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铭自是知他所指,上前一步,低声道:“有一件事我本不该说,不过,唉…昨夜有差役亲眼见到凌云出了梁王宫,时间大约正是在施宗之后。”杨宝点点头,道:“多谢。”
忽见那老仵作邱东睡眼惺忪,满头大汗,飞奔而来,一见马文铭就忙不迭地行礼道:“小人家住在城外,来得迟了,耽误了大人正事,实在是罪该万死。”马文铭道:“你先去验尸。另外,我还有件特别的事交代给你。”邱东道:“大人请说。”马文铭道:“回头你将羽仪长和张将军的尸首放在一块儿,根据他们身上的伤口大小、力道深浅,做一个铁锤凶器的模子出来。”邱东一愣,道:“这…”马文铭道:“怎么?很难做到么?”邱东忙道:“不难,不难。”
高浪道:“我们都已经知道凶器是铁锤,还要铁锤的样子做什么?”马文铭道:“这里铁匠铺不少,但每家的货色都各自有些差别,譬如都是铁锤,但形状、斤两上多少会有些区别,如果有一个比照的样子,寻找起凶器来就容易多了。”又转头向杨宝道:“段平章那边,就劳你知会一声。”
回去梁王宫的路上,杨宝一直沉默不语,若有所思。高浪知道他在想施宗被杀一案,道:“你觉得信苴会怎么想?”杨宝道:“什么信苴怎么想?”高浪道:“信苴…”忽见伽罗和段僧奴骑马飞驰而来,伽罗更是挥手大叫道:“喂…”
等到二女下马,高浪奇道:“你们是从觉照寺赶来的么?”伽罗不及回答,气喘吁吁地道:“我们一大早赶来,是要告诉你们一件奇怪的事。昨天我和宝姬住进觉照寺,听小沙弥说寺后山林中发现了一只死孔雀的尸体…”
高浪道:“死孔雀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说不定是猎人射死后未及拣走。”段僧奴瞪他一眼,道:“你见过那个猎人没出息到要射杀孔雀?这可是要遭报应的。”高浪吐了下舌头,一时无语。在佛教传说中,孔雀是佛母大明王菩萨。
伽罗道:“哎呀,你们不懂啦。小沙弥说那孔雀被开膛破肚,我当时就觉得奇怪,特意和宝姬点灯摸黑去林中看了。果然是如此,那孔雀的胆被取走了。”高浪道:“什么人这么无聊,杀孔雀取胆取乐?真该遭天打雷劈。”伽罗跺脚道:“你不知道,那孔雀的胆,是可以解孔雀胆剧毒的。”
原来大理毒药孔雀胆并非如常人所想用孔雀胆汁配制,而是以使人麻痹的金丝条虫为主要成分,人中毒后毫无痛苦,只会全身慢慢麻木而死,死后绝无中毒症状。但孔雀的胆却能解这种奇毒,这是一大秘密,只有药师殿的人才知道。
段僧奴道:“杨宝,你有没有觉得这件事很奇怪,一只孔雀被取走了胆,肯定是为了解孔雀胆毒,可那孔雀胆是我大理秘药,旁人如何能轻易得到?”杨宝道:“你是说,这件事跟当日药师殿丢失的孔雀胆有关?”段僧奴道:“正是。当日药师殿一共丢失两副孔雀胆,其中一副被高潜用来毒死了脱脱,但还有一副一直没有找到。”高浪道:“不对,那副孔雀胆肯定还被高潜藏在无为寺中,他既要派上用场,肯定不会落入旁人之手,况且别人也不知道他有孔雀胆。”
伽罗道:“但眼下有只孔雀被杀取胆,表明确实还有另外的孔雀胆在中庆。我听师傅说过,二十年前,梁王收买药师殿药童,盗走了三副孔雀胆,一副被用来毒死了高蓬将军,可还有两副在他手中,保不齐这事跟梁王有关。”
高浪道:“梁王盗取孔雀胆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他还能将孔雀胆留二十年?或许信苴派人从药师殿索要了孔雀胆留在手边,至于有几副这就不好说了。”段僧奴道:“你尽会胡扯,阿爹为什么要这么做?”
