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辰了?”
“刚过辰时。”庞朵在她的肩上加了条白色的毛围巾,阳光下显得耀眼无比。
“还有些功夫,咱们去东华阁。”
就在去东华阁的路上,她们遇到了一个人——冯美人,只见她眼角带泪,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行色匆匆地往南行,身后跟着两名侍女。看那架势,像是受了什么委屈,要找人诉说或者告状一样。
见到莫蓉,冯美人下意识地扭了一下脸,似乎不希望她看到自己的脸,但还是照规矩喊了声“莫姐姐”,当然,不是那么的情愿。
“等一下。”莫蓉及时喊住了冯美人,“妹妹可是要去荣德殿?”看她走得方向,是去荣德殿没错。
冯美人只停下了脚步,到没回她的话。
“如果真是要去荣德殿,恐怕此刻不是好时机。”早朝上,尉迟南刚被众朝臣摆了个软刀子,此刻既不适合邀宠,也不适合告状,尤其对后妃们来说,这是大忌,皇帝发怒的时候,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不要试图用自己的半两性命去拼什么大义凛然,你跟他斗,你让他不舒服,你绝对会更不舒服。
冯美人看了莫蓉一眼,并不怎么相信她的好心。
“不信的话,你可以去试试看。”转了方向就要走。
“你——你说得是真的?”冯美人擦擦眼角。
莫蓉顿住脚步,看一眼冯美人,“我几时跟你们说过假话?”她可以不假思索的说,至少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有真心害过谁。
冯美人细细想想,她说得也对,她虽然得宠,整天巴着皇上,可害人的事到鲜少,“你,为什么要提醒我?”她跟她虽然不是仇人,可平时也没什么好脸色。
“我也不知道。”她该讨厌他的女人们的,不论共侍一夫的“缘分”,就是她们早先对她的排挤,也足够她讨厌她们的,但有的时候,她又觉得她们可怜,跟她一样的可怜。
见莫蓉转身要走,冯美人走上前几步,“那个单卿越来越张狂,你为什么还放任她?”卫罗失势后,莫蓉应该升上来才对,可她却偏居一方,仍旧那么安静,反倒让一个奴婢出身的女人横行。
莫蓉看着眼前这张美丽的面孔,他的女人都是这么精致,“在这方院子里,如果你拼不过人家,就要懂得忍受,如果不能忍受,那就该想办法迂回,孤注一掷的事,只可以做一次,不要轻易把决定权交给别人,否则吃亏的只有你自己。”
冯氏低下眼,想她说得话。
“如果你真想找人诉苦的话,我想卫姐姐应该有空闲。”卫罗,她潜伏的时间实在是有点长了,也该出来透透气了,那单卿可是她一手栽培起来的,如今大肚子挺着,也越来越招摇,她该出来管管了,否则越上了高位,到时又变成了第二个不受控制的“莫蓉”。
不过她十分确信,这个单卿如果真的越位成功,绝对会比她莫蓉狠。
冯美人不是很确定莫蓉说得是不是笑话,卫罗现在除了顶着贵嫔的头衔,她还有什么势力?跟她诉苦会比跟皇上诉苦更好吗?
