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卫长公主便由于出言不逊而惹怒了刘彻,被刘彻禁足于北宫。多年未出岁羽殿一步的卫子夫得知此卫长公主被罚的消息后,竟然冒着被陛下责罚的风险来到椒房殿,恳求皇后救救她的女儿。
暮朝看着卫子夫恭敬的跪伏在她的面前,心中不禁回想起很多往事,心思复杂难辩。
卫子夫流着眼泪,低声承认当年她顺应王太后与平阳公主的暗示设计陷害皇后,令陛下误会皇后欲伤害她腹中的骨肉,进而厌恶皇后。随后又配合王太后与平阳公主设计污蔑皇后以巫蛊之术霍乱宫廷,最终导致皇后被废,退居长门宫。而自从皇后被陛下迎回椒房殿起,她便心生嫉妒,一直处心积虑欲报复皇后,欲重新夺回陛下的宠爱。前些日子关于太子殿□份血统的流言便是她刻意捏造与煽动的,卫长公主不过是不忍心看她受罚,才挺身而出替母顶罪。卫子夫恳求皇后无论怎样惩处她都可以,但是看在卫长公主年幼无知且一片孝心的情分上,替她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恳求陛下饶过卫长公主。
暮朝听着卫子夫在自己面前亲口承认当年的谋算与陷害,那些被她压在心底的阿娇的回忆忽然声势浩大的席卷而至,种种悲伤心碎的场景纷至沓来。暮朝想起当初阿娇听闻刘彻于平阳公主府中宠幸卫子夫时的痛苦心碎,想到被刘彻指责意欲伤害卫子夫腹中胎儿的愤怒与悲伤,也想起接到废后诏书时的凄苦与绝望,以及阿娇在刘彻宠爱卫子夫时于长门宫度过的无数个寂寞而无望的暗夜秋凉。
暮朝命宫人扶起卫子夫,轻声叹道:“老实说,我很不喜欢你,正如你厌恶我一样。你我的身份与立场注定我们是天生的敌人,绝不可能成为朋友或姐妹。这既然是你我选择的路,无论最后谁胜谁负,也只是后宫女子间的争斗,与他人无尤,更不该祸及子女。只不过,陛下既然处罚卫长公主,必有他的道理。至于其中原因,相信你心中自然十分清楚。卫长公主究竟是替母顶罪还是罪有应得,陛下自有公断。你也不必太过忧虑,我想陛下之所以以出言不逊为由命卫长公主于北宫静思己过,应该已经为她留了一条后路。只要她诚心悔改,等过些时候,陛下的气消了,自然会放她出来。”
卫子夫瞪视暮朝半晌,望着清丽出尘、容颜气度优胜往昔的陈皇后,卫子夫不得不承认,上苍的确太过厚待这个女子了。明明比自己还要年长数岁,却依旧雪肤花貌、乌发迤逦,反观自己,却容颜衰老、发染白霜,不禁心中涌起一阵悲凉,却奇异的失了以往的怨恨。也许,卫子夫在岁羽殿中平静的度过了这么多年以后,当初所执着的恩恩怨怨似乎早已经化作尘土飞烟随风远去,而留下的,不过是一个容颜已逝、沉默寡言的后宫女子。
卫子夫心中辗转思讨着皇后刚刚对自己所说的一番话,虽然依旧不喜自己,但却没有昔日的高高在上、颐指气使,言语之间甚至对自己与妍儿有着几分体谅。
卫子夫凝视着暮朝清澈明亮的双眸,幽幽叹道:“人人皆言只有置诸死地方能重生,而世上又有几人能有皇后娘娘这样的福气,浴火重生后依旧占尽世间风华。”
卫子夫沉默半晌,忽然说道:“我好像从未当面真诚的感谢过你,谢谢你,那时候救了我的女儿。”
暮朝莞尔一笑,转头望向窗外,蓁儿正带着据儿在月桂树下嬉戏玩耍,两个小家伙围绕着月桂树你追我赶,好不欢乐,稚嫩欢畅的笑声极为动人。
