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铭命仵作先验尸,又问道:“是谁最先发现死者的?”伽罗已然镇定了许多,道:“应该是我了。”
这巷子名叫鱼课司巷,巷子宽不过六尺,北面尽头就是行省署。伽罗原想抄个近路去找马文铭,不料进巷子后发现有人俯卧在血泊中,她是医师,有救死扶伤的本能,当即下马去查看,没想到翻过那人身子,发现竟是张希矫,当即被吓得魂飞魄散,飞快地骑马返回酒肆去叫同伴。
那仵作先从尸首身上翻出一个黑色的锦绣钱袋来,叫道:“大人。”马文铭接过来一掂,甚是沉重,解开一看,原来是一囊金砂,沉吟道:“看来凶手并非是为了抢劫财物而杀人。”高浪道:“张将军虽然年纪已大,却是武艺不凡,寻常盗贼哪是他的对手?”杨宝也道:“能将张将军打成这副样子,凶手一定是个极了不起的人物。”心中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一个人来,他所知武功奇高者不过寥寥数人,而最可疑的当属凌云了。尤其适才他与高浪、伽罗出南门的时候,亲眼看见凌云正站在一家铁匠铺门前。此人一向视大理若仇敌,即使当着梁王、段功的面也不掩饰,当是记恨当初在大理行刺被擒后多受折磨屈辱之故。
仵作验尸完毕,上前禀道:“大人,此人是活活被打死的,浑身上下都有伤,不过主要的伤口集中在头部、背部,凶器并不是刀,似乎是棒槌之类的重物。这里还有块破麻布,应该是凶手用来擦净凶器上的血迹的。”杨宝道:“可否容我上前看看?”
仵作名叫邱东,年过半百,是城中有名的老仵作,见他年纪轻轻,竟似怀疑自己的判断,大为不快,有意嘲讽道:“段平章身边的羽仪也管起办案了。不过这里到处是血,杨羽仪可别弄脏了手。”
马文铭知道行省中不少人不服段功,经常到梁王面前挑拨离间,他不愿意多生事端,便道:“虽则死者是大理将军,然而如今梁王、大理已是一家人,我一定会调集最顶尖的人手来办这件案子。杨羽仪,不如你先去将这件事禀报段平章。”言下之意,不欲大理众人参与此案。
杨宝答应了一声,脚下却仿若生了钉子一般,硬是不动,且紧盯张希矫尸首不放。他知道这是杀人现场,最关键的证据都在这里,一旦马文铭命人搬走尸体,许多细节就再也无法找到。
段僧奴冷笑道:“你们连尸体都不敢让人看,是不是想蒙混过关?”马文铭不知道她是何许人,肃色道:“小娘子请慎言。今日看在你是伽罗朋友的份上,我不予追究。若是小娘子再乱说话,我可就不客气了。”
忽见段功匆忙赶来而道:“小侯爷,这是小女段僧奴。”马文铭大吃一惊,道:“她就是令千金宝姬?”段功点点头道:“她年轻不懂事,信口胡言,请小侯爷海涵不要计较。”
段僧奴许久不见父亲,一见面就被斥责,极是委屈,道:“我哪有信口胡言,不过说了句实话,他就仗着小侯爷的威风要抓我。”段功斥道:“还要胡说!来人,快些将宝姬带走。”
施秀过来低声劝道:“宝姬,信苴今日心情不好,咱们还是走吧。你第一次来中庆,我带你玩去。”段僧奴赌气道:“我才不去呢。”施秀向身后羽仪使个眼色,二人一齐上前,不由分说,将段僧奴拉扯了出去。
段功转眼凝视着地上的尸体,半晌无言,许久才转过身来,指着杨宝道:“他父亲是鹤庆知事杨昇,将来他跟小侯爷一样,也要承袭他父亲的位子,目下在我身边当差,只是要多些历练。之前脱脱在无为寺中被人谋害,我们本来都怀疑是某人所为,是杨宝最先从刀口深浅发现了破绽,才让我们没有冤枉好人。也是他发现了行宫高潜中毒案的真相,才不令我和梁王之间不再猜疑。”
马文铭猜段功是想要杨宝加入办案,忙道:“我早知杨羽仪才智过人,上次避暑行宫高潜中毒一案,杨羽仪最先问及两只酒杯摆放顺序时,我便已经见识过了。若是平章能准许他来理问所协助勘察此案,文铭感激不尽。”段功道:“好。杨宝,今日开始,你不必再当值,尽可去协助小侯爷办案。高浪、伽罗,你们两个也跟杨宝一起,看看能不能帮上忙。”三人一齐躬身道:“遵令。”
段功重新看了一眼张希矫,微微叹息一声,随即带人离去。
