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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费那雪侯爵夫人看着她脸上掩藏不住的哀戚,叹口气说:“芝莱特,我要是劝你不要再伤心,那就是我没感情了,可见了你这个模样,要我不心痛也是不可能的。我接到亨利埃特的信后,难过得哭了好几次,安妮塔也陪着我抹眼泪。我对德·费那雪侯爵先生说,我要去罗西雄,我要去把芝莱特接回来,她没了母亲,我就是她的母亲,她没了父亲,你就要做她的父亲。德·费那雪侯爵先生对我说:好的,你去把这孩子接回来,这里就是她的家,我们就是她的父亲和母亲,安妮塔就是她的姐姐。如今拿包纳先生过世,她在罗西雄再做停留就没有意义了。”
芝莱特低着头说:“你们对我太好了,但是我目前确实没有心情陪你们说说笑笑。见到你们我是很开心,可我笑不出来。姨妈你不要担心,我过一阵儿自然会好的。”
安妮塔听了一脸难过,握着她的手轻轻抚摸。芝莱特把视线从两人的手上移到远处,看着橙红的太阳降到树梢下。那太阳红得一点不刺眼,就像一张油画布上用红色的颜料涂上去的一个圆。她的眼睛注视着树林后的太阳时,贝特朗、亨利、普列维尔却在注视着她。看她苍白的没有光彩的脸上,被落日的光彩染上了一层薄薄是红晕。看着这红晕染上她的脸,就如同看着一张素描变成了油画。光洁的额头、粉红的面颊、哀伤的眼睛、欲诉还休的嘴唇,冷漠疏离的神情,孤苦无依的少女。巨大的同情心同时游荡在三个年青人的心中,觉得只要让她幸福快乐,让他们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克罗伊太太把这幕场景看在眼里,看着三个青年痴迷的神情,看着芝莱特毫无察觉地沉浸在自己的哀伤之中,看着两位巴黎的夫人满腹的心机,也看着安妮塔。这个少女的容貌一点不逊于芝莱特,安祥文静还可以说高于芝莱特,但就是差一点动人心弦的东西。这东西是什么,克罗伊太太一时说不出,但看了三个青年的表现,她想是明白了一点点。同样的落日之光,也照在了安妮塔脸上,为什么不能对安妮塔造成这样的魔力?那一点,就是芝莱特的魅力所在。
德·费那雪侯爵夫人却没有发现这些,还在继续往下说:“德·费那雪侯爵先生对我说:虽然冬天不是适合旅行的季节,但为了这个可怜的孩子,你就走一趟吧。安妮塔听说后,也说一定要来。说芝莱特这个时候正缺少来自姐妹间的安慰,她要是不来,就不是一个好姐妹。难得安妮塔和我想到了一处,我们正在整理行李准备出发,普列维尔男爵夫人和普列维尔听到这个消息,也说要来接芝莱特回巴黎。普列维尔男爵夫人的娘家哥哥路易男爵,他的夫人是拿包纳医生的妹妹,接到信后就病了,委托她的小姑子来接她的侄女,这个拿包纳家唯一的孩子。拿包纳家在巴黎有住宅有房产,在巴黎市郊有别墅有土地,何况芝莱特还有她母亲留给她的遗产,再加上拿包纳先生的财产,她已经是一名富有的继承人了,完全没必要住在非亲非故、远离亲戚朋友的罗西雄乡村里。”