这两天被那个单卿羞辱得实在气不过,那女人仗着怀了龙种,外面又有廷尉撑腰,宫里一时间除了莫蓉、梁妃的背景与气势能镇住她,剩下的还真是都只能干瞪眼,可偏偏这两位“高人”都不出手,任由她一人独大。
“娘娘,您让她找卫娘娘,卫娘娘能出来吗?”庞朵紧跟在莫蓉身后,她见识过卫罗的手段,也知道她跟卫家的势力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消失的,所以她挺担心这个时候再把卫罗招出来,她们娘娘岂不是要腹背受敌了?表面上有个单卿,背地里再来个卫罗,那可真够受的。
“她啊,她几时出来过?”卫罗做得最让她认同的一件事,就是她轻易不会亲自上阵,这种人擅于攻心,利用别人的行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赵又欣的死就是一例。
此刻,宫里只有她跟单卿的表面矛盾大,就在昨日,她大模大样的去了单卿的寝宫,探视到了那个“身体不适”的单容华,当然也见到了被拖去的尉迟南,然后——昨晚,尉迟南还是去了崇华苑。
这就是她要的,她要所有人都知道,她现在是宠妃,莫家的势起与她有关,那些妄图给莫家好看的人,多少要顾忌一下她这个“枕头风”,这风不大,但绝对能吹死人。
但,她也只做这些,她与单卿的争斗仅限于表面,单卿的未来,她不想参与过多。
至于她是棋子,还是把人当棋子,这盘棋是卫罗跟张延在下,还是单卿与卫罗在下,一切就要看下面怎么发展了。
她有种预感,卫罗,确切点说应该是卫家,似乎控制着张延的某处“经脉”。让张延又忌惮,又痛恨,这一点直接反应在了单卿对卫罗的态度上,时而恭敬,时而模糊。
一路思索着,进了东华阁,没想到尉迟南会在这里。正在看几个女儿临摹的篆字。
几个小丫头难得能这么安静地与父亲在一起,皇家的女儿比男丁更加可悲,兄弟们也许还能得到父亲的一丝关爱,而她们,多半是顶着高贵身份的一件东西,婚姻大半都带着政治色彩,有的甚至要远嫁他方,只有鲜少的一部分才是所谓的掌上明珠,想到这儿,她记起了女儿的话——父王不喜欢她了。
她还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能得到父亲这麽多的疼爱。
“又没乘宫驾?”抬头见莫蓉满面红润,知道她肯定又是徒步走来的,“现在身子不是往常,要多注意一点。”
微笑着点头,腿旁,女儿摇摇她的衣袖,“母妃。”
小丫头招了两下小手,要母亲弯身,。
莫蓉缓缓蹲下身,听女儿的附耳之语:“母妃,父王要教姐姐们长剑,君儿也想要。”耳语的声音不小,她父王又是耳聪目明的习武者,当然不会听不到。
莫蓉仰视着他,看他怎么说。
尉迟南俯身,将莫蓉扶起身——怕她蹲久了压到小腹,顺带单手将女儿抱起来,“你还没剑高,能拿得动吗?”
小丫头点点头。
“怎么会想到教孩子们长剑?”而且还都是女儿家,再说,他有这空闲吗?
“匈人不灭,剑不归鞘。”小丫头用稚嫩的声音替父亲做了回答。
“孺子可教。”摸了摸女儿的小脸,尉迟南眉头生出几分喜悦,他刚刚只说了一次,小丫头就记住了,而且还记住了最重要的一句。
原来如此,他是想借此向天下人展示他与匈人对战的决心吗?
从那一天之后,他真得每天腾出一点时间亲自教几个女儿长剑,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向那些不赞成出战的朝臣们释放决心。
他的女儿们也许并不明白父亲的用意,但她们不必明白,她们只要能与父亲相处就好。
战与不战就这么一直较着劲,直到莫平奴给他们一个答案为止。

六十一 迅战 三

大寒之际,本该是休战之时,关山内外早已被风雪覆盖,莫说打仗,就是存活都很困难,所以西北的战报迟迟未来。
朝中反战的苗头也跟着越来越大。
年初七,人日。
荣德殿里一片静谧,尉迟南坐在龙案后,拳头摩挲着下巴,看着案上堆积的奏折——历数与匈人决战之弊端的折子。
龙案下首,莫函正静静跪坐在一方长案后。
皇帝不说话,莫函也不吱声。
几名侍女端着茶点莲步而来,被门口的李琛按下,让她们先在外面等着,“陛下,辰时过了,您看是不是上些茶点?”
尉迟南抬眉看了看莫函,想到他一早上过来,恐怕此时连早膳都没吃,便点了点头,“上吧。”
李琛这才招手让门口的侍女进来,几盘精致的点心各自放到尉迟南与莫函面前。
“你怎么看这些折子?”拿过一枚雕琢比梅花还精致的点心,掰下一半放入口中,语气不带任何态度,似乎只是平常的询问。
莫函刚拿过一块点心,听皇上这么问,自然是只能先答问:“臣见识浅薄,怕——”
“让你说你就说,这里没外人,没人知道你说了什么。”
“是——”莫函放下手中的点心,抬眼望了望龙案上的奏折、谏章,“请问陛下,送这些谏章、奏折的,是哪些人居多?”
