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伸手做着鬼脸。
这一招还真是挺奏效,就见小家伙也不跳了,一边俯视着姐姐,一边咿咿呀呀的叫着,还留着口水,像是在跟姐姐交流什么。
没多会儿,庞朵捡回了绸锦,重新盖到了小家伙的头上,于是——他继续跟那块绸锦奋战。
在离昭华宫不远的宫道上,尉迟南正往这里踱步,一见这母子三人,快走几步过来。
侍女们行礼时,尉迟南早接过了小儿子。
莫蓉腾出手后,才有空挡跟他行礼。
小家伙也再次努力成功,不但绸锦掉了,连带他头上的虎头帽也一起被折腾了下来,光着一颗小脑袋,舒爽的很,一见抱着自己的换成了父亲,又咿呀地叫了起来。
尉迟南伸开大手,覆在了儿子的小脑袋上——怕他被风吹到。
莫蓉捡起地上的虎头帽给小家伙带上,这次小家伙真怒了,他不要戴帽子,小手在父亲的下巴上胡乱划拉着,想做反抗,却被父亲一口咬住了小手。
也许是发现父亲嘴里更好玩,小家伙张着还在流口水的小嘴,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父亲,随后再看看一旁的母亲,并对母亲“哦哦”叫了两声,似乎是想让母亲也看看父亲含住了他的小手。
莫蓉没理他们父子,而是笑着低头把女儿的头纱盖好
宫道上,这温馨的场面让人觉得这里不是皇宫大内,只是某个普通百姓家的院子,夫妻和睦,父子情深。
而宫道转弯处——
“殿下,还去荣德殿吗?”小太监弱弱地询问了一声。
太子睿半天没说话,随即转头往自己的东宫而去——
“他们”说得都对,他确实不能轻信莫家会真心辅助他!
这个“他们”可不只是张延。
六十五 风云莫家 二
莫函到了光禄勋倪威的手下,倪威这些人几乎可以说就是尉迟南的智囊,倪威已年过六旬,自尉迟南在军中效力时便一直跟随他,后入东宫,登大宝,也都一直追随左右,尉迟南对他的信任非比寻常,莫函能到他的手下,可见在尉迟南的心里他的地位如何。
莫家的兄弟姐妹到京半个月后,尉迟南在昭华宫赐宴,他曾在莫家住过几天,也见了不少莫家子弟,不得不说,想在这莫家挑出几个能做事的人,到真是不难。他这次让莫函招他们进京,也有这个意思,莫家子弟除了莫蓉那房的三兄弟,都不曾任官职,他的意思是趁这次聚集,也许可以让莫家多些人出来做事。
酒宴之上,尉迟南的言谈之中多少释放了些这个意思,然而得到的回应却不能令他满意,这家人入仕的企图仍旧跟五年前差不多。
“陛下,是不是喝多了?”莫蓉递上来一杯解酒茶。
“你父亲他们没有过来。”接过茶碗,话音中不是疑问,似乎只是叙述事实。
“路途遥远,老人家的身子怕撑不住,再说祖父这两年也是病卧榻上,家里总归是要留人照看。”
“不止如此吧?朕看老爷子这是不想让子孙太多入仕途。”
莫蓉浅笑,“天下有才能的志士多的是,也不缺这几个,再说您看他们,都是闲云野鹤惯了,真入了仕途,恐怕比平奴、汉阳还会惹麻烦。”伸手在他的太阳穴上轻揉。
“心态——朕觉得你们莫家似乎总是留着一条后路。”
莫蓉的手微顿,“也许吧,祖父本就不喜欢官场,这种想法,多多少少也影响了后辈。不过——不是还有大哥,平奴他们嘛。”
尉迟南伸手握住她的手,叹息,“对了,我听说你最近跟太妃之间好像有些不愉快?”