她一番长篇大论说完,普列维尔男爵夫人接着说:“芝莱特,我虽不是你的直系亲戚,但我哥哥是你的姑父,你母亲又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替他们照看你,也是份内的事。何况,菲利浦和你又是从小到大的朋友,论亲戚论感情,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在这里孤独地生活在一群陌生人当中。我们这次来,就是来接你的,你看什么时候可以随我们返回巴黎?尼姆市虽然不小,名胜古迹也多,一个礼拜也够了吧?菲利浦在巴黎还有公职,不能耽搁太久的时间。罗西伯爵是国王和贝里公爵身边的侍卫,也不能离职太久,如果可能,我们可以一起上路,路上有个照应,谈谈讲讲,也好消磨漫长的无聊的时光。”
克罗伊太太听了直犯愁。德·费那雪侯爵夫人一开始就把芝莱特的家底亮出来,说她继承了父亲和母亲的遗产,是个富有的继承人了,如果她这个时候开口说要争取芝莱特的监护权,倒像是看中了芝莱特的财产一样,她自以为不错的一个主意,还没出口,就夭折了。只好说道:“你们才来,一路上辛苦了,不用急着讨论这么大的事情。就算只住一两个礼拜,也有大把的时间来商议。这会儿太阳落下去了,天气变凉了,我们还是回到温暖的客厅里去吧?”看一眼贝特朗。
贝特朗会意,站起身来说:“克罗伊太太,您真周到,要不是您提醒,我们都要在这里傻坐着吹冷风了。两位夫人请,侯爵小姐请。爵爷,请。”
芝莱特虽然游离在形势之外,却仍然有礼貌地站起来,尽半个主人的职责,说:“夫人,姨妈,安妮塔,这里的厨子做的菜味道很好,你们路上没吃到什么可口的菜吧?今晚请尝一尝罗西雄本地的鳟鱼,在冬季鱼肉尤其肥美。还有小羊肉,配上本地特产的葡萄酒和蜜蜂花,以及埃及莳罗来炖制,香气四溢。”
贝特朗对她介绍菜肴的本事一向是赞赏的,插口说:“还有窖藏了五十年以上的家酿葡萄酒,虽然没什么名气,但却是醇香之极,不比Veuve Cliquot香槟差多少。上次喝还是为了庆祝我父亲当上伯爵三十年,克罗伊太太和克罗伊先生都在,他们两位也十分喜欢。”
亨利这时才说了一句话:“确实是好酒。”
普列维尔爵爷听着,冷冷的,一言不发,陪着安妮塔往大宅走。安妮塔则挽着芝莱特的胳膊。贝特朗陪着两位巴黎夫人,亨利挽着克罗伊太太。
客人在伯爵府住了一周,这一周里干草村的天气就那么好,天天艳阳高张,气温回升,有点春天的意境。贝特朗把客人们招呼得很周到,驾了马车请他们参观伯爵府的领地,恰好逢上周末,便去村里和村民们饮酒唱歌,礼拜日又去了教堂听牧师布道,请他们参观这间小小的属于伊纳尔家族的教堂建筑,下午看天气暖洋洋如春天一样,再请客人们坐上船,在核桃溪和刺柏溪上游览干草村的美景。冬天溪水平缓,清澈如镜,阳光在水面闪烁,照着人的脸,忧伤的平静的、欣赏的冷漠的,每一张的表情都不一样。
贝特朗和亨利划着船,划得热了,说一句“请原谅”,脱了外套,穿着本地的姜黄色粗呢背心和厚绒布衬衫,一下一下地用力划着。安妮塔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转头去看溪流岸边的刺柏树。两位巴黎夫人很是吃惊,一时说不出话来。克罗伊太太笑着说:“请两位夫人不要介意,乡村的孩子,习惯了这样的自由散漫。”两位夫人听她先说抱歉,也不好意思再作表示。亨利和贝特朗根本无视这一切,继续划着,一边说着无关紧要的话题。
安妮塔小声对芝莱特说:“他们平时也这样?”芝莱特笑一笑,说:“偶尔。你不能让他们热了,还要强忍着吧?”安妮塔咕哝说:“可这里有女士在呢。”芝莱特无所谓地说:“可这里是乡村,不是巴黎。”安妮塔便问:“你很喜欢这里?”