杨宝围着慢慢张希矫尸首转了几圈,这才慢慢蹲下仔细察看。马文铭道:“杨羽仪若有发现,请及时报出,典吏在一旁会做笔录。”杨宝点点头,道:“张将军头部挫创,有严重外伤;太阳穴有淤斑;颞骨被重物击中,严重低陷;上颚破碎,掉了几颗牙齿…不过这些都不是致命伤。”他拔开张希矫的头发,指着天灵盖道:“这里才是致命的一击。”仵作邱东上前道:“这里骨头是有裂纹,可是没有血迹。”伽罗道:“如果钝器直接砸中人的头盖骨,骨头会四下裂开,不会有血射出来,就跟一碗水一样,打破了碗,水四处流走,不会溅起来。”
邱东闻所未闻,又见她不过一个年轻少女,更不以为然,只连连摇头。马文铭却对伽罗甚是信服,命典吏一一记下,道:“这么说,凶手是用重物不断击打张将军,将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最后才在他头顶狠狠敲了一下。”杨宝道:“这完全说不通。你看张将军身上,伤痕累累,他挨了这么多下,流了这么多血,早就该倒在地上,凶手尽可以从容杀他,往心口也好,往咽喉也好,都是最容易下手的位置,他又怎会特意跑去前面,往张将军脑袋上来一下?”邱东道:“也许凶手就是刻意如此。”杨宝道:“不对,你看这击打的位置,凿痕下部比上部要深要宽,是斜朝上的针尖形,可见打击是自上而下,并非由左至右,或由右至左。”
马文铭听了大为佩服,问道:“那么,照杨羽仪看来,到底是怎么回事?”语气已经极是客气。杨宝起身仔细查看四周的血迹,沉吟片刻,才道:“我猜凶手应该首先是用重物打在张将军头顶,将他一下子打死,得手后,并没有就此罢手,依旧不停地打,而且非常用力,不让张将军身子落下。你看他额头、太阳穴均有伤口,再看他胸前、背上的这些伤口,虽然皮开肉绽,却没有紫色伤痕,说明伤口是死后被打击造成的。从这些伤口深度来看,他臂力极大,所用的凶器,应该是类似铁锤之类的重物。”马文铭道:“铁锤在这里很容易得到,南门附近就有好几家铁匠铺,我就派人一家一家地去盘查。”杨宝道:“小侯爷且慢!张将军身手不凡,凶手却能一击致命,绝不是普通人。”
忽听见背后有人嚷道:“线阳金铺被人抢了!”又有人嚷道:“有人拿铁锤砸了线阳金铺!”大有幸灾乐祸之意。许多看热闹的人登时往南门赶去。
杨宝道:“小侯爷听见了么?”马文铭道:“什么?是抢金铺么?不必理会,自有昆明县巡检去处理。”侧了一下头,那昆明县巡检还在一旁,慌忙领人去了。杨宝道:“那人喊的是有人拿铁锤砸了线阳金铺。”马文铭顿时醒悟,忙命几人留下守着尸体,带人往南赶去。
线阳金铺位于最繁华的商业地段,正在南门外。众人赶到之时,却见施秀、段僧奴也在金铺中,正与那中原大富翁沈富交谈,这才知道线阳金铺也是沈氏产业。
问起经过,原来适才有个汉子手持铁锤闯进了金铺,铺里两名伙计见他用衣襟蒙着脸,来者不善,上前阻拦。那汉子挥舞着铁锤,将二人掀翻在地,随即闯入柜台,砸烂柜子,拿走了两块生金。一名伙计追赶出去,抱住那汉子的脚,被他回身一锤子打在肩头,倒在地上,痛得大声叫喊。沈富正与掌柜陆玠在后院,闻声赶出来时,那汉子早已经去得远了。凑巧段僧奴不愿意回去梁王宫,正与施秀在集市一带闲逛,听到人叫喊,赶过来一看,正好遇到沈富。沈富本认识施秀,听说段僧奴是段功之女后,更是加意奉承。自上次段功揭露罗贯中入无为寺读书意在盗取翠华楼藏宝图后,施秀早猜到沈富来大理多半是受张士诚之命,却是不知他为何又来了中庆。
高浪得知究竟,道:“呀,这里距离鱼课司巷不远,抢金子的汉子用的也是铁锤,他肯定就是杀死张将军的凶手。”马文铭道:“应该不会是同一人。这汉子持铁锤抢劫金铺,无非是为了财物;而张将军身上有一袋金砂,价值不在两块生金之下,凶手却没有取走。”
杨宝也道:“小侯爷言之有理,如果杀死张将军的凶手就是抢劫金铺的铁锤人,那么他杀了人后,为什么不直接取走张将军身上的财物,而要冒险来抢金铺呢?张将军被杀死在相对僻静的鱼课司巷,线阳金铺却是位于闹市,后者风险可比前者风险大了许多。”走过去问伙计道:“你看到的人是什么样子?”
