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烟看着他们离开,不自觉蹙了眉,“玥姨这是要做什么?如此大张旗鼓的,是怕旁人不知道你我私下有联系?”
平日里总是阴沉沉的玥娘竟然笑了一下,一双吊梢三角眼也带了丝纵容之色,她缓声道:“我的名声你还不知道么,外头无非说我不自量力又看上了圣女院子里的姑娘罢了。”她指了指手边几个小心放置着的玉盒,又道:“况且我是奉了圣母之命,来送东西的,名正言顺得很。”
“这……又是药材?”如烟看了一眼,而且竟还是用玉盒装着的珍贵药材,不由得疑道:“这些药材到底是派什么用场的?”
上回就送了许多药材来,也不见圣女怎么用,就少了许多。
“这事儿我也只是意外听了一耳朵,你休要讲出去。”玥娘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道:“是给那个叫阿宝的孩子用的,说是要将他炼制成蛊王。”
如烟微微瞪大眼睛,“蛊王?”
“嘘,可不要声张。”玥娘摆了个噤声的动作,又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给她,“这是你娘的信,你偷偷看了就烧掉,不要留着。”
正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是花朝带着如黛回来了。
如烟忙收下,将信掩在袖中。
二十六、阿宝的游戏
花朝一进院子,便看到了守在外头的清宁和莺时,不觉奇怪,“你们两个守在外头干什么?阿宝呢?”
“禀圣女,是西院的管事来了……”清宁忙禀道。
“那你们两个也不该守在外头啊。”如黛蹙了蹙眉,随即猛地瞪大眼睛,柳眉一竖,问道:“如烟呢?该不是如烟也在里头吧?”
玥娘喜欢鲜嫩的小姑娘,这几乎是瑶池仙庄里人尽皆知的事了,如今西院七号房那个秋葵还是圣女从她手里搭救出来的,那老货莫不是竟盯上如烟了?!
清宁见如黛一副要喷火的样子,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了。
莺时默默点了点头。
如黛气得一把推开他们,踹开了门,便见玥娘正伸手落在如烟的肩上,匆匆上前,一把将如烟护在身后,瞪向玥娘,“你想干什么?”
如烟顺势敛袖后退了一步,站在了如黛身后。
“如黛姑娘好大的火气。”玥娘笑了一下,“我奉了圣母令来给圣女送一些上好的药材,正同如烟姑娘交接罢了,不用紧张。”
如黛与如烟虽然是双生姐妹,但却是个冲动鲁莽的性子,心里有什么事儿都摆在脸上,所以那些事儿都不曾让她知道,包括她的身世……
“既然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又为什么竟要背着人呢?”如黛炮仗一样反唇相讥。
玥娘讪讪一笑。
此时,花朝踏进厅中,看了一眼玥娘,又看了一眼如烟。
玥娘忙上前行了一礼,“见过圣女。”
花朝点点头,看了一眼叠放着的玉盒,“东西我收下了,你退下吧。”
玥娘应了一声,低头退下了。
“圣女,你怎么就这么让她走了,这老货肯定对如烟不安好心呢。”如黛不满地嘟哝道。
如烟拉了拉她的袖子,蹙眉道:“圣女的决定哪容你置喙,再说玥管事也并没有对我怎么样。”最近一段时间圣女去哪儿都喜欢带着如黛,导致她越来越不知道天高地厚,什么话都敢讲,这性子该磨磨了,不然不知哪日就能闯出大祸来。
“无妨,如黛不过是担心你罢了。”花朝看向如烟,“以后不要单独见她了。”
“是。”如烟心中有鬼,赶紧应了一声,拉着如黛退下了。
花朝看着如烟匆匆离去的背影,不自觉微微蹙了眉。
这时,一旁的角落里突然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花朝一愣,看向声音的来处,便见大堂右侧的角落里藏着一个小小的影子,不觉失笑,“瞧我逮到了什么?好像是一只偷食的小老鼠呢。”
阿宝探出一张小脸来,腮帮子鼓囊囊的,“阿宝才不是小老鼠。”
“你躲在这里做什么?”花朝上前,将他拉了起来。
“和清宁躲猫猫,不小心睡着了。”阿宝揉了揉眼睛,“醒了发现厅里有人在讲话,我就没敢出来。”
“睡着了还吃糖,小心长虫牙。”花朝捏了捏他胖嘟嘟的腮子,手感真好。
阿宝捂了捂腮子,嘟嘴。
“你刚刚躲在这里可听到她们说了什么?”花朝眼神一闪,忽然问。
阿宝歪着脑袋想了想,“嗯……好像那个管事给了如烟一封信,说是她娘给的,让如烟看完了就烧掉,不要留着。”
花朝微微扬眉,玥娘和如烟竟然是相识的?而且私下里关系竟还不错的样子?可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假装不认识?如烟的娘……会是谁?
