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儿颌首称道,“正是呢,世人都说那些个皇商都不如九贝子富足,如今看还不如主子这样闷声发财,总不至于遭人眼目。”
“让人瞧见,也有瞧见的道理。至少明面上过得,来路正大光明,也没人浑说。”禾青倒不觉得如此,她自认女子在世道上总是吃亏。尤其是自家爷知道自己钱财过大,只怕不等上面人抖搂,她自己也只能推送出去,以全局面。
只是好在她只在资金流动发财,并没有什么时候添进私囊。就算京城有人见了,多数也说不得什么。就算说了,她大有法子。
三儿扭了眉头,说到这个,她也有些气。
近来有人提起她的终身大事,奴才一众底下都有细碎。好在她早前说死了不肯出嫁,禾青问过见她不该衷心也就打消了念头。就算是闲言碎语,但她身正不怕影子斜,只是听着有些烦闷罢了。
春夏见三儿没有接话,想着自己在外行事也常收入四处消息,心里也明白这个心事,笑着点了头,“既然是世人对女子苛刻,咱们拗不过来便自秉心意,只要自己不做错,看他们还能刻薄不成?”
禾青莞尔,只是这话太过标新立异,实在不宜多说,遂一心一意的记账。春夏见此,也收了心思言语。书肆管事的刘三娘是算数里最差的,跟前叠罗两本还没开动,三儿闲着无事捧了算盘过去。两人半斤八两的,一起忙活也不至于太落后脚。
禾青才看了原来庄子的,见人都忙着,叫了主要在外走货的商队的管事在门前回话。大清国盛,就是不走航线,只要勤恳些派人办差,四舍邻地也有不少新鲜的东西可以交易进项。管事的回了这回行程收获,又提了京中有人依着宫中人在中间暴利。
原来去别的地方走动,也没什么。譬如朝鲜,自西汉就有交好,从明朝起更是外交兴起。若是能行,自然是好。那管事见禾青没有言语,静静听着,自觉禾青是听进了耳里,眼下瞟了院门前的牙雕三阳开泰图插屏,只觉得泼天富贵的人也不介意富上加富,嘴下叨叨,言语道理说了个尽全。
道理是这样,禾青揉了揉额角,语重心长问道,“自太宗十二年便有了海禁,自今日圣上开海,又禁了南洋一带。你这样万事俱备要说服我,是打算的哪一处?”
管事楼氏,见听禾青果真言语软和下来,便减了心里思虑,跃跃道,“正是离京城最相近的朝鲜,此地与大清相邻,人情世故也大有相同。小的想着进一些京城的物品,必得追捧。再是看着精巧稀奇的玩意儿,也能促进两国之谊。”
楼氏言毕,只听着里面有人轻声一笑。
禾青瞪着三儿,但是楼氏最后这么堂而皇之的一句话,自己也忍俊不禁。楼氏的主意,在禾青意料之中,只是,“这个心思是好,唯说从中暴利却是不可。到底没有明面章程,难免日后隐有祸患,是不能如此。”要是再有个什么玩意,依着她的身份,只怕多少都脱罪不了。
楼氏闻言,连忙认罪,求禾青一个主意。底下人肯办事,自然是好事。楼氏不是自己的奴才,不过是来往庄子下熟络的商人,仗着几分精明和胆子罢了。禾青倒不厌恶楼氏此等,反而问道,“你既然有想法,想了进新鲜的,我这此也要问你一句,想着出什么?”
