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罗忽然发现李芳树脖颈处有两道伤,分明是鞭子抽过的痕迹,血肉犹新,问道:“娘子这里怎么有伤?”那李芳树在催吐丸的作用下,吐尽肠胃之物,本已十分辛苦,突然听到这句话,登时哭道:“你为何要救我?让我死吧。”重新躺回床榻,脸面朝里,抽泣个不停。
伽罗这才留意到她手臂也尽是伤痕,不禁骇然,问道:“李家娘子身上的这些伤…”她早听说世子妃厉害无比,经常殴打世子阿密身边的姬妾、侍女,不由自主地回头去看忽的斤。
忽的斤见侍女已将那污秽之物端了出去,忙上前道:“这可不是我下的手。世子那么爱她,我可不敢打她,这是世子亲自拿鞭子打的。她偷偷跑出宫与原先的丈夫幽会,被许多人看见,世子的面子往哪里搁?要我说,打几鞭还是轻的…”忽听得嘉僖喝道:“闭嘴!”忽的斤见公婆发怒,这才住口不说。
伽罗对这些人并无好印象,见李芳树已无大碍,便道:“李家娘子已经没事了,一会儿绿豆汤煮好,给她服下。她刚刚大吐过一场,往后几日的饮食,须得清淡些。”嘉僖道:“伽罗,你可真是个好孩子。我明日去忠爱宫看阿盖时,再好好谢你。”
伽罗一笑,转身退了出来,却见凌云正持剑守在门外花树下,似正在等她出来。伽罗上前问道:“你是奉梁王之命来看守我的么?”凌云道:“是。”伽罗道:“你倒是老实。”凌云道:“嗯。”
伽罗道:“那我们现在要去哪里?是要去地牢么?”凌云道:“不是。大王命我送你回忠爱宫。”顿了顿,又道,“你若是想走,我也不会拦你。”伽罗笑道:“你傻子啊,梁王早知道我救过你性命,还特意派你来看管我,分明想试探你是不是真的忠心。我偏不走,你们又能拿我怎样?”回去忠爱宫住处,照旧吃喝,与平常并无二样。
到了半夜,忽然又有侍女来拍门,说是李芳树上吊自缢了,请伽罗速去救治。伽罗喝了不少酒,侍女在外面闹了半天才被惊醒过来,穿好衣服出来。她住处离阿盖闺房不远,阿盖根本未睡,也被惊动出房,听说兄长爱妾一日内连续服毒、上吊,惊愕异常,也跟着伽罗过来看个究竟。
那李芳树早已经被人放了下来,双眼紧闭,颈中一道深紫红色的勒痕。伽罗进来一看,便知道人早已经死得透了。忽然留意到李芳树右手紧握一团物事,上前取下一看,似是一封写在绢布上的遗书,便交给一旁的世子阿密。
阿密展开一看,原来是一首刺血诗。大略一看,即知道是李芳树追忆前夫,刺血明志。阿密极爱李芳树,费尽心思才将她弄到手,新婚还不到一月,新妇便香消玉殒,正深感痛惜,忽然读到这首《刺血诗》,又是勃然大怒,道:“她前任丈夫为了钱财休了她,她却临死还念念不忘他,真是贱人一个!”恨恨将绢布扔在地上,转身走出房去。
阿盖上前捡起绢布,细细一读,只觉得珠泻玉盘,古意漾然。这才重新去打量李芳树,有另眼相看之意,却见已经有人将她尸首抬了出去,只留下房梁下一圈白绫,空荡荡地飘来飘去。顿时,一股冰冷的寒意自心中升起,全身颤栗,晃了两晃,忽有一双大手自后面扶住了她,她喃喃道:“阿奴,你可算是回来了。”
那人却道:“女儿,段功不会再回来了。”阿盖惊然回过头去,原来是父王站在背后,不由得一阵委屈,嘤嘤哭了起来。孛罗又是心痛,又是恨极。
段功离开了中庆,心急如焚,往大理疾驰。他是平章兼大理总管的双重身份,一路官员奉承不及。到得大理境内,忽然接到消息,说是高兰已经顺利生产,产下一子。段功人到中年,原配妻子竟然还生下了幼子,当真是喜出望外,一路驰回阳苴咩,高兰果真已产下一子,虽则孩子异常瘦弱纤细,万幸母子平安,他心中的大石头这才放了下来。
