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青被噎了一口,瞪着雍亲王,“现今吃饭的人越发多了,存好了等乌希哈日后出门腰包也能多些不是。”
自己是妾室,可自己眼下的孙子孙女却都是嫡出,正经要多稀罕疼爱一点。雍亲王见禾青说的理直气壮,知道对于朝曦鞭长莫及,孩子也都是大人了,索性把心思放在孙辈上,省的心里纠结又惹的孩子厌烦。弘昫在府中,早就压过了弘昐的地位。即便是弘历,也依旧如此。里外的风声不是没有,但他至今压住罢了。弘昫不是世子,但因是世子打点的,要办的,也都齐全了。莫不然,也不至于在禾青虎视眈眈下,数年来才得了一子一女,无暇闲情儿女私情。
朝曦是最窝心的,最闹腾的人一离开最勾人念想。又因为朝中,连最小的弘昰还在宫中,年节时分都要以示恩宠的陪在康熙身侧。论起来,自己的如鱼得水,又何成没有孩子乖顺懂事的助力?可大可小,雍亲王看在眼里,愈发觉得低了一头,只能恩恩两声。
雍亲王一副随她去的样子,漫不经心的,偏又很纵容她一般。禾青凝了一眼,心想府里的女人就是被这幅面孔骗了过去。
禾青眼里含着刺,雍亲王兀自装作没看见,吩咐道,“这回你去,要上点心。若是汗阿玛宣你,也不必思虑过多,叫你做什么径直听话就是。”
人老了,少不得就要念旧。原来在他年轻记忆力活着的人,七七八八都让康熙关怀了一个遍。好的坏的,自然都有。禾青这个曾经的贴身侍奉,成了现在的雍亲王侧福晋,怎么也错不开的。禾青微怔,上一回搀着康熙走了一路,原来心里的生疏和忌惮也抛之脑后。想想自己如今的身份,禾青默默念想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心事解开了,想到康熙愈发不怕。活似当年年轻不懂事的模样,还有些期待。
禾青一心一意要吃红肉蜜柚,雍亲王一面叮嘱此番要事,一面手下忙活着弄了好些核桃。禾青都逐一拿在手里,剥开核仁喂了雍亲王,再抽空给自己吃两口东西。禾青闹归闹,听得却很认真,再没有一点敷衍。一双杏眸直直的看着雍亲王,没有太多的缱绻别意,唇瓣微抿,眉目说不出的柔婉。
每每静下来的时候,才衬得起这一张脸来。雍亲王看着,心里没得岔了一句。
把事情交代了,雍亲王这才觉得嘴里发腻,连忙喝了几杯茶,才忍住恶心。禾青见此,把手里剥好只有果肉的蜜柚递了过去。雍亲王欣然接受,想起了一事,“你大哥前两天回京,寒暄间,提起了你二哥。”
雍亲王知道有武有本这个人,但也是当年一见,偶尔武有本肆意洒脱,办的事也可称离经叛乱。这么多年都杳无音讯,也自然的成了武家忌讳的名号,不再提起。
禾青倒没有受到武国柱的气愤,但相同的也没有太大的涟漪。虽有些惊愕雍亲王没得提起了这个人,但想想自己这几天都没有收到武有志的消息,眼下掠过一丝了然的神色,不冷不淡的点了头,“好端端的,提他干什么?”
看来还是有些挂念的。雍亲王看在眼里,心里得意,颇有些邀功的味道,“你大哥说,是好事。”
禾青嗤的冷笑,应和雍亲王的话,“原来不就是江湖潇洒儿郎,就他的脾性,多半是混的如鱼得水。否则,决计不让人知晓他,免得看笑话。”
说武有本在武府自小不差武有志什么,说是庶出更像嫡出。养的整个人心性极高,尤其是原来见武有志在朝廷办差做了武官,却觉得武府门第不高,如此渐进正好,不用他劳神读书嚼字。于是等武有志见到的那会,武有本才顺势,不冷不热的递了封信个武国柱报备一声,又是销声匿迹,再无丝毫消息。
“似乎是在一处定了下来,这回凑巧遇到了。”
“他没躲?”禾青嘲讽反问。
雍亲王摸了摸鼻子,摇头,“你大哥叫人回礼,仍住在那处,见了人还主动邀客。”
禾青有些稀奇,侧目的打量雍亲王,牙齿压着低声问道,“你怎么晓得这么细致?”