大清富埒陶白,吃穿衣物样样精细,更有一等文房四宝,把玩的玉石,精致的金银,粹色的石器等等,都可出去。楼氏自然都一一说了,只是忆起商队近来的款项,又道,“自还有精致花草,米谷杂粮,这些吃看的东西最是容易。”
把玩的东西太过贵重,楼氏暂且压着再看。禾青眉头一蹙,正想到了一处,“旁的都好,唯有一样米谷。皇上禁了南洋,便是为了米谷出镜过多或有不良。若是可以,便是给些秧苗种子都好。”
楼氏哪里知道这些,脸上一白连忙磕头应下。
禾青于此又问了一些,大体无甚后略一思量,心底没有回绝,只道,“若是北上,都要与理藩院和礼部说好得了章程才行。朝鲜又要过洋的,底下还是添几个筹备可靠的得力人手才能。兹事体大不可错乱,这事你再瞧好,下回再正经拟个主意。”
虽然没有答应,但也不曾拒绝,尤其言语还有再定商议,楼氏喜不自胜,连忙谢过。
皇商为何体面了得?若是沾了皇家恩典,自然还有这些权势才能得来的好处。若是自己单枪匹马的埋头苦干,只怕八辈子也熬不到这样的差事。这等事得手的越少,便越有赚头。一如当年的丝绸,都是同样的道理。
楼氏的说好了,又有余的一一问话。禾青这么忙活至了最后,已是酉时。三儿上前给禾青揉了揉肩,禾青却是起身长长的伸了个懒腰,这才略有精神道,“春夏陪我走走吧。”
春夏抿着唇,笑着应了。
因着自己是出嫁的人,夫家齐全,下有儿女。就算春夏再有心思,也不能和三儿一样伺候。只是禾青也留了心思,干脆还是让春夏得了姑姑的名头,不过转办与管事交道,采买一事。如此,五日里也有两日是在禾青跟前的。
三儿见禾青精神不济,就怕她懒,索性搀扶着让禾青轻巧些,“事事繁忙的紧,主子这样吃不消,可要仔细身子呢。”
“正是呢,好些主子样的人都让管事的回了,再让人互相看着就好,哪里用得着主子这样吃力的。”春夏瞧禾青这样,也看不过眼。
禾青却是摆着手,痴痴地笑,“底下人也看了,尤其有些同样营生的管事自来对比就不相合,法子也算是好。但是做主子的,也一样要看。你瞧我心算多快?多几回不用看,自己都晓得哪些不用看,今日最费神的还是那些走商的,主意多又要商议,真是敷衍不得。”
三儿摇头,“主子哪里是敷衍?原来听嫂夫人说主子在闺阁时中馈计较,如今看来,也不是假的。”
禾青一怔,富察氏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又想自己闺阁中学习中馈又是哪个年生的时候,反而笑了,“她那会子又认不得我,自然是假的。”
“才不是,嫂夫人说是听太太夫人说的。”三儿挑着眉头,驳道。
禾青很是无奈,见三儿这性子,只能自己交代,“也不算什么,就是日日都是算盘,闹的后来见了吃的都要数数里面可有花椒,八角?还是什么配菜,要是有又该用了多少颗,还是多少油。再想当时市场价钱,钻的我恨不得什么都是写好的银子数目。”
春夏没听过这个,不由捧着肚子笑了几下,“可见主子当真是认真的人。”
禾青白了两人一眼,蓦地看着这个时辰,问了三儿,“四爷可是回来了?”
“还没呢。”三儿摇头。
禾青松了口气,她原来就想着殷勤点送些吃的。只是可惜她这幅面容有些憔悴,自己去不得,但是时间来得及就让奴才送过去也行。念此,禾青突地抬起一手,几指互捻着,透着一鼓神气道,“去叫方厨做一碗养胃粥给四爷,记得做小汤盅分量的,粳米两勺,糯米两勺算平分一碗,红枣六颗,牛肚来个三两就好。慢火熬制,只余添一回大柴,细余的也省着,不可铺张浪费了!”
春夏一惊,瞧着脸都笑红的三儿,有些荒谬的问道,“敢问主子,这一碗要多少银子?”
禾青老生常谈般,若有似无的手指一动,“不多不少,顶上采买厨房食材传送的奴才一等,还有柴火锅碗油水,正好半吊子钱。”
侧福晋的小厨房过了明面,吃用的都是内务府上贡的,只要自己厨房的动动手而已,就要半吊子钱?三儿弯着眉眼,满是敬佩的看着禾青,自家主子真是厉害。就是不知道,这半吊子钱能不能向王爷那里要过来?
第190章 府里夜安有行程
雍亲王收到养胃粥的时候,就听到了禾青在院子里的戏言。顾忌他要用晚膳,也当真只是小汤盅的分量,不多不少,用一点更是滋润。
镜儿提着食盒就要离去,就见雍亲王笑着让苏培盛掏出半吊子钱来,“你这回去,正好就给你家主子。”
苏培盛跟着雍亲王,哪里能收半吊子钱在身上?爷们出门打发,再小也没有这样的。镜儿懵懵懂懂的看着雍亲王,不明所以。
雍亲王看着苏培盛出门寻人拿钱,想想半吊子钱实在寒酸,估计一时半刻还要人回房里寻,干脆叫住苏培盛,道,“要是有一两就给一两,多的半吊就让明儿再送一碗粥来。”
苏培盛这厢松了口气,从荷包里掏出了一两白银。镜儿平日里手脚麻利,多是走动。但从来没遇到这样的时候,虽然不太明白,但看雍亲王兴致不错,只觉得这个银两好拿却不好交。
只是烫手芋头,镜儿也不得不收。镜儿人退了出来,回去的路上却稍作留神问了院子里的人如何回事。只是到底禾青几句笑话,除了身边几个人,也没人多心去听。镜儿纳闷,转头寻了杨氏。
杨氏打理院里事务,大大小小的芝麻小事都是知道的。镜儿这么一问,杨氏反而笑着说了。镜儿听了来龙去脉,无可奈何。回去的时候只是找了三儿,当面把雍亲王说的话,还有那一两银子上交,便悻悻然的离去。
三儿见镜儿火急火燎的,想着禾青下午眉飞色舞说的那些话,转头径直的和禾青说了。
雍亲王今晚哪都不去,禾青早早叫人摆了晚膳,正在榻上把着几把玉如意等着人把热水放上来,就可沐浴更衣。冷不丁的看着三儿一本正经的奉上那一两银子,笑道,“你拿银子给我做什么?又是哪个人私下里要跟你好,贿赂你的?”