暮朝忽然轻声说道:“倘若能够这般肆意畅快的生活,该有多好…”
卫子夫微微一愣,顺着暮朝的视线向窗外望去,心中竟是回想起小时候与弟弟卫青在家乡的山坡上相互追逐嬉戏的情形。卫子夫忽然发现,那个时候虽然生活得很清贫,也常常由于出身而被人嘲笑讥讽,却拥有着比入宫后更多的喜悦与笑容。
卫子夫唇角微扬,浅笑道:“皇后娘娘所言极是,倘若能够这般肆意畅快的生活,该有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此篇可当成卫子夫的结局。
第180章 歌尽繁华浮生欢(六)
元朔六年暮春之季,长安城内原本生意惨淡的一家酒楼被一位外地商贾买下,并将酒楼翻修重建,开设了一家医馆。医馆里坐诊的医者姓苏名瑾,不过而立之年却有着一身精湛的医术,不但开方用药准确精妙,甚至对于一些疑难杂症也有独特的方法将其治愈。
未央宫内,近些年一直深居简出的秦夫人忽然对皇后娘娘热络起来,不仅每日都要按时到椒房殿向皇后娘娘请安,并且时常于椒房殿内陪伴皇后娘娘聊天解闷。
椒房殿的宫人们渐渐发觉皇后娘娘对待秦夫人的态度也有了些许转变,虽然待她不如李夫人亲切,但是近来却时常将秦夫人单独留下与自己作伴。宫人们私下里纷纷议论,皆以为秦夫人想要通过讨好皇后娘娘进而接近陛下,妄图获得陛下顾怜恩宠,不禁暗自嘲讽秦夫人不自量力。然而经过一段时间观察,宫人们却发现秦夫人每次来椒房殿的时辰都很巧妙,竟然从未与陛下有过半次巧遇,好像真的只是想要来椒房殿陪伴皇后娘娘,却对陛下没有半分心思。
椒房殿内,暮朝望着面前这张无比熟悉又十分陌生的面孔,忽然说道:“想必你已经知晓长安城内有间医馆的事了,你近来经常往椒房殿跑,是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么?”
秦夫人听到暮朝提起长安城内有间医馆,不禁扯了扯嘴角,勉强控制住脸上纠结的神情,上下打量了暮朝一番,摇头轻叹道:“若不是你亲口承认,我实在不敢相信这样稀奇古怪的名字是你同意取的!竟然叫什么‘有间医馆’,你就让你的手下好好的取个正常些的名字,会很费时费力吗?”
暮朝微微一笑,“既要引人瞩目,又不能引起帝王权贵的戒心,虽然苏瑾这个家伙为医馆取的这个名字的确有些古怪,但效果还算不错。毕竟,如此不通文墨之人想来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雄心壮志。尽管开始的时候面对这样古怪的名字,只有贫苦百姓才会抱着姑且一试的想法来医馆看病,但如今随着苏瑾治愈的病患越来越多,也渐渐有富商权贵来医馆请医问药。所幸我希望这间医馆所做的事情也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如此开端正合我的心意。”
秦夫人凝视着暮朝清澈的双眼,浅笑道:“看你这架势,是要打定主意,去做那‘普天同济,博爱苍生’的大事了?依我所见,想要提升当世之人的体能素质,倒不如用些更加行之有效的方法,也好省去了这样温吞慢热的细致功夫。”
暮朝目光微闪,看着秦夫人满含笑意的双眼,挑眉问道:“不知你有何建议?”