雍亲王得意的一挑眉头,“你大哥与我说的小心,就说仔细你恼了。唯恐只言片语不清楚,偏他舌头打结说了好久好多,听不听?”
禾青没好气的看着雍亲王,摇摇头,坚决道,“不听。”
“你这脾气,”雍亲王竖起眉头,又一顿,“真不听?”
“这回秋狩只怕耽误了好些节日,各色山珍,出门在外每一顿都吃不得清淡的。不如,我给你备一份今日的素斋,可好?”禾青一点都不气,反而声色温柔,如水婉转。一汪剪瞳灵动,秋波潋滟,带着漫不经心的一眼看了过来。
雍亲王喜不自胜的应了,很是享受的瞧着禾青这幅模样,巴巴的又倾了倾。连自己都没有惊觉的露出笑意,“最好最好,是有素豆腐包,罗汉”
“羊羔酒。”禾青启唇,盈笑打断雍亲王的话。
雍亲王丝毫不恼,一副欢喜的模样,“羊羔酒更好。”
“四爷要吃酒,要吃素。自然可以,只是肉一类,汤一类,也绝不能少。”禾青逡着雍亲王凸显消瘦的脸,笃定的道。
雍亲王勉强应下,又觉得进门后嘴巴没停,一时也坐不住了,起身拂了衣裳,道,“早和僧衲相约,就不留了。”
禾青款款起身,“恭送四爷。”
第192章 古来男有妻妾群
年氏趁着时机将养身子,如此几个月后,终于有喜了。
杨氏和禾青说的时候,三儿惊呆了,瞪目结舌,“王爷就去了两次!”
三儿说的两次,是实打实的两次。一次是八阿哥身子受寒,年氏哭啼着引了一回。一次是年氏殷切的送汤送衣,又如此去了一回。半年的光景,俨然就是吃了冷落。那样单薄的身子,两次就有了,谁信呢?
难不成真有什么良药配方?
禾青心里也泛酸,年轻到底不一样。面上再是冷冷的,但私下还是笼络有了作用。这段时日的消停,反而给了她大好的时机。年氏如今不一样,毕竟现今这个孩子,比原来可靠太多。若无旁事,想来地位是愈发稳妥。
不必太多的恩宠,也能比她当初,轻巧的站稳脚跟。
刘氏见禾青面色发沉,瞪了三儿一眼,“想来这也是王爷的安抚罢了,若不然年侧福晋折腾的能耐,怎么能消停。”
三儿嘴扁了扁,刘氏这话说得还不如不说,怎么听都不让人舒服。
刘氏也回过味来,紧紧的抿着,再没有说话。
禾青闻言只是一小笑,说这是安抚,她也信。男人和女人之间,又是简单又有把握。他和年氏是天经地义,她犯不着自己难受。禾青强压着心里的念头,冷声问道,“四福晋怎么说?”
