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浪道:“莫不成是信苴派人下的手?宝姬,你不是说见到张将军之前,还见过施宗羽仪长从桥上经过吗?以他的功夫,绝对能杀张将军一个措手不及。”
伽罗道:“怎么会是信苴呢?若是信苴有心杀张将军,应该当着梁王的面直接杀掉,既不必大费周章,又可向梁王表明心迹。要我说,肯定是梁王派人下的手。”心中却是“咯噔”一下,暗道:“哎呀,凌云是梁王手下武艺最高的侍卫,难不成真的是他?”
高浪道:“这你就不懂了。这恰恰是信苴心计所在,若是当众杀功劳极大的张将军,只会令部下心寒。”
伽罗问道:“杨宝,你怎么说?”杨宝道:“嗯,信苴为人宽厚,还是梁王嫌疑更大些,但信苴的嫌疑也不能排除。”
四人进来城内,到梁王宫门前便即分手,段僧奴和杨宝继续朝东往行省署赶去,伽罗和高浪则径直进宫。
驴儿正在偏殿向孛罗禀事,忽听侍卫报说伽罗要见自己,很是惊奇,道:“她能有什么事要见我?”孛罗道:“伽罗这丫头甚是有趣,不妨让她进来。”驴儿便命侍卫去传话,让伽罗、高浪进来。
伽罗进来殿中,见凌云也在,先是一愣,随即便向孛罗道:“大王可知道今日南门附近出了一起人命案?”孛罗道:“本王一天都在忙于操持军务,尚未得知,死的是什么人?居然还劳动伽罗特意来告诉我。”伽罗道:“是前任大理大将军张希矫。”孛罗道:“啊?”不由自主地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的驴儿。驴儿忙道:“属下并不知情。伽罗,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
伽罗便大致讲了张希矫如何被人凶残地杀死在鱼课司巷中。驴儿道:“你们来找我,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伽罗点点头。高浪问道:“王相大人可知道张将军来了中庆?”驴儿道:“当然不知道。”
孛罗已知道是怎么回事,开口道:“张将军虽是通敌逃犯,但毕竟是前任大理大将军,这件案子非同小可,本王会交代下去,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伽罗,高浪,多谢你二人特意前来相告,你们先下去吧。”伽罗无奈,只得道:“是。”
等伽罗二人退出,孛罗才道:“那张希矫既从鹤庆逃走,为何不取道四川去投奔朱元璋,反而来到中庆,不是很奇怪么?”驴儿道:“确实奇怪。”孛罗回头命道:“你去盯紧段功那边的人,看看他们在搞什么鬼。”凌云躬身道:“遵命。”
伽罗、高浪出来偏殿,见天色不早,又出宫去行省署找杨宝和段僧奴,正遇到二人悻悻出来。原来四川那边又有军情,段功正与官员议事,二人并未见到段功,只见到杨智。杨宝因为张希矫通敌叛国的消息是施秀暗中告知,不便点破,只随意问起段功如何看待张希矫。杨智也未多透露什么,只说张希矫对大理功劳很大,段功一气之下将他当众放逐到鹤庆后,一直很是后悔,有心将其召回,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
伽罗道:“杨智员外真这么说?”杨宝点了点头。段僧奴道:“我猜杨员外是有意想维护张将军的名誉。”杨宝摇了摇头道:“这只能更加深了信苴的嫌疑。因为杨员外这番话,我倒觉得信苴的嫌疑比梁王大多了。”
段僧奴道:“为什么这么说?”杨宝道:“因为一旦大家知道张将军通敌叛国,那么杀人嫌疑必然指向信苴和梁王。刚才伽罗说了,梁王一上来就很吃惊,似乎并不知道张将军来了中庆,后来又说‘张将军虽是通敌逃犯’,他并没有刻意掩盖,可见他心中比信苴坦然。”段僧奴道:“未必啊,梁王肯定以为我们早就知道张将军通敌书信落入了驴儿之手,要不然为何派伽罗去找驴儿呢?”
