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我成了被保护的了?”他该觉得幸运,还是可悲?“好,我明天就走!”带着些赌气的意味。
其余三人不再说话,屋里静悄悄的,只有暖炉里炭火的燃烧声。
莫蓉今天能出宫,是借着众妃嫔出门礼佛的借口,所以待得时间不能太久,坐了半个时辰后,侍女便来催了。
莫函起身送妹妹出门,路上,兄妹俩自有他们要聊的话。
“平奴这么急着回西北,我担心他的伤势——”这是莫蓉的话。
“他决定的事,我们做不了主,何况他说的也有道理,都长大了。”叹息,“不过,听说陛下派了两名内卫护着他,安全问题倒是不必担心。”
“大哥陛下是不是委派你清查王家的罪状?”
莫函迟疑一下后,点头。
“他真得是想用莫家来挖除王家大哥打算怎么做?”他们与王家确实存在着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旦王家被刨根问底,他们也逃不了。
莫函思衬半下,“君父之命不可违,皇上想除朝中的权臣势力,其心如铁,不可动摇,唯有倾力听命。”
“大哥想过没?王家倒了,下一个倒的可能就是莫家,他会留着你这样的人去辅佐储君吗?他不怕莫家变成第二个卫锋,第二个王家?”
莫函默不作声。
“大哥——早作打算吧。”说这话时,正好跨出驸马府。
车驾正停在门口,厚重的帘子被一只小手戳开,一张漂亮的小脸蛋探出帘子,见到母亲后,不禁“张牙舞爪”地啊呀乱叫,差点连奶娘都没拦住。
莫函赶上前,将小外甥抱了起来,怕他真爬出了车驾,伤到哪儿,小家伙看看这个抱住自己的中年人,小嘴微张,嗯嗯啊啊地叫着,像是在说话,可爱的很,让莫函这个常年严肃不语的人都禁不住扯出了笑纹
莫蓉的车驾转进小巷道,自是回宫去了,而驸马府这厢,暖炉旁只剩下了莫平奴夫妇。
玉儿拿着绣针,细心给丈夫清除指甲里的黑泥。
莫平奴看着妻子光 裸的额头,以及长长弯翘的睫毛姐姐说得不错,他何其幸运能娶到这么个美丽的媳妇,不禁伸手碰碰妻子的脸颊,“对不起。”他放在她身上的注意力太少了,少得连他都觉得自己不是个好丈夫。
两滴泪水颤颤巍巍地从睫毛上掉落,滴在莫平奴的手背上,摔得七零八落,玉儿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继续抠着他指甲中的黑泥。
“为什么不反对?”反对他返回西北,作为妻子,她可以反对,跟他闹,跟他哭,甚至跟他耍赖,都可以。
玉儿抬眼看着丈夫,良久后,凄然一笑,笑得灿烂,“你敢死,我就跟你一起。”她很倔强,想改也改不掉的坏毛病。
莫平奴失笑,干裂的唇片渗出血丝,“那他怎么办?”摸着妻子的圆滚滚的肚皮。
手覆在他的手上,“我抢走了一个莫平奴,总要还给莫家一个莫平奴啊。”
胎动——在父母的见证下,肚子里的小家伙回应了父母的抚摸
“不管我变成了什么样,都会回来,所以——不要犯傻,那样可就不像那个敢开口让我选你的公主殿下了。”
爱是什么呢?是一刹那的钟情,还是相濡以沫到血肉相连的难以分割?如果你现在问莫平奴,他会选择后者,前者可以让你心心相念,但后者却会让你感觉到皮肉被撕碎的痛楚感,那感觉,很痛,很痒,很温暖,它不会随着记忆的消失而消失
莫蓉的车驾进了东门,正好赶上各宫也陆续回来。
昭华宫的车排在最后一个,因为她们最后一个到。
下了马车,就听宫门内一片女子的嬉笑声,进到里面,就见单卿、梁妃等人正围在一处看六皇子泰宣,小家伙正拖着一把锡箔渡面的竹剑跟李琛对打,刚学会走路没多久,还显出些微的蹒跚。
众人一见莫蓉进来,身份低的,都纷纷福礼问安。
李琛也俯首拜见。
泰宣看到奶娘怀里的弟弟,似乎想跟弟弟展示一下手里的竹剑,伸手把剑就指向了弟弟,而七皇子正儿也对小哥哥手里的东西很感兴趣,见小哥哥把剑伸过来,伸手便抓住了,弟兄俩一个上,一个下,夺得好不快活。可吓坏了两旁的宫人、内侍,赶紧上前护着各自的小主人。
因为正儿的衣袖刮住了竹剑,最后宫人们只得让六皇子泰宣撒手,这下子小家伙可不依了,哇哇的哭了起来,而另外一边,正儿却玩得不亦乐乎,小孩子嘛,不高兴就哭,高兴了就笑,活得自在。
单卿见宫人哄不好儿子,不过去哄,反倒又打了儿子的屁股一巴掌,“你这个小没出息的,跟弟弟抢什么?”