秦夫人冷笑数声,眼中闪过一抹诡谲的神色,低声道:“正所谓置诸死地而后生,这个道理,你比任何人都有更深刻的体会。还记得你们那时候是如何激发出超凡的异能吗?那些幸运儿之所以能够战胜N型病毒并最终获得更加强健的身体与更加卓绝的能力,原因是什么,你心里最是清楚不过。想要得到真正的勇士,总要先行出现一个邪恶可怕的恶魔。”
暮朝听闻此言,眼中闪过一抹利芒,冷声道:“你最好不要妄动这样的心思。你费尽心机将我引到汉朝,为的应该不是鼓动我做这些荒唐冒险的事,将这里所有的人都尽数毁掉吧!我虽然不知道你究竟想要做些什么或是验证什么,但是,我绝对不能亲眼看着你将这里变成一个任意施为的实验室而袖手不管。”
暮朝垂下眼帘,将书案上蓁儿和据儿送给自己的亲手所绘的帛画收好,缓缓说道:“他们有自己的生活,根本不需要为了你我所谓的目标冒任何风险或是承受痛苦。我的确也有自己想要实现的目标,但却绝对不会以伤害无辜的百姓为代价。我也奉劝你一句,你有这样的本领和见识,应该也经历过不少事。这样冒险是否能得到你想要的结果,你的心中也应该有些算计。坦白说,我对你的身份来历十分好奇,在没有弄清真相以前,并不希望你出什么意外。望你好自为之,不要做一些不该做的事毁了你如今好不容易得到的局面。”
秦夫人微微一笑,精致的双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华,“且不论你刚刚所言是否有理,我只是很好奇,你为何能够如此肯定我会受你威胁,按照你的想法行事呢?你我几次交手,虽然尚未分出胜负,但就凭我对你的身份来历了若指掌,而你对我一无所知这一点,似乎暂时居于上风的人是我而不是你。”
暮朝凝视秦夫人半晌,忽然笑道:“你说你对我了若指掌,我看也不尽然。倘若你知晓我究竟如何得知上次M与苏瑾的计划并成功逃脱,又或是知道当年我究竟怎样打败机械人叛军首领凌夙,你应该就不会在我面前如此放肆。”
秦夫人脸色一变,皱眉沉思片刻,开口道:“果然不愧是备受推崇、人人称羡的机械之王。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暮朝轻叹道:“只要是机械人,都会有同一个弱点。我何时发现、如何发现并不重要,你只要记得,我手中掌控着你的弱点,行事之前多几分思量,也便够了。”
秦夫人默然半晌,忽然欺身上前靠近暮朝,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暮朝的脸颊,浅笑道:“我好像忽然明白凌夙和M对你的心思了。怎么办呢?我好像也有些喜欢上你了…”
暮朝眉头微蹙,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了秦夫人的手。
秦夫人笑道:“虽然我现在的装扮会让你觉得有些困惑,但数十年转瞬即逝,这种男扮女装的时间并不会太久。即使刘彻让你有些心动,但以他的体质,在你的帮助下能活过百余岁已是极限。左右刘彻也不可能一直陪伴在你身旁,不如考虑考虑我如何?”
暮朝上下打量着面前语笑嫣然的美貌佳人,忽然轻笑道:“我倒是觉得你和M很合适!”
当刘彻处理完政务返回椒房殿时,正巧看见暮朝与秦夫人浅笑对视的一幕。只见两位女子虽然容貌气质迥异,但却同样光彩耀眼、风华绝代,两人一个清丽出尘,一个精致俊美,这原本应是十分养眼的一幕看在刘彻眼中,竟然奇异般的引起一股难言的嫉妒。
刘彻由于心中不悦,脸色也有些阴沉,看着规规矩矩的向自己行礼的秦夫人,淡然道:“朕听闻这几日你时常来椒房殿向皇后请安,只要皇后不觉厌烦,你多来几次倒也无妨。只是你也该懂些规矩,不要在椒房殿停留太久,以免妨碍皇后休息。”
秦夫人恭敬的答道:“臣妾谨遵陛下旨意。臣妾此次前来,是想恳请皇后娘娘准许臣妾出宫一趟,探望一位远道而来的故人。”
此言一出,不仅刘彻皱紧眉头,就连暮朝的被惊到了,惊讶的望着秦夫人。
刘彻冷哼道:“身为夫人,岂能罔顾身份随意出宫探望什么故人?”