杨宝道:“若梁王想要杀张将军,只须将他来到中庆的消息告诉信苴,信苴自会派人杀他,根本不必自己动手。”段僧奴道:“如此更不会阿爹下的手!阿爹定会先派人捕了张将军,当着梁王的面杀他,岂不是更好?”她原本也怀疑是父亲派人杀了张希矫,但当此刻越来越多的证据指向段功时,她又不自觉地为父亲辩护起来。
高浪道:“这点我早就说过了,这是信苴心计所在,张将军功劳极大,当众杀他,令许多人心寒。”段僧奴再无可辩,悻悻哼了一声。
杨宝不置可否,道:“还有一点,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张将军会死在鱼课司巷中,恰好被伽罗撞见?”伽罗道:“这还有为什么?不过是巧合而已。”杨宝道:“不,绝对不是巧合。鱼课司巷是南门通往行省署最近的小道,张将军跟你一样,当时也正想去行省署。”
段僧奴道:“你说张将军当时想去见我阿爹?那么更不会是阿爹派人杀他了。”杨宝道:“只怕有些话还是要去问信苴才能知道。”
天色不早,伽罗便陪了段僧奴前去觉照寺,赶在夜禁之前出城,杨宝和高浪自回忠爱宫,约好明日再议。吃完晚饭,天色早已黑透,杨宝回到住处,却见杨智正在房中等他,一见他便焦急地问道:“张将军一案可有什么进展?”杨宝摇了摇头。
杨智道:“你可知道…”忽听见外面有羽仪在院子中叫道,“杨员外在么?梁王邀信苴去大殿议事,信苴请你同去。”
杨智如今在行省任左右司员外郎一职,总管六曹,统率吏员处理行省文书案牍,权力很大,虽在城中也分有官邸,但为了方便,还是继续与羽仪们同住忠爱宫中一个大院里。他听见外面叫喊,不及与杨宝多说,应了一声,匆匆出来,果见段功等在忠爱宫门口,身后只带了施宗和施秀两人。
杨智重重看了施宗一眼,施宗则回以一道讥诮的目光。段功心事重重,道:“我们走吧。”又回头问道,“渊海,梁王突然深夜召我议事,你猜会不会是为了四川一事?”杨智道:“应该是,梁王久有攻取四川之心,这次又是天赐良机,他肯定不会放过。”
到得大殿,孛罗请段功坐下,一开口,果然是谈四川之事。原来占据四川的明氏自明玉珍死后,一直内斗不止,近日更是因为争权夺利发生兵变,明玉珍之弟明胜以及重要将领李芝麻也被杀死。
孛罗道:“明胜、李芝麻一死,明氏再无骁将,此乃天赐良机。段平章,本王已开始集结兵马,请你也迅即调动大理军,你我兵分两路,直指蜀中。攻取四川后,你我依旧如今日一般,共掌大权。”段功吃了一惊,道:“大王,与明氏开仗一事非同小可,还须从长计议。”孛罗道:“目下正是为我大元恢复基业的大好机会,时机稍纵即逝,段平章,你有时候未免太优柔寡断了。”
段功沉吟不语,他知道孛罗欲攻打四川一是为了报当日被明玉珍追杀得如丧家之犬之仇,二是要趁机扩展地盘,绝不是其所称的为了大元朝的基业。他也知道孛罗此次势在必得,他若不答应出兵,翁婿便有决裂的危险。然而,四川虽然富庶,居民却多是汉人,即使能够夺取土地,也难以占据人心。但这些话他不便明说,说了梁王也听不进去,斟酌半晌,才道:“大王,出兵一事还是明日拿去行省议过再说。”顿了顿,又道,“夜色已深,请大王早些歇息。”
孛罗道:“段平章…”却见段功已大踏步走出殿去,登时气得虎起了脸。驴儿道:“大王息怒,我早说段平章绝不会答应发兵。”孛罗气呼呼地道:“亏他还总说什么愿意为朝廷大业赴汤蹈火。”驴儿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段平章当日明明可以在七星关杀了明玉珍,却有意放他离开,还与他结盟,这其中可是大有玄机。”孛罗颓然道:“本王早知道我这女婿从来不跟我一条心。唉,虽说本王这几年招兵买马,实力大增,可若无大理军相助,只怕攻打明氏仍是有心无力。”
驴儿道:“属下有一计,定可助大王实现大业。”孛罗道:“噢?快说。”驴儿道:“不如我们找一批生面孔的死士,冒充明氏红巾前去行刺段功,若真能刺伤段功,他恼怒下定会同意发兵。”孛罗道:“计倒是好计,不过段功手下能人甚多,万一被他们发现真相…唉,还是算了。”
驴儿道:“古人有言:‘蝮蛇螫手,壮士解腕。’如今四川红巾内乱,正是成就霸业的良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孛罗道:“话是不错,本王也为了社稷大业日夜忧心如焚,可段功精明过人,又早与明玉珍订有休战盟约,岂会轻易上当?”