“自然是规矩办事,一如原来的样子,请了嬷嬷一等伺候。王爷那处,也知道了。”杨氏始终垂着头,低声回道。
“那就没什么事儿了。”禾青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看了杨氏一眼,反而气定神闲。
她一个几十岁的人了,还和一个年轻姑娘攀比,多少也让人笑话。既然四爷那处没有动静,想来近日无状。而秋狩一事,年氏更要安安静静的呆在府中,静心养胎。事事都有两面,此话说的也没错。
只不过,也瞬时打消了禾青心头的缱绻。不过是顺着她几日,若非此消息,指不定自己心里该如何情深,又引人笑话。徒惹日后情痛,倒不如早日恍悟。禾青端的冷笑,人也清醒了过来,睨着三儿道,“主子我饿了,快去拿点吃的来。”
情绪不好,就要吃的。三儿心里嘟囔,眼瞅着禾青脸色不佳,唯有喏喏应下。
这个消息有点糟,仅限于禾青这样的小心眼上。宋氏和耿氏过来的时候,当下一对眼就笑了。禾青没看个明白,就见宋氏得意的对着耿氏挑眉,道,“快拿银子来。”
耿氏无奈,摇了摇头,“我这身上实在没带银子,等回去了,再给你吧。”
禾青眼珠子一转,恍然大悟,很是气急,“你两人真是没形,尽看我笑话!”
“宋姐姐总说姐姐小气惯了,好不容易消停又闹一桩出来,指定心里不痛快。原来我也是帮着姐姐的,只是不想姐姐当真气上了,白白给人送银子去。”耿氏柔声笑道,娓娓道来。
宋氏不理耿氏的挑拨,迎上禾青怒目,以手遮唇,掩不住的春风得意,“你是白送给我了。相识一场,她这脾气怎么容得下?便是面子上过去了,心里定然把那厮骂的狗血淋头才是。”至于到底有什么打算,也是未可知的。
敢情两人唱双簧的,过来看她眼色了。耿氏本来对雍亲王敬重大过情意,从未有过什么恩宠,自来都是那副示恩宠如云烟。宋氏早就随着两个女儿早夭离去,再容不下那些儿女私情,就是不恨,也是极好的了。禾青处境大有不同,两人携手过来看笑话,也是情理之中。
论起来,这几年因为五阿哥,果真是让两人张着一颗心似的。
禾青没得心里紧了紧,抬眼看着耿氏,道,“你不能不晓得,怕就是有些人不肯拧,硬是让人送银子才是。”
就是不看自己,宋氏也晓得嘲讽的自己。宋氏欣然接受,不以为然,“老天爷送了一场戏,敲锣打鼓的唱了,岂有不捧场的道理?”
这话说的气闷,她自己把自己兜转过去,说来本是活该。不过是这一盏茶的功夫,几回憋着火气,滚在胸口火烧一般疼。
屋内只剩下三人,宋氏声量不大不小,清凌凌的,带着一股冷意,“咱们一向修身养性,难免不让人好了伤疤忘了疼。不说她这几年轻狂,就是为了后面看戏的,从长计划咱们也该有些动作了。”
禾青没有接话,耿氏扭着眉,“做什么?”
入府到如今,耿氏虽然也有心计,但从未这样摆在明面上讨论,如何害人。这与她平日做派不符,念此,不由得看向了禾青。在耿氏印象中,虽然禾青总能处于不败之地。但实际而言,从未见过什么阴损沾了禾青的手。偶尔有些流言,都是不痛不痒的。
宋氏见耿氏小心翼翼,只是瞧着默默不语的禾青,道,“你总不能对争宠的人,惺惺相惜了?”
“嗤。”禾青闻言白了一眼,听年氏腻歪的话都觉得自己咬短两年。什么惺惺相惜,没厌恶至极就算不错了。
到底想着平息此事,毕竟耳目众多,年氏有了身子也没有错。一个巴掌拍不响,四爷没爬上床,又哪里来的孩子?禾青咬着唇,径直摇了头,“不用了,多事之秋不必惹是生非。”
宋氏不渝的皱了眉头,又听禾青道,“年氏原来孩子都保不准,这才多久又急上了。咱们府里的人还是干净点好,免得出了事倒给人得了好处。”
“姐姐的意思是?”耿氏略有些明白,又有些懵懂,听禾青说的从容,不由一顿,“外头有人?”