秦夫人却道:“若是他人也便罢了,只是此人乃是我和暮朝的师弟苏瑾,他自幼跟随师父修习医道,如今在长安城内开设了一家医馆。而我这些年闲暇之时,又将暮朝以往开过的药方与与撰写的行医心得重新抄录整理,得知苏瑾在医馆行医后,便想将这些东西给他送去。暮朝虽然不常行医,但是对于疫症防治与治疗颇有心得,倘若苏瑾将这些药方用于医治病患,暮朝在天有灵,也会无比欣慰的。”
刘彻微微一愣,下意识的瞥了暮朝一眼,随即想到近来在长安城内声名鹊起的有间医馆,不禁询问道:“你提起的那位师弟苏瑾,可是长安城内有间医馆的疾医?”
秦夫人点头道:“正是此人。”
刘彻眼中一片冷肃,冷冷的瞥了秦夫人一眼,“秦夫人久居深宫,如何会对长安城内新开了哪间医馆都了若指掌?”
秦夫人面对神色威严的刘彻倒也并不惧怕,语气平缓的解释道:“碰巧臣妾的近身侍婢母亲患有重疾,请医问药多年均无起色,前些日子听说有间医馆的疾医医术高明,便前往问诊,正是苏瑾将她的母亲治愈的。我听到她说起此事,又看了苏瑾所开的药方,便确定他正是我的师弟无疑了。”
刘彻见秦夫人眼中一片坦荡,并无半点犹疑心虚,又想到以秦夫人的聪慧与心机,应该不会对自己说这种极易被拆穿的谎言才是,便暂时相信了秦夫人的话,却暗自打算回头定要命人详查此事。
刘彻回想着众人对苏瑾的谈论与评价,眉头微皱,淡然道:“朕听说这位苏瑾已过而立之年,没想到他是你和暮朝的师弟。”
秦夫人浅笑道:“正所谓拄拐棍儿的孙儿、摇车里的爷爷,师门排序并不按年龄论断而是以入师门修习的时间先后而定。苏瑾尽管比我和暮朝略年长些,但入门拜师却在我们之后,因此只能委屈他做我们的师弟了。”
刘彻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暮朝,抿了抿嘴,对秦夫人说道:“既然此人是你和暮朝的同门师弟,你前去医馆与他见一面也无妨。将你所整理的暮朝以往行医的药方再抄录一份给朕,每逢黄河泛滥以后必有瘟疫横行,若是这些药方能够帮助百姓预防并治愈瘟疫,也算是你们姐妹的一件功劳。”
第181章 歌尽繁华浮生欢(七)
秦夫人听闻刘彻所言不禁微微一愣,随即笑道:“能为陛下分忧也是臣妾的福分。倘若这些药方可以救助更多百姓,也是暮朝的心愿。”
刘彻点点头,随口称赞了秦夫人两句。秦夫人便以返回东明殿整理书稿为由向刘彻与暮朝行礼告退而去。
刘彻看了看暮朝,发现她正凝视着秦夫人远去的背影,兀自出神,不禁微微勾起唇角,伸手将暮朝揽入怀中,在她耳边吹了吹气,惹得暮朝身子一抖,怕痒的躲避起来,却由于被刘彻紧紧的扣住纤腰而躲闪不及。
暮朝开口讨饶道:“彻儿,快别闹了,好痒…”
刘彻凝视着怀中眉目如画语笑嫣然的暮朝,心中由于刚刚发生之事而引起的些许复杂阴郁的心思便就这样奇迹般的消失不见了。
刘彻将暮朝揉入怀中,轻吻着她白皙的额头,喃喃低语道:“如此…真好…”
暮朝听得微微一愣,追问道:“彻儿说什么真好?”
