而入,傅无伤面上露出了笑容。
“如烟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吗?”花朝问。
“她借着搀扶我的动作偷偷替我把了脉,在秋葵离开之后又折返回来……特意查看了我心口处的蛊纹。”傅无伤的表情有些复杂。
他没有想到如烟和如黛竟然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他更没有想到继夫人楚媚竟然是从瑶池仙庄出去的。
那他的父亲……应该是一早便与瑶池仙庄有所勾连了,甚至当年他会被拐卖进瑶池仙庄应该也非偶然,应该是那位继夫人的手笔。他相信一开始父亲是不知情的,但是他历经九死一生逃离瑶池仙庄回到家之后,明明将被困在瑶池仙庄的事情悉数告诉了父亲,但后来不管怎么查,都没有查到半点有关瑶池仙庄的消息就十分蹊跷了。
其实在得知苏妙阳居然不反对他和花朝在一起,他就开始怀疑,追查瑶池仙庄的事情是父亲亲自出手的,作为武林盟主他的耳目几乎遍及整个武林,竟然没有查出任何的蛛丝马迹,这本就不寻常。
所以,果然暗中阻挠他,暗中护着瑶池仙庄,为瑶池仙庄大开方便之门的人,就是他爹啊。
而发现这件事的契机,便是玥娘带给如烟的那封信。
花朝心存疑窦,趁夜偷取了那封信来看,好在如烟并未如玥娘所言看完便烧了,而是十分珍惜地将信枕在了头下,以她现如今的身手要在不惊动如烟的前提下看到那封信也并不是难事。
而信的内容,却是让她大吃一惊。
信中说傅正阳的儿子傅无伤便是当年从瑶池仙庄出逃的蛊王,若非如烟已经看过信,花朝定会将这封信毁了,可是如今说什么都迟了。花朝只得将信的内容记下,又将信放回了原位。
因为现如今还不能惊动如烟。
花朝将此事告诉了傅无伤,傅无伤根据信的内容和称呼推测出来了这些令人震惊的结果,而且这些年如烟似乎一直通过玥娘与楚媚有书信往来。
“你爹应该也是护着你的,否则楚媚不可能过了十五年才按捺不住写了这封信。”花朝拉着他的手,轻声安慰道。
傅无伤摇摇头,“我怀疑我爹出事了。”
“什么?”花朝一愣。
“我爹纵然有千般错,但我能感觉到他一直在保护着我。”傅无伤苦笑了一下,“楚媚敢写这封信,便是我爹已经压不住她了。”
花朝将手与他五指相扣,“离开瑶池仙庄之后,我便陪你去白湖山庄。”
傅无伤忍不住伸手将她揽在了怀里,许久之后,才抵着她的额头,低低地道:“开始吧。”
本来定下的是明晚进行最后一次蛊变,可是在看过那封信之后,他们不得不提前一日进行蛊变,以期有时间来应对苏妙阳的算计。
花朝沉默着起身,将一早准备好的药物放入了浴桶中。
药物入水即溶,清澈的浴汤一下子变得浑浊起来,随即那颜色迅速变得更深,最终竟如墨汁一般变成了浓郁的黑色。
水面开始咕嘟咕嘟地翻涌沸腾,仿佛煮沸了一般,看着十分可怕。
傅无伤解下衣物,正准备踏进去的时候,花朝倏地地拉住了他。
傅无伤回过头,便看到了她眼中的惊惶和忐忑,他倏地地笑了,转身抱住了她,轻轻吻了吻她的眉心,“相信我,会没事的。”
感觉到眉心那温暖柔软的触感,花朝垂眸,松开手,看着他除去最后一件衣物,坐进了浴桶之中。
他的表情十分平静,看不出痛苦来。
但是太平静了,平静到令她有些害怕。
比起之前两次蛊变的惊心动魄,这第三重蛊变似乎格外的简单,傅无伤坐在浴涌里双眼微阖,久久都没有动一下,似乎是睡着了。
花朝坐在一边,生生熬了一个时辰。
直至浴桶中的水已经变浅,那如墨汁一般浓郁的黑色逐渐褪去,他还是动在那里一动不动,睡着了一般。
花朝心里猛地一跳,匆匆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然后轻轻吁了一口气,他还活着。
“傅哥哥?”