驴儿沉吟道:“那我们不如干脆假戏真做。”孛罗道:“如何个假戏真做法?”驴儿道:“上次明玉珍虽然兵败退走,但明氏意图染指云南之心不减,在中庆派有不少探子。我们不如暗中派人散布消息,称段平章已决意与大王联兵,共图四川,所谓翁婿不和不过是有意为之,目的在于麻痹敌人。段平章毕竟是大王女婿,又素与公主美满和睦,明氏得知后必然深信不疑。如今四川内讧不止,无力抵挡我方大军,要想不战而胜,行刺我方主帅是最好的法子,我们正好可以卖个破绽,引红巾刺客上钩。”上前附耳低语几句。
孛罗迟疑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道:“那好,你速去安排,一切妥当后再回报于我。”
杨宝奔波一天,甚是疲累伤神,等杨智走后便预备睡觉,刚和衣躺下,便见高浪直闯进来,一把将他从床上提起,低声道:“你知道你刚才在跟杀人凶手说话么?”杨宝道:“你是说杨员外么?”高浪道:“正是他!”杨宝道:“你怎么知道是他?”高浪道:“你虽然会动脑子,但却只会坐在那里死想,死想是想不出来凶手的。我一直觉得施宗羽仪长可疑。白天的时候,他本该跟在信苴身边,却为何从大德桥上经过?”杨宝道:“这点我早想过,他应该是奉信苴之命去觉照寺办事。”
高浪道:“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施宗羽仪长刚从桥上过,张希矫将军便过来了?反正不管怎么说,我觉得施宗羽仪长肯定知道点什么,所以在你忙着吃晚饭的时候,我见信苴回来了忠爱宫,就悄悄躲进了羽仪长的房间,一会儿他们两兄弟进来换衣裳,果然听见他们吵架,施秀羽仪长说肯定是杨智派人杀了张希矫,因为担心他投靠中原朱元璋后尽露我大理机密。”
杨宝道:“有这样的事?那施宗羽仪长怎么说?”高浪道:“他呵斥施秀,警告他不要胡乱猜疑。”
杨宝道:“那也只是施秀羽仪长的怀疑,怎么就能肯定是杨智员外杀人呢?”高浪道:“肯定是他。因为我又听见施秀羽仪长说:‘阿兄,其实你也怀疑是他,是也不是?’施宗羽仪长半天不答。你想想看,两位羽仪长都怀疑是他,那还能错得了?”
杨宝道:“嗯,我倒想起一件事来,这次信苴重返中庆,所有人都极力反对,只有杨员外一人赞成。他现在行省中任职,大家都说了他暗中得了马平章许诺的好处,所以才极力劝说信苴回来。”
高浪道:“我有个主意,他们现在都去了梁王那边,不如你我今晚分头行事,一个躲进羽仪长房中,一个躲进杨智房中,看他们有何异动。”
杨宝吓了一跳,道:“怎么伽罗那些翻墙入院的坏点子你全学来了?万万不可。”高浪道:“翻墙入院绝对比你在这里瞎猜乱想要强。况且,我怎么跟伽罗学了?这可是我自己想到的法子。快点!搞不好一会儿他们就该回来了。”强拉着杨宝出来,将他推进了杨智房中,自己则照旧溜进了羽仪长的房间。施宗、施秀兄弟一直同住一房,未分开居住。
杨宝心想既然已经进来,就趁机查看一下杨智的房间,却见房中甚是齐整干净,正欲去翻看案上手札纸稿时,忽听见外面有羽仪嚷道:“信苴回来了!快去换班。”他吃了一惊,知道段功一回到忠爱宫便要与阿盖公主腻在一起,从不在宫中议事,杨智很快就回房,此时已经不及出去,便干脆如高浪所言,藏身到床下。才刚猫着身子藏好,就听见脚步声响,有人推门进来,喝道:“你到底想做什么?”分明是杨智的声音。
只听见施宗答道:“这正是我想要问你的话,是你力劝信苴回来中庆,如今局势突变,我们劝信苴先返回大理,你却一再从中阻挠,到底有何居心?莫非除了马平章外,阿盖公主也给了你什么好处?”杨智道:“羽仪长,你既早对我起了不满之心,我说什么也没用。这些话,不如你自己去问信苴。”施宗冷笑道:“你明知道信苴只听你一人的话,我就算问他他也不会回答,所以你才敢如此托大。杨智,我警告你,可别得意得太早,小心落个跟张希矫一样的下场。”恨恨摔门而去。
杨智似极是气恼,在房中反复踱来踱去,最终下定了决心,推门而出。杨宝见机不可失,忙从床下钻出来,溜出房来,却见杨智正站在自己房门口,忙走过去问道:“杨员外是找我么?”
