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函谢了同僚之后,收拾好案上的卷册,匆匆而去。
屋子里,几名大司农属官望着莫函的背影消失之后,这才开口谈论。
“瞧见了没?这位莫大爷才是真正的高人,宠辱不惊。”有人站在门口,望着院门大叹。
“那到未必,这才到哪儿?生了个儿子,未必就能一步登天,别忘了,他现在还是太子的老师呐,陛下为什么找他当老师?是给他们莫家添分量不错,可那也是个响雷,一旦响了,不知道劈得是谁。”有人羡慕,自然也有人看不惯。
“老兄这话怎么说?”
“陛下把太子摆到了他们莫家的堂上,让他们护着,他们要是有什么不轨,岂不就负了陛下的万般恩义?他们敢动吗?就算陛下百年之后,他莫函也不好说让自己的亲侄子取而代之,除非他们莫家脸都不要了。”
“老兄说得到真有几分道理。”
那人得意一笑,“还是咱们陛下最圣明。”
几人呵呵笑过
天色渐渐暗沉,天际最后一抹光亮最终也被灰蓝吞噬。
皇城内,宫灯尽亮。
莫蓉从昏睡中幽幽转醒,儿子依旧躺在自己身边,正睡着,灯光恰好照在他的小脸上,甚至可以看见透明肤色下的血管。
女儿也被送了过来,就坐在床榻边,见母亲醒来,爬过来替母亲捋了捋耳侧的长发。
“可爱吗?”出声问女儿。
小丫头看着母亲身旁的弟弟,笑着点头。
“你小时候也跟他一样。”
小丫头趴到母亲的怀里,仰望着母亲的脸,“母妃——”
“嗯?”
“君儿小时候真得可爱吗?”小丫头因为弟弟的出世,心里产生了矛盾,她是爱弟弟的,但又觉得自己没有弟弟可爱,母亲不会再像以前一样那么喜欢她了。
莫蓉拧一下女儿的鼻头,“当然了。”
小丫头的小小担心,因为母亲的态度悄然而逝,伸出小手指,碰碰弟弟的小脸蛋,结果小家伙挣扎了两下,刺的很,似乎不喜欢别人碰他,“弟弟会住在这里吗?”会这么问,是因为她知道出生没几个月的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不住在生母的寝宫里。
“应该不会吧。”虽然他没说要抱走儿子,但是这是宫里的规矩,即使当年生君儿违背了规矩,可她毕竟是女儿。
小丫头仰脸看着母亲,“母妃,君儿今晚能留在这儿吗?”
摸摸女儿的小脸蛋,看一眼床边的庞朵,“你去跟外面的说一声,就说今晚君儿留在崇华苑。”今晚如此特殊,想来不会有人说什么。
“是。”庞朵退了出去。
见庞朵将门合上,莫蓉示意女儿去把梳妆匣抱了过来,莫蓉细细地把匣子里的首饰都拿了出来,之后按下匣壁的一处小凹槽,匣子底的木板松开,伸手一扣,匣子里出现了一层夹层,里面放着三只小瓷瓶,以及一块白绢,莫蓉将丝绢取出,与女儿怀里的白绢对调,之后把匣子复原,放回首饰。
小丫头看着母亲的一系列动作,大眼睛眨呀眨的,但自始至终都没提出疑问。
莫蓉看看女儿,微笑着问道:“《清静经》读完了吗?”
小丫头摇头。
“母妃只是让你读,没让你非要懂,也不需要会背诵,不要逼着自己做自己不喜欢的事,知道吗?”
小丫头完全听不明白母亲的话,既然教她读,为什么不用懂,也不用记呢?那不是白教了吗?
“来,今晚咱们三个睡在一起。”拍了拍床,示意小丫头上来。
小丫头开心的嘴都合不拢,脱掉鞋子,爬到了床上,无意间碰到了一旁酣睡的小豆丁,这小子哭起来可是没完没了,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还真是尉迟家的后人,无来由的霸道,不许别人沾碰一下。
刚进亥时,一辆宫驾停到了崇华苑门外,下来的正是尉迟南。刚在荣德殿与太史令、莫函聊完,就匆匆乘宫驾而来。
可还是来迟了,没赶上热闹的时候,莫蓉与一双儿女都已入梦。
站在床榻前,俯视着三张睡容,良久后,兀自摇头而笑。
最终视线定在了儿子的小脸上,太史令说傍晚那东西多半是陨星,陨星跟这小家伙一起坠落,还真是巧,巧到他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你能长成什么样呢?”伸手碰一下小家伙,得了小家伙一个转头,很不舒服,不要乱碰他嘛。
六十三 北秦王(改错字)
莫蓉醒来时,已过五更,女儿跟儿子还在她的两侧熟睡,庞朵将尉迟南临走时留下的一张纸递给莫蓉,纸上写了个“正”字。
“正”,只有一个字,前面没有“泰”字,这是什么意思呢?