三儿至始至终都在禾青跟前,是最知底的心腹。大大小小的动作,都在三儿跟前摆着,时常都会收一些。三儿哪样不出挑,唯独跟着禾青的心眼是钉死的。偶尔有些趣味或是别的,三儿还要拿上来给禾青看一眼,算是过了明面,多的都没有收。
禾青反应一如意料之中,三儿眸里笑意快要溢出来,声色微扬,“主子可说错了,这是王爷方才打发镜儿给主子的。”
给她的?
禾青一惊,眼珠子连忙挪了过去,紧紧地瞧着那一两银子,脸上蓦地晕了红。三儿抿着唇,却见禾青不紧不慢的抬着眼,睨着她,“你这些丫头,嘴里总不严实。”
活生生的又让人笑话了。
三儿很是无辜,蓦地眨了眨眼,映得水汪汪的一双,“主子可不能胡沁,奴才一直跟着主子,就是想说也来不及,怎么能说我。”
春夏是不可能的,禾青知道自己院子不可能固若金汤。因而府里的那些都是避开了,太后去了之后那些奴才禾青都提拔了一些,算是善待。德妃的拨到了外院,至今唯有宫中康熙和佟贵妃除外,便鲜少耳目。自然,雍亲王的最为正大光明。
禾青颇为头疼,点了点头,“既然是四爷给的,你找人把余的银钱,给过去吧。”
三儿怔忪,手上一抬,把一两放在矮几上,“可不能了,一来这500文钱不好寻,还要底下奴才拿。二来来往人多,听闻了只怕笑话。三来,王爷说余的只等明日再做一碗送过去,也就罢了。”
真是小气不吃亏!禾青略有些好笑,见三儿较真,只能把一两银子随手收了,摆手道,“你下去催催,热水可好了?”
三儿见禾青这般,收了笑意,福身下去了。
屋里正经没有人,禾青拿着那一两银子左右上下的翻了一遍。即便这是雍亲王取笑她的行径,可自己心里却有说不出的甜意,如此几眼后,终是把银钱收在了床头的匣子里。
热水很快就让镜儿领着秋分冬至一同捧上来,杨氏帮着把衣裳备好,禾青这才起身收拾更衣。洗尽铅华呈素姿,禾青躺在浴桶之中不肯起身,三儿就在身后帮着擦拭青丝。禾青的青丝又黑又长,细密柔软,叠叠罗罗的一捆在两手手心里,动作尤其细微。
镜儿怕水凉了,又添了一桶进来,“主子看可合适?”
禾青闭目颌首,刘氏却不认同的拿了凉风秋季的披风过来候着,“这澡泡久了伤肤,人也憋气,起身的时候最容易觉凉。主子再一会儿,就起来吧。”
刘氏这番言语,禾青听了没动静,三儿却是一笑。抬头看着刘氏,好一顿打量,道,“你这说话的口气,活似一个人。”
“谁?”刘氏随口问。
禾青挑眉,三儿抿着唇,“就是咱们主子最亲近的罗嬷嬷,若是搁了以前,罗嬷嬷叨叨几句,主子可怎么都泡不了了。”
三儿其实就是想说两句罗嬷嬷的威风而已。
罗嬷嬷年纪大了,规矩来办,若是有人家的就添了钱放她回去颐养天年,若不是大多也收了一两个干女儿,干儿子。拿着宫里积攒几十年的私房,日子总不会太差。只是罗嬷嬷不肯走,禾青想初初入府时,大小都靠罗嬷嬷提点,也不忍罗嬷嬷熬着病的伺候自己。索性自己住着,后院就辟一处屋子来。只要罗嬷嬷偶尔过来,也能住下。
刘氏见过罗嬷嬷几回,但都不是很常交道。唯有那么几次,因她是姑姑的身份,都一一提点一番,略有些印象。三儿拿这位老人家来比,刘氏反而与有同焉笑了,嘴里却带着受宠若惊的意味,“三儿可不能把我说进去了,嬷嬷是怎样的人,自然是比不得的。”
禾青默默地听了好几句话,耷拉着眼看着自己露出水面的指尖,有些皱了。
刘氏眼尖的看到了禾青的动作,连忙收了嘴里的话。三儿动作细致,又一会儿后青丝已经半干,拿着布巾反着把头发捆起。几个奴才围过来,伺候禾青穿上中衣,又拢紧了披风。只露着纤细的脖颈和略红的面孔。
禾青坐在床头上,身子往外倾。三儿拿着篦梳理清禾青的青丝,端了汤婆子过来,让青丝热一热,“时辰还有些早,主子可想着要做什么?”