伽罗见段僧奴很是生气,忙道:“是我多想了,孔雀之死应该只是个巧合。孔雀胆名闻天下,但大家都不知道这毒药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许会根据名字想当然,以为毒药当真就是孔雀的胆做的。如果有坏人起了害人之心,杀了一只孔雀,取走胆囊,目的只是为了当作毒药去毒害他人呢?所以了,你们两个不要争来争去了。”
段僧奴却不肯干休,道:“就算伽罗说得有理,可高浪刚才的话可是犯了大忌讳,万一被梁王的人听见了不知道要怎么想。”他们几个自小到大斗惯了,高浪才不顾及对方宝姬的身份,不甘示弱地道:“我不过是随口一句猜测,宝姬如此生气,莫非当真是…”
杨宝忽然发怒道:“眼下施宗羽仪长被人杀死,你们还顾得上斗嘴吵架么?”众人尽是愕然。段僧奴道:“你说错了吧?是张将军被杀。”高浪道:“确实是施宗羽仪长被杀了,尸首现在还在那边。”伽罗叫道:“天…”随即用手紧紧捂住了嘴唇,不让自己惊叫出声。
杨宝已然镇定了许多,道:“你们几个先去沙朗酒肆等我,我将这消息禀告信苴后即来与你们会合。”段僧奴依旧是惊愕不能相信,道:“我…我想去看看。”杨宝道:“先找出凶手要紧,不然信苴会有性命之忧。”段僧奴问道:“你说这个所谓的铁锤人不断杀人,其实是针对我阿爹?”杨宝点点头,道:“我们进去再说。”
进来坐下,伽罗仍嘤嘤哭个不停。杨宝道:“好了,我知道大家都很难过,可现在最咬紧的是找出真相,才能让死者安息。”段僧奴道:“你快些说。”杨智道:“现在我大理连死两人,且均是名高望重,先说张将军之死,本来疑点极多,但信苴既已知道他来了中庆,命他静候处置,自然不会再派人暗中杀他。所以现在看来,梁王嫌疑最大。”
段僧奴道:“可你们不是总说梁王若要杀张将军,完全可以借阿爹之手吗?”杨宝道:“但现在事情起了变化,我们已经知道张将军未必是真的通敌叛国,如果正是梁王伪造了那封张将军通敌的书信,他自然担心张将军见到信苴后极力分辩,他凭空捏造诬陷一事败露。当日张将军死在鱼课司巷,正是要赶去见信苴,却被人抢先下手将他杀死,这一点足以加重梁王的嫌疑。”
伽罗忽然止住抽泣,道:“昨日我告知梁王张将军被杀一事后,梁王立即去望他的王相驴儿,我看他的样子,并不知情,倒像是他也在怀疑是驴儿下的手。”杨宝道:“嗯。我们再说施宗羽仪长被杀,他人在王宫中,晚上临时出宫饮酒,旁人并不知道,就连施秀羽仪长都不知道,凶手又是如何知道?那春桃酒肆距离梁王宫并不远,来去只须一刻功夫,凶手根本不可能未卜先知,在宫外等他。”段僧奴道:“我知道了,你是说凶手是梁王宫中的人,一直在暗中监视你们,所以施宗羽仪长一出宫,他便跟了出去。”杨宝道:“正是。而且昨晚有巡夜的人亲眼看见凌云出宫,他…”
高浪恨恨道:“我就知道是他,伽罗还总为他辩护。”又道:“不如再让伽罗去将凌云诱出来,我们一哄而上擒住他,捆绑起来,严刑逼供,不怕他不招。”杨宝道:“这样是行不通的,凌云不但什么都不会说,我们还会得罪梁王。”
段僧奴道:“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杨宝道:“我们去找马文铭,请他带头,一起去见梁王,当面问个明白。”
虽不是什么好计,也明知道不会有任何结果,几人别无良策,只好同意,当下一起来到行省署找到马文铭说明究竟。
马文铭道:“杨羽仪推断有根有据,梁王少不得该给大家一个交代。只怕是各位要多等一会儿了,大王刚进了莅事厅,正与段平章他们几个商议进兵攻打四川一事。”段僧奴道:“什么,接连发生了人命大案,他还有心思兴兵打仗?”
马文铭也不知道她口中的“他”是梁王还是段功,不便多问,只好道:“军国大事,非比儿戏,怕是时间不会太短,不如各位先回去。议事一旦结束,我再派人去请各位。”杨宝心道:“行省署距离梁王宫极近,来回也不费什么事。”便道:“好,有劳小侯爷。”
出来理问所,杨宝想起一事,便让高浪先带伽罗、段僧奴回梁王宫。段僧奴道:“我才不去那里,我还是留下跟你一起办事好了。”杨宝道:“我要去的地方,不适合宝姬去。眼下信苴和公主都不在宫中,宝姬难道不想去看看信苴的住处么?”