两人在相处了一周之后,重又熟悉起来,像过去那样亲密,时不时在一起说悄悄话。芝莱特太久没有同龄的女伴,这一下来了姐妹,小脸上不时便有了笑模样。这时听安妮塔问,便回答说:“喜欢,我不想离开。”说完笑容又消失了。
安妮塔说:“我当然理解的,可妈妈和男爵夫人不会同意的。你一个人和伯爵大人住在一起,别人就算不说,你自己也知道是行不通的。”
芝莱特不以为然地说:“伯爵大人马上就要回巴黎去了,我不是和他住在一起,我是住在我自己家里。那边大宅的侧翼就是我的家,我在那里住了有三年半了,那里就是我的家。”
安妮塔看见她流露出再见面后少有的固执,她记忆里执拗的芝莱特又回来了。从前大家在一起,芝莱特就与众不同。女孩子们在一起玩娃娃,给娃娃穿衣服扎丝带,她却给娃娃看病;稍大点一起上家庭教师的课,那个严厉的老小姐要大家学习礼仪,把背绑在椅背上端坐三个钟头不动,大家老实听话,坐得全身僵硬,她却蹬蹬蹬离开教室,去向医生求助,医生说这样有损孩子的骨骼生长,同意她不上这堂课,把老小姐气得要辞职。但她在需要坐得端庄的时候,却可以坐得比任何一个人都笔直。芝莱特一直是她们这些孩子里最有主见的一个,又有纵容她的医生先生的支持,从来都无往不利,如今她说不想回巴黎,只怕母亲和男爵夫人要花一番工夫。
“你是不是对菲利浦没有从前的友谊了?”安妮塔仔细思考之后,悄悄问芝莱特。两人重逢已有这么多天,菲利浦一直在找机会和芝莱特说话,而芝莱特不是紧紧挽着克罗伊太太,就是和自己在一起,对那个旧时玩伴一点兴趣都没有,对待他的态度,还比不上对干草村里的一个村民亲切。
芝莱特不答,俯下身去拨弄船边的溪水。
德·费那雪侯爵夫人问:“安妮塔亲爱的,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说得这么亲热?芝莱特亲爱的,别去玩水。冬天的水太刺骨了,对你的手部皮肤和指关节都不好。”
芝莱特忽然回答道:“噢,亲爱的姨妈,阿尔卑斯山的雪水可以提高智力,昂华尔山谷的温泉可以治疗风湿痛,莱蒙湖畔依云镇上卡查特家的泉水可以医肾病,法兰西各地的水都有圣迹出现,那么干草村刺柏溪的溪水就可以痊愈我的丧父之痛。”
在沉默了这么久之后,芝莱特说了她的第一个长句子。这句话说完,所有的人都愣住了,两位巴黎夫人目瞪口呆,一位巴黎绅士张口结舌,一位巴黎小姐惊骇莫名。他们从没听到过年轻的淑女可以这样冲撞一位长辈,可以罗列这么多的案例,可以如此明确地表示她的观点,毫不委婉、毫不纡回,直截了当,干脆利落。安妮塔的淑女教养在她的面前,就如同一张白纸一样的乏味。
克罗伊太太捂着嘴暗暗偷乐。贝特朗和亨利纵声长笑,他们熟悉的那个芝莱特又回来了。
第39章 贝里公爵之暗杀
趁天气晴好,贝特朗请巴黎来的客人游览尼姆市的古罗马遗址,站在椭圆形竞技场里,亨利在讲着尼姆的这个竞技场和意大利罗马市的斗兽场的不同之处。亨利说:“这个竞技场可以坐下两万四千名观众,虽然不小,但比起罗马斗兽场又小得太多了。不过它比罗马的那个要保存得完好,基本上没受到什么破坏,这个又是罗马斗兽场不及的。罗马的那个,有半边都颓圮了。尼姆椭圆形竞技场,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整个罗马帝国遗留下的最好的一个了。”