做什么?
看书么,伤眼。看上劲头,反而辗转舍不得睡下。
做女红,伤手。自己的手艺半斤八两,勉强还行,但实在没有兴致。
简单的打络,雕刻,也实在麻烦,扯线想花样,描画耍小刀,也真是费力的细工活儿。
要是说习字和丹青,又未免太过养人脾性,如今心里头也没有想的,无从下笔。
要说什么琴棋,底下的奴才都是一些呆子。哪个会专研这些?都是自己瞎忙活,一点都没意思。
禾青一个一个的挑了,心思一转,问道,“四爷那处,可歇下了?”
三儿扭头看着冬至,冬至跟在杨氏后面,对这些消息自然也灵通,应道,“说是明儿要早起办差,少不得费神,方才挂了灯笼便歇下了。”
禾青颌首,“正经该这样,免得惦着自己年轻就放肆了。”
冬至莞尔,“王爷歇的早,西院哪个都没收到信儿。李侧福晋和年侧福晋以为王爷还忙着,叫了人送了汤水过去,反而吃了个闭门羹。”
府里的王爷都歇息了,两人才让人过去殷勤,逢谁听了都要笑话!这分明心思还不够,不然也不能办事这样不妥帖。这都是院里不出奇的小事,冬至不过说来,哄着禾青笑一笑罢了。本来就是芝麻大的小事,三儿听了不少诸如此类的事情,只是每回听了都眉飞色舞的,眼下手脚愈发麻利,不多时就热干了头发。
禾青怕睡着迷糊,弄乱了头发。索性拿着发绳捆了一束松松的,坐在床头上意兴阑珊的看了床尾的烛灯一眼,“今儿谁守夜?”
“是夏至和奴才守着。”冬至回道。
禾青点了头,知道了。
雍亲王都睡了,自己没什么事赖着,也睡了罢。禾青这么想着,叫三儿回房歇息。冬至把屋里的烛灯灭了,留得一盏影影绰绰的亮着,独掌一室微光。
次日起身,晨光熹微,雍亲王就已起身出动。
禾青起来的时候,就听闻京城中又有了新的消息。身子渐好的康熙爷又起了性子,下令十月南苑秋狩,众多皇亲贵胄,肱骨大臣都要陪同。在宫中根基稳固的和妃叫了人来,禾青顺势进宫请安。
和妃今年踩着四字出头的年纪,在一众嫔妃中是最年轻的。除了膝下空虚,实在没什么不足的。因着弘昰进宫,渐渐地往来才当真添了情分。平日里禾青拂晓不到的地方,都有和妃帮一把手,因而弘昰在康熙跟前,一年下来依旧得宠更是安全。
依例和妃先和禾青说了弘昰在宫中的事,禾青谈吐往日里闲情,便提起了这一桩秋狩。
“皇上的意思,这回是宫里许多人都一起,算是凑个热闹吧。你家那两个,定然也跟着去。雍亲王向来宠你,少不得点你名,我今日和你说,回头你记着打点府中。”和妃笑着道。
禾青点点头,“不是说了十月去?”
“谁说得准?皇上这会子瞅着身子好点,不愿意在宫里熬着苦药吃,是打算早点出宫,也算是活动筋骨。”只是那把老骨头了,实在是难以预测。和妃有些唏嘘,她如今还年轻,脸面上了不得的受了康熙老来最后最疼的女人,可实际上的滋味谁晓得。
原来是怕生了孩子有顾忌,怕保不准。等好一点了,康熙却老了,几年下来没有动静。现今动不得了,就更不要想了。
禾青见和妃这么说,心里约莫明白,“这个是自然的,还是要麻烦娘娘照顾弘昰一二。”
第191章 齐坐吃果闲话常
康熙出行,佟佳氏镇守宫中,身为后宫之首,首先就是安排好御医随从。
和妃只管顾好自己就是,弘昰身边的奴才一众,早早也收拾妥帖,以防万一。禾青回府的时候,果真雍亲王回府后在四福晋那处吩咐一趟,就到了赋闲居士。
禾青正垂涎欲滴春分手里的蜜柚,这是今儿早入库的新鲜水果,因是红肉既好吃又好看,遂禾青头一个就馋上,等着要吃。雍亲王一来,禾青连忙起来行礼,叠声的让雍亲王坐下,端着小碗上还剩一小口的糖蒸酥酪。
雍亲王看了禾青一眼,又看了春分,道,“十月秋狩的事,可是知道了?”