段僧奴被他说中心事,低头不语。伽罗挽起她手臂,道:“我领你去。”高浪便道:“我还是留下来跟杨宝一起的好。”
杨宝等段僧奴、伽罗二人走远,这才往停尸房赶去。高浪道:“你去那里做什么?”杨宝道:“去找仵作,看看他凶器模子做得如何了。”
下来房内,正见仵作邱东拿着一团软泥在尸首上比划来比划去,忙得不亦乐乎。杨宝道:“何不找一些不同大小的铁锤来,找到比伤口略小的尺寸,再用泥巴去倒出模子?”邱东一愣,随即会意,道:“杨羽仪果真聪明得紧。我这就去铁匠铺找些铁锤来。”杨宝道:“我们帮你。”
三人一齐到最近的一间铁匠铺,借了一堆铁锤搬回来,从大往小,一一比照伤口深浅,不过依旧难度不小——虽然可以从头顶伤口判断凶手个子比两名死者都要矮,但具体高矮胖瘦仍很难确定,几人反复在泥巴上锤打试验,忙活了大半天,最终还是很难判断锤头大小。
杨宝忽然留意到施宗右耳背后伤口中有一缕麻丝,心念一动,道:“现场不是还有两块破麻布么?”邱东道:“是啊,那是凶手用来擦赶紧血迹的。”杨宝摇头道:“未必,说不定麻布是凶手用来包着锤头的,杀死人后再取下扔了,岂不比擦拭来得容易?”邱东“啊”了一声,喜道:“幸好我拣回来了,就在这里放着呢。”慌忙找出两块破布来,发现大小形状竟是差不多,似是从同一条麻袋上裁下。邱东这才叹服,道:“杨羽仪当真是孔明再世。”当即依照麻布尺寸,选取了一把近似的锤子,往尸首伤口上一比,果然大小差不多。
高浪奇道:“咦,这把锤子也不大嘛,原来凶手用的不是大铁锤。”杨宝道:“凶手一定是深思熟虑过的,大铁锤既不容易带在身上,又容易引人注目。不过,我觉得这个锤子头还得要再厚上半寸。”邱东与杨宝相处半日,已知他之能,又见他不畏尸臭,留在这里帮手,很是感激,忙道:“那我便用泥再加上两圈试试。”
正忙着,马文铭奔下来叫道:“原来你们在这里,倒叫我好找。”杨宝忙往铜盆中洗干净手,问道:“梁王和信苴议事完了么?”马文铭道:“出去再说。”从停尸房出来,才道:“信苴早已经在一个时辰前离开行省署,脸有不悦之色,似乎与梁王谈得不投机。梁王却是刚刚才离开,直接回去了梁王宫。”杨宝道:“那我们直接去梁王宫。”
到得宫前,正遇到伽罗和段僧奴出来。伽罗脸色煞白,道:“不得了,不得了。”杨宝道:“又出了什么事?”段僧奴道:“原来杀死张将军和施宗羽仪长的主谋就是阿盖。”几人尽是惊讶之色,马文铭道:“宝姬这样说,可有凭据?”段僧奴道:“这是我阿爹说的,可不是我说的。”
原来伽罗领着段僧奴进来忠爱宫,先去看了段功住处,又来到书房,刚进去不久便听到阿盖带着侍女回来,二人忙躲在屏风后。阿盖进来后不断在房里走来走去。段功又突然进来,道:“是你做的么?”阿盖道:“什么?”段功道:“是你派人杀了张希矫和施宗。”阿盖道:“不是…”才说出二个字,泪水已是哗然流出。段功叹道:“施宗告诉我公主一直在暗中偷看大理送来的机密信件时,我本来还不相信,但我有一天亲眼看到时,我就知道你正是梁王布在忠爱宫中的眼线。公主,我一直念在夫妻之情,隐忍不说,想不到还是会有今日的局面。”阿盖哭道:“父王确实让我偷看你的信,可我从来没有出卖过阿奴。”段功道:“张希矫来中庆一事,只有我和杨智二人知道,但你却能在书房看到他写给我的书信和纸条。你派人杀他,我不怪你,可你为什么下手如此狠毒?”阿盖道:“我确实看到了纸条,知道张希矫来了中庆,可我为什么要杀他?我连父王都没有告诉。”段功道:“你知道他一心劝我与朱元璋通好,不利于你父王的人,你当然是要铲除的。可你为什么又要杀施宗,就因为他再三劝我回大理么?”阿盖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段功狠了狠心肠,道:“你父王今日逼我发兵攻打四川,我不肯答应,他已当众与我撕破脸皮。中庆我是呆不下去了,过几日我就要返回大理去。公主,请好自为之。”拂袖而去,只留下阿盖瘫坐在地上痛哭流涕,甚至连伽罗、段僧奴二人从书房中溜出都未觉察。