这下子到好,小家伙哭得更厉害了。
李琛见状,赶紧过来调停,“单娘娘,陛下一会儿还传您跟六殿下呐,这么打可不成。”
听李琛这么说,单卿眉峰稍稍挑高,停下手,对莫蓉道:“姐姐,正儿没伤到吧?”
莫蓉摇头。
“那我就放心了。”
自从上元节那晚之后,尉迟南再没召幸过莫蓉,当然——不算那晚他突然的驾到。
听说最近单卿很是得宠,经常出入荣德殿,还有传言,皇上似乎有意要晋升她至三夫人的行列。
且不说尉迟南是否真心想宠幸她,单看眼下的局势,王莫两家咬得狗血喷头,而那个先前与王家一同上奏打压莫家的张延,又神奇地再次溜到了局外,会这么简单吗?
尉迟南会这么轻易放过这个张延?
望着单卿远去的背影,莫蓉久久不语。
“妹妹,别在意。”梁妃拍拍莫蓉的手腕,“宫里就是这样,新人换旧人。”
莫蓉点头,带着笑意。
“对了,妹妹啊,有些事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劝你,你——是不是最近跟太妃娘娘有什么误会?”
莫蓉略显惊异地看着梁妃摇头。
“没误会就好,太妃娘娘毕竟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了,什么事没经历过?就是当年的先太后,也要对她礼让三分,你可得思量好了——”跟那个女人斗的后妃,可都没什么好下场。
“姐姐放心,我命大。”
梁妃苦笑,“行了,那我先回宫了,什么时候心里闷的慌,就去我那里坐坐。”她也尝试过那种被冷落的苦楚,喘不过气的痛,捱得很难受。
梁妃转上宫驾,在几名侍女的簇拥下,往北行去。
庞朵想扶莫蓉上宫驾,却被莫蓉打住,因为她看到了宫道转角处的卫罗,此刻正望着她。手上还领着两个男孩,一个是皇四子泰康,一个是皇五子泰荣。见莫蓉往她的方向走,不禁嘴角上翘。
两个男孩稚声稚气地跟莫蓉请安。
“康儿,不是给弟弟留了糖人吗?”卫罗摸了摸皇四子泰康的头。
泰康乖顺地把手上的糖人翘脚递给了奶娘怀里的七弟,小家伙高兴地呀呀直嚷嚷,小手亲昵地抓一把四哥的手,然后大肆玩着那粘腻的糖人。
“康儿,荣儿,以后有什么好东西,别忘了给这个弟弟留一份。”卫罗这话很平常,却又别有用心。
莫蓉听在心里,笑得无声,她这又是做什么?
花园子里,静绿一片,两人坐在竹椅上,看着宫人、孩子们追逐打闹,一切都显得那么安详,与世无争。
“你要小心了。”卫罗。
“小心什么?”莫蓉。
“惊蛰早过了,毒蛇可要出没了。”
莫蓉哼笑摇头,“你会这么好?”好到来警告她?
“当然是走投无路,才会做这种好人,不然你以为呢?难道我会因为拜了佛,就真有了佛心?”
“你也会走投无路?”莫蓉转眼看着卫罗。
“不只我一个,你也会有这一天,不过我比你幸运,我会比你先解脱。”
“那我该恭喜你。”
“谢了。”
互不相让到两人都抚额而笑。
笑罢,卫罗大喘一口气,“我没想到,他的设计如此巧妙,巧到我都想为这几年自己的无知而大笑一场,我是真没想到,原来我一直抓着的救命浮木,却是他最终用来毁灭我们卫家的砍刀。”
“张延?”莫蓉条件发射般吐出了这两个字。
卫罗没有惊讶,莫蓉会知道卫家与张延的关系,这并不足奇,“是,就是这个小人。”她跟叔父一直以为抓紧张延这些人的小辫子,是卫家东山再起的希望,现在却发现,皇帝之所以一直不动张延,就是想用他把卫家余下的所有势力聚到一起,然后连根拔起!
