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朝不禁暗讨,罢了,既然历史已经改变,自己又为何要执着于尚未发生之事呢?于是竟完全放下心中芥蒂,逐渐真心疼爱年幼丧母、敏感早慧的李隆基。
李隆基不明所以,兀自沉浸于回忆中,良久,忽然喃喃低语道:“那个时候隆基潦倒落魄,只怕师父早已忘记了…”李隆基想起与暮朝初见时的情形,不禁微微勾起唇角,浅笑道:“不过,此时想来,你我初见之时,当真十分有趣呢!”
暮朝闻言心中一震,惊讶的瞪大双眼,努力回想着自己近两年帮助过的潦倒落魄的小孩子们,却是怎么也想不起到底哪一个才是李隆基。
暮朝疑惑的凝视着李隆基,迟疑的问道:“你确定…我们之前当真见过面?”
李隆基看着暮朝疑惑的模样忽然浅笑道:“师父再仔细想想,哪个孩子是你遇到过的最落魄最倒霉的孩子,只怕就是我了!”
第197章 长乐少年游(九)
原来,今年年初之时,刚刚经历丧母之痛的李隆基由于悲伤过度,竟然大病了一场,原本健壮的身体消瘦了许多,原就比同龄人高上一些的李隆基越发显得高挑瘦弱,微微凹陷的双颊竟连侍奉的宫人都心疼起来,私下里谈论着这位年幼丧母、无比可怜的小皇孙,却又各自揣测着皇上对待李旦父子的态度,对年幼的李隆基也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冷漠距离,虽然没有欺辱打骂,但却也并不十分热络。
母亲的轰然离世与父亲的灰心失望,以及宫人们的冷漠与疏离,皆让从小备受父母与众人宠爱的李隆基倍感难过。然而就在李隆基好不容易接受了现实,渐渐从悲伤中走出来的时候,却忽然接到在母亲离世后便自尽殉主的奶娘秦氏于宫中当差的独生女云儿冒死传来的密信。
李隆基望着那块染有大片暗黑色血迹的锦帕,回想着当初母亲和嫡母离世的时候,宫人们只告诉自己称嫡母与母亲身染恶疾,必须即可入殓,自己竟连她们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此时想来,当真十分可疑。
李隆基看着锦帕之上母亲亲自一针一线绣上去的木兰花已经被暗黑色的血迹染上了痛苦与悲伤的印记,幼小的心灵第一次被仇恨侵染。李隆基默然的凝视着染有母亲血迹的锦帕出了半晌神,在剪下染有血迹的一小块锦帕后,便亲自烧毁了这块锦帕。
李隆基望着眼前跳跃的火苗由微小到盛大,再逐渐衰弱,最后只剩下明明灭灭的点点光亮,李隆基暗下决心,一定要查清真相,手刃凶手为两位母亲报仇雪恨!
然而,真正的真相又岂是那么容易被查到的?不过第二日,云儿便被管事的太监查出私自偷盗主子的金簪,当即便用了大刑。云儿体弱,五十大板只打了不到一半便咽了气。
李隆基于寝殿中听闻此事,犹不相信,匆忙跑到外面观看,却只见到云儿身上盖着白布,被两个小太监抬了出去,而露在外面的一节白皙的手腕上恰好有一块指甲大小的墨色胎记,的确是云儿无疑。
李隆基当即便白了脸色,瘦弱的身子不住的发抖,难过的几欲窒息。他抬头望着这富丽华贵的宫殿,却只觉得在巍峨的宫墙下暗藏着无数阴森与恐怖。他忽然便很想逃离这里,远远的,逃离这里。
李隆基细心筹谋几日,当真被他得了机会逃出宫去。然而接下来的短短三日却让李隆基深刻的明白了一个道理,无权无势、一无所有,便只能任人欺凌,而想要保护自己,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便要想方设法的牢牢将权势握于自己手中。
李隆基原本以为那是他从出生至今受到最多屈辱、几欲绝望、无比痛苦的三天,直到他遇见了那个名为暮朝的女子。对李隆基而言,暮朝的出现如同一抹温暖的光芒照亮了他原本晦暗冰冷的内心。那时候,尽管暮朝被李隆基连累得无比狼狈,但李隆基却觉得暮朝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子。
暮朝看着李隆基原本明亮的双眼涌起种种复杂的情绪,其中夹杂着浓重的阴霾,似乎想到了什么极为不开心的事情。
暮朝微微蹙眉,思索片刻,忽然眼前一亮,“莫非你是那个因为抢一个肉包子,被店家饲养的狼犬旺财狂追不舍,逃跑时慌不择路,先被旺财一口咬在屁股上,随后又失足掉进泥潭里,弄得面目全非的自称小谢的男孩子?”