杨智回过头来,讶然道:“原来你不在房内?”杨宝道:“我刚去了趟茅厕。”话一出口,便意识到这是一句很容易就能被识破的谎话——茅厕在西北面,他却是自完全相反的方向走过来。杨智果然用狐疑的眼光审视着他,片刻后叹了口气,道:“没事了,你去睡吧。”却是不回房,而是朝院外走去。
杨宝愣在那里,内心忐忑不安。他久久回味杨智和施宗的对话,只觉得极有深意,他也从来不知道,他们二人之间竟会有如此深的矛盾。想了很长时间,决定明日一早要直接向施宗问个明白,他昨日为何会出现在南城外?他是否去见了张希矫?又为何要对杨智说出“小心落下跟张希矫一样的下场”这类威胁的话?
回到房中,杨宝犹自惦记尚躲藏在羽仪长房中的高浪,一夜未能睡踏实。高浪却是到天色将明时才摸他房中来,原来当晚只有施秀一人在房内,施宗竟是一夜未归。杨宝猜测他是因为与杨智争吵、气愤之极的缘故。
高浪白蹲了一夜,很是不平,问道:“你查到什么没有?”杨宝道:“施宗嫌疑最大,我们一会儿去找他问个明白。”高浪道:“凶手不是杨智么?怎么又变成了施宗?”杨宝道:“他二人都有嫌疑,但施宗嫌疑更大。”
忽听得外面杨智叫道:“杨宝,你醒了么?”杨宝忙去开门,道:“杨员外找我有事么?”杨智大踏步进来,回身掩好门,才道:“我有些事想告诉你,不过你得守口如瓶。”转头见高浪也在,颇为惊讶。高浪道:“我也会守口如瓶的。”
杨智道:“其实,张希矫来到中庆已有几日,其间还见过信苴一次。”杨宝吃了一惊,问道:“你说信苴早就知道张将军来到中庆?”杨智点点头。高浪道:“信苴不是传令将他斩首么?他怎么还敢来见信苴?”
杨智望了高浪一眼,似惊讶他已知道张希矫暗通朱元璋一事,转念一想:“鹤庆知事杨昇是杨宝父亲,这事原也瞒不过他们。”便道:“当日信苴确实下令杨昇将张希矫斩首,首级送来中庆,然则张希矫抢先逃走,且几日前潜入中庆。他打听信苴常去觉照寺听经,所以事先藏在那里,托僧人带书信给信苴,自称有焦玉的消息,信苴才肯见他。不过这件事极为机密,只有我和信苴知道,连两位羽仪长都不知道。”
焦玉原为北胜知府高斌祥手下能工巧匠,善造机关器械,又发明火铳制造之术,后被人夜间绑走,大理派人四处追寻,也没有下落。
杨宝听说,忙问道:“已经找到焦玉了么?”杨智摇头道:“据张希矫说,焦玉不是被人绑走,而是他自己投奔了红巾朱元璋,因一家妻儿老小难以一同带走,才有意伪造了被绑架的假象。”杨宝道:“什么?”杨智道:“不过信苴并不相信张希矫的话。”杨宝心中默然,段功当然难以相信,如今的信苴,比以前可是自负得多了。
高浪早已经忍不住,问道:“杨员外觉得会是谁杀了张希矫将军?信苴既知道他来了中庆,还会放过他么?”言下已经有猜疑段功之意。
杨智道:“信苴要杀他的话,绝不会偷偷摸摸在人背后下手。况且张将军并不承认自己通敌叛国,他只说有个心腹部将的妻弟在朱元璋军中任职,朱元璋由此听说了他被信苴免职流放一事,特意派人来拉拢过他,他也确实给朱元璋回过信,但只是普通问候及谢意之语,绝无要投靠朱元璋之意。”
杨宝道:“张将军若是真心要投靠朱元璋,还冒险来中庆见信苴做什么?”杨智道:“信苴也是这般想,所以命他先留在觉照寺外一户农家中,等候处置。不料…”杨宝心道:“如此一来,信苴便无嫌疑,自然也不会是杨智和施宗下的手。”
却听见杨智又道:“张希矫通敌一事是令尊告诉你的么?”杨宝听到杨智与施宗争吵,不愿意抖出施秀来,又不愿意撒谎,道:“杨员外问这个做什么?”杨智见他避而不答,料来心有顾虑,更加肯定是杨昇透露给他,道:“杨宝,你我同族,你长年跟在信苴身边,聪明机智,多有大功,我也不想瞒你,张希矫这次冒险来见信苴,特意提过令尊暗中与梁王结交。”杨宝大吃一惊,一时说不出话来。