的确,这一点莫蓉也没想到,虽然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张延能屡次从清查中逃脱。
“所以你看——我是真得走投无路了。”这一次是真的。
“需要我的同情吗?”莫蓉问得淡然。
“不,我这种人不需要谁来同情,我只是想请求你一件事。”望向远处的那两个男孩,“这两个孩子,你帮我照看。”
“你不是说我也会有走投无路的一天吗?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一个最终会走投无路的人,合适吗?”
“我相信你——”
莫蓉看着她,良久之后,视线转向远处那两个男孩,“好。”
卫罗摘下一株嫩草,捻在指间,“我会还你这个人情。”用她的特殊方式。
起身,罗裙抚草,嗤嗤响着——
“喂——”莫蓉出声叫她,待卫罗转头,“记着,要活着看我的结局。”
笑,“我是那种默默自绝的人吗?我会等着看你凄然悲凉,越惨越好——”裙带摇曳生姿,她始终都是个美丽的女人。
君儿见卫母妃款款离去,遂快步来到了母亲的身旁,将手上的柳条草帽戴到母亲的头顶,迎着夕阳,笑得灿烂无比。
庞朵也尾随君儿身后,跟过来。
莫蓉亲一口女儿的额头,仰头问庞朵道:“她们是要动手了吗?”
庞朵点头。

七十一 三岔口 二

四月,东省已是芳菲殆尽,而京都却正是春色繁茂。
莫平奴一身戎装,坐在荣德殿内,脸色略有恢复,但依旧的瘦削。
尉迟南坐在龙案后微有发呆,似乎在想什么重要的事。
“臣打算这几天就回去。”莫平奴再次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再养些日子吧,朕让梁英代你的职。”他这个伤势,让他很不放心。
“军中各种应对都是臣亲自部署,稍有打乱,可能会影响整个战局,这次又不比别次,一旦败下来,很难讲结果会怎么样,臣谨记陛下的话——时机不等人。”
“换汉阳去。”他确实不想让莫平奴去冒这个险,“你去东北军,协助白里镇守长麓山。”
“陛下,您知道汉阳的攻阵之法,他可以打这一仗,也可以赢,但是——这一战结束的时间可能就要拖后。西北的百姓已经无粮可吃,这一战不速决,后患就会纷至沓来”
“东北、西北——两个让人头疼的地方,这样,朕把西南军调一部分至西北,让汉阳接替你迎战,你到临北县坐镇,就这么定了。”打断莫平奴的反驳,“另外走得时候把御林军中的黑武士全带上。”
“陛下,那是您的近护卫,下臣怎么能全都带走!”
尉迟南哼笑,“等京城里的事情处理好了,朕还要亲自去西北一趟!他们又有什么不能去的?”
“陛下”因为李琛进来,莫平奴没再说下去。
“陛下,廷尉左监封侯祖已在殿外等候多时。”
莫平奴见尉迟南蹙眉,知道是有大事,起身退下。尉迟南没有拦他,明日早朝后还能见到,就先让他退了下去。
封侯祖与莫平奴,一个进门,一个出门,两人互视了一眼,封侯祖恭敬地点头。
莫平奴下了天阶,在一名宫人的引领下,上了宫道,在内宫与外殿的交界口,姐姐莫蓉正站在那儿等着他。
“还是要回去吗?”
莫平奴点头,“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梦想成真,难得老天爷眷顾我,怎么能失去这个机会呢?姐姐,我要谢谢你,没有你,我没这个机会。”莫家的起势,最初的原因便是莫蓉。
“傻小子。”眼睛泛酸,“你现在是一家之主了,要为他们保护好自己。”
“我知道——”
“好了,去吧——”拍拍弟弟的手臂。
莫平奴很少见姐姐这么悲伤的眼神,走几步,不禁回头看看,姐姐依旧站在那儿,直走到尽头,姐姐还站在原处
“莫将军,这是娘娘给您的东西。”一名小宫人抱着一只黑锦的包袱,就在宫门口等着他来。
莫平奴收下包袱,里面是一件青缎的长袍,以及几件给孩子的玉饰,青缎长袍是署名给祖父的,玉饰是署名给他跟汉阳的孩子的,“娘娘还说什么了?”