安妮塔听了赞叹说:“太伟大了,简直不能想象过了一千七百年,还有这么完整的古罗马建筑存在。克罗伊先生,你父亲是尼姆市的市长,有没有计划过在这里重新上演什么?当然格斗、竞技、斗兽是不可能了,不过,这里可以上演莫里哀的歌剧、古希腊的悲剧、莎士比亚的喜剧。夏天的夜晚在这里上演一出《仲夏夜之梦》一定是十分吸引人的。”
亨利笑一笑说:“费那雪小姐,我父亲做尼姆市市长,是最近的事,此前一直都是已故的罗西伯爵担任的市长一职。罗西伯爵,啊我是说前任伯爵,贝特朗的父亲,那是一位了不起的先生,他在战争和大革命期间力保尼姆市的平静和繁荣,让尼姆市民平静地度过了这一非常时期。这里在十四世纪以后曾经住过居民,还做过仓库。近几任的罗西伯爵都在力图恢复它的旧貌,如今它有您看到的这么美丽,和他们的努力是分不开的。何况尼姆曾经是宗教改革时期屠杀天主教徒的胡格诺派的根据地,又是南特赦令废止时期新教徒的亡命之地。在宗教战争中,尼姆市遭到毁灭性的破坏,因此对于这样一个宗教气氛深重的城市,不去惊动它的宁静是最好的选择。我父亲长期作为已故的伯爵先生的助手,自然是赞成他的做法。《仲夏夜之梦》也好,《罗密欧与茱丽叶》也好,都不适合这里。”
普列维尔爵爷敲着一千七百年前的石头说:“我还没听说过有不适合上演《仲夏夜之梦》的,我估计是英国人写的剧不受此地人顽固分子的喜爱,那么就演《吝啬鬼》、《丈夫学堂》、《太太学堂》,喜闻乐见的讽刺喜剧一定会大受欢迎。在古罗马竞技场里上演《伪君子》,那是十分的具有讽刺意义。”
他的言语极其的不友好,亨利和贝特朗敬他是客,不便出口回击,并且亨利极力赞美的是贝特朗的父亲和先祖们的政绩,贝特朗要是开口,倒成了为自己脸上贴金了。克罗伊太太是女性长辈,也不便出声,两位巴黎太太装聋作哑,安妮塔面红耳赤,想为尼姆市民说句公道话,又顾着是和普列维尔爵爷一起来的,不好对立。只有芝莱特皱着眉头说:“先生,为什么在古罗马竞技场里上演《伪君子》就具有讽刺意义了?请问讽刺谁呢?讽刺答尔丢夫?那在哪里都是合适的,并不一定非得是在尼姆市的古罗马竞技场。如果是讽刺尼姆市和尼姆市民,或是尼姆市长,或是其它的什么人,那么您是从什么地方得出的这个结论,认为他们应该得到这个讽刺?”
普列维尔爵爷瞪着芝莱特,不悦地说:“我并没有讽刺您说的这些人的意思,我不过是联想到前面克罗伊先生说的胡格诺派的根据地和新教徒的亡命地这一点上来。胡格诺教派本就是新教徒,根据地和亡命地又是同样一个意思,而莫里哀的《伪君子》里的答尔丢夫又是一个伪装圣洁的教会骗子,所以才这么说。”
大家都以为经他这么一解释,也算说得过去了,虽然听上去十分勉强,但芝莱特却针锋相对地说:“依阁下之见,那这出戏应该到这后面的四方形神殿去上演,那里才是希腊式神殿,在敬奉神的殿堂里讽刺你想讽刺的内容,才是真正的具有讽刺意义。至于这里,由于是竞技场和斗兽场,我看上演一出《驯悍记》就比较合适。四方形神殿离这里不过十分钟,我们走过去好了。”说着率先离开竞技场,往四方形神殿走去。
她怒气冲冲地往竞技场的后面走,旁人只得跟上。两位巴黎夫人再次被她的态度惊呆了,安妮塔过了一会儿才上前去挽着她的胳膊问:“亲爱的芝莱特,为什么要生这么大的气?以前你可是和菲利浦最说得来的,就算他说错了什么,对你喜爱的尼姆市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你看在过去你们的发情上,是不是可以委婉一点呢?”