“我知道了,你偷听的事不要让如烟知道。”花朝嘱咐。
“嗯。”阿宝乖乖点头。
“真乖,去漱漱口,不要真的长了虫牙。”
阿宝仿佛被吓到了,赶紧迈着小短腿走了。
转过身的一瞬间,阿宝的表情便有些意味深长了起来,真是偷听到了相当了不得的秘密,原来花朝是用这样的理由将他带在身边的啊,炼制蛊王……这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事儿,但是阿宝可以肯定这只是花朝想将他带出圣殿的借口,她并没有真的打算将他炼制成劳什子蛊王,可是……那些消失的药材去哪儿了呢?
真好奇啊。
玥娘走出院子,在外头站了一阵,见里头似乎没有闹出什么动静,便回去复命了。
此时大殿里,苏妙阳刚刚砸了一套茶具。
茜娘并几个仙侍都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这都多少时日了?还没找到慕容先生?”苏妙阳望着趴在自己面前的几人,眉目含煞,“一群废物!我要你们何用!”
茜娘心里也是暗暗叫苦,她已经派出几路人马去追查了,可是竟半点踪迹都不曾发现,那么一个大活人竟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而这些时日圣母却是越发的喜怒无常了,也不知为何竟执意要将慕容先生找出来……
感觉到圣母阴沉沉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茜娘心里一紧,忙跪着膝行一步,上前道:“虽未曾找到慕容先生,但是奴婢却对慕容先生的身份来历有了些猜测……”
“哦?”苏妙阳一顿,“说说看。”
瑶池仙庄这么多年避世而居,那个人是唯一一个破了阵法闯进来的人。
明明心思缜密精通阵法,闯入瑶池仙庄绝非偶然,他却笑盈盈遗世独立,拱手道:“在下一路寻仙而来,不知这位仙子如何称呼?”
虽是男子,却容貌极美,他的身上看不清年岁,他口称“寻仙”,但在苏妙阳眼中,他更像一位自九天而来的谪仙人。她不知道他的来历,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他自称慕容氏,她便唤他慕容先生。
自此,慕容先生成了瑶池仙庄的贵客。
“奴婢怀疑慕容先生应该是西北慕容家失踪的大公子慕容月瑶,那位大公子是慕容家现任家主慕容云天的兄长,二人同父异母,当年他争夺家主之位失败后便不知所踪了。”茜娘大着胆子道。
“你有什么依据?”苏妙阳盯着她,道。
“奴婢先前查了曲清商……”
“曲清商是谁?”苏妙阳打断她的话,问。
茜娘一滞,感情圣母压根不知道她之前派花暮去杀的人是谁啊?那位阁主夫人真是死得有点冤呢。
“便是紫玉阁那位被玄墨一口吞了半个身子的阁主夫人,她闺名曲清商。”茜娘解释道,“奴婢想着慕容先生既然要取她性命,他们该是有仇的,于是就从曲清商入手,查到同她有仇,又复姓慕容的人,便查到了慕容家的大公子慕容月瑶。”
慕容月瑶此人,苏妙阳却是听说过的。
当年也是个惊才绝艳的人物,虽然因为先天不足导致身体孱弱,但一身武学造诣却是惊人,最后败于慕容云天之手,苏妙阳还曾唏嘘感叹过,毕竟按血统论,大公子慕容月瑶才是嫡长,可惜了。
“他同曲清商有什么仇?”苏妙阳问。
当日慕容先生只说要她帮忙杀个人,那人同他有旧仇,她爽快地应了,也不曾追根究底,那大概是她苏妙阳此生对人最大的温柔了。
既然有仇,杀了便是,又何必问为什么呢?不过是揭了他的旧伤疤罢了,旧伤疤血淋淋再撕开,也是会痛的。
苏妙阳却没有想到,如今却要靠这条线索来追查他的真实身份了。
“当年这位慕容大公子因为身体孱弱的原因,极少踏足江湖,他身边有两个心腹美人,一个名叫曲清商,一个名叫曲清歌。后来有着江湖第一美人之称的曲清商为了得到慕容云天的青睐,背叛了大公子,故意引他离开慕容府,最后使他落入陷阱,几乎去了半条命,最后慕容云天趁机夺得了家主之位。”茜娘将这几日查到的消息一一道来。
“那曲清商倒是死有余辜。”苏妙阳眯了眯眼睛,“另一个曲清歌呢?”