小宫人摇头。
莫平奴回身看看宫门内,不太懂姐姐为什么要给他这些东西
夕阳之中,莫蓉依旧站在远处,望着早已杳无人影的宫道。
封侯祖放缓脚步,看着这位贵妃娘娘,莫蓉回头,他赶快低头,垂眼,“娘娘千安。”
正欲离开之际,被莫蓉喊住——
“恭喜封大人高升。”
封侯祖错愕地抬头,皇上刚晋升他为廷尉,莫贵妃是怎么知道的?
他的错愕让莫蓉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张延真的栽了。
封侯祖愣愣地看着这位莫贵妃悠然地转进内宫门,然后消失,这莫家人确实都是半张嘴,三颗头——这是外面人的评价。
张延栽了,也就是说卫家也要倒了,之后就要看大哥怎么跟王家纠缠了
真痛快啊,他的胜局收的差不多了呢。
该她来给他锦上添花了
三日后,莫平奴重返西北,张延被革职——
四月中旬,张延因贿赂朝臣之罪被关押,然后捅出了诸多是非来卫罗也随之获罪,降为才人,搬至凉秋苑,一生圈禁
奇怪的是被张延恶咬的太子、莫家都没事,甚至单卿也没事。
“哧——”火折擦燃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尤其突出。
王太妃张开双目,她喜欢黑,睡觉见不到光丝,所以夜晚睡觉时,寝宫里不许亮灯,“半夏——”沙哑中带着些不悦的哼哼。
帐子外无人答应。
“半夏——”
依旧是无人答应。
并且伴随着灯光越来越亮。
“呼——”一声,王太妃掀开床帐,哪里还有半夏的影子,有的只是明亮的内室。
起身,忽见右侧不远处有人影晃动,快速转过头去,却是一个白衣女子的背影,长及腰下的黑发散在身后,正拿着火折点亮桌上的灯烛
王太妃哼一声,跟她玩这种虚招?以为吓得住她?
“你是什么人,敢在这里装神弄鬼!”
那白衣女子摇灭火折,转身,是莫蓉——
“你?”王太妃讶异不已。
“太妃娘娘好胆量啊,手里犯了这麽多条人命,这么多年来居然还能睡得这么好,真是令臣妾万分敬佩。”
王太妃上下打量她一番,继而冷哼,“怎么?你这是打算来替她们清算的吗?”
“当然不是,臣妾只是来给母妃您还几样东西,您送的礼物都太贵重了,臣妾实在是没那个福份消瘦。”
话毕,就见几名宫人抬进来两只大箱子,莫蓉手一挥,宫人纷纷退下。
“母妃不想看看臣妾还给您的数目对不对吗?”莫蓉伸手敲了敲木箱。
王太妃脸色黯然,没有理会莫蓉的注视,兀自对门外喊了一声:“来人!”
“您觉着我都站在这儿了,还能有人会来吗?”
“你——居然敢禁我的寝宫!谁给你的胆子!”
莫蓉并不理她的质问,而是轻轻打开其中一只木箱,里面是这些年来,他们王家给莫家的“好处”,一一列的清晰,甚至还有一本记录的册子。
王太妃看见箱子里的东西后,忽而噤声,这小贱妇拿这些东西来做什么?
随即,莫蓉又打开了另一只木箱,里面蜷了两个侍婢,都用黑纱捂嘴,且都处于昏睡状态,都是王太妃放进昭华宫的人。
两个侍婢之间的缝隙里还塞了几封信笺。莫蓉伸手,一一将信笺拿出来,摆到一旁的木几上,第一封,没署名,是给定北侯王冲的,要他克扣西北军的军备,给莫平奴制造压力。第二封,也没署名,是拉拢廷尉左监——封侯祖的,要他告发莫函中饱私囊,其中还答应一旦事成,将会助封侯祖坐上廷尉的位子。第三封到是署名了,信封上写得是一个名叫姬巫的人名,信中的意思是让他配一种闻而致死的毒药,是用来对付太子的,想以此来陷害莫蓉。太子是储君,也是莫家将来最大的敌人,就算当今陛下不会拿莫家怎么样,但是一旦太子登上君位,莫家将必然成为眼中钉。所以,他们用这招,最是省事,也最有说服力,尤其此时此刻,。第四封不是书信,是一贴膏药,莫蓉来京都后便有了骨痛,常用来贴在膝盖上止疼的,自从王莫两家渐生摩擦以来,她的药就被人换了,换成了眼前这种带毒性的东西。
“你摆这些东西,是想怎么样?诬赖我?”