那两名伙计惊魂未定,一人道:“他用布蒙了脸,看不清面孔,只知道是个男子。”杨宝道:“他身形如何?”伙计道:“个子很矮,很瘦,干瘦干瘦的,像是吃不饱饭的样子。”杨宝道:“他手中铁锤上可有血迹?”伙计一愣,半晌才摸着脑袋道:“这个小的倒未留意,不过应该是没有,若是有的话,小人就该留意到了。”
马文铭道:“这就是了,这样一个小个子男子,听情形也不会武艺,绝无可能一举杀死张将军。”他知道云南冶炼业发达,铁匠众多,铁锤是常见之物,查找起来相当麻烦,想将精力集中在张希矫被杀一案上,便道:“巡检,这抢金铺的案子就交给你们昆明县去办。你回去告诉你们姚县令,中庆许久没有发生过当街抢劫事件,请他务须多费些心。”巡检忙道:“是。”自回县衙去禀报。
马文铭这才向段僧奴道:“文铭实不知道宝姬身份,适才多有得罪,还请宝姬大人大量,恕罪则个。”段僧奴也不理睬。伽罗道:“俗话说,不打不相识,这是个好的开始。你们两个别赌气,赶紧握手言和吧。”段僧奴道:“我才不要现在跟他握手言和,等他抓到害死张将军的凶手再说。”马文铭道:“那好,我们一言为定,如果文铭侥幸抓到杀死张将军的凶手,还请宝姬既往不咎。”段僧奴道:“好啊。”
施秀道:“宝姬,小侯爷他们在办正事,咱们先回去吧,信苴多半正到处找你。”段僧奴道:“我不去。我才不要见她。”众人一时不知道她说的是“他”还是“她”,面面相觑。施秀劝道:“宝姬既来了中庆,可不能再像以前那般任性、总与信苴做对了。”段僧奴冷笑道:“做对?哼。”
施秀不解其意,见她执拗不听,只好道:“那属下可要得罪了。”上前一步,去抓段僧奴手臂,准备用强将她带走。段僧奴却早有防备,跳到一旁,拔出女儿剑,指着施秀,喝道:“快些走开!”
杨宝忙劝道:“羽仪长,宝姬今日才到中庆,又遇上张将军惨死,心情难过。你请先回去,向信苴禀明,我们几个会好好照顾好她。”施秀无奈,只得道:“人就交给你们了,可别出了岔子。”
等施秀带羽仪离开,伽罗才道:“本来正因为宝姬的事要拜托小侯爷,结果你们倒先吵起来了。”当即说了段僧奴不愿意见到庶母阿盖公主,想另找个清幽的住处住些日子。马文铭道:“若是宝姬不嫌侯府简陋,可去我那里暂住。”段僧奴道:“不必了,我想那个什么东寺。”马文铭道:“觉照寺?也好,文铭与住持智灵极是熟识,我这就派人去招呼一声。”段僧奴本是爽朗之人,虽然为之前的事很是不快,但见他此刻如此热心,也颇为感激,道:“有劳。”
伽罗见沈富不断冒汗,虽则是夏季,可中庆也不算十分炎热,又见他脸部时不时地抽动,问道:“沈先生可是有什么痼疾?”沈富道:“老毛病了,不碍事,不碍事。”
马文铭趁机将杨宝拉到一边,低声问道:“你所怀疑的那个人,可有实证?杨羽仪当知道他是梁王心腹,此事非同小可,稍有不妥,可能会再次引来两方猜忌。”杨宝道:“小侯爷放心,我绝不会露半点口风。”马文铭道:“那我们分头行事。”