尉迟南一口点心还没嚼完,听了他的话,稍微顿一下,随即示意莫函继续说,他不想讲都是哪些人。
“依臣下的猜测,这第一波写谏章的,当是陛下这些年收拢的谏臣,他们当中多不是名门之后,受陛下恩泽良久,所以敢直面陛下的过错,这些人意不在反战,而是反对陛下舍弃武将名门,启用少年为主将,且——这主将又是陛下荣宠的后妃之兄弟,因此写此谏章。”这“荣宠的后妃”当然就是他的妹妹莫蓉,而那兄弟当然就是平奴跟汉阳,“这第二波写谏章的,应该是各部的司职、属官,对匈之战耗费巨大,各部司职、属官中难免会有小贪、小贿,一旦大战不绝,势必要引出诸多钱粮之事,他们是担心在这上面露出马脚,写此谏章,目的有二,一来是希望陛下不战,二来,就算要战,最好也能拖延一段时间,让他们可以清理各种名目。”说到此,低下眼,“这第三波恐怕就是怂恿第一、第二波的幕后推手,也是最难缠的——士族、老贵族,这些人不是在国中拥有高端威望的,就是祖上立过莫大功勋的,他们多是安于现状,不愿意朝廷变革,更不愿意边关大战,因为一旦大战,势必会有新兴势力形成,所以——陛下,在这第三波未来之前,要先把这股反战势力遏止住才行。”
尉迟南慢慢嚼着点心,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为什么先王几次想派兵出关山都没有做到?就是因为这些士族、老贵族,“你说人——为什么总会得寸进尺呢?”那些士族、老贵族已经享尽了富贵荣华,却还不满足,非要来干涉他的天下,这可能就是皇帝喜欢杀“功臣”的原因之一,因为有的时候,他们把自己的位子放得太碍事了。
莫函低头不说话。
“明天,你就开始查查各部属官的底。”拍了拍手上的点心碎屑,“他们想拖延时间,朕就给他们再提前点时间。”
“是。”莫函俯首,心里也有了底——看来这龙案上的奏折已经是到了第二波了,皇上这一招回马枪,直指各部属官的咽喉,只给他们两个选择:要么等着被查出来手脚不干净,要么积极备战。
一席话毕,莫函正准备拾起手边的点心,这时,一名宫人匆匆进来,说是单容华生了,是个皇子,母子平安。
莫函、李琛皆高声恭贺。
尉迟南自然是高兴的,这是他的第六个儿子,正打算起身去看看,谁知殿外又来了捷报——前门侍卫举着绑红绸的竹管,一口气跑上了台阶,跪倒在地:“陛下,西北捷报!”
尉迟南正站在龙案旁,还没下台阶,一旁的莫函手里还拿着点心,没来得及放下,因为激动,身子半跪不跪的,动作停滞。
“念!”尉迟南重重一挥手。
侍卫抽出竹管中的羊皮战报,高声念诵:“征北将军莫平奴率一千五百骑兵,于十一月末,越关河,击溃匈人右贤王——乌维所部骑兵,歼敌五百五十三人,俘一百零七人,缴获战马、牛羊各百头,毡帐、皮货近五百张。”
短短数句,却是这个新年来,最让尉迟南血脉膨胀的好消息,“好,打得好!”这一仗赢得不算大,却让很多麻烦迎刃而解,尉迟南第一次笑得如此高兴。
一旁的莫函也笑笑,但更多的是松了口气,赢了,这一场迅战,平奴打得及时,赢得及时,皇上的难题解决了,莫家也算是保住了,否则又不知道要引出多少事来。
莫函终于是将点心送进了嘴里,咀嚼着其中的甜味
一场捷报,一个婴孩,新年伊始,皇家可谓双喜临门。
尉迟南第六子,取名泰宣,因为出生即带来了捷报,被众人誉为福子,单卿也因此晋升为昭容,位列九嫔,纵身一跃就跃到了莫蓉的前头,令人艳羡不已。
满月宴上,单卿的景乐苑内热闹非凡。
什么叫守的云开见日月?单卿就是个最佳实例,一个廷尉府的奴婢,几经苦楚,终于熬到了如今的地位,多么不容易。
望着主位旁的单卿怀抱麟儿,一脸温柔笑意,莫蓉忍不住看了看身旁的卫罗,今天巧了,她们俩的位子靠在一起,“听说你最近身子不大好。”勾了粒樱桃,捏在指间玩耍。
“好多了,多谢你的关心。”视线停在了莫蓉近六个月的肚子上,唇角微扬,“还没有恭喜你。”也伸手捏了一粒樱桃,放在掌间观赏,视线从莫蓉的肚子上移到了主位旁的单卿身上,“你再不荣升,可就要天天向她行礼了。”莫蓉的婕妤封号在九嫔之外,按规矩,是该向单卿行礼。
“那又有何不可呢?”礼节法度,她向来不会有丝毫懈怠,向谁行礼,有什么好在乎的?