芝莱特站住脚,回看着堕后几步的普列维尔,对安妮塔说:“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听他那样说话就十分生气,你替我去道个歉吧,说我不是有意的。”
“我才不去,”安妮塔笑着说:“要道歉你自己道歉,道歉要我去,那算是我道歉还是你道歉?再说你们两人本来就应该好好谈一谈,你老是这么和他闹得不愉快,普列维尔夫人会不高兴的。再怎么说,夫人从巴黎来接你,也是一片好意。我看你却没有一点感激的意思,对他们母子两人都太冷淡。撇开别的不谈,夫人是你母亲生前最好的朋友,看在你母亲面上,你也应该对他们好点。”
芝莱特拉着她的手说:“你说得有理,是我错了。”她们这么停下来站着说话,后面的人已经到了面前,芝莱特便笑着说:“这座神殿是奥古斯都大帝时代修建的,科林斯式的圆柱有十七米高,我们现在只能看到十根,其余二十根成了墙体的一部分。神殿在建成之后的漫长岁月里又曾做过市政厅和教堂,再前一任的罗西伯爵才使它所为一个游览胜地。”
普列维尔爵爷看她主动示好,也不再板着面孔,脸上有了一点笑意,陪两位小姐往上走。普列维尔夫人笑眯眯地对德·费那雪侯爵夫人说:“亲爱的芭比,我们这一路看下来,不是在看古罗马的名胜古迹,倒像是在听罗西伯爵家族的丰功伟绩。看来伊纳尔家族在此地真是名望很高啊,每一处都有他们的功劳。”
“塞西莉亚,亲爱的,伊纳尔家族在这里经营了两百年,当然是要做出一些建树的,不然怎么可能维持这么长久的威望?” 德·费那雪侯爵夫人说:“我很喜欢这个地方,倒想多呆上一些时间,多了解一下这里。安妮塔,你的意思呢?”
安妮塔回头看看母亲又看看普列维尔夫人,笑一下说:“我没什么意见,你们怎么说,我听就是了。”
他们这一路讲话,贝特朗都没有发言,这时却插话说:“欢迎你们在此长住,请把伯爵当作你们的家。就算我人在巴黎,家里的仆人也会跟我在的时候一样,尽心竭力为你们服务的。”
亨利却说:“尼姆市确实小了点,不够大气,这么多遗址加在一起,一天也就游览完了,就算去看加尔桥,也不过只需再加上半天的时间,难怪两位夫人会觉得不够有意思。正好我母亲想去意大利过威尼斯面具节,已经邀请了芝莱特小姐同行,两位夫人要是有兴趣到意大利去,也不妨一同前往。从这里到意大利,可比从巴黎出发要近得多。尼姆市这个小型的竞技场和小型的阿波罗神殿,哪里比得上在罗马看到真实的原物有意思呢。尼姆只是被人家称为‘小罗马’,到底比不上真正的罗马那样惊心动魄。”
所有的人都看着亨利,看他这么石破天惊地往人群中扔下一枚炸弹。过了好一阵儿,大家才纷纷眨眨眼睛,像是活了过来,走动的走动,说话的说话,指着神殿里雕像议论。
芝莱特面带微笑,离开安妮塔,和克罗伊太太走在一起,两人切切私语,像是在做出行计划。安妮塔和普列维尔并肩站着,抬头仰望神殿的穹顶,一下子对建筑着了迷。普列维尔男爵夫人和德·费那雪侯爵夫人偏着脸看着殿外的树木,那树上有一只乌鸫在“吉——吉——”地叫着,声音婉转如画眉。贝特朗和亨利谁也不看谁,背对着大家,却都是一脸的坏笑。
从四方神殿下来,贝特朗请客人在泉边公园旁边的餐厅用午餐,这样午餐后可以去泉水精灵庭园散步。然后走一走尤泽斯古街,看一看闻名全法国几个世纪的仿大理石陶器的作坊。虽然谈话不怎么投机,但两位巴黎夫人不得不承认,罗西伯爵的盛情款待还是周到的。
刚在餐厅坐下,准备点菜,克罗伊先生就来了。他先向两位巴黎夫人和巴黎小姐问好,又向巴黎先生问好,再向芝莱特小姐问好,最后才是克罗伊太太。亨利站起来把自己的椅子让给父亲,另外问侍者要了一把,贝特朗和他握握手,问:“克罗伊先生怎么有空来?刚才问克罗伊太太,她说您有事,今天开会?”