李隆基听得瞠目结舌,木然的摇了摇头,“这个不是我!”
暮朝秀美一皱,继续猜测道:“莫非你是那个爬树摘李子吃,却由于吃得太饱以至于肚子疼得无法移动,呆在树上休息却被蛇将脸蛋咬了一口,一张白嫩嫩的小脸肿成猪头模样的小胖墩?”
李隆基抿了抿唇,伸手揉了揉额角,无奈的反驳道:“我从出生至今还从没被人称呼为小胖墩呢!”
暮朝顿时垂下肩膀,喃喃低语道:“竟然也不是…哦!对了!”暮朝忽然眼前一亮,欣喜的望着李隆基,欢快的说道:“那你一定是蹲在河边树林里意图偷看女孩子洗澡,却被人家暴怒的哥哥狠狠的痛打了一顿,折了三根胸骨,断了一条腿,脸上青紫淤肿、鼻血横流的李家小郎!”
李隆基听得额头青筋直跳,当听到“李家小郎”这几个字的时候再也忍无可忍的恼怒道:“胡说!我什么时候偷看过女孩子洗澡?那个胆敢偷看女孩子洗澡的家伙叫什么称呼不好,偏偏与我一样!师父,你不会当真以为我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吧!怎么你提到的这几个人竟是一个比一个更加倒霉?其实我…”
李隆基忽然顿住,细细回想着当时的情形,忽然发现那些自己曾经以为已经倒霉落魄到极致经历似乎…并非当真那般悲惨。
暮朝看着李隆基脸色神色变换,似有所悟,又叹息道:“其实,也不能怪小谢,他自小流落街头,一直过着那种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生活。他那天的确是饿极了,才会去偷肉包子的,谁知还没等吃上一口,反倒被厉害的旺财给咬了一口…”
“小胖墩看似无忧无虑,整日总是笑眯眯的模样,可他在不满两岁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之后虽然捡回了一条小命,却永远也听不见了。如果那时候他能够听见树下姐姐的惊叫,或许他还可以及时躲开,至少不会被咬在脸上,留下那样明显的伤疤…”
李隆基仔细的听着,恍然间明白了暮朝的用心。
李隆基想着暮朝刚刚讲诉的那三个与他年纪相仿的男孩子匪夷所思的经历,难以置信的问道:“如此说来,小谢和小胖墩也的确可怜!只不过,师父所讲述的关于这两个人的事情可都是真的?莫不是故意编来哄我的吧?”
暮朝摇了摇头,颇为严肃的说道:“当然都是真的。他们两人都曾经在同济堂医过病,有详细的脉案留存。小胖墩的家就住在同济堂对面的那条街上,而小谢如今已经取了新名字,在同济堂跟随苏焕做了两年的徒弟了!”
李隆基想着跟在苏焕身边学医的几位师兄,不禁疑惑的问答:“不知小谢究竟是哪位师兄?”