她试着喊他。
他仍是一动不动。
花朝低头去检查他心口处蛊纹,只见他心口处苍白的皮肤上,那朵小小的黑色花苞已经绽开了一大半,却并未完全绽放……怎么会这样?明明蛊变已经完成啊。
眼见着浴桶中的水已经凉透,他还是不醒,花朝只得伸手将他从水中扶了起来,用一早准备好的布巾替他擦干身体,又替他换上寝衣,扶他在床上躺下。
他无知无觉地躺在那里,呼吸平稳,仿佛睡着了一般。
可是他要睡多久?
还会不会醒?
要一直这样睡下去吗?
花朝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名为恐慌的情绪。
花朝守在床边很久,直至将近五更天的时候,才替他掖了掖被子,不得不起身离开。
若再不回去,被如烟如黛发现她不在房中,只怕又要惹出事端来了。
心事重重地离开了客房,花朝跃窗而出,刚刚站定,便见一夜未归的秋葵失魂落魄地从角门走了进来,她衣领半敞着,隐约可见白皙的脖颈和胸前一片青青紫紫的暧昧痕迹。
看到花朝,秋葵愣了一下,随即猛地停下了脚步,有些惊慌失措地去拢衣领。
“圣女……”
见花朝看着她,秋葵的脸上露出了有些难堪的、自惭形秽的表情。
明明圣女已经将她从玥管事手中救了出来,她却又自投罗网了呢,圣女现在是不是觉得她自甘堕落,根本不值得她出手相救?
“梅白依死了,我亲手杀的。”她的嘴唇蠕动了一下,表情像在笑,又像在哭。
花朝一怔,梅白依被锦衣卫以杀害景王的罪名抓起来,后来又被苏妙阳要了去的时候,她就大致明白梅白依会遭到苏妙阳可怕的报复了。
苏妙阳看似大度,但实际心胸狭窄,梅白依落在她手上,定然是生不如死的……此时再看秋葵的模样,她便明白她做了一桩什么样的交易,又为此付出了什么。
“值得吗?”她问。
梅白依落在苏妙阳手上,早晚是个死。
即便不死,也不过是生不如死地活着。
这桩交易,值得吗?
“我要亲手为香枝报仇。”她失神地喃喃,“我答应过香枝的。”
花朝没有再说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既然秋葵做了自己认为是对的选择,她也无权置喙。
“傅公子已经睡下了,若他醒了便来告诉我。”花朝顿了一下,“若是没有醒,也不必去叫他。”
秋葵闻言呆了一下,她没有想到圣女竟然还没有放弃她……还愿意用她。
“是。”她点头应下,“我一定会照顾好傅公子的。”
她郑重地,仿佛宣誓一般道。
“多谢。”花朝点点头,转身走了。
秋葵望着花朝离开的背影,下意识咧了一下嘴,眼泪却猛地落了下来,她狠狠抹了一把眼泪,大步走进屋子。
她一定会替圣女守好傅公子的。
第二日,瑶池仙庄山门大开,来参加流霞宴的公子少侠们都陆续离开,但是很快,他们又回来了。
“据说通往外界的吊桥被斩断了。”莺时打探了消息回来说。
瑶池仙庄多年隐世不出,也得益到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四面都是天堑,需放下吊桥才能与外界相通。
如今吊桥断开,除非重新修好,否则瑶池仙庄里的人谁都出不去。
……究竟是怎么回事?
花朝第一个反应是苏妙阳派人做的,她表面上放那些人离开,实际上却是使了一招釜底抽薪,可是……她这么做图什么呢?
花朝心里有些没底,这种感觉十五年前她逃离瑶池仙庄之时也曾有过,只是当时她还有傅无伤陪着,如今傅无伤……也不知醒了没有。
秋葵没有来报信,应该是还睡着吧。
今夜又是朔月啊……
花朝些荒谬地觉得人生仿佛一个轮回,兜兜转转之间,一切又回到了起点,她轻轻转动着手中的茶盏,心里在想着诸般可能,以及……她该怎么应对。
那些少侠们没有能够离开,仙庄里有外人,朔月之夜的祭祀还会不会如期举行?……应该不会,人多眼杂,苏妙阳一定不想暴露这个秘密。
傅无伤若是一直不醒怎么办?如烟此时应该已经将傅无伤是蛊王的事情告诉苏妙阳了吧?……若如烟趁着傅无伤昏迷撕破脸皮要抢人怎么办?
如今通往仙庄外头的吊桥已经毁了……
正想着,她忽然察觉到房间里多了一股陌生的气息,花朝经常喜欢一个人待着,伺候的人也都习惯了,此时屋子里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只花朝一人在。
“出来。”她低低地道。
一声轻笑有些突兀地响起,房梁上一道人影闪过,翩然落地。
“秦公子?”花朝有些意外,又有些不悦,“堂堂玉面公子怎么做起梁上君子了?”