“你到是真想得开。”卫罗笑着,视线停在手心的樱桃上。
“当然,因为我知道‘有人’会想不开,自然会去磨平那些带棱带角的,我又何必去插手这种无为的事呢?”
单卿的荣升,恐怕最不高兴的应该是她卫罗。
莫函授命暗查各部属官之际,也稍微探知了一些廷尉张延的底子——卫家抓住了张延的一些把柄,让他不得不护着卫家的旧势力。
然而张延也不是傻瓜,不可能让人一辈子拿把柄要挟他,所以他一边跟卫家虚与委蛇,一边试图摆脱卫家,此时此刻,单卿诞下龙子,张延当然要想入非非了,卫家不赶快收网,恐怕这条泥鳅就要溜出来了。
“两位姐姐在聊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单卿来到莫蓉、卫罗的座前,先是给卫罗行了个礼,之后又要给莫蓉行礼,却被一旁的婆子托住,那婆子笑笑,只是悄声对单卿说了句:“这是规矩。”声音很小,但嘴形上还是看得出来的。
卫罗瞧了瞧莫蓉,那眼神中带着几分趣味,就要看她怎么跟这个单卿行礼。
莫蓉不慌不忙,扶着桌案起身,向单卿微微福了一礼。
单卿显得惊慌失措,“姐姐这是做什么?!不是折煞妹妹嘛,再说你这身子也不宜多动啊。”忙不迭地伸手来搀。
可巧,尉迟南跟太子等一行人刚好到场,见到这情势,不免蹙眉。
一旁的卫罗早就看到了尉迟南的身影,唇角的笑意渐渐深浓,手掌半翻,掌间的樱桃倏然滚落。
莫蓉瞧着那滚落的樱桃,低下眼睑,要陪她一起玩吗?“哦。”轻吟半声,害一旁的庞朵赶紧来搀,怕她起得太猛,闪到了哪里。
“怎么了?”尉迟南过来,“不是让你不要过来了嘛,你这个样子碰到、撞到了,怎么行?”
“没事,坐久了,腿太麻。”在他的搀扶下,又挨着桌案缓缓坐了下来。
一时间,众人的视线交汇颇为有趣,先是在莫蓉与尉迟南身上,之后又转到了单卿的身上,虽然极不喜欢尉迟南与莫蓉之间的那种“正常到随意的交流”,但却极喜欢看单卿被冷落到一旁的场景。
见莫蓉安然无恙,尉迟南转身去看小儿子去了。
单卿看一眼卫罗与莫蓉,表情中看不出喜怒,点点头,也跟在了尉迟南的身后。
莫蓉弯身将跪榻旁的樱桃捡起来,递还给卫罗,卫罗看看手中的樱桃——一笑了之。
这还是她们俩第一次联手玩这种女人的小心机,虽说没什么意思,但心里到真是挺畅快,可见女人的虚荣心与报复心是挺可怕的。
单卿,如果她刚刚不玩那手“行礼”的戏码,也就不会有卫、莫这出联合演出,小小的玩闹而已,算不上争斗。
笑,依旧是笑,为什么这两个女人总是在笑?单卿的视线定在不远处那两个女人的身上,深深吸一口气,嘴角硬是勾出了一抹笑纹——她们笑,她也绝对不会哭。

六十二 陨星

卫罗动手很快,也就是皇六子泰宣刚满三个月的当口,朝廷里开始有人检举廷尉张延事情闹腾了个把月后,虽然不了了之,但很明显,景乐苑那边安静了许多,正如莫蓉所猜测到的,卫家肯定抓着张延的某个痛处,让他不得不就范
开春以来,朝廷里安静的很。
西北捷报以惊人的速度传遍了京城,人们为之振奋的同时,也对莫平奴大加颂扬,在这种情势下,反战的潮声悄悄被淹没,没人会选在这种群情激奋的时刻逆水而行,有心人只是悄悄将情绪压在心中,等待时机。
时间久的很,不必争在一时一刻,就看这场大战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朝廷里消停了,尉迟南也轻松了许多,甚至有时间招来几个儿子煮茶论剑。
他至今为止已诞六子,长子宏已满十八岁,六子宣却只有四个月大,几个儿子依次排座下来,个个相貌堂堂,气宇不凡,这么看看到也挺让他这个为人父的高兴。
早春的傍晚,霞彩满天,止戈亭外,尉迟南扎开马步,单手比剑,对面站着长子宏。
这已经是第二个回合,泰宏尚未能近父亲的身,如果这个回合他再败下来,那么,亭子里的那把青铜古剑他就拿不到了。
泰宏横剑,围着父亲缓缓走动,想从中找出一处破绽
此时,微风乍起,霞彩转灰,西南天边一颗星子明亮无比。
年仅七岁的皇四子泰康拉了拉一旁的三哥泰丰,“三哥,天上有颗大星星。”因为有父亲在,小男孩的声音不敢太大,但他这不合时宜的题外话还是得了三哥一瞪,让他不要讲话。
小男孩只得闭口不再说话,不过眼睛还是瞅着西南天上那颗越来越亮的星星。
皇五子泰荣也只有六岁,与四哥的年纪相差不多,而且都是由卫罗养大,两兄弟之间的感情很好,小哥俩仰头望着天上的星星。
没过多会儿,不光他们兄弟俩,整个皇城里的人都望向西南方向那颗奇异的星星。
但听一声类似闷雷的响动,所有人都在为这奇异的天象或惊呼,或惊恐,尉迟却剑尖一偏,直抵住长子胸前的软甲,“面前站着敌人时,要心无旁骛!”
