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才虽然犹豫,可一旦事儿定下来,目标明确了,便心无杂念,集中精神等待应对进门后的状况。
很快,刑侦一支队来了15名便衣刑警,怕引起注意,众人没敢凑在一起,分别呆在4辆车上,吴端将部署向众人说明,自己和闫思弦率先下车,走进了3号楼2单元。
他口袋里的手机保持着通话状态,如此一来,外面的便衣刑警就能听到屋里的情况了。
一走进楼道,吴端低声道:“喂,你怕不怕?”
“还行吧。”闫思弦道。
“等会儿你站我后头。”吴端又道。
一楼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只能摸黑,吴端看不见闫思弦的表情,只听到他简短地“哦”了一声。
上到二楼,两人听到一楼传来极轻的脚步声,知道这是自己人跟上来了。
转过二楼拐角,距离目标住户只剩5阶台阶了。
吴端和闫思弦对视一眼,以此给对方鼓励。
还剩2阶台阶,吴端在裤子上擦了擦手,将手心上的一层薄汗擦掉。
最后1阶台阶,吴端将闫思弦挡在身后,抬手准备敲门。
就在他的手离门还有约么10公分时,目标住户的门突然开了。
第227章 瓶中物(7)
屋门不仅开了,开门的人还回身朝里吆喝着:“叔叔阿姨咱们都动作快点的,时间就是金钱,现在立刻马上就得换个地方,消息走漏了…”
开门的正是刚才抬编织袋的年轻人。他留着平头,长着一双三角眼。
吴端已抬起一半的手,打了个指响,又自然地缩了回去。
他浑身所有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一刻,肾上腺素飙升,无数个念头自吴端脑海中闪过。
什么叫消息走漏了?难道警方这次行动暴露了?
不会吧?临时行动,就通知了那么几个人啊…
这究竟是不是传销组织?
他们这是要去哪儿?
现在进不进?
刘建伟和苏明在不在屋里?
楼下那帮兄弟怎么办?
先稳住!不能让他们看见楼道里有那么多人!
开门的三角眼吆喝只说了一半,因为他余光瞟见门口有人。
他虽没动,眼神里却已经透露出警惕防备的意思。
最终,吴端的千头万绪汇成了实际行动。
他走上了最后一阶台阶,一愣,似乎也被突然打开的房门吓了一跳,紧接着,他正眼看向了门里的人,并扯出一个问路必备的招牌式笑容,对门口的三角眼青年道:
“诶,麻烦问一下,田军家是住这儿五楼吗?”
做这一切的时候,他始终将闫思弦挡在身后。
下面楼道里的刑警们显然听到了吴端的话,知道情况有变,不敢贸然上前,停住脚步屏气凝神。
吴端又道:“说的就是这个地址啊,我刚去五号楼找,人家说不对,让我上这儿来问问。”
三角眼一看是问路的,没好气道:“你打电话问呗。”
吴端向门口凑了凑,低声道:“那个田军欠我钱,最近都躲着我,打电话他也不接啊。”
借着凑近的工夫,吴端看见刚才那卧室门依旧关着。
屋里人来人往,说话声杂乱。
吴端这么一说,倒是勾起了三角眼的猎奇心,他问道:“那个田军欠你多少钱啊?”
“几十万吧。”吴端摆出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又追问道:“你知不知道啊?住五楼的是不是叫田军啊?”
“不知道,你上去敲门问问呗。”三角眼一脸看好戏的笑容。
“那你们家有人知道不?”吴端继续往门口凑,就要走进门了。
恰逢此时屋里一个大爷一边往身上背双肩包,一边问三角眼道:“消息要是走漏了,我们投的钱还算数吗?”
另一个大妈道:“就是啊,那可是我的棺材本,我告诉你,要是出什么岔子,我可就只能跳楼了。”
大妈虽是以开玩笑的语气说的这些话,却能看出是真的紧张担心。
三角眼忌讳门外的人听到屋里的谈话,将门合拢了些,低声训斥道:“说什么呢?强调多少次了,祸从口出!祸从口出啊!叔叔阿姨你们可太让人操心了,消息就是这么走漏出去的!”
三角眼又催促道:“快走快走!等竞争对手找到这儿,钱就真打水漂了。”
他话说得模棱两可,究竟什么消息走漏出去,究竟谁是竞争对手,为什么竞争对手一来钱就打水漂了?