段功回到大理三日后,杨智等人才赶回阳苴咩。段功见杨智撤回了全部羽仪,这才知道他不欲自己再返回中庆。
渐渐有些不好的消息传来,更是坚定了众人不欲段功再返回中庆之心,许多证据表明,孛罗趁段功人不在大理时,采取种种措施分化大理内部。
转眼已是四月,这日又是十五,段功全家到无为寺听经,高兰担心家里襁褓中的小儿子,刚到寺中不久就先行离开。段功等讲经完毕,特意单独留下女儿,问道“你还是不喜欢阿昌么?”段僧奴道:“是。”段功道:“那么好,你便自己选一个喜欢的男子嫁了。阿昌那里,我回头再派人去跟他说。”段僧奴大吃一惊,道:“阿爹是说真的么?”段功道:“真的。”
段僧奴尚在惊愕中,一旁高浪、施秀等人早已经听见,上前笑道:“恭喜宝姬,这下你可心想事成了。”有意无意地拿眼睛去瞟杨宝。杨宝脸一红,道:“信苴都走得远了,你们还愣在这里。”
段功来到中院,听见演武厅后的讲书堂笑语阵阵,走近去一看,原来是罗贯中在给世家子弟讲三国故事,正说到那蒋干盗书自以为得计、却不知道为周瑜所用。罗贯中抬眼见到段功,忙道:“今日故事先讲到这里,大家自行温习一下功课。”走出来问道,“信苴可是找我有事?”段功道:“嗯,只是想与先生随意聊聊。”罗贯中道:“那好,我便陪着信苴四下走走。”
杨宝等人跟在段功后面。高浪见段功对罗贯中颇为信任,很是不解,问道:“当日这罗先生说是找到了藏在黄龙剑中的藏宝图,信苴为何不加追究?”杨宝道:“若罗先生真的拿到了藏宝图,他还会告诉信苴么?”高浪道:“你是说罗先生只是在试探?可当时信苴明明脸色大变,我还真以为藏宝图就在黄龙剑中呢。”杨宝道:“当时是在黄龙剑中,不过现在肯定已经不在了。”
高浪问道:“那藏宝图现在在哪里?”施秀忙斥道:“你还敢公然谈论藏宝图,想让信苴听见么?”
段功始终不发一言,罗贯中便只默默跟着他。来到紫竹院门口,正遇到段文醉醺醺地从院中出来,看到段功等人,只是一愣,也不见礼,又回房去了。段功突然想起高潜来,当日他也是住在这紫竹院中,与段文、杨宝等人朝夕相伴,却在行宫代自己身死,当真是不幸。他招手叫过杨宝,问道:“高潜的房间是哪一间?”杨宝道:“最西面那间便是。”段功有心进去瞧一瞧,却又怕睹物思人,心中难过,不免有所犹豫。
罗贯中忽道:“既然信苴提到高潜,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不过,这件事…”段功道:“罗先生不必顾虑,有话但说无妨。”罗贯中便道:“信苴宽宏大量,赦免了无依禅师杀人之罪。”段功因无依禅师与脱脱有血海深仇,脱脱被割喉前又已身中孔雀胆剧毒,因而特赦了无依杀人之罪,无依因此大彻大悟,隐居在鸡足山面壁修禅。罗贯中又道:“禅师赴鸡足山修禅之前,曾经对我提过他当晚去杀脱脱之前,见到高潜神色慌张地从回光院中出来。”高浪道:“我们几个那晚都去过回光院,信苴早就知道了。”罗贯中摇了摇头,似是对高浪之语不以为然。
杨宝回想了下,道:“不对,当晚我们几个被赶出回光院后,高潜随即去引开跟踪我们的羽仪,应该再没有回过回光院。”问道,“罗先生,无依禅师说是什么时辰见到高潜的?”罗贯中道:“大约是三更时分,已经是刺客事件之后的事了。”
施秀哑然失笑道:“你不会是说是高潜先下了孔雀胆谋害脱脱…”一语未毕,便即住口,蓦然想到当日盗取孔雀胆的嫌疑犯名单上,不正有高潜的名字么?只不过众人绝然没有想到会是他而已。
