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下眼帘,在闪念间,心中已经是一片雪亮;倾未起身,坐在椅子上轻轻一揖,笑道,“四雅侍从果然名不虚传,今天见了,也算是秦倾得偿所愿。”
红衣女孩的头不自觉的仰起,眼角瞥出几分趾高气昂;雷雅依旧微笑着;右手边的阴沉男子眼光倏地变得锐利,定睛看她;只有那个最小的男孩依旧兴致勃勃,笑问,“喔?你为何会知道是我们?难道四雅侍从也能有女人吗?”
这已经算是变相的承认了他们的身份呢。秦倾的手指轻轻用力。想过雷雅帮她,却未料到能做到这个份上,四雅侍从齐齐拉来给她争取的机会;但脸上不过淡然一笑,不慌不忙地端起案几上的茶杯,稳稳当当的啜了几口。等四人的目光全部聚焦在她身上后,秦倾方才悠悠开口,“一样的身体,一样的头脑;上天生出男女,并未有明显的不平等。那么男子能做的事情,断定女子做不好,又是什么道理?天地万物,阴阳本是相辅相成,如此浅显的道理,四雅侍从会不懂?但凡不懂,非但四雅侍从不会有女子;今日的秦倾也见不到各位了。所以,云雅公子这么说,分明只是试探小女子罢了。就不知道,这试探,是来源于对女子的不信任,还是只针对秦倾?”
云雅先是一愣,旋即笑了,“秦姑娘真是冰雪聪明,将云雅的几点心思看的清楚明白。不仅如此,竟然直呼我名。罢了罢了,二哥,我是已经叹服了。”
“这有何难?不过是点小聪明而已。”故意忽略掉一边雨雅声音不小的冷哼,秦倾绽放出温暖舒服的笑容,“云公子不必谬赞秦倾。四雅侍从名满陆川,雷公子跟我又是旧时;机缘巧合,隐约知道了他的身份。若是在人都,一点影子的消息都不知道,秦倾也不会此刻贸然的坐在这里了。从这些已知的信息推断你们几人的身份,也算是顺理成章。更何况此刻是我有求于诸位,雷公子知道的清楚,自是不会找来等闲之辈。”
她调转视线,看向雷雅的面孔,神色诚恳,“雷公子,秦倾知道自己打扰的冒昧;但眼下的情形,实在已不容我多想。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这其实是秦倾一直想问的。”说到后面,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含着隐约感伤的叹息。
雷雅一顿,显然没料到秦倾会直接问这样的问题,惊愕不过转眼,脸上的笑容更加温文,“如果不悦,自是没有我们今日一会了。”
“如此说来,秦倾就开门见山的说来意了,”强打起精神,她的笑意隐去,眼底流转着疲惫,“我的妹妹雨霜现下卷进了人族的王储之争。名利非我姐妹所追逐,却因机缘而身不由己。秦倾此次前来封邑,求的不过是我们姐妹的平安,因为涉及的人物权贵之极,所以,但求在座的几位伸手帮我们姐妹一把。大恩大德,秦倾不胜感激。”
雷雅看着她的面孔,微微笑着颔首;却未察觉身边红衣的雨雅投来别有深意的一瞥。
四雅侍从最年长的风雅,终于说了自秦倾进屋之后的第一句话,“帮忙?为什么?”他的声音冰冷,屋内的温度仿佛刹那下降了几度。
终于到了最难过的一关了,秦倾的指尖不易察觉地轻颤,眼神不见了刚才的彷徨无助,清澄而坚定地看着风雅,“助人者,天自助之。”
风雅并未搭腔,眼神犀利地看着秦倾。
“近日来涌进封邑的神都魔都的人数,非常的让人惊叹呢,”她的笑容笃定,但风雅却连眉毛都未抬起一下,“现下人都的九王子似乎已经和太子到了剑拔弩张的情形下了呢,大战一触即发,看来这一次必然会是个你死我活的结局了。四雅侍从虽然不干内政,但是眼见着人都的内斗可能引发国家的颠覆,难道还要袖手旁观不成?”