禾青垂下眼睑,懒得去看两人,“我说话,也不是无的放矢。真是咽不下这口气,便是不害人也不该憋着让她得意。可如今什么时候,稍有差错,便引得府中不得安宁。”雍亲王在外立起了闲人雅情的做派,今年又被派去替君祭天,随着康熙出宫两回。恩宠一日比过一日。如今局面,最是引人忌惮。多少双眼盯着雍亲王府,盼着里面弄点动静,出点马脚。
只要拉下一个人,朝局又是一番模样。
小的时候跟着去衙门,禾青记得很多案例。有些更是官员府中妻妾嫡庶之争,不得宠妾灭妻,不得嫡庶不分。不论在外办事多厉害的人,只要府中不妥,便说你治家不成何以为官?闹出去的不知凡几,为此罢官降罪不得重用的,更是数不胜数。
朝局复杂,禾青记不住,也不愿深究。可对于内院的一些,禾青却极有灵敏,早在两人来的时候便径直的挥退了奴才。这不是堤防多心,只是纯粹的谨慎和反应。
宋氏心里也一瞬想了许多,那些笑话藏在心头,深知不宜如此,也就收了玩笑的意思。
“就这么便宜她?”宋氏思量半响,不情愿的道。
禾青弯着嘴角,看着宋氏,“我都不生气,你恼什么?”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其实年侧福晋喜讯一传,反而轻快。左右王爷没有松口,就让她拘在院子里,只怕更有好处。”禁足的理由,也可以充足许多。毕竟没有明面上的禁足,什么话怎么说,不都是随着雍亲王的嘴巴怎么开的么。
耿氏悠哉悠哉的道,宋氏瞪了一眼,心知自己急了,不再言语。
三人就此收了话题,谈起了余事。
雍亲王收了信后,去看了年氏一回,让奴才们寸步不离的伺候着。府里见年氏并没掀起什么风浪,背地里嘲笑一番,便不再搭理。
唐佳氏养足了十个月,最后得了个小阿哥。禾青心知自己院里不能歇停,特特的选了一个嬷嬷跟着小阿哥身边。又叫了瓜尔佳氏在跟前,隐晦的提了两句,让她不要心里存了太大的疙瘩。
瓜尔佳氏倒是看得开,禾青前阵子也忍过了,自己这个晚辈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笑着道,“额吉不用担心。三爷的性子我是晓得的,不说如今,就是日后疼宠唐佳氏,却不会过了我的头。如今有了嫡长子嫡长女,任她几个庶子,都是越不过我的。”更何况,唐佳氏初初不过是以奴才的身份,跟在身边的。
弘昫到底不是世子,头上有个雍亲王,底下一如一众阿哥。除了嫡福晋。也不过是几个滕妾,位份与钮钴禄氏一等不差。只是多少要避讳,至今算起来还称算不上庶福晋。
瓜尔佳氏顾全大局,端庄得体,听得禾青心里宽慰,“你明白就好。当初额吉选了唐佳氏开脸,就是因为她性子好。只要你得体,拿出福晋的模样来管好,自然不怕她心。”
禾青拍着瓜尔佳氏的手提醒,毕竟人心是肉长的。不怪得野心一说,自来都是想吃饱后又想吃肉,吃了肉还想吃好。这样的心思,谁都不能免俗。瓜尔佳氏听禾青说到了心坎上,当下松了口气,“儿媳记得了。要是还有什么不好的,还要劳烦额吉教儿媳才是。”
“你这孩子,额吉放心。”禾青弯着眼角,很是满意。
第193章 一路长远步步重
唐佳氏所出的儿子,一直等到弘昫得了空,才给了名。
思量长子为永玚,便圈了几个字,给禾青和瓜尔佳氏看。瓜尔佳氏拿着纸张看,舒然阔朗的笑,“既然是王字边,又有玉。古来二玉相合为一珏,额吉觉得如何?”