高浪道:“施秀羽仪长是在说高潜偷盗孔雀胆毒死了脱脱么?”施秀道:“那晚我曾奉信苴之命来紫竹院向高潜和高浪追问宝姬下落,之后我派了武僧在这里监视,高潜如果离开,武僧一定会知道。”高浪道:“就是啊,施秀羽仪长你走后我和高潜就去了杨宝房中,一直呆到第二天早上呢。”施秀道:“不过,我到的时候,正见高潜从外回来,凑巧也是三更时分。”高浪连连摇头道:“不可能是高潜,他胆小怕事,根本没有下毒的胆子。况且脱脱是我的大仇人,跟他没有丝毫关系。他要下毒害人,害的也该是他的杀父仇人梁王才对。”
这一语恍若一个晴天霹雳,杨宝呆了半晌,才道:“原来是他。”高浪道:“你也怀疑脱脱茶杯中的孔雀胆是高潜下的?”见杨宝木着脸不答,料来高潜下毒已是定案,道,“果真如此,我倒是有几分佩服高潜了。”
罗贯中道:“本来这件事早已经过去,我也绝无心再提起。抱歉得紧,损了令侄声誉。”段功道:“不要紧。声名固然重要,真相却是更加重要。”罗贯中道:“信苴通态豁达,胸襟远过常人,只是有些人本就是狼子野心,与其共事,无异于与虎谋皮。”段功知道他是暗指梁王,心中一痛,又想起阿盖来。
施秀道:“可正如高浪所言,高潜为什么要谋害脱脱?他根本与脱脱无甚干系?”杨宝道:“我知道原因。”叹了口气,缓缓道,“那一日下午,我们都在演武厅中练习武艺,忽然施秀羽仪长率羽仪来到无为寺中,我们得知次日梁王使者要来寺中听经,我猜当时高潜便已经心动,只是我们大家的心思都在宝姬逃婚一事上,完全没有觉察。后来高潜找机会去药师殿盗取了两副孔雀胆,预备次日分别毒杀梁王使者和行省使者。哪知道当晚我们几个在回光院窗下偷听到信苴与脱脱谈话,脱脱说要去中庆辅佐梁王,高潜决定先毒死脱脱。不过因为当晚凌云行刺明玉珍使者,引来全寺戒严,高潜一直到午夜后才等到机会。他装成送茶水的人,将孔雀胆下在了脱脱茶水中。出来时,被无依禅师看见。无依禅师自己心中有鬼,无论如何也不会起疑,所以等了一会儿,摸入院中,他不知道此时脱脱已中孔雀胆剧毒,所以下手又毒又快,用匕首割开了他的喉咙。第二天,脱脱尸首被人发现,满地是血,人人只以为他是被刀杀死,绝想不到他已经先中了毒,无依禅师也很快伏法。直到信苴领兵出征的那一天,脱脱尸首变成绿色,我才知道这是件案中案,不过一直想不出是谁下毒,直到罗先生今日说出关键线索,才想透其中关窍。”
段功听完,深深叹了口气,道:“虽则真相大白,高潜犯下杀人之罪,不过他终究是代我而死,足以功过相抵。”杨宝道:“高潜的一片苦心,信苴现在还想不到么?”段功道:“我知道,高潜一早就提醒我小心酒中有毒,我却是不信,还命人将他带走…”杨宝道:“不是的,不是的…他…高潜…他是自己喝了毒药。”众人一时呆住,不知所云。
段功半晌才问道:“你是说,当日行宫寿宴,那酒杯是高潜事先下的毒,他想毒死的人其实是梁王,只不过公主将梁王面前的酒杯先奉给了我,他怕我饮下毒酒,所以才抢过去自己一口饮下?”施秀道:“这绝不可能。当日我们进阁时酒水食物已经摆好,高潜一直跟在信苴身后,他哪里有机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下毒?”杨宝道:“高潜没有往酒杯中下毒,他事先将毒药含在嘴中,抢过信苴酒杯饮酒时才将毒药吐进酒水中。”
段功愕然不能相信,道:“什么?高潜为什么要这么做?”杨宝哭道:“梁王用孔雀胆毒死高潜生父高蓬将军,高潜一心要报杀父大仇,信苴不但与他的仇人结盟,还要娶仇人之女,他武艺平常,无杀梁王之力,只好出此下策,用他自己的死来离间信苴和梁王。”
杨宝所揭开的真相令人震撼,段功也是过了好几天才能慢慢接受事实。高兰更是不能相信唯一的亲侄为了报仇,会如此决绝服毒自杀,舍己而去,而他离去后的结果,又是如此无望,他指望为他报仇的信苴,照旧当了行省平章,照旧娶了仇人之女,照旧帮助梁王恢复了元气。