“娘娘,昨晚您睡了之后,陈夫人让人送了一块如意锁来,说是给小皇子的。”说着话,庞朵递上来一只方木小盒,打开,里面是一块分量颇重的黄金锁片。
“没说什么其他的话吗?”按理这东西应该是满月才送的,再说,陈夫人的礼应该不会这么轻才是,怎么就送了块锁片来?
“没。”
莫蓉翻转锁片,来回看了看,正面是龙身的图腾,负面是篆刻的吉祥话,没什么特别的,皇家的一般用物而已,不过背面低下的几个刻字到是引起了她的注意,上面写着:壬寅年.南,壬寅年不是他出生的年份吗?还有个“南”字难道说这金锁片是——是他小时候带过的?
反复想一想,应该是这样没错,陈夫人是他的乳母,有他小时候的锁片也没什么奇怪的,何况又这么避人耳目地送来
“收起来吧。”
庞朵又将金锁片收回了盒中。
这时,外面传来几声钟鼓声响——早朝了。
早朝之后,莫函难得来了崇华苑一趟,因为不好入内室,莫蓉也不能出来,怕受了风,只得搬了凳子坐到内室门外,与妹妹隔门聊谈。
“太史令昨晚卜算过,那颗陨星于我大魏无碍,可凑巧与小皇子同时出现,又是落于西北,算过小皇子的生辰之后,才舍了‘泰’字,泰字通水,与小皇子的八字相冲,因此陛下单取‘征’字,可小皇子来势太猛,怕过于锋利,易折,因此去‘征’为‘正’,有征的寓意,但无‘征’的锐利。”
原来是这样,莫蓉看看怀里的儿子,小家伙正半睁开眼,醒着,但没什么动静。
“正?这名儿是挺怪的。”逗弄一下小家伙,小家伙咧开嘴,扭动几下脖子,似乎很享受母亲的抚摸。
“大哥,昨晚陈夫人送了块锁片来,好像是陛下用过的,你怎么看?”边抚摸着儿子的小手,边冲门外叙说。
莫函想了想,“陈夫人是陛下的乳母,形同陛下的半个母亲,妹妹现在正得陛下的疼宠,如今诞下皇子,她送这么贵重的礼物,也是无可厚非。”
“这孩子来得太不一般了,想给他掩饰都不成,非要夹风带雨的。”望着怀里半睁开眼的儿子,小声“教训”一声,“你啊,就不知道给娘亲省点事,早一天,晚一天都行,非要选这么个日子,你说,你是不是成心添乱?”
小家伙当然听不懂母亲说得什么,他只管吃喝拉撒睡,不舒服了就哭,管你什么天天象异常,生带星辰的。
“妹妹可想过给七皇子要个名分?”莫函陡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莫蓉顿住,“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今平奴名声大噪,我们家也跟着声势大起,妹妹得陛下的宠爱,又诞下皇子,难免让人忌惮啊。不如先要个封王之地,也免得让人无限猜忌。”
“大哥是说给正儿先要块封地?”
“是,既非储君,早晚都得离开京都,趁早不趁晚,先要了封地,他日七皇子也好有个安身的地方。”
“可——四皇子泰康他们都还没有封地,这么快跟他要封地,是不是太急了?”
“不急,恰恰正是好时机,七皇子生来带下星辰,又落在西北,可以用镇住西北的借口,要下这名分。西北乃蛮荒之地,土地贫瘠,又常年战乱,得此地,没人会与七皇子争夺,而且平奴任征北将军,若七皇子得了西北的封地,他这么努力奋战,也可以说是有私心的——怎么说他这个舅舅也该守护好外甥的封地,如此一来,平奴的锋芒就会被掩住不少。”
“我明白了。”给儿子要这块封地,利大于弊。
只是她要想想,该怎么跟他开这个口呢?