禾青见瓜尔佳氏眉宇疏阔,眼神清明,不见一丝郁气,微颌首,“二玉并而悦耳,你这个嫡母赐名,双玉美意,岂能不好。”
次子的名字就此定下,唐佳氏闻言,特意又给瓜尔佳氏请安谢礼。
瓜尔佳氏见唐佳氏柔顺谦卑,心里满意之余,虽不能消去心中的堤防,却也起了一番心思。府中所闻所见,也听晓当年弘晖与弘昫的好。如此赐名,若是拿捏的好,也不失一味幸事。即便自己年轻,但毕竟弘昫显少留宿,自己拿不准何时还能得喜,做事自然要周全体面些最好。
唐佳氏自知自己短处,见瓜尔佳氏待她渐好,自然明白其中道理。自后晨昏定省待人处事,愈发有了长进。伏低做小,并不改入府的卑微之色,很是亲近瓜尔佳氏。舒穆禄氏无宠无子,乖顺的日日躲在院子里,很是安静。
禾青眼见着瓜尔佳氏手段轻巧又厉害,只让奴才留着神,自己便包袱款款的,上了马车。
四福晋要打理府中,这厢才安顿好年氏,那厢就得了苏皖氏有喜的消息。
弘昐至今身子弱,四福晋和李氏都不敢多一个女人近身伺候,就怕亏损身子。至今只有一妻一妾,膝下除了五十六年尾得了大阿哥永玗之外,周氏早夭长女,就再也没有消息。李氏看弘昐如眼珠子一般,眼见着二十几岁只有一子,着急的不行。
如今大喜,四福晋更是忙活起来,无暇□□。
雍亲王先进皇宫,禾青出府的时候,见四福晋竟然在门口等她,不由快了两步,上前福身笑道,“福晋这是顺道走过的,还是特意等着我的?”
四福晋莞尔,禾青抢道,“千万不能说是特意等我,仔细等会儿腿软走不动了。”
“贫嘴。”四福晋轻斥,引得后面跟来宋氏发笑。
禾青兴致好,眉飞色舞的,谁都看得出来。四福晋看了宋氏等人一眼,顺着门口走去。禾青随之走着。
三儿等奴才稍稍退后两步,不紧不慢的跟着。
四福晋手指勾了勾袖口,看着禾青既是艳羡又是担忧,“四爷出门多半是要带你,说来这一回,还要你多留个心才是。”
禾青眼波一转,不明的恩了一声。四福晋开了口,也就简单多了,笑着道,“你一来不糊涂,二来得四爷信任,路上应有打点和提醒。出门在外,大小都要靠你一个人,少不得还要在皇上跟前走两回。人心险恶,还是小心为上。”
“福晋提点,我记住了。”禾青没想着四福晋还这么亲和的说起这些,不由的瞧了四福晋两眼。
四福晋见此,摇了摇头,“其实也庆幸,你过去总比李氏和年氏好些。”
禾青闻言,露齿一笑,“难得听了福晋夸赞,此番必不能有半点纰漏。”
“这样最好。”四福晋松了口气,施施然的就把禾青送上了马车。
宋氏只能远远的注目送别,禾青回头看了一眼,笑着把车帘放下,“福晋的话你们记得了,这回出门可万不能马虎。”
“奴才定然记在心头,仔细叮嘱余人。”三儿郑重的道,眉头紧凝,想来也琢磨出这一回出门的意味。
一来马车不够安全,容易走漏风声。二来自己也想思量,再和禾青探讨一番。三儿心里这么拿定了主意,便一副如临大敌,愁眉苦脸的模样坐在一侧,暗自思忖。禾青见三儿这么给自己省事儿,乐得悠哉的寻个舒坦的姿势坐下。尚在京城之中,平日街头上的热闹繁华早已屏退,依着秋狩的规矩,坐在马车里只能听到自己仪仗中的马蹄等声。再或者,就是跪拜一侧的百姓高呼两声,再没有什么好看的。
禾青假寐的靠着引枕,直到出了城,镜儿跟着上了马车,这才精神些。
“王爷方才御马前来看主子,见主子歇息着,只叮嘱奴才好生伺候,说这回来往风光景色,路途免不得要长一些。”镜儿拿着软捶敲着禾青的腿。
“要长一些?”禾青呢喃的重复一句。
镜儿颌首,三儿见出了城,略略的在帘子后的缝隙窥看外面的山光,“可不是,皇上最是尊贵享受的人,好不容易出来定要多看看才是。”
禾青抿着唇,心底里含着雍亲王说的那几句话,没得品出了别的味道来。
镜儿见禾青不多话,便静下心来。三儿就罢了,这回她更不容易跟着出来,定然不能引起主子的不快。若不然,下一回哪还有她?