“人都的存亡,与你何干?”雨雅忍不住插嘴,一声嗤笑。
“是不与我相关,雨姑娘,”料到了她的反驳,秦倾的眼神冷冷,对待不喜欢自己的人,她向来的原则是不会去特意讨好;傲然地回答她,“可惜有一点你不知道,秦雨霜,或者在四雅侍从看来不过命如草芥,但是她却可能是九王子和太子之间关系破裂的导火索。这就像是一局棋中的关键点,一旦落子,接下来的所有步骤全部都非人力能轻易控制。”
“你定会说,秦雨霜算是什么人?”抢在雨雅的头前截住她的话,秦倾冷笑,“如果她不算什么人,镬都当日为何会发生那么大规模的爆炸事件?要造成那个效果,不是出动一两个高手就能完成的吧?在镬都城郊的密林中那激烈的打斗又怎么说?更不要提早在几个月之前她的身中奇毒了吧?这一连串的事情下来,若说她的命不值钱,还有几个人相信?”
四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之前雅默翀在殿前的那番话。如秦倾所说,若秦雨霜真不算什么人的话,倒也好说了!但事实恐怕确是她所说的那样。
“所以秦倾早已说白,雨霜妹妹于人都来说,是祸非福。如果一旦将两边的僵持打破,接下来的局面只会愈演愈烈,到了后面恐怕是什么人都难以控制的了。”看他们的神色松动,秦倾心中雪亮,“虽然不知道雨霜的身上到底有什么是九王子和太子都要争取的,但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我带走雨霜。她如今在双方任何一边手上的生死,都必然会打破这暂且的平衡。我相信双方对峙的场面,会是在座的四位都不愿看到的情形吧?”
雷雅和风雅交换了个眼色,唇边挂着一贯温文尔雅的笑容,雷雅开口,“秦姑娘,这是个大事,你总要容我们仔细斟酌一番吧?”
“斟酌是自然的,”方才的咄咄逼人转眼消失在盈盈笑意中,“我是个急性子,说的不妥之处还请几位多多包涵。不过在收到你们的答复之前,请允许我们用自己的方式去努力。”
“那是自然,我们也会尽快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
秦倾正欲答话,只感觉船身轻轻一晃,帘外已经响起一个阴沉低低的声音,“启禀四位侍从,王上急召,请速回。”
这声音极低,若不是秦倾的耳力过人,恐怕会完全听不清楚。四雅侍从也显然未觉得她听的明白,只听到云雅淡淡应了一声,“知道了。”那人的气息转瞬已悄然不见。
“若四位有事,秦倾不便继续叨扰。”起来轻轻一福,秦倾装作完全没有听清方才的对话。
“如此,泊岸吧。”雷雅轻轻说了一句,只觉画舫犹如离弦的箭一般迅速向某个方向驶去。不一会已靠了岸。秦倾行礼告辞。
雷雅将她送至岸边,站在船头,微微一笑。
“如果有事,到酒旗风的老板处说一声,你要找雷师傅,我自然知道了。下次不要用危险的办法,若不是因为我有些预感,那日送信人肯定已经死了。”雷雅笑着提醒,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对着秦倾,他的笑容总不自觉的变得温暖。
对着他总会想起那个人,秦倾的笑容持续着,却有了一抹苦涩,她点点头,“知道了。”
撑船的小厮竹蒿一点,画舫离开。对着他远去的面孔,秦倾无声笑道,“今日,多谢你。”
听懂了她的话,雷雅摆摆手,笑着离开。
和他们一行人道别后,秦倾一边走一边想着,今日的见面还算是成功,看来方琨磬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也有推波助澜。事情比自己想像中顺利些,就是要小心,千万不能让他们发觉她已经察觉了方琨磬的真实身份的事情;否则雨霜救不回来,他们几人也会枉送性命。
正踟蹰间,只听到一个许久未听到的声音轻轻在耳边笑道,“这么用心地在想,我该为你的尽心尽力额外给些奖赏么?”