毕竟,任谁被这般窥伺着,都不会高兴。
秦千越苦笑了一下,摸摸鼻子,拱手道:“见谅见谅,实在是除了圣女这儿,在下已经无处可去了。”
花朝面露不解。
“圣女可知出仙庄的吊桥被人砍断了?”秦千越见状,道。
花朝点头。
“那圣女又知不知道是谁做的?”秦千越又道。
花朝摇头,“莫非你知道?”
秦千越叹气,“再没有比我更知道的了,这原就是冲着我来的啊。”见花朝面露疑惑,他也没有卖关子,道:“是那位锦衣卫指挥使大人的杰作,这是要断了我出庄的路,想在仙庄里直接灭了我的口呢。”
赵大哥?
花朝一怔,在她的印象里,赵穆还是青阳镇那个性格腼腆,动辄喜欢脸红的赵屠夫,下意识便道,“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若非被他追杀得无处可去,在下又怎么可能狼狈地闯进圣女的闺房?”秦千越罕见地苦着脸道。
花朝这才细看了他一眼,果然比起平日里风度翩翩的样子,此时他显得有些狼狈,衣服皱巴巴的,衣摆还被什么东西划破了,头发也有些凌乱。
“赵大哥为什么要杀你?”花朝看着他,问,“你做了什么?”
“一定是我做了什么,而非赵穆穷凶极恶不讲道理吗?”秦千越挑眉,“你还真是信任他呢。”
“如果你定要这样胡搅蛮缠的话,那便请你出去吧。”花朝垂眸道。
秦千越此人,她原是并无恶感的。
甚至先前她还打算托他保护袁秦。
只是擂台之上那道剑气绝非偶然,以他玉面公子秦千越的威名,试剑竟会误伤旁人,岂非令人笑掉大牙。
想来……周文韬之前让她小心秦千越也并非空穴来风吧。
胡……胡搅蛮缠?
秦千越此生还没有被这样形容过,脸上的笑容一下子裂了。
他轻咳一声,正色道:“我传书于陛下,将圣殿里看到的东西细细禀报了上去。”他看着花朝,动了动唇,声音轻而缓,“时有异人,血带异香,得之长生……”
花朝面色微变。
“此时,陛下的暗部精锐已经倾巢而出,向着瑶池仙庄来了。”他看着她,语出惊人。
花朝捏紧了手指,“那你又凭什么觉得我会救你?”
“因为我推测景王爷和梅白依之所以会进入圣殿,是圣女在后面推了一把,圣女想借陛下的手毁了瑶池仙庄。”秦千越微微一笑,“可惜圣女没有料到朝廷派来的竟然是你的故人,你不忍拖他下水,便出手助他了结此案,我猜得可对?”
花朝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多智近妖,他仅凭猜测就将事情的经过以及她的心理推测得一丝不差……着实有些可怕。
“赵大人原也是个聪明人,却关心则乱,他发现了圣殿的秘密之后只想着替你隐瞒了,甚至不惜出手杀人,江湖第一美人梅白依香消玉殒也在他的算计之中,他下一个目标便是我了,谁让我在圣殿遇着他了呢……”秦千越叹气。
花朝的表情有些古怪,“你和赵大哥在圣殿遇到了?”
圣殿是禁地啊,如今是谁都能去逛一圈了么?
“说到这个,我倒有个有趣的猜想。”秦千越有些沮丧的表情稍稍精神了一些,“我总觉得仙庄里有一个人抱着游戏的态度在搞事,我是无意中在房间里得到了一份通往圣殿禁地的暗道地图,想来赵穆也是,那么……还会不会有旁人也得了这副地图呢?”
游戏……的态度?
花朝沉吟,这个人……会是谁?
知道通往圣殿的暗道,并且对瑶池仙庄抱有恶意的人,梅白依算一个,可她已经死了,而且她当日为了独吞长生的秘密不惜出手杀了景王,那定不会是她。
那还有谁……花朝陡然想起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秦千越见她面色有异,好奇道:“莫非圣女想到是谁了?”