一如以往,扎营的时辰总是随心所欲的。康熙要想什么时候停,那就什么时候停。不比南巡一等公私皆有,偶尔受点苦。这回到了时辰,寻到一处景色悠静的地方就停下。禾青下了马车,正等着呈祥过来。
呈祥在陈福跟前愈发得好,这一回禾青还是没叫多的人跟着。一来是知根知底好办事,二来呈祥作态灵敏,若有什么更好吩咐照应。如此,三儿气恼有此人跟着,却也无可奈何禾青的斟酌决定。
躲在马车里坐了许久,让呈祥带路,禾青就在这一处走动,松乏筋骨。
姜侍奉过来叫禾青的时候,正见着呈祥一张嘴伶俐非凡,哄得禾青一路走着一路笑。姜侍奉不由快走两步,叫道,“武侧福晋请留步。”
禾青言笑晏晏,回首一望,见到来人更是欢喜。姜侍奉走到禾青跟前,按着规矩行礼,眸子温润的瞧着禾青,暗自打量一番,勾着浅笑道,“武侧福晋真是好兴致。”
“左右出来了,自然不能蹙额颦眉。”禾青大大方方的让姜侍奉看着自己,笑着望了身后。
姜侍奉一福身,“皇上见了武侧福晋这样,定然更欢喜。也凑巧了,御下几个奴才泡茶一成不变,年轻的更没个样子。皇上吃了不渝,倒念起了武侧福晋初初的那一碗茶,奴才请武侧福晋前去,亲手给皇上沏一壶,也一同说笑更好。”
康熙怎么说的,禾青大体能晓得。这话,多半也是让姜侍奉揉捏过的,听着很有些亲切的味道。心知姜侍奉这是引最初的旧事,要她回味。到底是皇上跟前的姑姑,和自己这样的半吊子,自然是不同的。禾青心底腹诽自己,对于姜侍奉此番话语,却也是意料之中,当下应了。
宰相门前七品官,何况是皇上跟前的贴身侍奉。姜侍奉伺候皇上许多年,至今是不能出宫外放了。多少达官显贵也要客气些,只是两人原来就是姐妹相相称,在皇上左右臂膀般的伺候。禾青虽不比姜侍奉风光,但论起来正经是个主子,姜侍奉很是知礼的侧过身子,退了禾青半步。
“你不必如此。”禾青见此,颇有些受宠若惊。
姜侍奉嫣然,“我这样总好过走在前头,既是生分更引人言语,且不比这样好说话。”
禾青侧过头就能看着姜侍奉,眼里含着笑意,“正是呢。”
两人一路寒暄,好在禾青的马车在仪仗之中并非很靠前,也有宽裕的时间说两句。
禾青普一进去,见到乌乌压压的一堆王爷皇子,登时头大。先是给康熙跪礼,除了雍亲王,上至诚亲王,恒亲王。并有八贝勒一党,还有十三阿哥。乃是密嫔之子,同胞所出十五阿哥胤禑和十六阿哥胤禄让禾青含糊的猜了过去,一一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