长子宏错愕不之际,也为自己的失神后悔。
也就在此刻,西南天上的那颗“星星”在夕阳的余晖下划出一道火线,坠入西北天际的云海之中,又是一声闷雷响动,霎时,西方一片亮红
尉迟南剑尖垂立身侧,眼角扫视一下西方天际,对一旁的李琛交待一句:“传太史令到荣德殿。”这异常天象,陨星落地,当然是要太史令来解释一番。
李琛答应着去了。
李琛刚去,一名宫人匆匆而来,尉迟南刚刚提起剑,跟长子说了声“再来一次”。
“陛下,婕妤娘娘要生了——”宫人跑得气喘吁吁。
尉迟南回头,也就在这个空挡,泰宏的剑倏然抵到了父亲的胸前,两名灰衣内卫也快速移上前来——怕尉迟南被伤到。
尉迟南嘴角微扯,回头看看大儿子,“你赢了,那把剑是你的了。”顺手把手上的剑递给一旁的灰衣内卫,而后扬长而去
崇华苑内,侍女匆匆进出,两名太医侯在院子里,怕有什么意外。
尉迟南一进院们,太医、宫人赶紧跪迎。
“怎么样——”尉迟南一边询问太医,一边往屋里走,话没问完,就听一声啼哭——
尉迟南的脚定了当下,眉头蹙紧——
“是位小皇子!”屋内传来侍女们的惊喜声。
尉迟南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是儿子,她给他生了个儿子。
大跨步进了屋内,侍女们见皇上进来,跪了一地。好半天,婆子才将新生儿清洗干净,抱出来给这为人父的。
锦被的包裹中,一个小东西在里面挣扎着,嘴巴张张合合,小手握着拳头来回挥舞着,看上去非常有精神。
尉迟南一高兴,也没顾及里屋是不是有什么污秽,抱着儿子就进了屋里。莫蓉早已精疲力竭,但看他抱了儿子进来,还是硬撑着要起来。
这小子来得很快,阵痛不多久便忙不迭地要出来了,比姐姐强,起码没怎么折磨她。
也许是感觉到了母亲的心跳,一被放到母亲身旁,小家伙便停止了躁动,只有小嘴微张着。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莫蓉望着怀中的儿子,突然喜极而泣,她很少哭,所以这一哭让尉迟南不知所措,只能搂住她的肩膀,看着她掉泪。
她是高兴,还是悲伤?他不知道。
她为什么要哭?
屋外,红云满天,天光异彩,给泾渭分明京城染上了一层别样的色彩
大司农属的门前飞来一匹快马,一灰蓝宫装的宫人跳下马,急匆匆地跑进院门,“莫大人,生了!”
莫函提笔正欲下笔,听了此话不禁抬头。屋内其他的同僚也都抬头。
“莫大人,莫婕妤生了!是位皇子,陛下请您晚点到荣德殿去。”宫人满脸带笑,报这种喜可是好差事。
莫函看着宫人,愣一下,笔尖的墨汁滴到了卷册上,随即点头,嘴角硬扯出了一抹笑纹。
“恭喜,恭喜!”屋内的同僚起身向莫函道贺。
莫函放下笔,起身一一还礼,随后从袖子里掏了钱袋递与报喜的宫人,那宫人谦让几下,兀自收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