莫蓉低眼,“是,臣妾太愚笨,惹太妃不高兴了。”
“不是你太愚笨,是他们王家太急功近利,以后,要是不想过去,就别过去了,省得听那些乱七八糟的话。”
“是。”虽然这么答应,可又怎么能不去呢?莫家在外面再风云,她也依然要遵守宫里的规矩。
皇帝赐宴没几日后,莫家兄妹便纷纷辞回东省,没有人留任官职,到是得了不少赏赐。只有莫函的发妻,以及一双儿女留在了京城。
这一日,汉阳、平奴兄弟俩约了以前在御林军的几位同僚,打算聚上一聚,就在京城那间有名的“水底棋”酒楼。
二层靠东的一间厢房里,四五位军官早就到了,兄弟俩一露面,众人便上来寒暄。
御林军中的军官多半是世家出身的子弟,正所谓强强联合,结交同等身份的人越多,才会拉来更多的关系、人脉,这个道理亘古不变。
本来莫家兄弟在御林军中并没多少人脉,因为没人看得起他们,要家世没家世,姐姐当年也不过就是个九嫔之外的小婕妤,没什么势力,然而随着莫蓉的受宠,莫函在东省的功绩,这兄弟俩才日益在军中受到更多人的推崇。加之二人自己又争气,于是在军官中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如今莫平奴手握虎符,西北兵权在握,莫汉阳也是将军头衔加身,兄弟俩早已今非昔比,走到哪儿,都是受人追捧,不过与这些昔日的同僚在一起,二人身上到也没表现出多少傲气。
几坛酒喝下来,正聊得热闹,就听楼下吵吵嚷嚷——这酒楼本就是鱼龙混杂,吵架、打架的屡见不鲜,众人也没在意,继续喝他们的酒,聊他们的天,可没过多会儿,店家伙计就进来跟在场的人道歉,说是有人要包二楼的场子,问他们是否可以换到楼下,或者三楼。
众人也喝了点酒,又都是军旅之人,虽不是属螃蟹的横着走,但让他们改道,也没那么容易。
“跟他们讲,老子们今天就在这儿!有种他就进来赶人!”其中一名军官拍一下桌子,把店伙计吓得一哆嗦。
其余人也没有挪屁股的欲望,都不是善茬,又都是世家子弟,谁怕谁啊!
店伙计一出去,众人又继续喝。
没想到还真有人敢进来赶人。
“嘿,这年头还真他奶奶的有没长眼睛的。”一名陆姓军官指着那来赶人的打手模样的人,“你看清了,这屋里坐得都是什么人,哪一个你能赶出去的!”
店伙计则跟在其中两边讨好,可两边都没讨好,被那打手模样的人一拳挥到了地上。
他这一动手,在场的人可就都安静了下来。包括莫家两兄弟,以及另外五个军官。
那陆姓军官被人当场薄了面子,脸上当然挂不住,长脚一伸,就把那打人的人给踹了出去。顺着楼梯,骨碌碌就滚到了楼下。
这下子,事情就大了,十几名打手模样的大汉堵在了房门口。
屋里的七个人也都站了起来,莫汉阳心里嘀咕了一下,心想没必要为了这么点事闹起来,于是跨步到门前,想说几句回旋的话,“各位,有话好好说。”
“是他们吗?”打手人中有人指着屋内问了一声,在得到肯定答案之后,一挥手,就给了莫汉阳一拳,正打在脸上——
他奶奶的,打匈人时,都没吃过这个亏,莫汉阳的怒气“嗖”一声蹿到了头发丝上,抬腿就把打他的人踹倒,然后——
众人打做了一团,那叫一个乱!
虽然是十几个大汉,可别忘了屋里这七人也不是吃素长大的,三拳两脚,十几个人就被收拾在地上哀哼,最倒霉的就属打莫汉阳的那个,因为莫汉阳谁也不打,就盯着他打,差一口气可就要下地找阎王爷喝茶去了。
“怎么了?都是怎么了?”屋外传来几声呼喝,又来了一帮子人。
莫平奴等几人从屋里出来,正撞见一帮子锦衣华服的人,为首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旁边也都是些官绅模样的年轻人,其中就有陈迟。
陈迟当然认识莫家兄弟,一见他们,赶忙出来打圆场,“都是一家人,一家人,误会,误会!”