暮朝浅笑道:“他如今跟随他的师父姓苏,单名一个燃字。”
李隆基微微一愣,苏燃?竟是那个最爱干净,面容白皙的五师兄。
李隆基想到那个话虽不多,却对任何人都温和有礼的五师兄,实在想象不到他竟然还有一段如此不堪的经历。
李隆基沉默半晌,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再次显出疑惑的神色,不解的问道:“不知那位李小郎可有什么苦衷?莫非,他只是在树林中找寻遗失的财物,却被人误解而遭受了一顿无妄之灾?”
暮朝勉强忍住笑意,极为认真的说道:“你倒是为他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但是,这并不是事实。”
李隆基越发好奇,催促道:“你快告诉我吧,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暮朝精致的凤眼中笑意更浓,以及其平淡的语气说道:“事情的真相便是第三个人物李小郎的确是我杜撰的,我只是太过期待看到你听见这个名字时候的表情了。果然,你的确没有让我失望,你当时的脸色真是精彩极了!”
李隆基瞪了暮朝半晌,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暮朝也跟着笑了起来,笑声舒朗清脆,竟是十分开心。
暮朝笑了一会儿,略微皱了皱眉,“你说咱们曾经见过面,到底是什么时候,当时又是怎样的情形?”
此时的李隆基早已深知那些讳莫如深的宫廷隐秘,知道的越多便越是危险,他原本想将自己离宫的真正原因隐去不提,只将自己当时的窘态告知暮朝,以博佳人一笑,然而此时,李隆基却忽然不愿再对暮朝说任何一句谎话。
于是,李隆基在暮朝期待的目光中,微笑着缓缓说道:“我刚刚忽然发现,拥有一段与师父共同经历过却只有我一个人记得的回忆,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暮朝满心欢喜的等待李隆基揭晓答案,却被李隆基毫不留情的晾在一旁,暮朝既懊恼又好奇,然而无论她如何威逼利诱,李隆基竟是打定了主意,坚决闭口不谈此事,脸上却始终带着愉悦的微笑。
辰时刚过,刚刚起身的太平公主在听过张易之的回禀以后,便亲自带着御医来到抹云楼,以担心暮朝身体为由让御医为暮朝诊脉,御医诊脉后却称由于服用过上好的醒脑养神的丸药,秦三娘子此时脉象平和、已无大碍,应该不会感到任何不适。
太平公主微微一笑,挥手令御医退下,又将忐忑不安的李隆基赶回房去令其好好补眠。
暮朝看着太平公主这番动作,忽然轻叹道:“公主如此费心试探暮朝,莫非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令皇上和公主担忧了?”
太平公主轻笑道:“你的确很聪明,也比我想象中的大胆。你能看穿皇上和我的此番试探并不令我惊讶,但我却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胆敢在我的面前直言不讳的揭穿此事。你当真不怕皇上震怒,责罚于你吗?”
暮朝不禁莞尔,反问道:“皇上会么?”
太平公主看着暮朝精致的凤眸中光华流转,清丽的面容上那抹清浅的笑容竟透着无比的自信与优雅,小小年纪却已显出卓然不凡的风姿与气度,心中不禁暗讨这个女子当真了得,竟是比许多皇室公主更加出色。
太平公主缓缓言道:“你该知道,皇上是个爱才之人,她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好,怕你会沉迷于情爱,忘记自己应尽的责任。要知道,痴心之人远比花心之人更容易受到伤害,也更加容易钻牛角尖,每日只为别人而活,甚至忘记自己是谁。”
暮朝凝视着太平公主的双眼,轻叹道:“皇上为了天下百姓用心良苦、费尽心血,她的愿望,我也是明白的。只是,公主莫非忘记了,皇上早已牢牢将我的弱点掌控于手中,又何须担忧其他尚未发生之事?”
太平公主微微一愣,疑惑道:“你的弱点是什么?皇上知晓吗?我怎么不知道呢?”