花朝没有接他的话茬,只垂眸道:“在你口中那些暗部精锐到达之前,你可以留在这里,作为交换,我也想请你答应我一件事。”
秦千越失笑,“圣女很喜欢同我交换条件呢。”
“你应是不应?”花朝看向他。
“圣女请讲。”秦千越正色道。
“圣殿底下的密室中关着许多少年,数年来江湖上、或普通百姓家中丢失的孩子或生或死,很大一部分都在那个地下密室之中,他们是苏妙阳从各地寻回或者从人贩手中买回的,苏妙阳称他们为血蛊。”花朝面上带了一层浅浅的讽色,“苏妙阳沉迷于长生之事,然而可笑的是,那些少年的精血实际上于长生并无多大的益处,所以等瑶池仙庄被毁之后,我希望你能救他们一命,放他们归家。”
秦千越眯了眯眼睛,想起了那日在密室之中看到的那些层层叠叠的铁笼子,那些如有实质的怨毒和恐惧,“他们看起来可不会感激你。”
“任谁被那样对待,都不太容易心存感激。”花朝淡淡地道。
“好吧,如你所愿。”秦千越微微一笑,道。

二、长生的秘密

花朝瞒过所有人的耳目将秦千越留在了自己屋子里,刚安顿好,便听莺时来报,说秋葵来了。
“我不在的时候你在屋子里躲着不要出去就是,小心别让人发现了。”花朝说了一句,起身便匆匆出去了。
秦千越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花朝走出房间,便见莺时带着秋葵在外面候着。
“傅公子醒了?”花朝问。
秋葵已经梳洗过,此时看起来已经和平日没什么两样了,她点点头,又摇摇头,“醒是醒了,不过发着高烧,人都有些烧迷糊了。”
花朝一惊,匆匆随秋葵去了西院。
正陪阿宝在院子里玩耍的如黛看了一眼刚从小厨房出来的如烟,嘟嘴道:“圣女最近有些奇怪啊,都不太爱搭理我了。”
如烟抿抿唇,没有说话。
倒是坐在秋千上的阿宝笑眯眯地看了她一眼,花朝这会儿恐怕杀了如烟的心都有了,还指望搭理作为如烟妹妹的你?不迁怒已经是她善良了。
这厢,花朝匆匆赶到西院,傅无伤的房间空空如也,人不见了。
“人呢?”花朝看向秋葵。
秋葵大惊失色,“我走的时候人还在床上躺着呢,发那么高的烧不可能起来啊……”
花朝死死咬住唇,知道最可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苏妙阳按捺不住将傅无伤带走了……她一言不发,转身便去找苏妙言。
此时,傅无伤整个人都烧迷糊了,隐隐约约,似乎有一只滑腻腻的手在他身上游走,鼻端都是腻人的香气,令人闻之欲呕。
他费力地睁开眼睛,便看到一张年轻姣好的容颜,那张她化成灰都认得的脸,苏妙阳。
此时,她衣裳半退,媚眼如丝,正趴在他身上。
傅无伤猛地一阵恶心,仰头便吐了她一身。
苏妙阳看着吐在自己身上的秽物,脸一下子绿了。
“即便你寂寞难耐欲火中烧,也不该对花朝定下的夫婿下手啊,姑姑。”傅无伤哑着嗓子道,“更何况对着你这张脸,在下着实硬不起来啊。”
因为发烧,他的嗓子里仿佛冒着一团火,声音如破锣一般,也不影响他毒舌。
一旁伺候的侍从被这一幕吓得脸都白了,哆哆嗦嗦地来替她擦身上的秽物,苏妙阳却是一脚踹开了他,看着躺在床上的傅无伤,气极反笑,“我差点被你们这对小狐狸蒙在鼓里,你们也是好大的胆子,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做这些小动作。”
傅无伤轻轻嗤笑了一声。
“你可是我精心养大的蛊王,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怎么就这样不听话,总是吃里扒外呢?”苏妙阳上前,轻轻捏起他的下巴,“不让你吃点苦头,你总也学不会听话。”
傅无伤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你给花朝的药,有问题。”
所以最关键的第三重蛊变才会出现意外。
“倒也不算蠢到家。”苏妙阳笑了起来,微凉的指尖轻轻抚过他的脸,宛如吐着信子的毒蛇,“当初若不是花朝带着你叛逃,害我功亏一篑,这些年我又何需汲汲营营地与傅正阳那老头子虚与委蛇,早就一统江湖了,武林盟主这个位置又哪里轮得到傅正阳那个老头子来当,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今晚便是朔月之夜了,在花朝喂饱了我的美人蛊之后,我会让你彻底成为我的蛊王……我一统江湖的梦想,全指着你了啊。”她轻抚着他的脸颊,眼中一片痴迷,“我的蛊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