“什么就误会了?他们谁啊?”为首的那个年轻人打量着面前七个便服打扮的年轻人。
陈迟笑,向莫氏兄弟介绍身旁这位年轻人,“这位是王宗正王大人的公子。”王宗正是王太妃的哥哥,也就是玉儿的舅舅,论起来,莫平奴还得跟这个王公子叫一声表哥,所以陈迟才说是一家人。
“这位就是征北大将,莫将军!”陈迟指着莫平奴。
在场的人都“哦”了一声,想不到莫平奴这么年轻。
莫平奴一听说这是王家的子弟,心想算了,怎么说还有妻子那边的面子,事情不好闹得太僵,换地方就换地方吧,“行,咱们到楼上。”对身后几人说了一句。
陈迟暗中摸汗,还好,这莫少将军还能留得住脾气。
莫平奴这边到是好了,可姓王的那边又来事了,他一见莫平奴服了软,反倒硬起来了,陈迟赶紧劝说,“王公子,都是亲戚,差不多就成了。”
“成什么?他有什么好横的?要不是我们王家,他们莫家还在东省挖泥巴呢,没有我姑姑,她姐姐能当贵妃?没有玉儿表妹下嫁,他莫平奴能当上将军?”
陈迟看着莫平奴的脚步越来越慢,额头的汗也越来越多,觑一眼这王公子,心想你小子的嘴是他奶奶的够贱的,非要挨打一顿才能开心是不?
“你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莫平奴顿住脚,回身。
那王公子先是看了看自己身旁的家丁,确定了自己够安全后,才再说话,“你们——莫家就是靠我们王家才有的今天!”虽说还是嘴硬,但还是有那么点磕巴。
莫平奴一步步走到这王公子的面前,他身边的家丁却一步步后退,陈迟见状赶紧拦住了莫平奴,低声道:“少将军,看在陈迟的面子上,这事就不要闹大了。”
莫平奴俯身靠近那位王公子的脸,“听着,别再让我听到‘王家’这两个字!”挥起一拳,正打在木栏杆上,只听木栏杆“吱呀吱呀——”“碰——”三丈长的木栏杆掉落底楼。
那王公子一凛。
莫平奴抬身,冲陈迟说一句,“今天我是给陈大人面子,以后最好别再让我碰到你!”
七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上了三楼,只留下那个没“横”成的王公子
当晚,莫平奴回到府里,玉儿给他包扎手上的伤口——挥木栏杆所致,“你跟他计较什么,一个游手好闲的败家子而已。”
“那小子说话太蹿火,真想狠狠揍他一顿。”莫平奴的气还没消尽,不过看看妻子,气又消了大半,“我要是真揍了他,你不会跟我生气吧?”
玉儿觑他一眼,“我生什么气?又不是揍我,反正我现在也很少去宫里,用不着听母妃絮叨。”
莫平奴笑笑,趁机摸摸妻子的小腹
“哎?对了,你不是说西北军里,王家老有小动作嘛,这次回去,干脆把他们都轰走算了,省得留在身边碍事。”
“都轰走了,我也不好跟陛下交待啊。”
“要不你把汉阳也调过去,他比你心细,省得那些人玩小把戏,你不在意。”
“大哥跟我说过,说想让汉阳留在东北军,你放心,我不会做那些姑息养奸的事,要是真不行,肯定一脚把他们踹回来。”
玉儿叹息,“是这样就好了。”系好绷带,看着丈夫,伸手板正他的脸正对自己,“你可记好了,我啊,现在就剩你了。”
莫平奴笑得傻傻的
六十六 伊落伊始 一
腊月初,梁妃让宫人给莫蓉送了一筐小枣,说是大皇子泰宏自东历县带来的。
过了年,泰宏就满十九了,也是时候考虑去往封地的事宜了,莫蓉备了份礼物,打算去梁妃那儿一叙。
梁妃早年便跟了尉迟南,算起来,过了年也该三十七了,一直以来,不管宫里是花红还是柳绿,这位梁娘娘始终不升不降,屹立不动,不光因为她背后的家族,她本身也一直是讳莫如深,很少出什么事端,保持着非常好的中庸之道,当然,主要也是尉迟南的目光不在她身上。
也就在梁妃的寝宫里,莫蓉见到了皇子泰宏,以及太子泰睿,想当初她初升婕妤时,他们都还是半大的孩子,一转眼,都成了大人
回宫的路上,莫蓉特意绕了条远路,就是为了能跟太子聊上几句。
“殿下还时常要去御林军?”