杨智道:“不过信苴也不会因为一面之词就轻易相信。”杨宝心想:“张将军不顾生命危险,特意来中庆告知信苴,信苴会只认为是一面之词么?真是想不到阿爹他…”登时心乱如麻。
忽听见杨智又厉声道:“不过,你若是知道你阿爹的所作所为,须得坦白相告,你若是想借在信苴身边之机从中捣鬼,我知道了绝不轻饶。”高浪惊道:“羽仪长怎能怀疑杨宝?就算他阿爹暗通梁王,那是他爹的事,杨宝怎会知道?况且现在信苴自己不都做了梁王的女婿、成了一家人,怎么还有暗通一说了?”杨智也不睬他,只将灼灼目光盯在杨宝身上。
杨宝这才反应过来,杨智怀疑自己便是梁王布在忠爱宫的眼线,大惊失色,抖簌着声音道:“不,我实不知道家父…我不是梁王眼线…我在信苴身边长大,怎敢背叛…”杨智道:“那你如何知道张希矫暗通朱元璋这等机密大事?”高浪道:“原来你就是为这个怀疑杨宝?嗨,是施秀羽仪长告诉我们的。”杨智道:“是施秀?”杨宝道:“是。施秀羽仪长也是好心,想帮助我们早日找出害死张将军的凶手。”
杨智这才恍然大悟,知道自己错怪了杨宝,忙道:“对不住,好孩子,我不该怀疑你的。”杨宝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忽听见外面有羽仪叫道:“杨宝,有人来传话,说小侯爷在宫门口等你,请你立即出去,有要事相商。”
此时天光朦胧,夏日天亮得早,其实夜更未尽。杨智料来马文铭清晨赶来,定然是案情有重要突破,忙道:“你先去吧,回头堂叔再好好向你赔罪。”
杨宝与高浪匆匆出来,却见马文铭神色紧张,身后尚跟着数名差役,不禁一愣,问道:“出了什么事?”马文铭低声道:“施宗羽仪长被人杀了。”杨宝道:“啊,怎么会?”
马文铭道:“多说无益,我带二位去现场看。”半路上,又解释道,“因为昨日发生的两起案子,我命昆明县尉加派了人手在南门附近巡视。四更时分,巡检发现春桃酒肆后面躺着一个死人,打着灯笼一照,发现死状跟昨日在鱼课司巷见到的差不多,便飞奔到侯府叫醒了我。我赶来一看,发现是施宗羽仪长,便立即去梁王宫叫了你们出来。眼下旁人都还不知道此事。”
一路来到南门西侧的一家酒肆后巷,已有几名差役守在那里。施宗浑身是伤,匍匐在地上,四周尽是淋漓鲜血。
杨宝怔怔望着尸首发呆。他本来还怀疑过是施宗下手杀死了张希矫,然而眼前尸体的死状竟是跟张希矫一模一样,不由得又是惊愕又是伤痛。
马文铭道:“你们也看到了,手法和伤口跟张将军一案完全一样,凶手应该是同一个人,用的凶器仍然是铁锤,现场也有一块用来擦拭血迹的麻布。”
高浪愕然不已,嚷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马文铭道:“我已经命人查问过酒肆店家,施宗羽仪长昨晚独自来到春桃酒肆饮酒,一直喝得酩酊大醉,临到打烊时还不肯离开,又赖了半天,才醉醺醺地走了。我猜凶手一直在暗中留意施宗羽仪长,他虽然武艺高强,然而昨夜醉酒后无力反抗,你看他的剑还好好地挂在腰间,连拔都未拔出来。凶手又跟在他身后,暗中窥伺已久,所以能轻易一击得手。”
高浪道:“那坏人明明已经用铁锤锤死了他,还死命往他脸、身上砸去。”
马文铭道:“所以我们要找的凶手是一个跟张将军和施宗羽仪长有刻骨仇恨的人。杨羽仪…”杨宝摇头道:“我想不出有这样一个人。张将军一生征战沙场,吃住都在军营,施宗羽仪长日夜为信苴安危,他们都没有一点自己的时间,哪会有私人恩怨,更不要说是共同的敌人了。除非…除非不是私人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