禾青点头,把碟碗一推。等夏至端了下去,方道,“进宫时,和妃娘娘说了。还说这日子说不准有变动,让我回府静待佳音。”
“弘昰这孩子见过了?”
“见了,还说秋狩之事不用理他。身边奴才打理的好,又有和妃娘娘在宫中照看,没什么事情。”红肉蜜柚剥了出来,露出了莹红的果肉,禾青不由得看了几眼。
雍亲王低着头,在抽屉里拿出了夹子。矮几的果盘里,还有些核桃。禾青见雍亲王要吃那个,两手撑在矮几上看着,“今儿闲着无事弄了几个,四爷趁着吃了。”
三儿闻言,自另一处拿出了一张小碟,正有约莫四五个核桃的桃仁。
禾青把碟子一推,雍亲王看了一眼,拿了一颗放到嘴里,“虽说核桃是难吃了点,但也如花生瓜子一类,亲手而为才有香趣。这都是七八天前进的,你还没吃完?”
回回过来,禾青都是吃厨房里做的,或是水嫩的瓜果。雍亲王看不得禾青这么挑嘴,禾青却径直摇头,有些难受的拧了眉头,“一两颗还罢,多了还有些腻。再说要四爷你连着吃肉,只怕也不愿吃了。”
雍亲王大小也是佛教的大师,很有心得。习性也很有相关,这些年来唯一的挑剔就是多菜少肉。若非不得已,雍亲王只怕碰都不碰。自己不过是说一句罢了,又讨一回刺,雍亲王就怕禾青顺势点了好些肉食作膳,自觉的敛了眉宇间的笑意。
春分恰到好处的把蜜柚掰开,数瓣摆放碟盘上,上面两口撕了皮子口,摆上矮几。
禾青思绪一转,拿了一瓣在手里。
“院子里你闲麻烦,多少瓜果都不让添进,看着也新鲜。”雍亲王瞟了一眼,垂下眼眸兀自捣鼓核桃。因夹着费力,反而垫了板子,拎着锤子梆梆敲了起来。
禾青闻言,弯着眼睛很是乐呵。心里甜滋滋的,身子前倾靠过去,道,“原来想着要吃点难免的瓜果,庄子未免太远了些。底下的管事一茬接一茬的走,劳神劳力的,功夫太琐碎。上个月见了缝,在京城新得了一庄子,费了我不少银子。”
“不少,却也舍得。”雍亲王闻言一酸,他一个大爷们向来养尊处优,从不管这些,也不用自己体己。又因着自己的身份和处事,手里能过的银钱实在不多。便是有,也没有禾青这样大大方方借他威势妥帖行商之事。
禾青洋洋得意自己的行径,见雍亲王憋着几个字,喀拉一声敲了个核桃出来,不由伸手讨要。雍亲王没好气的放在禾青的手心里,禾青笑嘻嘻的把核仁捻在手指头上,往前一松。雍亲王挑着眉头,张着嘴就吃。禾青摸着微润的指头,道,“不过此事说是凑巧,怕也是有人看着四爷的面上,刻意逢迎的。我叫人看过了,没什么不该有的,便应话买下,并不费四爷功夫。日后收成一等,都分三成给四爷吧,可好?”
这事不是禾青头一回做,向来底下都有人来问一回。若是雍亲王答应了,禾青便办了。雍亲王粗粗的回忆了一下,似乎真有此事,遂不满的睨着禾青,“才三成?”
“三成不够么?”禾青又递了核仁过去,面上很有些严肃,“庄子里外管事的,个个奴才,里外打点还有种植收成,在外经营尽都是我的人,我劳心。四爷就是卖了一回情面,日后就坐享收成,还有何不好的?”
再多一点,禾青就当真急了。
雍亲王蓦地叹了口气,瞅着禾青略显愁眉,“你原来不上心,总觉得亏了朝曦。可如今你有无甚支出,何必这样小气?”满脑子的银钱,一副前半辈子仙气太足,要把后半辈子弄个粗俗世人,嘴里恨不得挂上一串更好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