“据闻曲清歌是个忠心的,当年为了护主已经死了。”
苏妙阳收敛了脸上的戾气,斜倚在铺着白色狐狸皮的美人榻上,漫不经心地拨了拨香炉里的梅花炭,“慕容先生的行踪继续查。”
“是。”茜娘知道这一关算过了,悄悄吐了一口气。
“那位锦衣卫指挥使是个什么来历查清楚了吗?”苏妙阳又问,“他和圣女是在什么地方认识的?”
“赵大人和圣女应该是在青阳镇认识的,他是皇帝的心腹,只是先前东厂那位九千岁一手遮天,连皇帝都要避其锋芒,五年前这位赵大人被牵连进一宗大案,罢官免职不说,还判了个斩立决。”
“斩立决?”苏妙阳有些惊讶。
茜娘点点头,“奈何这位赵大人是个手眼通天的,愣是逃了出来,在青阳镇躲了许多年,应当便是那时认识了圣女,皇帝亲政之后头一桩便是打击阉党,治了那九千岁十大罪状,然后赵大人就平反了,返京之后就立刻官复原职,足见圣宠。”
苏妙阳眯了眯眼睛,“那青阳镇可是有些古怪?”
“古怪得紧。”说到这个,茜娘的面色有些不大好看,“奴婢前后派去七个人查探青阳镇的情况,个个都是好手,但是一个都没有回来。”
“看来青阳镇该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依仗。”苏妙阳沉声道,“此事不可让圣女知晓。”
若是让她知道青阳镇足有抵抗瑶池仙庄的底气,只怕又要生出反骨了。
“是。”茜娘赶紧应道,“还有一桩事……那位赵大人说景王被杀一案已经有了些眉目,那些与此案无关的公子少侠均可自便,不必强留。”
苏妙阳沉吟了一下,似笑非笑地道:“反正水已经浑了,此时让他们离开倒显得我瑶池仙庄待客不周了,明日比武照常举行吧,流霞剑既然已经摆了出来,总该给它寻个主人才是。”
二十七、秘密
第二日,赵穆正用早膳呢,便听冯若定来报,说是流霞宴的比武照常举行了,顿时一口虾蛟噎得不上不下,本还想着以权某私干脆让那些来参加流霞宴的公子少侠们赶紧滚蛋呢,却没料到那瑶池圣母不按常理出牌啊……
“要不,大人你也上场试试?”冯若定试探着道。
赵穆有些蠢蠢欲动,但是他却不认为花朝真的会在流霞宴上择婿,想想还是作罢了,一本正经地道:“有空想这些,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圣殿是瑶池仙庄的禁地,虽然我们是奉旨查案,可这些江湖人向来乖僻,未必吃这一套,所以……卑职查到了一处可通往圣殿的密道。”冯若定上前一步,贼眉鼠眼地道。
“哦?”赵穆很感兴趣的样子,“怎么查到的?”
“其实有些蹊跷,仿佛有人刻意引导着我发现似的。”冯若定沉吟了一下,道。
“不管那人是什么目的,今晚先去探探再说。”赵穆眯了眯眼睛,拍板道,“此事先保密,不要告诉其他人。”
“是。”冯若定心里美滋滋的,所谓心腹,便是如此了。
入夜之后,赵穆换了一身夜行衣,只带了冯若定一人,从密道入了圣殿。
通过密道,他们竟是直接闯入了一个巨大的地下密室,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景象,饶是赵穆和冯若定早有心理准备,也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处巨大的血池子,血池里暗红色的血液翻滚不息,看着十分可怖。
“这血池子该不会就是……”冯若定惊疑不定的指着那不停翻滚不息的血池道。
“不是,味道不对。”赵穆摇头。
冯若定收敛心神,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眼前这个血池又腥又臭,跟那玉瓶子里馥郁芬芳的液体根本不是一回事。
“这得害了多少人命,才能造成这么大一个血池子啊。”饶是冯若定这个见惯了杀戮,自诩铁石心肠的锦衣卫都有些不忍直视。
赵穆没有回答他,只四下张望着,他没有料到所谓的密道竟然给了他这样的“惊喜”,竟是直接闯入了地下这个似乎见不得光的密室,可是……瑶池仙庄为什么要在圣殿之下造了这么一个血腥的池子?这是出于什么目的呢?只是无意义的献祭吗?