这声音听过的次数虽然不多,但是绝对是属于过耳不忘的类型;尤其这种说话方式也很特别。惊骇之下的秦倾后退几步,险些踉跄倒地,一只有力手臂捞到她的腰间,对上的是放大狭长的桃花眼。
“对于你这一种表现,我可以认为是看到我的出现而表现出的惊喜吗?”
那人径自笑着,笑容方式是她的梦魇;虽然面孔完全不同,但秦倾还是不自觉的轻轻张了张嘴,无声的念出他的名字,“夜、月、唐…”

37

送君还旧府
听到秦倾的喃喃出声,来人不禁笑得更加灿烂,狭长的桃花眼也微微眯起,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下巴,逗留在颊畔落下的碎发上,捻了捻,方才开口,“眼力还不错,秦姑娘。”
气息暖暖地拂过了她的脸颊,秦倾的脸涨得通红;许久没有和人这么亲密地碰触,着实有些不自在。看到她的反应,乔装打扮的夜月唐低笑出声,手臂一松放开了她;略退了一小步,自斜上方看着微低着头的秦倾。
“你怎么认出是我的?”倚着旁边的一棵树,夜月唐以闲适的姿态笑问道,“还有,见到我需要这么惊诧么?”
秦倾呆了半晌,方才回神苦笑,“你的眼睛,恐怕走遍大江南北也没有同样的;即便形状改变,眼底的东西还是改变不了的。一眼认出你来,倒也不是什么难事。我如此惊诧,只是因为没有料到你的亲自前来。看来这里的情形比我想象中还要复杂许多。”
夜月唐的眼帘垂着,听她这样的推断,淡淡地笑着反问,“难道我不能为你而来么?”
秦倾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猛地快了几拍,虽然说不上对夜月唐有好感,但被他这样调侃还是会不自觉地脸红心跳。眼角觑着他,明显易过容,除了眼睛,整个人几乎全部是陌生的。虽然眼前的面孔也算是玉树临风的一位佳公子,但比起真实的他的面孔来说差距还是不小。虽然明知他只是试探,但依旧会无可避免地隐隐当真。
用力将指甲掐进手心,轻轻清了清喉咙,秦倾带着一贯的笑脸,抬头看他,第一次直视着他漆黑的双眼,“公子不必谬赞,小女子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
“比起上次我们见面,你变了不少,”夜月唐的眼光倏地锐利,仿佛要穿透她一般凝视了片刻,“对于你的这一种变化,让我有种很特别的感觉。”他的笑容渐渐变得有些危险,秦倾直觉地感到自己脖子后的寒毛竖起,他看起来却依旧是懒洋洋的模样,未发觉有任何不同,只是说话间颇有几分意味深长,“秦倾,你应该知道,越是美丽的东西,就越会引起旁人的注意;人也是如此,如水晶一般的璀璨,只会更容易破碎。”
秦倾不禁窒了窒,只觉在不经意间,整个人被一股黑色的暗流迅速包围。细细思量了一回他话中的深意,却依旧抓不住任何头绪。
“你好像很害怕?”夜月唐的英俊面孔忽然在她的眼前放大,她错愕地抬头,对上的是他兴味盎然的双眼。
迅速回他一个甜蜜的笑容,秦倾决定跟随自己的直觉,“喔,是吗?请给小女子一个害怕公子的理由,我自己实在是找不到呢。”
夜月唐愣了片刻,旋即迸出大笑。看着他张扬的笑脸,秦倾心中莫名地恼怒,却找不到任何发泄的渠道;于是只有维持着假笑定定看他。
“你是第一个让我不失望的人呢,也不枉他们那样夸你一回了,秦倾姑娘。”他的笑容渐渐低下去,危险的感觉再次来临,“我师傅曾经说过,要知道一个人,就必须有知道的机会才行。对你之前的忽略,让我有些扼腕。接下来,我们彼此都好好认识一下罢。”
他是什么意思?秦倾有些茫然,但有些隐约的被他捉弄的不悦,维持着假笑,她不答话,微微点头。
“你住在哪里?”