暮朝浅笑道:“所谓弱点无非是血缘至亲、深爱之人、挚爱之物。我家在何处,家中有什么人,皇上应该早已知晓得一清二楚。而我每日住在何处,与何人接触最多,每日都在做些什么事,皇上只要想知道,也容易得很。皇上怕我因为其他人或事忽视同济堂,甚至放弃行医,却忘记了,对我最为重要、令我无法割舍的便正是同济堂。在这件事上,皇上的心愿也恰好是我执着之事。因此,皇上根本无需忧虑。而若是皇上担忧我以后沉迷于情情爱爱而耽误行医救人,我倒是可以干脆出家做个尼姑!如此,皇上应该可以放心了吧!”
太平公主默然半晌,忽然笑道:“比起花心多情,出家为尼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只不过我实在讨厌尼姑那光溜溜的脑门,而皇上也对出家为尼也心存芥蒂。虽然你对自己一向心狠,但我却舍不得你那一头乌黑顺滑的青丝。”
太平公主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着暮朝,唇角微扬,感叹道:“我倒是觉得你很适合做一个女道姑。”
暮朝闻听此言却是心中一紧,只觉得自己背后凉风阵阵,忽然涌起一股诡异的感觉。
两天后,暮朝便接到了皇上的圣旨,令其代替皇上出家为道姑,潜心钻研医道,救治苍生,为大周祈福,并赐封号太真娘子。暮朝被这个封号震惊得几欲吐血,尤其想象着李隆基称呼她为太真娘子的情形,心中便更加烦闷。
太平公主见暮朝自从接到圣旨后便心烦意乱、满怀心事的模样,不禁询问暮朝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暮朝却是忽然握住太平公主的双手,极为认真的恳求道:“做尼姑还是道姑都无所谓,只是能不能不用太真这个封号啊!”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李隆基小正太就要长大喽!虽然舍不得,但是小正太总会长成小帅哥、最后变成大帅哥的!o(n_n)o~~
第198章 青衫携绿影(一)
不管暮朝如何恳求,皇上也没有收回太真这个封号。心思郁闷的暮朝却不知晓这个让她颇为郁闷的封号竟是被人一唤便唤了十余年。
初春时节,天气尚有些许寒凉,地上却已经显出了星星点点的绿意,鲜嫩的色泽映着春日暖阳和煦的光芒,使帝都长安显得格外清新明丽。
晌午的街市上,车马行人熙来攘往,谈笑声、叫卖声不绝于耳。一位身着圆领墨绿长衫的俊朗青年极为小心的护着手中的一卷刚刚装裱好的画作,微微上挑的星眸中闪烁着喜悦与期待,脚步匆匆的向同济堂走去。
只见他极为娴熟的从行人较少的侧门进入同济堂,沿着回廊穿过两个月洞门,择了一条小路绕过正院,直接向右侧的厢房走去。
一袭月白长衫的苏燃刚刚为一个病患诊治完毕,便想用这短暂的空闲时间将昨晚刚读完的医书还给师父,顺便再请师父为他讲解两个不甚明了的问题,却不想刚一出门便看到了对面疾步而来的俊朗青年。
苏燃温和一笑,“三郎今日来得好早,最近你这样忙碌,我还以为直到傍晚为师伯庆生的宴席之上才能见到你呢。”
这位身材高挑、面容俊朗的绿衣青年正是李隆基。已经十八岁的李隆基早已褪去了孩童时期的稚嫩,虽然心中的理想之火随着年岁的增长越发炙热,但面上却可以不动声色的掩饰自己不欲被他人知晓的想法,游刃有余的周旋于皇上、太平公主及各位权贵之间,扮演好一个年轻气盛、心直口快的楚王殿下,却在暗中积攒起广博的人脉,渐渐培植起自己的势力。
如今的李隆基早已习惯了带着面具过活,即使在父亲李旦面前都不曾袒露自己的心思,却惟独在面对一人时会不自觉的卸下心中的防备,此人便是曾经三次救他于危难之中并悉心教养陪伴他十年的师父暮朝。今日正是暮朝的生辰,李隆基自然早早便带着准备好的礼物赶到同济堂为暮朝庆生。
此时面对苏燃的询问,李隆基微微一笑,朗声道:“为师父庆贺生辰,自然要来得早些!”