刘彻在暮朝微启的粉唇上轻轻印上一吻,柔声道:“有些开心的事是要说出来与他人分享才会更加开心,但是,也有些事情是要藏在心底留着自己偷偷开心的。偏巧朕刚刚所想之事便正是这第二种。因此,即便是朕再疼你,也不能将此事告诉你。”
暮朝愕然片刻,望着刘彻俊朗的面容上那抹及其得意的笑容,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刘彻的脸颊,“彻儿果然厉害,这么快便将这招偷学了去,竟还用得这般自然。”
刘彻浅笑道:“此言差矣,朕可没有偷学,朕是大大方方、光明正大的学!既然这是你所期待的夫妻间相处的方式,朕自然要学会这些招数讨你欢心。谁说夫妻之间一定要相敬如宾、客气疏远的?朕倒是觉得像你与朕这般既亲热甜蜜又随意自在就很好。”
暮朝靠在刘彻胸前,听着刘彻有力的心跳声,感受着他温暖的体温,忽然想道若是能将此刻永远留住,该有多好。
然而经历过种种过往与磨难的暮朝心中自然十分清楚,在岁月的洪流面前,人的生命是如此脆弱和渺小,不过沧海一粟、转瞬即逝。更何况对于当世之人而言,人生七十古来稀,耄耋之年的老者更是寥寥无几。尽管不愿去细想此事,但暮朝心中明白,她与刘彻相处的时间不过数十个寒暑而已。
想到两人定下的誓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相守一生,永不相负’,暮朝垂下眼帘,低声叹道:“彻儿如此待我,我心中自然万分欢喜。可若是再过十年、二十年,我也便不再是今日的容颜。那时候只怕我早已经老了,丑了,不好看了,彻儿可会如同今日这般待我一往情深、不离不弃?那时候,若是再有年轻貌美的女子出现在彻儿面前,彻儿可会心存怜惜,将她留在身旁服侍?”
刘彻听着暮朝言语间的醋意,竟然无法控制的勾起唇角,明亮的双眸中闪过欣喜的光芒。
刘彻直视着暮朝清澈的双眼,一字一句的缓缓言道:“朕又不是神仙,自然也会变老,到时候有朕陪在你身旁,与你执手笑看山河日月、共赏百花冬雪,不正是印证了你与朕之间定下的誓约么?朕以为,若是此生能够与你携手白头,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朕既然已得心中挚爱,又岂会再垂怜其他女子!你为朕吃醋,朕很开心。但是,朕又不希望你胡思乱想些不相干的事,平白惹得自己心绪烦乱。”
说到此处,刘彻故意顿了顿,伸手轻揉着暮朝的脊背,吻了吻暮朝敏感的脖颈,轻笑道:“若是你还不相信朕对你的心意,朕便要身体力行,让你好好体会一下朕对你的一片深情。”
暮朝看着刘彻眼中显出危险的神色,赶忙道:“好啦好啦!我相信彻儿便是!今日我身体不便,彻儿就别再逗我啦!”
刘彻望着暮朝懊恼的模样,揶揄的笑道:“你的心思,朕自然懂得。你切莫心急,耐心的等待几日,朕再让你一偿心愿。”
暮朝微微眯起双眼,竟然伸手掐住了刘彻腰间的皮肉左右旋转狠狠一拧,刘彻身子一震,勉强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连忙笑着握住了暮朝作怪的右手,心中却是暗讨眼前这个小女人虽然尚未与自己坦诚相对,但却逐渐显露出些许真性情来,好比平时装扮的优雅乖巧的猫咪偶尔露出暗藏的猫爪,却非但没有令人感到厌恶,反而让人觉得可爱至极。
刘彻安抚了暮朝一会儿,又开口说道:“朕刚刚听闻秦夫人提及近来于长安城内十分有名的有间医馆,心中对苏瑾此人很是好奇。难得今日春光明媚、柳絮纷飞,正是出游踏春的好时节,朕打算带着你与两个孩子,在长安城内转转,顺便再去有间医馆会一会那苏瑾。朕很是好奇,那位苏瑾的医术当真如此了得,竟然连…秦夫人都赞不绝口?”
暮朝沉思片刻,回答道:“也好。坦白说,我对苏瑾也十分好奇,很想知道他的医术究竟是名符其实还是徒有其名?”