“城东,酒旗风的客栈。”他不知道自己住的地方?秦倾直觉地感到蹊跷,但注意力很快被他低低的口哨声转掉。
他低笑道,“真是出手阔绰,酒旗风客栈的价格可不便宜。”
“还好了,”秦倾眨眨眼,方才笑着回道,“来做生意,自抬身价也是很重要的事情。”
“你以为我在质疑你的账目吗?”夜月唐摇摇头,轻轻在她额头上敲了一记,“我有事会去找你的。”
“喔——”被他一语中的地揭穿,秦倾有些微赧,拖长了音调回他。
“丫头,自己小心。”他挥挥手,径自去了。
丫头…他叫自己…丫头?莫名地红了脸,秦倾站着,有些怔怔。伸手抚上脸,竟然发烫。
封邑城的另一方,被急召回的四雅侍从,正欲直接进殿,却在门口被微笑着的雅默翀拦了下来。
雷雅风雅相视一眼,交换了个眼色,雷雅隐去脸上惯有的微笑,轻描淡写却不容质疑地淡淡问道,“不知九王子殿下,何故将我四人拦在殿前?”
“默翀也知道自己越礼了,”雅默翀先向他们四人微微行礼,脸上是不同于方琨磬身份时的深沉笑容,这笑脸让那四人不约而同地隐隐感到被算计。“实在是父王此刻的身体状况,不太适合接待四位侍从。将四位急召回宫,为的不过是交代一件事;这事情,由默翀来传达,倒也不会有什么偏颇。所以父王才命我在此恭候大驾。”
雷雅的神情越发疏离,挑起一边眉毛,“嗯?”
雅默翀的笑容也越发和蔼,直视着他的双眼,“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下月是父王生辰,魔族的玄字使者唐尽风来我封邑,带来了魔族闻名的雅乐坊为父王贺寿。想起那日我所说的魔族凤临阁阁主,父王不过叫四位想办法将那女子尽快召进宫觐见即可。”
“太子那日,没将秦雨霜送进王宫?”雷雅立刻想起那日在殿前,他们兄弟二人的一番唇枪舌战,最终赢得毫无疑问是雅默翀。
看进他的眼底,雅默翀一字一顿颇有深意地笑道,“秦姑娘身份特别,六哥岂会随便放手?不仅如此,在封邑任何能够引起注意的人,哪一个能瞒得过六哥的法眼?”
瞒不过雅默羽的眼睛…吗?
雨雅斜着觑了雷雅一眼,他此刻正不由自主地握住了拳头,毫无察觉自己特别的紧张情绪;雨雅却对上另一厢有特别微笑着的云雅的脸,不由得有些恼怒,忿忿瞪了他一眼,倒也罢了。
风雅也注意到了他不自在的情绪,见雷雅完全掉进了雅默翀的圈套且不自知,雨雅和云雅之间又暗流涌动;于是终于开了尊口,用的是一惯的淡淡的语气,“九王子未免过谦了。不过一个魔族女子,若殿下真在意,凭您的地位身手,又怎会需要区区四雅侍从?”
雅默翀似乎早料到了他的帮腔,完全在意料之中地稳稳开口,“四雅侍从不必妄自菲薄;默翀所以不动作,无非是考虑到现下封邑的特殊情形,更何况连唐尽风都亲自前来,恐怕若我如今有任何风吹草动,都是相当不益的吧?”