出来金铺,伽罗问道:“你和马文铭嘀嘀咕咕说些什么?”杨宝道:“伽罗,有件事,还得你帮忙。”伽罗道:“什么事?”杨宝道:“你去将凌云约出来。你曾于他有恩,他会听你的话。”
段僧奴听到凌云的名字,很是异样,见伽罗坚持不肯出面,忙道:“杨宝要约凌云,肯定是有助张将军案情。伽罗,你去约他出来,我也想见他一见。”伽罗道:“那好吧。杨宝,你有什么阴谋诡计我不管,可凌云那个人你是知道的,又冷酷又无情,万一他翻脸跟你动手,你可打不过他。”杨宝道:“我知道。”
伽罗便独自回来梁王宫去找凌云,哪知道凌云也正四处找她,将她拉出宫外,低声问道:“你今日是不是替泉妃娘娘看过病?”伽罗道:“是啊,不过她没什么病,只是有了身孕。”
凌云神色极是紧张,四下望了一眼,问道:“你跟旁人说了么?”伽罗道:“跟旁人说什么?”凌云道:“泉妃有喜的事。”伽罗道:“就告诉了她自己啊。你今天怎么了,婆婆妈妈地问这些做什么?喂,我有事找你,你跟我来。”
凌云跟上前追问道:“你真的没有将泉妃有喜的事跟别人说?”伽罗道:“当然没有,我刚从她那里出来,就立即被杨宝他们拉出宫了。你那么紧张做什么?”凌云道:“我不想瞒你,泉妃腹中的孩子是我的。”
伽罗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嚷道:“天哪,我真不敢相信,你竟然是这样一个人!”凌云道:“我不敢多求你什么,只求你不要将这件事对任何人说。”伽罗极是恼怒,赌气道:“你的事我再也不想管了,你刚才说的我都没有听见,我再也不想见到你,快些从我面前消失。”凌云道:“你不是才说找我有事么?”
伽罗一想也是,便领着凌云来到南门附近的一家酒楼,到二楼一间雅室坐下,一拍桌子,喝道:“凌云跪下,我要审你。”凌云知道她喜欢自己,因此恼怒自己与泉银淑有私情,也不介怀,问道:“到底是什么事?”伽罗道:“你今天都去了哪里?快些从实招来?”凌云道:“问这些做什么?”伽罗道:“是我在问你。”凌云道:“我早上护送大王去过一趟行省,又去了北城城守营,再送大王回宫,然后我就自己去了南门铁匠铺…”
伽罗立即紧张起来,问道:“你去铁匠铺做什么?”凌云道:“我新订了一把剑,去看看打好了没有。”伽罗松了口气,道:“后来呢?”凌云道:“后来我遇到泉妃娘娘侍女,说是娘娘命我立即回宫,我就随她回去了,然后就是四处找你。伽罗,你…”
伽罗知道段僧奴等人躲在隔壁偷听,忙打断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快些走吧。”凌云恍然有所醒悟,侧头看了隔壁一眼,道:“那我走了。”
等凌云走出酒楼,段僧奴等人从隔壁赶过来。杨宝甚是气恼,他本安排好了计策,不料伽罗恼怒下自己直接问了凌云行踪。伽罗道:“你们都听到了,凌云没有去杀张将军?”杨宝道:“你就那么信任凌云的话?还有,你为什么不按照计划行事?”