苏燃听闻此言,不禁莞尔,提醒道:“师伯此时正在为一个上山玩耍时不慎摔断腿骨的小孩子接骨,只怕还要等些时候才能完成。”
李隆基点了点头,放轻脚步走入房中,却见暮朝已经为那个孩子接好了腿骨,此时正柔声安抚着怀中犹在哭泣呼痛的男孩儿,轻声道:“瑾儿乖,不要怕,姑姑已经将你受伤的小腿包扎好了,只要你乖乖的在家中静养三个月,你便又可以和以前一样愉快的跑跳游玩了。你不是说过长大后要成为像祖父那样英武的将军么?还要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么?但是大将军和男子汉可是非常坚强的,他们可不会为了一点点疼痛便哭鼻子呢!”
瑾儿闻言果真停止了哭泣,仰头看着这位轻声细语的劝慰自己的美人姑姑,小声问道:“那我听姑姑的话,不哭鼻子,便能成为男子汉吗?”
暮朝揉了揉瑾儿柔软的长发,柔声道:“当然可以!姑姑知道瑾儿是最乖巧懂事的孩子,姑姑最喜欢瑾儿了!”
恰在此时,暮朝忽然听闻一阵低沉的笑声,抬头望去,却见李隆基对她比了一个三的手势。暮朝无奈扶额,嗔怪的瞪了李隆基一眼。
瑾儿闻言微红了一张小脸,用稚嫩的嗓音认真的说道:“瑾儿也很喜欢姑姑。那以后瑾儿能常来找姑姑为瑾儿医病吗?”
暮朝笑道:“姑姑希望你常来找姑姑玩耍,但却不希望你常来找姑姑医病!瑾儿要健健康康的快快长大,才能成为顶天立地的大将军、男子汉啊!”
瑾儿闻言眼前一亮,极为用力的点了点头。
瑾儿的母亲刘氏见儿子已经无事,不住的向暮朝道谢。暮朝将瑾儿交还给刘氏,又叮嘱了几句照顾瑾儿的方法技巧,才命人将他们送了出去。
李隆基上前两步,站在暮朝身旁时已经比她高出大半个头。李隆基很是享受这种身高差距带了的愉悦感,低头望着暮朝清澈的眼眸里淡淡的懊恼与无奈,浅笑道:“三年前,我身染重疾,师父不眠不休,守了我整整三日才将我的病情控制住,使我转危为安。那时候,师父在我病痛难言、几欲放弃的之时便不断的对我说,你最喜欢我了,若是我离去,你一定会十分难过。你让我坚强一些,挺过难关好好陪在你的身边。我可是一字一句记得清清楚楚!我听了你的话,咬紧牙关挺了过来,果然渐渐好了转起来。那时候我便对你说过,希望你不要再对其他人说同样的话,可你却每每总是用它来安慰患病的小孩子,仅仅是我遇见的就不下数十次了。我实在无法可施,也只能以那件你最为讨厌之事来提醒你我的不满。这次是你第三十次用这番话安慰患病的小孩子时被我撞见,我暂且记下,等日后一起向你讨回来,一定要好好唤上三十次师父的封号才能作罢!”
暮朝望着似笑非笑的李隆基,无奈的说道:“咱们还是换个条件吧!我实在听不惯你同宫中其他人那般唤我的封号。”
李隆基微微皱眉,心中却是再次疑惑起来。
李隆基自然知晓,按照礼仪,他的确应该唤暮朝为师父,但是暮朝不准许自己称呼她为“太真娘子”,似乎又有着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隐秘原因。李隆基直觉的感受到,这个原因定然牵涉到暮朝的某些心事,绝非出于礼仪那般简单。
暮朝想了想,又劝道:“哪怕你唤我的名字都行,只是千万别叫我太真娘子,我听了就脑仁疼!”