杨宝听了难以置信,道:“公主性情柔弱,怎么会下手杀人?”段僧奴冷笑道:“又不用她自己动手,有什么下不下得了手的。”
伽罗有心维护阿盖,道:“说不定是公主告诉了梁王,梁王再派人下的手。”段僧奴道:“难道你看不出来么?阿盖还是很爱我阿爹的,但她也爱她的父王,她若将这些事告诉梁王,梁王定然又对阿爹不满,只有她自己暗中派人下手,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杨宝道:“那好,我们先去问梁王,再去问公主。不过大家不能随意开口,要以小侯爷为主。”马文铭甚感为难,看了段僧奴一眼,还是道:“好,文铭一定尽力而为。”
一干人来到宫门前求见梁王,等了好半天,才有侍卫匆匆出来道:“大王要在偏殿见你们。”
众人进来,不等马文铭开口,孛罗已道:“本王知道你们怀疑是我派人杀了张希矫和施宗,实话告诉你们说,本王心思全在攻打四川红巾一事上,他们两个人与本王大业全无干系,我杀他们何用?况且此刻本王正要借助段平章之力,我何必胡乱杀人引他起疑?”
杨宝道:“大王我们自是信得过,会不会是某些下属瞒着大王做的?”孛罗道:“本王驭下严厉,况且张希矫与施宗非普通人,他们岂敢擅自做主杀人?各位,本王自问问心无愧,为以示清白,我将全力支持你们破案。你们需要什么,尽可以对本王开口。”众人见他如此说,也不好再问,只得一齐躬身道:“多谢大王。”
段僧奴未再进宫,只在宫门口等待。忽然见到一黑衣青年男子腰悬长剑,疾步从面前经过。她登时认出他来,叫了一声:“喂!”
那男子正是凌云,顿住脚步,凝视着段僧奴,愣在那里,似乎已经认不出她来。
段僧奴上前问道:“是不是阿盖派你杀了张希矫和施宗?”凌云道:“不是。”段僧奴道:“若果真是你杀的人,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凌云点点头,道:“凌云随时恭候宝姬大驾。”段僧奴骂道:“你个臭小子,原来还认得我。”凌云却只是冷漠地看了她一眼,仿佛根本没有把她这个宝姬放在眼里,即不再睬她,大踏步地走进宫去。
正在此时,杨宝等人悻悻出来。段僧奴一看众人脸色,就知道质问梁王并无任何结果,忙问道:“问过阿盖了么?”马文铭道:“公主眼下不在忠爱宫,大王不让我们见她。”段僧奴道:“早知道她会做贼心虚了。”
忽见一名差役前来,向马文铭禀道:“仵作做好了凶器模子,正四处找大人呢。”众人闻言,忙回到行省署。却见仵作邱东拿出一个模样颇为罕见的锤子来,道:“就是这个。”又对杨宝道,“小的拿了那把模子凶器到铁匠铺中,铁匠看了半天,才说那是打金箔的锤子,东翻西找地弄出来这么一把,小的赶紧拿回来给大人们看。”
马文铭道:“这种铁锤可不多见。”转头凝视着杨宝,道,“看来确实不是梁王或是公主派人下的手。”杨宝点头道:“若是梁王宫武士下手,为掩盖真实身份,随手往铁匠铺所取凶器当是最常见、最容易得到的铁锤,这铁锤却是是十分罕见。走,我们再去一趟线阳金铺。”
来到线阳金铺,杨宝将锤子拿给伙计看。伙计一见便连声道:“是,是,昨日抢劫我们金铺的人,手中拿的正是这样的锤子。”
马文铭吃了一惊,问道:“莫非杀死张将军的铁锤人跟抢劫金铺的是同一个人?杨羽仪是怎么想到这一点的?”杨宝道:“说来话长,这铁锤人我们原来早就见过…”
一语未毕,忽见沈富紧捂着腹部进来。伙计忙迎上去道:“沈先生,你昨晚去了哪里?你一夜未归,可是急死我们了。”沈富面色苍白,额头虚汗直冒,连连摆手道:“没事,就是肚子疼,在轿子中昏死过去了。”
伽罗道:“我看先生是有心绞痛的毛病,还要多注意休息才好。”沈富道:“知道的,知道的,多谢娘子。”自进去后院歇息。