伽罗苦着脸,摇了摇头。杨宝无奈,只好问道:“你们怎么看?”段僧奴道:“我看凌云似乎很怕伽罗,应该不会说假话。杨宝,你仅凭武功高强和出现在铁匠铺这两点,就怀疑是凌云,确实有些武断了。张将军之前脚下不稳,会不会患了重病,抑或醉了酒,所以才束手待毙,被人轻易杀死?”杨宝道:“这也有可能。不如我们再去检查一下张将军的尸体。”
四人来到行省理问所的停尸房。这里处于半地下,凉气森森,有股血腥和尸臭气。杨宝伸手揭开了尸首上的白布,俯下身子去查验张希矫口中,看死前是否有过醉酒。伽罗犹豫许久,才上前验尸。结果却相当令人失望,张希矫生前既没有患病,也没有饮酒。杨宝又疑心是中了毒,但伽罗检验后,也无中毒迹象。
段僧奴道:“我当时分明看见张将军脚下不稳,身子摇摇晃晃,所以我才以为是个普通醉汉。”高浪道:“也许张将军当时已经受了重伤,他其实是想去城中找人医治。”段僧奴眼睛一亮:“你是说那个什么鱼课司巷不是第一现场?”杨宝道:“确有可能。走,我们再从鱼课司巷倒回大德桥看看。”伽罗道:“你是想找血迹么?这是条繁华大道,怕是极难。”杨宝道:“血迹自然是不容易找,但张将军若是一路流血,总该有人看见。”
几人来到鱼课司巷,从张希矫遇害的地方往回,血迹仍然只是集中在张希矫倒地的那一片,稍远一些便很难找到。段僧奴见巷口不远处有两名正在等生意上门的轿夫,便上前招呼道:“两位大哥。”
那两名轿夫一个叫黄剑,另一个叫田川,年纪均与段功相仿,足以做段僧奴父亲,她却称呼“大哥”,二人极是高兴,又见对方是一个美貌少女,忙道:“小娘子是要坐轿么?”段僧奴从怀中掏出一手贝币递过去,道:“我不坐轿,只想问点事。”指着巷口问道:“那里有个人新被杀了,你们知道么?”轿夫道:“知道知道。”黄剑抢着道:“那人被杀前我们还在南门外见过他呢。老田看他气色不好,走路都走不稳,好心上前问他要不要坐轿,却被他一把推开了。”杨宝忙上前问道:“那二位有没有看清他身上受了伤,正在流血?”田川道:“没有。不过…他倒确实像是患了重病,人高马大的,推我的那一下却是毫无气力。”
段僧奴又往怀中去掏,却是再无贝币,只掏了一片金叶子出来,谢道:“多谢两位大哥。”黄剑接过金叶子,喜道:“小娘子不必客气。想坐轿子随时来找我们兄弟,我们总在这一带,这中庆城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案情毫无头绪,几人一时茫然无措,只在南门附近徘徊。还是伽罗道:“张将军会不会是受了内伤?我曾听师傅说,若是凑巧打在人体某些位置,表面无事,也不会出血,而实际上却是受了重伤。”段僧奴道:“若真是如此,除非是凑巧,不然这人也得精通医术才行。”
忽见施秀又匆匆赶来,叫道:“你们几个还真在这里。”段僧奴以为他是奉父亲之命来带自己回去,忙缩到杨宝身后,右手去按剑柄。施秀道:“宝姬放心,我不是来捉你回去的。”四下望了一下,道,“咱们找个僻静地方说话。”杨宝见他神色甚是神秘,大起好奇之心,便道:“那我们还是去沙朗酒肆。”施秀道:“好。”
五人重新回来酒肆坐下,施秀见四下无人,这才道:“你们可知道,张希矫将军有一封极其重要的信件落入了梁王王相驴儿之手。”杨宝道:“羽仪长是说驴儿私自截留了张将军写给信苴的信?”施秀道:“张将军确实自鹤庆写过不少信给信苴,但落入驴儿手中的那一封却不是写给信苴的,而是写给朱元璋的。”
众人面面相觑,过了好半晌,杨宝才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施秀道:“大约半月之前。”段僧奴道:“张将军为什么要写信给朱元璋?他是想要通敌叛国么?”施秀道:“其中情由,一言难尽,我还是原原本本地告诉你们吧。”
原来段功这次不听劝阻,坚持回来中庆后,张希矫不断自鹤庆来信,指明梁王孛罗不足信赖,劝段功要么远离梁王、回去大理,要么杀了孛罗,夺取中庆大权,再与中原实力最强的朱元璋通好。然段功始终置若罔闻,不过也没有下令追究张希矫。但半月前,梁王突然拿来一封信给段功,称是驴儿自云南边境关口所得。段功展开一看,竟是张希矫写给朱元璋的信。段功自是认识张希矫笔迹,料来梁王也不致伪造这样一封信来陷害已被免职流配的张希矫,便当着梁王的面命施宗飞马传令鹤庆知事杨昇,命他即刻将张希矫斩首,人头送往中庆。但信使到达之前,张希矫早已经抢走逃走,今日一见,竟已经横尸巷中,着实令人觉得不可思议。
讲完这一番经过,施秀低声道:“这是我悄悄告诉你们的,信苴本人还没有发话,你们可千万不要对别人说。”杨宝道:“我们知道轻重,多谢羽仪长。”施秀道:“不必谢我。张将军虽说有通敌之嫌,但毕竟战功显赫,曾为我大理立下不少汗马功劳。今日见他惨死巷中,实在令人不安,只盼你们早日找出害死张将军的凶手。”拍了拍杨宝肩头,叹了口气,先行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