门里的叔叔阿姨听得云里雾里,门外的闫思弦和吴端却早已听出了端倪。
这绝对就是个传销组织!
可即便是传销组织,为什么大半夜跑路转移?
难道真的死人了,怕事情败露?
吴端思忖间,闫思弦则指着门里,冲吴端嘀咕道:“诶你说,里面这帮人不会是搞传销的吧?”
他虽然在嘀咕,声音却一点不小,门里的人绝对听得见。
本来已经合得只剩一条小缝的门,瞬间被拉开,三角眼对门外两人怒目圆瞪。
“说谁呢?你们说谁呢?!我告诉你们,话不能乱说,说错了你们负不起责任!该干嘛干嘛去!”
目测三角眼身高不足175,虽也不算矮,但待闫思弦走上最后一阶台阶,近190的身高便压迫感十足,显得三角眼活像一只冲阿拉斯加狂吠的泰迪。
他也注意到自己先天确实不占优势,而且——八成他意识到此刻时间紧任务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收了声,不再搭理屋外的人。
闫思弦却不依不饶,“你们就是传销吧…诶大爷大妈小心了,把你们骗得棺材板都不剩啊!到时候这帮人拍拍屁股一走,你们找谁哭去?”
这几句话,闫思弦几乎是嚷出来的,末了,他又感同身受地加了一句:“我可是好心,我妈就被骗了,自己传销不说,还忽悠朋友投钱,搞得现在都没人愿意跟她跳广场舞…”
“滚!”
门里突然出来两个大汉,三角眼就站在两个大汉身后,一脸受了委屈的模样,小媳妇似的。
大汉膀阔腰圆,吴端认出来了,其中一个正是刚才在客厅给大家开会的男人,暂且叫他客厅男吧,另一个则是个生面孔,刚刚透过望远镜观察时,绝对没看到过。
他肯定一直在那间关着门的卧室里,暂且叫他卧室男吧。
卧室男一脸横肉,没闫思弦高,却比闫思弦宽,手臂上有点肌肉,看来是个健身爱好者。
就是他骂出了那句滚,并继续指着闫思弦鼻子道:“你是个什么东西?老子的事儿你也敢管?!”
闫思弦秒怂,一副被对方镇住的样子,吓得直摇头,话都说不出来了。
吴端赶紧打圆场,挡在两方中间,冲闫思弦道:“快走快走你少说话。”
将闫思弦推上楼,他自己也脚底抹油,往楼上跑,边跑边对客厅男和卧室男道:“不好意思啊大哥,他没那个意思,就是管不住嘴,没说你们…”
两人一溜烟跑上五楼,装模作样地敲了五楼两户的门,找吴端随便扯出来的田军,当然很快得知五楼并没有田军这个人。
两人又一溜烟下楼。
下楼时正碰上三角眼带着几个大爷大妈鱼贯而出。
三角眼凶狠地瞪着闫思弦,仿佛一只打了胜仗的泰迪。
闫思弦也不理他,只跟吴端对视了一眼。
闫思弦:那两个壮汉没一起下来。
吴端:出来的人里,可没有刘建伟和苏明。
两人很快得出了结论:分一组人监视三角眼的去向,他俩则留下继续监视屋里的情况。
第228章 瓶中物(8)
“大爷大妈咱们挤一挤,挤一挤了啊,都上车,上啊…唉我去都这时候大妈您就别挑三拣四了,来来来年轻人和老爷子都坐后排…对!就是最后一排!坐不下就腿上坐两个,老爷子坐你们腿上…大妈您坐前头行了吧?…哎我真是服了你们了…”
一辆七座商务车前,三角眼像个导游似的,一番协调后,终于将11个人塞进了车,自己则上了驾驶位置。
待商务车出了小区后门,警方的一辆越野车悄悄跟了上去。
闫思弦问道:“就让他们走?”