“是,每个月会在那边待上几天。”太子一直对莫蓉相当恭敬,但也仅仅只是恭敬。
转过弯道就是岔路口,东宫在东面,而莫蓉的路却是往南,眼见太子睿转过身要走,莫蓉开口,道:“殿下——万事思衬好了再动手,莫要急于一时。”
泰睿顿住,转脸看向莫蓉,“母妃的话,我没听懂。”
“不,你比谁都懂我说得是什么。”正过身,面对泰睿,“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从来没想过要害你,不过我也知道,这么下去,你早晚也容不得我,更容不得正儿。”
泰睿蹙眉,这个时候,到真像他的父亲,“我没打算怎么样?”他只不过安了些人,想知道些事而已。
莫蓉笑笑,“我知道,所以我今天才会跟你说这些,如果你真得想怎么样,时间最好不要选在这个时候,那样,你会逼你父王做出些不该做的事,你知道的,你父王是位真正的君王,他现在要的是他的政绩,以及你们尉迟家百年之后的大计,不要在这个当口向他挑衅,至少现在,他是不会让莫家倒的,你防我,防正儿,没有错,换作我,我也会防,但要看准时机。”
泰睿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没说话。
莫蓉伸手从袖袋里取了只珠钗,很普通的珠钗——看上去应该是侍女的物件,递到泰睿手中。
“你把她杀了?”泰睿看着手中的珠钗,显得有些落寞。
“她是死了,但不是我杀的,她临死前把你供出来了,你不觉得奇怪吗?既然选择了死,为什么还要把你供出来?”
“”泰睿无语。
“因为她忠心的另有其人,但这人不是你,想让这宫墙里的女人为你所用,一定要记住一点——她只听从你一个人的话。”那侍女在她身边待了四年,四年啊——她都没有改变害她主意,女人的执念太可怕了。
“她——做了什么?”
“她打算毒死你的弟弟,以你的名义。”
泰睿眉头紧蹙,拳头紧紧握住那枚珠钗
够阴毒的招数,如果成功了的话,就是一石二鸟,不,应该是一石三鸟才对,既除了带来陨星的尉迟正,又陷害了太子,还可能引起太子与莫家的仇恨。
多可怕——
莫蓉还猜不到背后主使的真正身份,是谁给了她这个噩梦?
她没有将这一切告诉她的男人,因为一旦告诉了他,那么太子的事也就不得不被提起,他会怎么做呢?教训太子?那之后呢?他会废掉太子吗?
她知道他不会,这么安定的局面,他怎么会自己给自己制造麻烦呢?何况人证已死,她找谁对峙?所以她不说,因为说了也没用。
临近年关之际,莫平奴、莫汉阳二人回到了各自的驻扎之地。
玉儿身怀六甲,王太妃打算让她到宫里安胎,她不愿意,只一人住在驸马府里,守着她跟莫平奴的孩子,看着肚子一天天鼓胀起来,盼着莫平奴的家信,从不管外面的事,她的世界就在这个家里,在这个好不容易得来幸福的家里。
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腊月、年关、新春,像是陀螺一样转着。
莫家从没有终止过它正劲的风头,莫平奴一个接一个的捷报,莫函一次接一次的晋升,甚至于莫蓉一次接一次的被暗算。
早就说过,离皇帝最近的位子,也是最可怕的位子,能在这里坐住,你得变成妖,变成精。
女人争斗的方式也许并不高明,甚至上不了台面,但往往很奏效,就像正月十五的这场宴席,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有人给她来了个里应外合,强强联手——
昭华宫里的侍女再次“反水”,直指她“玩”什么扎小人的伎俩,目标正是太子睿,多好的一出戏!
本来一场热闹的晚宴,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
太子睿也没想到有人会在这种时候玩这种伎俩,他能做得当然是极力为莫蓉推脱,而且求父亲一定要彻查此事。
彻查?当然要查,不管是谁主使的,她的目的都达到了——顺利让皇室丢尽了脸面。
“陛下,哀家看,莫贵妃不会做出这种阴毒的事来,恐怕是有人指使。”这话说得可真是歧义,有人指使,指使谁?是指使莫蓉还是指使那名宫婢?王太妃一副泰然自若,指了指地上被抓到的宫女,“你说是莫贵妃指使你这么做?莫贵妃如今身娇位尊,为什么要指使你做这种傻事?”
那宫女虽然吓得嘴唇发白,但说话依旧很利索,“年前太子殿下让一名宫婢毒害七皇子,被贵妃娘娘发现,所以——”
“带下去!”那女婢的话没说完,尉迟南突然一声吼。已经够了,今晚的事不管是真是假,已经足够皇室为世人所笑了,更足够他生气了,想不到这么快就开始腥风血雨了——
李琛赶紧命殿前武士带下了那名女婢。
此时,太子睿也不好再说什么,现在连他都给牵进去了,还有什么好说得?