再过两日便是七皇子尉迟正的满月宴,这一晚尉迟南早早到了崇华苑,脸上带着愉悦,因为他今晚会送莫蓉一份礼物——晋升她为贵妃,他相信她即使不会太兴奋,起码也会高兴,毕竟这晋升不算太低。
“怎么?不高兴?”尉迟南望着莫蓉嘴角处的淡淡微笑,知道她并不为此兴奋。
“高兴。”怎么会不高兴呢?她荣升了,成了他的三夫人之一,这表示要陪伴他一生一世了。
“看起来不像。”
莫蓉伸手摸摸自己的脸颊,笑笑,“不像吗?”
尉迟南走近两步,注视着她的双眸,“怎么样,你才会高兴?”他想不到怎么做才会让她开心。
莫蓉仰视到脖子酸疼,最终放弃这种不平等的对视,低下头,就靠在他的胸前,“陛下想过正儿长大了要去哪儿吗?”
尉迟南眉头微紧,因为她的问话触动了他心头的某块神秘地带。
“臣妾知道陛下一定早就有所打算,臣妾只是好奇。”
“你想我送他去哪儿?”尉迟南俯视着莫蓉那长长的睫毛。
从他的胸口仰视他的眼睛,良久后,道:“西北。”
西北?西北!她要儿子去那块不毛之地?“真心的?”
“真心的。”
“你在怕什么?”
“臣妾跟陛下担心的一样。”所以她宁愿儿子长大了去那块不毛之地。
“有些事,防是防不住的。”
“可总好过不防。”
“你难道就一点也没想过正儿也许可以取正位而代之?”
莫蓉望着他的双眸,他这是在试探她吗?“陛下,真要那样,您会杀了我吗?”
尉迟南冷眉,继而失笑,“不会,朕会囚禁你,陪着朕一生一世,永远也别想离开。”
莫蓉也失笑,这惩罚确实比杀死她更重
七皇子尉迟正的满月宴比六皇子的好不到哪儿去,依旧是在生母的寝宫里,一家人聚首。
一群女人围着七皇子看了半天,说说笑笑的,引得小家伙的眼睛东转西转,看上去非常机灵。
尉迟南坐在正位上,六子宣也被放到他的身侧,五个月大的泰宣看上去十分漂亮可爱,也是深得尉迟南的喜爱,两个小家伙,一个趴着,一个躺着,都张牙舞爪的。
一个不留神,六子泰宣边流着口水边爬到了弟弟面前,开始伸手扯他的衣衫,似乎觉得很好玩。
几名侍女一见这情形,就想上前把两位皇子分开,免得弄出事来。
“等一下。”尉迟南出声制止。
众女均抬头看过去,其中当然包括莫蓉跟单卿。
尉迟南挥退了侍女。
就见两个娃娃似乎玩得都挺开心,尉迟南伸手慢慢将六子提了起来,这么一提,众人才发现弟弟的手腕上套住了哥哥的金锁片的线绳,再这么挥舞下去,恐怕泰宣的脖子上就要肋出印子来了。
“这小子还挺有力气的。”尉迟南伸手将缠在小儿子手腕上的线绳拿下,泰宣这才被解放,在父亲的怀里来回纵跃。
很明显,两个儿子他都很喜欢,这自然是让莫蓉与单卿占足了面子。
可这温馨的画面难免让一旁的其他皇子心生凄凉,尤其太子睿,父王喜欢大哥泰宏的英雄之气,每每与他谈剑论武,总让他艳羡不已,至于泰丰、泰康、泰荣,因为年纪不大,父王对他们的要求也不高,所以并不会有太多不满意的地方,而眼前这两个弟弟更是得到父王的疼爱,一个出生时大败匈人,一个出生时天象异常,唯独他,似乎已成了鸡肋。
莫师傅也跟他说过,父王是在以帝王之道教习他,但有的时候,他真得不喜欢自己这个太子身份。
太子睿的落寞并没有表现在脸上,他依旧附和着气氛笑意融融,不过那双眼睛里的淡漠依旧是落进了在场的几双眼睛里,一双是莫蓉的,一双是卫罗的,还有一双,来自单卿
就在这场满月宴上,莫蓉得到了她迄今为止最高的荣宠——晋升为皇贵妃,而她与他的儿子也成了大魏国年纪最小的王侯——北秦王,这个出生刚满一个月就晋身王侯的幸运者。他的路会因此一帆风顺?