克罗伊先生嗯嗯两声,说:“两位夫人和小姐来尼姆,我这个代理市长不出席不欢迎,有点说不过去。芝莱特小姐是尼姆市的贵宾,她的亲戚,我们自然是要招待好的。”然后问两位夫人这半天过得可好,游览是否满意,对尼姆市有什么意见,很像一位市长的样子。克罗伊太太在整个午餐时间里一直保持着笑容,对在餐厅里用餐的别的客人的问候也加以回答,不时把巴黎来的客人介绍给其他的客人。餐厅里的客人对巴黎来的贵客十分好奇加友好,敬酒问好的好不热闹。克罗伊先生在吃完饭后喝咖啡的时候才对贝特朗低声说了几句话,贝特朗点点头。克罗伊先生起身告辞,说下午还有公事,就不陪夫人们和小姐去看泉水庭园了,晚上在伯爵府再见吧。说完了又和克罗伊太太说了两句话,才走了。
下午的游览在和睦的气氛里进行着,人人脸上挂着微笑,看完古迹,回干草村的路上,众人都有点打不起精神来,一路无话到了伯爵府,匆匆说一句休息一下,就各自回房间补眠去了。这一觉一直睡了两个钟头,换过衣服后才到小客厅里碰头。稍时克罗伊先生来了,同来的还有为伊纳尔家服务的家庭律师西蒙先生。
克罗伊先生的脸色非常难看,和中午时分的和善可亲完全是两个人,克罗伊太太忙问出了什么事,克罗伊先生叹口气,摊摊手,无可奈何地说:“法兰西将有大变动,太平岁月再一次抛弃了我们。”
众人吃惊,七嘴八舌地问为什么,克罗伊先生看着贝特朗说:“贝特朗,要是你在巴黎,也许不会出这样的事。你一直是贝里公爵的保护神,有意无意间干扰了贝里公爵的生命进程。但这一次,你再也救不了他了。贝里公爵三天前,在巴黎国家歌剧院看戏时被人暗杀了。①”
他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张大了嘴。安妮塔一下子晕了过去,德·费那雪侯爵夫人一边替她扇着风,一边叫贴身女仆拿嗅盐来,一边还在问普列维尔男爵夫人问题。普列维尔男爵夫人自己也惊慌万分,哪里顾得上她,忙掉转头问普列维尔这里头的关节。普列维尔嘴里说着母亲请安静一下,一边问克罗伊先生详情。克罗伊先生却在和贝特朗、亨利探讨局势。克罗伊太太抱着芝莱特,两人互看一眼,又去关注克罗伊先生三个人说话的内容。只有西蒙先生坐在一边,翻着手里的一个簿子,不为眼前的混乱所动。
过了好一阵儿众人才安静下来,听克罗伊先生讲述从巴黎传来的快报。说是穿了龙骑将军制服的贝里公爵在国家歌剧院里,被人用一把匕首刺死。凶手在逃。并没有更多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