这到好,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太子、莫家来了个相互拆台。
尉迟南低着头,手一挥,李琛明白其意,赶紧传旨让众朝臣及家眷退下,今晚的晚宴也别吃了。
坐在朝臣位子上的莫函缓缓起身,远远望了一眼始终端合宜的妹妹,蹙眉——
“老爷——”莫函的妻子赵氏拉了拉丈夫的衣袖,想说让他帮小姑子求求情,看前面那金碧辉煌的一大家子,小姑子就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儿任人鱼肉,多可怜,他们这娘家人再不伸手帮忙,岂不要逼死她吗?
莫函看看妻子,最后只说了声,“走吧——”此刻他多嘴反倒不如闭嘴,否则妹妹的麻烦更多。
赵氏回头望望小姑子,心里难过,可怜的丫头,这辈子忍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台阶下,众朝臣走得一干二净,台阶上,皇家的人肃穆不已,都看着尉迟南的动静,只有莫蓉母子三人——小丫头仰视着母亲,小家伙在母亲的膝前来回爬动,兀自玩着那只不知道何时被甩到这里的写着太子生辰的小人。而莫蓉则抚着女儿的小脸。
等了很久,尉迟南却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
于是这金碧辉煌的一家也跟着渐渐散去,每个人离去前,看莫蓉的眼神都很值得细品。
最后的最后,剩下的只有两个当事者,一个太子,一个莫蓉。
太子愣愣地站在台阶上,看着莫蓉母子三人。
“母妃——”他想向她解释,这事与他无关,但又觉得很浪费,她如此聪明的人,怎么会猜不到?!最后只是转身下了台阶。
“明白了吧?”莫蓉启口,没有抬头,“住在这个地方,每一天都不能放松警惕,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泰睿回过身,冲莫蓉一揖,随即没入幽暗之中。
宫灯渐渐一一被熄灭,金碧辉煌倏然消失殆尽,这就是皇家,灯了熄,很灰暗。
奶娘抱着七皇子,莫蓉领着女儿,旁边跟着庞朵,走在幽暗的宫道上,咔哒——咔哒——脚步声清脆,让莫蓉记起了年幼时赤脚走在家乡的青石桥上的声音,如此想罢,弯下身,脱下鞋子,除去长袜,白皙的脚踩在结着薄冰的青石道上。
奶娘跟庞朵互视一眼,娘娘魔障了吗?
“母妃,冷吗?”小丫头看着母亲□的光脚。
“冷。”
“那为什么要脱掉鞋子?”而且女官说女人绝不能以光脚示人。
莫蓉对女儿笑笑,“母妃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很想,很想那种记忆中的自由。
小丫头低头,继续看母亲的细瘦、白皙的脚丫子,“母妃,父王会把你送到清秋苑吗?”
这一句话把后面的两个女人吓得不轻,清秋苑——那可是冷宫,真是童言无忌啊,老天爷别听她的。
“看来伶纯真教了你不少东西——”伶纯是教导君儿的女官,她亲自选的,是个少年时代总与她过不去的女子,但是个好人,“你害怕吗?害怕父王把我送去清秋苑?”
小丫头垂直仰视母亲,点头,不过,如果父王真要送母妃去那里,“君儿会给母妃送好多好吃的。”她听说那里的人常常饿肚子。
莫蓉摇头而笑,“小妮子,别那么胡思乱想,你还只是个孩子,想那么多对你没好处。”捏捏女儿的小鼻头,“放心,母妃不会去那儿。”
六十七 伊落伊始 二
正月十六,宫里很安静,所有人都等着看皇帝会怎么处理这件事,但一直等到月上中天,依旧是很安静,这一日,无事。
正月十七,大风天,铅云遮日,傍晚下起了雪,仍旧无事
就这么连着过了三天,皇帝没有任何兴师问罪的迹象,让众人失望不已。
一直进了二月,那件事依然没有任何动静,人们不得不猜想,这件事皇帝是不打算追究了,追究什么呢?追究太子,还是追究莫蓉?异或其他人?追究下来只会越牵连越多,最后弄得一发不可收拾,且那宫婢当晚就死了,还有可什么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