段功痛惜高潜之余,也有另一种想法,梁王所做的一切虽有歹毒一面,但对他并无恶意,而他和部属却误会了他。再想到阿盖温柔多情,更是恨不得立即见到她。
第九章 铁锤人
那一日晚上,阿盖终于接到了段功书信,惊呼一声,道:“阿奴就要回来了!”伽罗道:“当真?”阿盖道:“当真。嗯,我得赶紧去告诉父王、母后。”
眼见阿盖飞一般地奔出阁楼,伽罗仍是不能相信,她实在有些想不通,段功刚得一个儿子,才不过几个月,为何又要抛家弃子地回来中庆?他难道不知道梁王恨他入骨么?还险些杀了她。她都已经将这些告诉马文铭,请他写在发往大理的公文中了呀。
不仅伽罗大为意外,段功在梁王寿宴当日重回中庆着实令所有知情人吃了一惊,孛罗虽然余怒未消,然段功亲自来向他拜寿谢罪,告知当日原配夫人高兰命悬一线,也不便再多说什么。尤其段功将当日行宫高潜中毒案真实情形坦然相告,极出孛罗意料,翁婿二人遂和好如初。
转眼已是夏季。天下大事,风云激荡,时势也在飞速发展着。元朝内部继续内讧,河南王王保保与关中李思齐、张良弼等元军将领大打出手。朱元璋却趁机崛起,不仅占领了之前陈友谅所属地,而且接连打败张士诚,夺取了大量地盘,成为中原实力最雄厚的一支力量。割据四川的夏主明玉珍在入夏时病死,时年三十五岁。其幼子明昇继位,因还是个幼童,夏国内部立即爆发了激烈的权力斗争。梁王有意趁夏国内乱机进兵四川,一举收复蜀中,但行省平章段功、马哈只均不同意,两方争论过好几次,难免又闹出些不愉快来。
这日一早,伽罗被叫去为梁王爱妾泉银淑诊治病情,刚从后宫出来,正遇到杨宝和高浪四处找她,知道他二人本该跟在段功身边当值,问道:“是信苴找我有事么?”高浪神秘一笑,道:“不是。走,带你去个地方。”三人骑马一道出了南门,往东而去。
中庆城有个特殊之处,城内有五华山、螺峰山、祖遍山和菜海子,号称“三山一海”,占据了不少面积,因而最繁华的商业中心并不在城内,而是在城外——自南门崇政门起,一直到银棱河大德桥,商铺林立,人烟之众,远胜城内。杨宝三人经常陪梁王、段功夫妇去城东五里地的觉照寺听经,对这条商业大路极为熟悉。
伽罗耐不去好奇,问道:“到底要去哪里?是去觉照寺么?”高浪、杨宝均笑而不答,带着她来到银棱河旁的沙朗酒肆。这家酒肆不大,却是白族人所开。
伽罗道:“你们今日不是当值么?还敢私自出来饮酒,被施宗羽仪长知道可了不得。”杨宝一笑,指着临窗一桌的白衣少女道:“你看那是谁?”那少女闻声回头,取下头上的次工来,伽罗欢呼一声,道:“宝姬,你何时来了这里?”
那少女正是段功之女段僧奴,她暗中来了中庆,却不愿意去见另娶新欢的父亲,更不愿意见到那个曾与她姊妹相称、现今却成为她庶母的阿盖,只叫人暗中通知了杨宝和高浪。四人重新相见,悲喜交加,叙了一大堆话后,段僧奴终于还是迟疑问道:“我阿爹…他可还好?”杨宝道:“信苴一切都好。自从信苴入主云南行省后,广行德政,带来许多变化,百姓们都称赞他呢。”段僧奴道:“我早知道阿爹想做的事,一定能做的好。”又道,“还有呢?”
伽罗知道她其实想问段功与阿盖是否和睦,可如果照直说信苴与公主情投意合、相亲相爱,不是一样要伤她的心么?正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时,杨宝忽指着窗外道:“你们看那人背影,像不像张希矫大将军?”高浪道:“你看花眼了吧?张希矫将军不是已经被流放到你爹的地盘了么?信苴发了狠话,永远不再起用他。他如今是囚徒身份,被羁管在军中服苦役,怎么可能来到中庆?”