李隆基听闻此言,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师父竟然准许自己直呼其名,可见她也是一个不拘礼教、随性洒脱之人。那么她不喜欢自己唤她封号的原因一定与礼仪无关,而是另有隐情。
李隆基此时倒也并不急于知晓暮朝的秘密,晃了晃手中的画卷,微微勾起唇角,轻声道:“今日乃是你的生辰,我为你准备了礼物,是一幅水墨画。虽然并不贵重,但却是我亲手所绘,希望你喜欢。”
李隆基一遍说,一遍将自己手里的画卷递到暮朝手中。暮朝展开画卷,只见层峦叠嶂、雾气弥漫的山峰间,冉冉东升的朝阳已经露出了一大半。虽然景物绘制的不算细致,但却颇具神韵;又见其笔法灵动、飘逸淡雅,不禁便喜欢了起来。
暮朝展颜一笑,“隆基费心了,我很是喜欢!”
李隆基凝视着暮朝清丽的脸上那抹温暖的笑容,心中那些由于宫中之事而积累的诸多不快便奇异的烟消云散,也跟着欢喜起来。
李隆基正欲询问暮朝宴席之上除了厨房已经准备的菜品外还想吃些什么,却见婢女小莲进来回禀道:“洛阳秦家大小姐派来管家张平带着三大箱子礼物前来给娘子庆生。”
暮朝听见张平来了,便连忙吩咐小莲请他进来。不过片刻,小莲便带着一个衣着考究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那名男子见到暮朝以后,恭敬的上前见了礼。
暮朝笑道:“随便派个小斯将礼物送来也便好了,偏偏每年都要让你亲自跑一趟。姐姐还好吧,家里可是一切安好?”
张平浅笑道:“大小姐一切安好,家中虽然事多,但也被大小姐掌管得井井有条,倒也诸事平顺。大小姐请二小姐若是得闲,除夕前若能回家便是最好,若是繁忙便不必特意回去。”
暮朝想着那个让她既懊恼又无奈的女子,不禁叹息道:“算算时间,我与姐姐也有三年未见了。你且去回禀姐姐,若无其他紧要的事,我今年年末一定回家去和她一起过年。”
张平点头应诺,又指着刚刚被小斯抬进来的三个檀木箱子解释道:“大小姐知道二小姐在长安并不缺衣裙首饰,此次便也没有额外准备,只给二小姐备了三箱子吃食,都是二小姐最爱吃的东西。”
张平边说边将木箱打开,暮朝随意望了一眼,便惊讶的瞪大了双眼。只见三个箱子内竟然分别以不同大小的精美食盒装着新鲜水果、各色蜜饯点心以及色彩缤纷、造型各异的精致糖果。
暮朝指着三箱子满满的吃食无奈道:“姐姐怎么一下子送来这么多吃食,倒真是将我当成贪吃的小猪在养了!”
张平在秦家侍奉多年,对二小姐的脾气清楚的很,微笑着在一旁劝道:“大小姐说,送少了怕委屈了二小姐,二小姐只管随意便好。若是二小姐自己吃不了,也可以拿来送人。”
李隆基却是看着暮朝眼中隐隐的喜悦,思量着暮朝看见这三箱美食时的眼神,眼睛一转,暗暗下定决心,以后送礼给师父的时候,一定要多送些师父喜爱的各色美食。
李隆基看着这些精巧的糖果、点心、新鲜水果,不禁想起两日前张易之也亲自送来了自己亲手烹饪的两道菜品,红烧鲤鱼和白果甜汤,难怪哄得师父眉开眼笑,还和他闲聊了大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