商务车刚走,吴端顾不上回答闫思弦的问题,毫不犹豫地回头,又进了四号楼2单元,与此同时他开始安排余下5名刑警的工作。
吴端通过蓝牙耳机道:“我简要说一下屋里的情况,至少两名歹徒,是否有受害人,不确定,受害人是不是我们要找的记者,不确定。
但这里疑似抬出去过死人,如果屋里还有被扣下的受害者,就危险了。
所以,既然大爷大妈已经被转移,我们立即行动,先把屋里的歹徒拿下。
所有人跟我一起进屋,尽量不鸣枪,不引起周围住户注意,大家务必注意安全。”
说完,吴端率先上楼。
附近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小轿车上,下来五名便衣刑警,快速进了楼道,踮着脚步上了三楼。
五人上来时,吴端已经在目标住户的门锁上撬了几下。
只听啪嗒一声,门锁开了。
吴端第一个冲进屋,一进屋,他便听到那关着的卧室门里传来了一种声音。
他从未听过这种声音,仿佛是一个人压抑的哭,又仿佛一个被鱼刺卡住嗓子的人,咳到嗓子都嘶哑了,也没能把鱼刺弄出来。
那是一种一入耳就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吴端飞起一脚,只将卧室门踹出了一声闷响,却并未将其踹开。
下一秒,闫思弦补上第二脚,这次又准又狠,门嘭地一声开了。
闫思弦厉声道:“警察!都不许动!”
这时,刑警们才看清了屋里的情况。
总共三个人,两名歹徒,以及刑警们的解救目标刘建伟。
刘建伟的情况可以说非常糟糕。
有什么东西勒在他脖子上,他的脸已经呈绛紫色,眼珠凸起,嘴巴大张着。
刑警们从门外听到的声音,便是他嘴里发出来的。
也正因为有这声音,刑警们才能确定他还活着。
他的身后,一名歹徒——正是卧室男——正用力地向两边扯勒在刘建伟脖子上的东西,使那东西矫得更紧。
吴端终于看清,那是一截极细的铁丝。
“你——”
客厅男看到闫思弦,张口就要叫,显然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轻。闫思弦一步上前,一记直拳,直捣在他下巴上,将他的声音打了回去,紧接着,闫思弦跟客厅男扭打在了一起。
吴端则扑向了卧室男。
卧室男这才想起撒手。
他一撒手,刘建伟立即歪倒在地,没了动静。立即有刑警在他身旁蹲下,帮他取下脖子上的铁丝。
卧室男后撤一步,躲过吴端的锁喉,反手向腰后一摸,手中登时多了一把锃亮的弹簧刀。
唰——
吴端只看到刀光一闪。
他凭借本能向后躲了一步,佝胸,缩肚皮,险险躲过一刀。
“小心!”
躲避的同时,吴端不忘提醒同伴。
立即有刑警拔了枪,对准卧室男。
“刀放下!不然开枪了!”
卧室男竟是充耳不闻,挥了几下刀逼退刑警,转身竟要跳窗逃跑。
三楼。
大概率他会摔伤、扭伤,丧失继续逃跑的能力,小概率摔死或者轻微伤,不影响继续逃跑。
但凡还存有些许理智,便不会选这条路。
吴端见过选这条路的罪犯,他们大多穷凶恶极,身上背着命案,深知自己一旦落网必死无疑。
见对方这副架势,吴端便有了考量。
他在心里暗暗地短促地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来晚了,苏明就是这人杀死的吧。
闫思弦已在同事的帮助下制服了客厅男,似乎也吃了一拳,吴端听他低声骂了一句,却不敢分神看他。
跳楼的卧室男这边,吴端并未上前劝阻,只看着他往下跳。
在他撒手一跃而出的瞬间,吴端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扯住了他的衣服。
与此同时,两名刑警一左一右架住了他的手臂,将他的上半身拖进了屋。
弹簧刀脱手,掉在楼下草坪上。
卧室男还在挣扎,但只剩下蹬腿的份儿,毫无气势,在被刑警们戴上手铐并完全拖回屋后,他知道大势已去,终于趴在地上不动了。