段僧奴素来维护杨宝,忙道:“那也不一定,我适才等你们的时候,还看见了施宗羽仪长从桥上过了呢。”扭头看了一眼,见杨宝所指那人背影确实像极张希矫,可脚下虚浮,趔趔趄趄,分明是个醉汉,笑道:“还真是杨宝花眼了。”
高浪又道,“信苴也真是奇怪,一点小事便大做文章,他连无依禅师都可以赦免,为什么不能饶恕张将军?”杨宝见段僧奴在场,怕她难堪,也不接话。
伽罗问道:“宝姬,你来中庆是要呆一阵子么?”段僧奴点点头。伽罗道:“实在太好了。不过…你要住到哪里?”段僧奴道:“嗯…我也还没有想好。”
三人都知道她不愿意住进梁王宫,也不主动提起。伽罗道:“要不然住去东寺吧,就是觉照寺,隔这里很近,往东过两座桥就到。马文铭跟住持很熟,请他去招呼一声。信苴每月初一、十五都会去那里听经,宝姬若想见他也方便。”她也不待段僧奴答应,径自站起来,道:“你们在这里等我,我这就去行省署找马文铭来。”奔出来牵了马,径自离去。
段僧奴问道:“马文铭是谁?”杨宝道:“就是上次到大理的行省使者,现今任副理问,因理问被红巾杀了,一直空缺,实际上是他在掌管行省理问所。”高浪笑道:“还是个回回小侯爷,他先祖就是赛典赤,如今成天跟在伽罗屁股后头。”
赛典赤就是行省制度的创始者和建立者,并力主将云南行省中心从大理阳苴咩转移到了中庆,以此削弱段氏影响力,实是个极有远见卓识的人物。自他之手始,云南境内行政区域之划分历元、明、清,迄于今日,无甚大改变。其所创行省制对后世更是影响深远,即为今省级建制之原型。
段僧奴听说,十分好奇,问道:“马文铭长的什么样子?人品如何?可千万不能让伽罗吃了亏。”杨宝道:“行省署就在南门附近,距离这里不过二、三里,一会儿他本人就来了,宝姬见了就知道了。”
三人说笑了一回,忽听见外面有人遥呼道:“杀人了!杀人了!”分明是伽罗的声音。三人忙奔出酒肆,却见伽罗正骑马狂奔过来,一手牵着马缰,一手在空中乱舞。段僧奴问道:“她手上…是不是血?”
伽罗一人一马来得极快,瞬息到得眼前。段僧奴上前问道:“你受伤了么?怎么满手是血?”伽罗面色煞白,答非所问地道:“杀人了!杀人了!”
杨宝道:“死的是谁?”伽罗道:“张…张…”嘴唇哆嗦,始终说不出来“张”下面那个字。杨宝心念一动,问道:“张希矫大将军?”高浪道:“你是不是昏头了?怎么又出来张希矫大将军?”不料伽罗竟点了点头。杨宝道:“快带我们去。”当即各自骑了马,往南门赶去。
伽罗死活不愿意在前面带路,只跟在三人身后,一进南门,便见到有些人正朝东面的一条小巷跑去。杨宝问道:“是那里么?”伽罗点了点头。
策马到巷子口,却见前面已经围有不少人,忙下了马,挤过众人,眼前是一幅极血腥极残酷极恐怖的画面:一人仰面躺在巷子中间,死状凄惨,血肉模糊,两边墙上、地上都是嫣红血迹。
杨宝踮起脚,小心翼翼地走近尸首,只见那死人满头黄发,须髯尽张,眼睛睁得老大,正是大理名将张希矫。他只觉得一股热血直涌头顶,双脚几乎站立不稳,心中只道:“原来我适才并不是眼花,我真的看到张将军。当时他还好好的,怎么瞬间就被人残忍杀死在这里?是我害了他,我当时若是叫他一声,他或许不会遭此毒手。”
正懊悔不已,忽见背后有人喝道:“让开!让开!”回头一看,是昆明县的差役到了,当即让到一旁。领头的巡检瞟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即将审视的目光投向杨宝,见他腰间佩戴着大理双刀,便客气地问道:“你是段平章的下属么?”杨宝点点头。
段僧奴等人也挤了过来,伽罗道:“你看,真的是…真的是…张…张…”巡检见她满手是血,上前问道:“小娘子认识死者么?”伽罗只望着尸体发愣,段僧奴便替她答道:“当然。这位是我们大理的大将军张希矫。”
巡检听说,便不再多问,派了一名差役赶去行省署报案,死者身份非凡,他小小的昆明县可不敢接办这样的案子。
等了两刻,理问所理问马文铭匆匆率人来到,一见伽罗等人也在,不由一愣,道:“你们也在啊。”又问道,“死者当真是大理张希矫将军么?”杨宝道:“是。我们刚刚还在南城外见过他,可不知道为何突然就被杀死在这里。”高浪道:“我本来还不相信张希矫将军会来中庆,真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