“不,您是太妃,夺嫡之争,是您给了皇上一份助力,于恩于孝,他都不能怎么样您,即便王家这棵大树倾覆,您照样还会安然享乐,臣妾又怎么敢诬赖您,臣妾这是在给您找一个借口,来对付我。”捏起木几上几封信笺,在灯烛上点燃,半刻后,这些要命的东西便化成了灰烬
王太妃审视着眼前这个女人,她真得是看不明白这女人要干什么了。
“臣妾知道,您这些日子想尽了办法,想我万劫不复,可是您毒也下了,祸也嫁了,脏也栽了,却没有一样成功的,知道为什么吗?”
王太妃默不作声,就看她要说什么。
“因为皇上他自始至终都在防着你!”
“胡说!半夏——半夏——”几乎是怒吼般叫着一个叫“半夏”的侍女,她算得上王太妃最信任的女婢。
“半夏——”莫蓉对着门口,淡淡叫了一声。
一名身穿月白深衣的宫婢低头进来,冲两人各自福了福礼,这宫婢便是王太妃口中的那个“半夏”。
“半夏”王太妃显得难以置信,她的人竟然出卖了她。
“太妃在臣妾的宫里安过多少人,臣妾几乎都数不清了,臣妾身单势薄,能送来服侍太妃的也只有这么一个。”很不幸,却真让她看上了。
从拿他们王家第一笔钱财开始,她便送了这个叫半夏来
王太妃注视着那个半夏,视线之灼灼,让半夏忍不住低眼。
忽然,王氏抚掌大笑,“好,好。”瞅一眼莫蓉,“你也算聪明。”
没过多会儿,寝宫外灯火通明,十多名宫妃齐聚,神色略显张皇,让她们没想到的是连皇上也来了。
她们得到的口信是王太妃让她们来见证什么人的罪证,而尉迟南得到的消息是太妃宫里有刺客。
尉迟南第一个跨进内殿,梁、单等人紧随其后。
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两只大木箱,其次就是两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这就是莫蓉要的,她要所有人见证她的罪证——她与王太妃的罪证,所有的钱财、贿赂,一笔一笔都有出处,都是她亲自收下的,与莫函没有丁点的关系,一切的罪过都由她来承担。
一切都是由她引起的,那么一切就要由她来承担。
尉迟南的拳头攥得很紧,因她这突如其来的自首。晾着她不理会,就是为了让她在整件事中能置身事外,她却偏偏要闯进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望向他这个一家之主,看他打算怎么办?
而他看着莫蓉——
王太妃呵呵大笑
三岔口上,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有的人无奈,有的人气愤,有的人让人捉摸不透
尉迟南攥住莫蓉的手拉了出去,恶狠狠的,这盘棋注定会是他赢,不能有差池,一点也不行——

七十二 兰花开

一路走来,穿过楼宇厅堂,门廊庭院,香榭歌台,直走到一个见不到人的地方,才最终停了下来——
宫灯的辉映下,莫蓉脸生红晕——走得太急,太远。
尉迟南想指责她,可看着她气喘吁吁的样子,半天没说话。
春风微寒,夜料峭,尉迟南别开视线,看一眼天际的夜星,手上也没闲着,脱下外罩的暗紫外衫,裹到她身上——动作中依然难掩余怒的微颤。
莫蓉看着他略显笨拙的动作,不禁生笑,他几时做过这种服侍人的事了?她算荣幸吧?
笑容总能融化很多东西,比如怒气、尴尬
“为什么非要这么做?” 尉迟南真是没想到她会猛然来这么一手。
“有罪的人,总归是要认罪的,不是今天,就是明天,迟早都会有这么一天。”裹着暗紫的锦袍,青丝包裹着脸颊,此时此刻,她再也无惧他的怒气,因为她知道现在一切的麻烦都抛了出去,不再需要她去烦恼。
“你是担心,我会因为那些东西祸罪你们莫家?”所以就一个人揽了下来?
“臣妾现在是尉迟家的人。”纠正了他的说法,让他哑口无言,“所以臣妾想,不能给陛下惹麻烦,总要有人站出来承担,臣妾不出来,就会又更多无辜的人被牵连进来,那定然是陛下不乐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