回去行省署的路上,杨宝便详细说明,好让马文铭立即发出告示通缉凶犯,原来他认为铁锤人就是打金箔人陈惠。他曾在梁王寿宴上行刺。虽然后来被擒住,段功怜他孤苦,又放他离去。想不到他依旧恨意难泯,如今又卷土重来,向大理诸人下手报复。他虽然个子矮小,却因为自小打金箔的缘故,有着超强的臂力。
马文铭道:“我还记得这个陈惠。不过就算他怀恨在心,也该迁怒段平章、施宗羽仪长兄弟,跟张将军又有什么关系?”杨宝道:“我猜陈惠一直躲在中庆城中,想伺机向信苴下手,但信苴本人功夫了得,四周又是羽仪环伺,他很难找到机会。此人也当真有耐心,一直暗中监视,信苴经常去觉照寺听经,他肯定早知道这一点,多半由此发现了张将军是我大理前任大将军,他既无法行刺信苴,便想杀死信苴身边的人来报复。那日张将军不知道什么原因,走路趔趄不稳,陈惠看到后觉得是天赐良机,便一路跟踪张将军到鱼课司巷,用铁锤杀了他。至于陈惠后来为何会冒险去抢劫金铺,我尚不能解释。施宗羽仪长更不必说,当日送陈母前去大理的正是他和施秀羽仪长,他兄弟二人是陈惠重点报复的对象。想来陈惠日夜在梁王宫附近监视,施宗羽仪长昨晚出宫之时就已经被他盯上,但施宗武艺超群,他不是对手,只能暗中等待机会。刚好昨晚施宗心情不畅,喝得大醉,这才被陈惠有机可趁。”
马文铭道:“有理,杨羽仪真是神人。”当即长长舒了一口气,立即命人四处张贴告示缉拿陈惠。再派人速去告知梁王和段功,免得他们翁婿继续互相猜疑。
既然真凶陈惠浮出水面,杨宝揣度施秀必然是下一个目标,虽说陈惠不会武艺,但毕竟一直以来刻意复仇,施秀又正伤痛兄长惨死,怕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赶紧回来忠爱宫中,却是四下寻找施秀不着,问起羽仪,这才知道段功跟阿盖公主争吵后愤然出宫,身边只带了施秀一人,迄今未归。杨宝担心二人出意外,忙去找杨智,想请他调派羽仪出去寻找。来到杨智门前,叫道:“杨员外!”却是无人应声。他见房门只虚掩了半边,推门进去,杨智正木然坐在床边,泪流满面。
杨宝知道昨晚施宗一向小心谨慎,昨晚独自外出饮酒,当是心情苦闷,与杨智争吵有很大关系,杨智如此郁郁伤怀,自是心感愧疚。他无意中瞧见这一幕,自觉不妥,正要退出,杨智已然瞧见了他,举袖抹了一把眼泪,问道:“有事么?”杨宝忙上前禀明寻找段功、施秀一事,杨智道:“嗯,信苴还不知道凶案已破,他若不是去了滇池,便是去了觉照寺,你我分头带人去找。”杨宝道:“是。”
段僧奴、伽罗等人还等在梁王宫门前,杨智便让杨宝几人带上几名羽仪前去觉照寺,自己则带人往西到滇池岸边搜索。正要上马出发之时,昆明县衙巡检领了两名差役赶来,说是有一桩人命官司要请段僧奴去做证人。段僧奴问道:“你们没有弄错吧,真的是我么?我可是昨日才到中庆。”
巡检早在鱼课司巷见过段僧奴,知道她是段功之女,忙道:“宝姬昨日是不是在南城给了两名轿夫一片金叶子?”段僧奴道:“是啊,怎么了?”巡检道:“那就没错了。那两名轿夫昨夜谋财害命杀了人,现被拘捕在县衙。姚县令本来怀疑那片金叶子也是他们所偷,但他二人坚持是说是一个美貌小娘子所送,还说一道的还有个印度小娘子,我立时猜到他们所说的原来是宝姬。这就请宝姬移步去趟县衙,看看是不是那两名轿夫。”
段僧奴记得昨日见过的那两名轿夫黄剑、田川极是憨厚朴实,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奇道:“当真是他们二人谋财害命?”巡检道:“是,那二人已经供认不讳、画押招供了。”段僧奴道:“那好。但眼下我有要紧事,要先去找我阿爹,回来再去县衙,如何?”巡检哪里敢得罪她,忙道:“可以,可以,宝姬先去忙正事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