还是说……和“长生”有关吗?
很快,赵穆便发现一侧的墙上有许多斑斑点点的暗红色痕迹,似乎是大量的血液喷溅上去的痕迹,这里虽然有一个血池子,可是并没有血液迸溅出来……那墙上的血迹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他上前仔细看了看,然后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玉扳指。
“大人,这是……?”冯若定也发现了,他抽出一块帕子,小心地隔着帕子捡起了那只玉扳指,“这似乎是宫里的式样。”
“看来这里应该是景王被杀的第一现场。”赵穆说着,视线落在墙上的夜明珠上,他上前试着轻轻转动了一下夜明珠,只听“咔”地一声轻响,墙面陡然翻转了过来,迎面便是一股热浪。
这陡然扑面而来的热浪让他的视线模糊了一瞬,赵穆稍稍后退一步,这才看清里头的景象。
里面是另一个巨大的空间,空气里弥漫着丝丝热气,与之前那个可怖的血池子不同,这里乍一看简直宛若仙境,地下铺着厚厚的白色地毯,墙上雕着奇异玄妙的壁画,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郁腥甜的味道,细细分辨……似乎与那玉瓶子里的味道有些相近了。
“大人,这……”冯若定惊呆了。
赵穆摆摆手,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抬脚走了进去。
踩在厚厚的白色地毯上,犹如踩在云端一般绵软,赵穆四下环顾,离得近了,才看清墙壁上雕刻的是一条巨大的、带角的蟒蛇,并非是龙,只是一条带角的蟒蛇而已,它巨大的身躯首尾相接横贯了四面墙壁,乍一看如同活物一般盘旋在屋子四周,显得有些狰狞可怖。
在这个空间的正中央有一个巨大的祭台,祭台正下方又是一个正在不停沸腾的血池,与先前那散发着腥臭之味的血池相比,这池中却隐约散发着一丝奇怪的腥甜之味。
赵穆走上前,看了一眼那沸腾的血池,取出一早准备好的空酒坛,这酒坛便是瑶池仙庄先前送来的装着“仙酿”的酒坛,他将酒坛沉下血池,灌了满满一坛子交给冯若定,然后又抬头看向上方的祭台。
“大人,你闻到一股异香了么?”冯若定忽然轻声问。
赵穆点头,他闻到了,但似乎又并不全是血池里散发出来的味道,源头似乎是上面那个祭台。他沿着一旁白玉石砌成的台阶走了上去,越靠近那个祭台,那异香便越发的明显起来,那异香十分霸道,已经压住了血池里所散发出来的腥甜味道。
台阶的顶端是一张暖玉制成的床,而这张暖玉床的位置,正对着底下那翻滚不息的血池。
站在这里,竟有种神清气爽之间,不复之前的闷热不适。
赵穆注意到暖玉床上飘着一些漂亮的血色花纹,像是血液常年沁入其中形成的血沁,但那些血沁看起来十分的浅淡,他忽然注意到了血沁之下似乎是刻着极细小的字,因为血沁浅淡,并不影响看清上面刻着的字。
入目的是“圣女”和“长生”诸如此类的词汇,赵穆心中一凛,蹲下身细看,眼中渐渐露出了震惊之色。
“时有异人,血带异香,得之长生……”
赵穆一目十行地看了过去,通篇似乎在讲一个奇闻异事,说是有一种异人,天生血带异香,可驱使百兽,亦有蛊惑人心之能,若是能够得到这样一个人,饮用“它”的血,便可以长生不老。
赵穆的视线落在最后一行小字上。
“立为圣女,佑我长生。”
圣女……圣女?!
瑶池仙庄的圣女,不是花朝吗?这……难道说的是花朝吗?