由于打算带着最重要的母子三人,刘彻此行安排了比以往多两倍的暗卫随扈。
刘彻身着一件玄色直裾深衣,在领口与袖口处均有雅致华贵的花纹,上好的质料与细致的做工与刘彻冷漠威严的气势相得益彰,更显得刘彻器宇轩昂、贵气非凡。暮朝身着一件湖绿色琵琶袖曲裾深衣,乌黑浓密的长发梳成朝云近香髻,只在发髻之上簪了一朵羊脂白玉制成的芙蓉花。
刘彻看着暮朝清新雅致的装扮,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又从怀中取出一个羊脂白玉制成的手镯亲自为暮朝戴在手上。看着在羊脂玉的映衬下显得愈发细腻白皙的皓腕,刘彻先是满意一笑,随即又微微皱了皱眉,又亲自将暮朝的衣袖向下拉了拉,遮住了惹眼的手腕,才露出满意的神色。
春陀和服侍皇后娘娘的宫人们见此情形纷纷低下头去,心中对于陛下如此宠爱重视皇后娘娘早已经司空见惯,只是秉着非礼勿视的原则低头回避而已。
恰在此时,蓁儿和据儿也换好了衣衫,蓁儿身着浅粉色直臂对襟齐胸襦裙,梳着长安幼女常梳的双平髻,并在发髻上左右各簪了两朵浅粉色绒花,衬得蓁儿白皙俏丽的小脸灿若朝霞。据儿身着月白色直裾深衣,清澈水润的双眼配上红润的薄唇,精致的如同画中走出的金童一般俊俏迷人。姐弟二人听闻父皇和母后要带着他们微服出宫,皆兴奋不已,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论着接下来的行程。
刘彻带着暮朝母子三人乘着马车,在侍从护卫的陪同下向长安城内最繁华的街市行去。
刘彻一行人刚下马车,蓁儿和据儿便被眼前繁华热闹的景象吸引了注意。姐弟二人见了民间的各色小吃与自制的玩具摆件都觉得十分新鲜有趣,跑来跑去的四处观看,只恨不得自己再多长出一双眼睛来。
一向宠爱两个孩子的刘彻见宝贝们喜欢这些小东西,便豪爽的对他们说道:“喜欢什么只管拿着便是,只是不许随便吃街上的吃食。若是吃坏了肚子,可是要受罪的!倘若饿了,告诉父亲一声,父亲便带你们去长安城内最有名的酒楼用膳。”
蓁儿和据儿对视一眼,虽然因为不能吃到美食而略感遗憾,然而想到那许多有趣的小玩意,便欣喜的谢过刘彻,一蹦一跳的搜罗自己喜欢的小东西去了。在刘彻的示意下,两名侍从与十数名暗卫立即紧随其后,保护照顾两个小主子去了。
暮朝不放心两个孩子,正想跟随而去,却被刘彻拉住了手臂。
只听刘彻低沉的嗓音略带几分不满与委屈,无奈的叹息道:“为夫携同夫人与两个孩子一同踏青出游,并不是为了让夫人整日照看孩子们的。他们有侍从及护卫照看着,又离咱们不远,必定不会有事的。夫人是不是也该抽些时间精力陪陪我,倘若夫人再如此偏心下去,我可是真的会吃那两个小家伙的醋的!”
暮朝被刘彻那有趣的模样逗得噗嗤一笑,似嗔似怨的瞪了刘彻一眼,那眼波流转间的万种风情竟然使刘彻看得微微一愣,随即不悦的皱起眉,望着四周涌来众多关注暮朝的视线,刘彻不悦的冷哼一声,十分后悔将打扮的如此耀眼夺目的暮朝带出宫来。
刘彻思索片刻,便带着暮朝走进最近的一家成衣店。店铺掌柜见刘彻与暮朝衣着华贵、气度不凡,连忙小跑上前,恭敬的将刘彻与暮朝请上二楼雅间,并且细致的介绍店里有名的布匹以及几位手艺出众的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