正如他的父亲所说,有些事,是防不住的。
莫家控制的了自己,却未必控制的了大局。
六十四 风云莫家 一
昭华宫,一座紧临荣德宫的后妃宫苑,位处荣德殿东南,比崇华苑大了何止一倍?!这里便是莫蓉荣升后的居所。
盛夏已过,初秋微寒,站在大殿的台阶上,极目远眺,碧空万里。
再过两天,七皇子尉迟正就要满六个月。作为迟来的祝贺,舅舅莫平奴给外甥送了份大礼—— 一把匈王大单于的弯刀。
七月中旬时,莫平奴调集三千骑兵,奇袭东匈大单于依维派往齐国北部增援的马队,大获全胜,其中就缴获到了这把弯刀。
“他就是条饿狼,见了肉扑得比谁都快。”尉迟南审视着手上的这把弯刀,如此评价小舅子莫平奴,而且是当着大舅子莫函的面。
这话莫函不好附和,只好跟着笑笑。
“白里说什么来着?说现在匈人一听到‘莫平奴’这三个字,就能倒退十里。”放下弯刀,看上去心情颇好,“对了,前些日子不是让你清点各省的粮库嘛,怎么样?”
莫函点头,“禀陛下,差不多了,具体账目都已集卷成册。”
“好,都办好了,你就抽身到倪威那边去。”
莫函思衬,倪威官拜光禄勋,他那儿可是尉迟南的智囊,让他去那儿,就是说升他的职位了?“是。”
“另外,过些日子,关山外就要大雪封山了,朕想让平奴回来一趟。”视线停在莫函的身上。
“谢陛下。”
“朕记得你的一双儿女也该不小了吧?怎么?还不打算把他们接进京都?”莫家人如今都在东省,莫函的家眷也从没来过京城,这事他可是一直记挂着,“这样吧,趁平奴回来,你也去东省把家眷接过来吧,正好你们一家人也聚一聚。”
莫函看看尉迟南,两人视线相对,莫函笑笑,“是。”
尉迟南这一句话,让分隔异地的莫家人第一次聚集到了京师,其中,莫函,莫平奴,莫汉阳,莫蓉,以及莫家同辈的兄弟姐妹,都聚到了京师。
十一月中旬,驸马府里热闹非凡,莫家二十几口人全部聚到了莫平奴的府宅,其中除了莫蓉兄妹四人,还有叔辈的八位兄弟姐妹。长辈到是一个都没来,一方面因为路途遥远,另一方面,莫家老爷子也有他的打算:京师之地乃效国效力之地,非养老之所,长辈不必去。
“爷爷的意思恐怕是不想莫家定居京都。”长辈都不来,少辈自然就得回去,这可能就是爷爷他们不来的真正原因,莫函这么跟妹妹交待。
莫蓉点头,虽然心里有些难过。
两兄妹刚聊了几句,莫平奴就抱着小外甥进来了,身后跟着妻子玉儿,“姐,吃饭了,哥哥姐姐们都到了,就等你们了。”说罢,抱着外甥继续往内室走。
莫蓉好奇,“你们不过去吗?”
玉儿笑道,“我给正儿缝了条玉带,去给他带上看看。”
说罢小夫妻俩抱着小外甥便进了内室。
莫蓉瞅着夫妻俩的背影,很是欣慰,“看他们俩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莫函则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点头。
内室中,玉儿从箱子里取了几条玉带,在小家伙的身上比划,抬头问莫平奴,“你看哪条好看?”
莫平奴两手掐住外甥的腋下,仔细审视,“嗯,都行,要不都带上算了。”
玉儿失笑,“哪有人一下子系那么多玉带的?”
“那就一条一条轮着带好了。”
“可是这里面还有别人的?”
“还有谁?”眼下他不就这么一个外甥吗?
“光想着别人,你不想自己了?”玉儿笑瞪他一眼。
莫平奴没明白过来什么意思,“这东西这么短,我又不能用。”
玉儿咬唇,并顺手在丈夫身上掐了一下,“你除了会打仗外,根本就是块木头。”
莫平奴始终没明白过来,他怎么就是木头了,直到酒宴半酣之际,突然想起来那些玉带是留给谁的了,忽而哈哈大笑,笑得在场的兄弟姐妹们莫名其妙,这小子是不是西北风喝多了,给撑坏了?
莫汉阳清清嗓子,用肘腕捣了捣胞兄,“中什么邪了,你?”