赵穆心中一凛,猛地看向冯若定,见他正捧着酒坛子站在门口警戒,并没有上来,眼中的杀意稍浅。
正守着门口警戒的冯若定只觉得突然浑身一寒,有杀气!然而只一瞬,那杀意便不见了,正在他惊疑不定的时候,便见指挥使大人走下了祭台。
“大人,我刚刚感觉到了杀气,该不是我们被发现了吧?”冯若定有些紧张地道,“有人来了?”
在见识到了这么丧心病狂的禁地之后,他可不敢小觑瑶池仙庄了,他一脸紧张地四下环顾,全然不知刚刚那一瞬间的杀意来自他家大人,而他自己已经在鬼门关前晃荡了一圈。
赵穆抽了抽嘴角,这个人的直觉还是一惯的灵敏呢。
在发现祭台上的秘密之后,他第一个反应便是不能让冯若定知道,当日梅白依是不是也是这么想呢?他不想让冯若定知道,是因为冯若定虽然是他的心腹,但涉及“长生”这样大的秘密和诱惑,他能愿意帮着隐瞒吗?
是的,赵穆在查清一切之前,他不想让陛下知道这件事。
他不能让花朝冒险。
长生的诱惑太大,若是陛下知道花朝有可能就是那个所谓的“异人”,他不敢想象花朝会遭遇什么。
那么,反向思考。
当日景王爷和梅白依一起发现了这个秘密,依景王爷的性格一定会想着要将此事告知陛下,梅白依是江湖人,又是紫玉阁的千金大小姐,比起陛下的恩宠和封赏,对她来说紫玉阁的壮大和长生不老更具诱惑不是吗?
于是,她下手杀了景王。
一切都有了很好的解释。
正想着,赵穆突然察觉到一股陌生的气息,冯若定这乌鸦嘴,真的有人来了。他看了一眼墙上硕大的夜明珠,上前转动了一下,墙面上出现了一道暗门,他赶紧拉着冯若定钻了进去。
暗门内另有一个大房间,光线有些暗,赵穆看清里头的情形后,表情愈发的凝重起来,这个房间里头层层叠叠摆着几十个铁笼子,铁笼子里如牲畜一般被锁着的……全是人!
他们之中有男有女,年岁都在十五六岁之间,一个个都神色萎靡麻木,面色苍白似鬼,衣着却都干净整治。
察觉到暗门打开,铁笼子里锁着的人看了过来,因为赵穆与冯若定是背光而立的,他们并没有看清来的是谁,但是那些怨恨、厌憎与恐惧交杂的目光如有实质一般层层叠叠地粘了过来,令人几欲窒息。
赵穆稍稍一窒,忽然想到刚刚那股陌生的气息……若是仙庄里的人,又怎么可能这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呢?而且似乎仅有一人。
那人应该是尾随着他们进来的。
想起祭台上的内容,赵穆咬了咬牙,又匆匆拉着冯若定又原路退了回去。
“大人……”冯若定被他奇怪的行为搞得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赵穆并没有解释,他匆匆直奔祭台,可是已经晚了,他看到那个人已经从祭台上走了下来。
那是一个俊美到有些危险的男子,他一袭锦袍,施施然从祭台上走下,仿佛饮宴归来,丝毫没有被发现的慌张窘迫。
“大人,那应该是江南秦府的秦千越,人送雅号玉面公子,也是来参加流霞宴的。”冯若定在他耳边轻声道。
赵穆眉目一凛,眼中已然带了杀意。
秦千越挑眉,“赵大人不急着灭口,我们可是一路人。”说着,他亮了一下手中的令牌。
赵穆一怔,那是皇帝的暗卫令。
“那么,告辞了,祝赵大人早日升官发财。”秦千越轻轻一笑,走了。
“原来那位玉面公子也是陛下的人啊。”一旁,冯若定轻声感叹。
赵穆按在腰间剑柄上的手微微握紧,眼中杀意未减,可是他权衡了一下,要在此处,在不惊动瑶池仙庄护卫的前提下,杀了秦千越和冯若定,是不可能办到的事……
秦千越此时亮出令牌,不仅仅是向他表明身份,也是为了制衡他,他分明看到了自己眼中的杀意。
若他此时执意要杀了秦千越,那么冯若定便也不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