抓捕来得快,去得也快,总共还不到一分钟。
短暂的休克后,刘建伟也醒了。
刚刚经历了死里逃生,他情绪十分激动,硬扯着哑得已经发不出声音的嗓子,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直到闫思弦和吴端将他送到医院,打了一针安定,他才终于安静下来,可以做各项检查了。
医院里,闫思弦忙前忙后,吴端则不断通过蓝牙耳机和各组人马联络,跟进着大家的进展。
“笑笑,我给你那两个车牌号,一辆红色马自达,一辆商务车,查到什么没?…嗯,你说,我听着呢…商务车车主梁世靖,名下有一家老年健康管理公司…你查账了?是空壳公司?那这个梁世靖可能是传销团伙头目啊,至少也是个小头头…
好我明白了,有他地址吗?不止一处房产?三处?没事你把三处地址都发我,还有梁世靖的资料、照片…这资料给钱允亮也发一份…务必盯住梁世靖,他要是有买火车票飞机票之类的出逃迹象…嗯嗯嗯,先这样,咱们保持联络…”
…
“钱允亮!现在!立刻!把你的人分三路,去找一个人…叫梁世靖,笑笑已经把资料发你了吧?他在本市的三套房产,这三个地方要是找不到人,就查他可能落脚的地方,总之,务必把人给我找出来…不,不抓,先盯住…”
…
“小赖,怎么了?…红色马自达停郊区了?后备箱里编织袋拿出来了?干什么呢?挖坑?看清楚了吗?确定是埋尸?…不不不,别轻举妄动,让他们埋…等下这样,你那儿不是有两组人吗?一组继续跟踪,留一组挖坑,甭管埋的什么,统统挖出来带市局去…现在不行,等时机成熟了,咱们统一收网…”
…
“两个歹徒交代了吗?…没杀人的那个交代了?行,有一个愿意配合就行…就一点,你们注意,万一有同伙给他俩打电话,让愿意配合的接一下,他俩被捕的事不能暴露,要抓团伙头目…
让网监科的盯一下,咱们今天行动还是弄出了点动静,我怕有好事的邻居在网上乱发消息…现场也留人看一下,万一有同伙回去…总之绝对不能走漏风声。”
第229章 瓶中物(9)
看着吴端忙活,闫思弦有些刮目相看。
人脑毕竟不是机器,想要做到如机器那般多线程管理,且不遗漏不出错,需要精神高度集中,以及长期训练。
扪心自问,若这些事落在自己肩上,恐怕很难做到吴端那样有条不紊。
他必须承认,在组织协调上,吴端的确有着过人之处,他这个比自己高一点点的正职,当之无愧。
待交代完一圈,吴端又在脑海里将整件事过了一遍,补上一个向赵局的汇报电话,有询问了通知受害人家属的相关事宜,才终于有了一点空挡时间。
一闲下来,精神稍微放松,肾上腺素水平骤降,显得他整个人都不太有精神。
他坐在医院走廊边的塑料椅上,过分安静。
塑料椅很小,显得吴端手长脚长,有点局促和滑稽。
闫思弦在他身边坐下,并不打算开口打扰他的短暂休息。
吴端却突然道:“你问什么来着?”
闫思弦一愣。
吴端道:“就是冲进去之前,在楼门口,你问我什么来着?我没顾上回答。”
“哦,那个。”闫思弦其实已经想明白了那个问题,却还是道:“我问你,就放任三角眼带着一群老头老太太走?怎么不就地把他也抓了。”
“哦。”吴端搞清了闫思弦的问题,但此刻他的大脑仿佛处于休眠状态,过了几秒钟才想起回答。
吴端刚要张口,闫思弦却道:“我犯蠢了,那群人危害性最小,人数又太多,理应放在最后,等行动统一收网,万一大爷大妈在小区里闹起来,走漏风声就不好了。”
“理论上是这样。”吴端道。
“理论上?”闫思弦有点不敢相信,他竟然有摸不透吴端想法的时候。
吴端笑笑,“我当时的想法是,一群大爷大妈,还是悠着点,贸然抓捕,万一吓出一个心梗的,咱俩都脱不了干系。”
闫思弦:好有道理的脑回路。
吴端想在椅背上靠一下,可那塑料椅的椅背形同虚设,他将将能靠上个腰,换了两个姿势,都觉得别扭,干脆站了起来。
“你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了吗?”吴端问道。
闫思弦:“什么意思?”