莫平奴收住笑意,狠狠拍了下莫汉阳的后脑勺,“跟你说,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狂,不光你小子有儿子,我也有。”
“”众兄妹静默,视线都集中到了这兄弟俩的身上,不会吧?他才回来几天?怎么这么快就有了?
玉儿赶紧低头,暗暗气那木头的木劲。
是啦,上个月他到北省吉遥县运粮的时候,她正好去那边礼佛还愿,有谁规定夫妻不可以在外面见面来着?
众人很想笑,但碍着玉儿的公主身份,又是莫家的媳妇,硬是憋着不敢笑出声。
玉儿刚起身到门口,就听屋内哗然一片。
莫平奴摸摸下巴,被众人笑得有些尴尬,怎么了?不就是见了个面,出了点事嘛,至于这么笑吗?还什么书香门第呢,一帮子假仙。
驸马府这厢其乐融融,皇城内却是一片宁静。
太子睿早课刚毕,正打算出宫,去皇姑玉儿那儿一趟,莫函是他的老师,莫蓉又自小护着他,怎么说他也要过去捧莫家这个场。
行至东门口,正好碰上刚见过皇上的廷尉张延,行过礼后,两人一前一后,往宫门走。
“殿下要去驸马府?”张延的举止到是毕恭毕敬。
泰睿只转了一下眼珠,没有答话。
“人性本恶,权欲之下更是如此,殿下何必给自己的将来加绊绳呢?”莫家强大对他太子可未必是好事。
泰睿觑张延一眼,“张廷尉还是好好想想自己的将来吧。”不要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张延的底子可没那么干净,早年帮卫家贿赂群臣,如今卫家倒了,为了自保,陷害了不少同伴,不过就是一个小人,还敢出口教训他。
张延笑,“臣只是为殿下着想,那莫家爬得太快,也爬得太高,所谓盛极必衰,殿下何苦与他们撮在一起呢?”
泰睿厉眉,看着张延:“你真得以为我不敢治你?”只要他将他那些罪名一一翻找出来,莫说丢官,他张延这颗狗头怕也保不住。
张延笑着闭口。
这时,太子的车驾过来,泰睿“哼”一声,随即踏上马车,独留张延站在宫门口。
“老爷,太子殿下不会真去陛下那儿告状吧?”张家的管家附声询问。
张延冷哼一声,“他要是想去,早就去了,还会等到现在?除非他放得下他那几个舅舅,否则他是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他张延做事,从来都是有数的。
那管家点头,“看来这太子殿下到也算孝顺。”
“孝顺?”张延摇头,“他如今已经够孤家寡人了,再把那个舅舅收拾了,还剩什么?难道他真靠莫家?这世道,谁不防着谁?莫家的势力已经太大了,他想靠,不敢靠了。”再说如今莫贵妃也生了儿子,恐怕这小太子心里也开始犯嘀咕了吧?所以他才要趁机钻钻这个空子,与太子搭上线,他就可以腾出手来把卫家肋在他脖子上的那根绳子剪断。
“要说这莫家确实厉害,短短几年,就蹿到了这么高的位子上。”管家给张延披上斗篷,嘴里嘀咕着。
“盛极必衰,这是官场上历来的道理,何况莫家这么单刀直上的,得罪了多少人,又冲了多少人,盛的时候盛,败的时候可就难看喽。”帅帅袖子,跨上马车。
马车缓缓驶出黄沙大道,一阵大风吹过,卷起一片尘沙。
傍晚,风势转大,大风夹着沙粒子钻进人的脖颈里,又痒又疼,莫蓉给儿子包了几层棉毯,头上也罩了绸锦,小家伙则非常不喜欢头上有东西挡住视线,在绸锦底下胡乱挣扎着,动来动去,似乎一定要把绸锦抓下来。
莫蓉连续给他盖了几次,终于是忍不住,伸头钻进了绸锦底下,与儿子对视,小家伙一看母亲也进来了,高兴地上下纵跃。
“不许再乱动。”如此指示。
小家伙当然不会这么听话,依旧如常,实在让莫蓉无力,这小子确实比君儿差远了。
莫蓉叹息之际,一阵大风吹来,那块绸锦十分干脆利落地飞走——
庞朵赶忙跑去捡,奶娘怕莫蓉撑不住,想去接她怀里的孩子,可小家伙哪里受控制,趁着风大,咿咿呀呀地又叫又跳,兴奋的很。
莫蓉真有些欲哭无泪,欲笑无声,难怪他一晚能累垮几个人,这小子根本就是个恶魔转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