“我记得你来市局以后,咱们还没碰上过团伙案——疯子团伙那个暂且不算。
就像红心联盟那个小王说的,这是一场持久战,得花大量时间,把传销组织成员一个个挖出来,还得固定证据,最后统一收网…总之…”
闫思弦突然打断他道:“要不你去车里睡会儿,我帮你盯着,等能刘建伟情况好点,能接受询问了我叫你。”
吴端一摆手,“不用,这才哪儿到哪儿,喝瓶红牛就好了。”
闫思弦一看劝不动,便继续刚才的话题道:“不就是持久战吗?怎么,瞧不起人啊?你打听打听,爸爸的特点就是持久。”
要不是吴端的大脑处于半休眠状态,他绝不会一分钟后才反应过来闫思弦开了个黄腔。
闫思弦都把这茬事儿忘了,吴端才一惊一乍突然道:“我擦你说什么呢!”
闫思弦:您这是哪一出?
吴端:“那种事儿还能打听,你他妈是不是已经驰名国内外了…”
闫思弦流下两条宽面条眼泪。
做为一贯的天赋论者,闫思弦突然发现,讲骚话也是需要天赋的,在这一点上,吴端的天赋显然略优于自己,以至于吴端经常可以一句话秒杀他。
重要的是,最近吴端仿佛有了天赋觉醒的苗头。
老天爷啊,这究竟是为什么?
老天爷:不信抬头看,苍天绕过谁。
闫思弦低头叹了口气。
吴端只当他是在为案情苦恼,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习惯就好了。”
闫思弦:“…”
…
最先传回消息的是赖相衡这一路人马。
“吴队,人挖出来了!是苏明,脖子上有勒痕,都勒破了,应该是被…呃…”
吴端补充道:“铁丝?”
“对对对!应该就是那玩意勒的!”
因为赖相衡这一队的任务已经没什么悬念,也没多少值得汇报的内容,简短聊了几句,吴端交代让他的人盯好红色马自达,便挂了电话。
吴端感慨道:“今儿晚上又有貂芳忙的了!”
闫思弦:“你是不是还挺高兴?”
“我又不是变态,死人了还高兴得起来。”
“至少不用去劝跳楼的了。”
“说起这个,”吴端道:“笑笑又要回网监科忙了,今天协助咱们行动,还是赵局特批的,最近咱们能自己查的小事,就别去找她了,走程序,就是慢点。”
“那可不是慢点!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闫思弦立即表达不满道:“网监科又要搞什么事情?”
“查封非法赌球网站。这样的网站,在全国至少上百家,所涉赌资数十亿,就跟你曾经碰见过的黑网站似的,赌输了算你的,赌赢了它赖账不给你钱,不知道搞得多少人跳楼——真的,我还是头一回听说,有人赌赢了拿不到钱,心态一崩要跳楼的。
尤其最近,临近世界杯尾声,赌球越发疯狂,全国公安网监科联合,要搞一次大行动,上头把标语横幅都发下来了。”
“标语?”闫思弦自然觉得十分新鲜,“什么标语?”
“大干15天,讨回球迷血汗钱。”
闫思弦:“还真是…接地气。”
不过,他很快又道:“查得好!是该查他们!这次我坚决支持笑笑的工作。”
吴端笑道:“我怕我忘了,写备忘录上了,有时候还忘,脑子不够用啊,你帮我记着点吧,回市局跟队里那群愣头青说一声,别屁大点的事就去找网监科的帮忙,人家现在有重要任务,没空。”
“行,我记住了。”闫思弦回答得很郑重。
他突然有了一种感觉,仿佛直到这一刻,他才找到了自己在刑侦一支队的位置,才开始真正和吴端配合工作。
他觉得今天的吴端既熟悉又陌生。
陌生的是,他第一次在吴端身上看到了一点“领导”该有的样子,熟悉的是,即便有了领导的样子,他也是个好领导,好到行动结束后还能记起一个没来得及回答的无足轻重的问题。
第230章 瓶中物(10)
几个小时后,刘建伟醒了,或许是安定的药效过了,醒来没多久,他情绪又开始激动,想下床,被吴端按住了。
“你需要休息。”吴端道。
刘建伟挣扎了两下,知道自己没法跟吴端身体对抗,沮丧地躺着,流眼泪。
吴端看到他床头新鲜的花束,问道:“同事来看你了?”
刘建伟的眼泪流得更快了,他问道:“苏明父母来了吧?”
他的声音依然嘶哑,此时说话完全是凭着气音。
“嗯,来了。”
“我害得啊…是我的主意,我说要进传销组织看看,至少拍点暗访素材…他死的时候,就那么看着我,眼睁睁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