风雅一顿,细细寻思,雅默翀的话听来冠冕堂皇,似乎也找不到什么漏洞;只能悻悻地“嘿”了一声,也就罢了。
“如此,默翀就当四位是应允了。默翀在此,静候佳音。”说罢笑着行礼,整个人看起来恭谦无比。
风雅第一个转身离开;云雅依旧微笑着,雨雅却有些变了脸色,特特走到雅默翀面前轻轻“哼”了一声;雷雅立在原地半晌,深深看了雅默翀一眼,方才飘飘与他们几人一同去了。
跟夜月唐分开后,秦倾一路闲逛似的,往封邑城的另一头走去。穿过繁华的大街小巷,多方确定身后已经没人跟着的时候,自袖中抽出一幅帕子来,仔细瞧了瞧,悉心藏好;左弯右转,在一个小巷的尽头,找到了一间专卖旧书的铺子。
一掀帘子,秦倾眨眨眼,适应漆黑的环境。——陆川没有玻璃,因此屋内的采光总是不太好,每次从外面进来后,都要花些时间去适应变化。这一点来说,对于法术高超的法师来说,要容易适应许多。托体内龙烟珠的福,秦倾倒也能越来越看得清楚。
不过眨眼间,她已经将屋内的陈设看了个大概:略有些陈旧的摆设,证明着这书屋的存在历史;室内有三两个读书人模样打扮的年轻人,正各自捧着书或皱眉或展颜;账房先生也与别处有几分不同,留着颇有几分仙气的长长胡子,也不招呼客人,正兀自捧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先生,我向您打听个人。”确认了片刻,秦倾走到那账房先生面前,轻轻对他说。
乍听到女子的声音,那老人有些诧异地抬头,“姑娘…有什么事情吗?”
秦倾展颜一笑,温文尔雅,礼貌地开口,“是尤公子让我前来这里的,听说您能跟他取得联系,是吗?”
老者愣了片刻,方才忽地睁大眼,连连摆手,“原来是秦姑娘,莜儿早提过,是老朽记性不好,却给忘记了。来,姑娘里面请。”
秦倾微微笑着颔首,随他进了后院。
一进后门,风光与前院一脉相承,简单陈旧,却充斥着书本的气息。笑着环视,老者已注意到秦倾的东张西望,笑着解释,“寒舍简陋得很,姑娘别见怪。”
“哪里会,”秦倾摇头,噙着温暖的笑意,“这里的气氛很好呢,斯是陋室,唯吾德馨,苔痕上阶绿,草色室中青。先生这里,着实是个风雅去处。”
那老者不自觉地张大嘴,半晌,方才笑着感慨,“姑娘才思,果真让老朽佩服的紧。怪道我那清高的外甥,会再次盛赞秦姑娘;我以为他是迷恋女色,却未料到姑娘却是绝对有真本事的哪个。”
“先生真是太过称赞秦倾了,让小女子诚惶诚恐。”秦倾笑着行礼,“今日前来冒昧打扰,一则是要亲自拜会先生;另一却是有件事需要您帮着我送封要紧的信给尤公子。不知此处的笔墨在…?”
“姑娘这边请。”尤老伯带着秦倾来到边角视线最好的一处地方,“这是咱们这里的书房,姑娘凑合着用吧。写好后交给我,老朽定然尽快将信交到尤莜手上。”
“如此,多谢尤老先生了。”秦倾还礼,轻轻掩上了书房的门。

38

明月满前川
半个月的光景不过转瞬即逝,秦倾在这些日子里,大约从夜月唐处知道了四雅侍从的动向;明知不可能为秦雨霜做任何事情,于是索性放下心情,静静等着。
现下的封邑,仿佛已经到了暴风雨的前夕;空气压抑黏稠,似乎连流动的速度都变得缓慢了许多。在这氛围下,秦倾反倒由刚开始的焦躁中慢慢沉下心来,在不插手凤临阁的筹备的同时,多出的空闲时间全部用来设计工业图纸。即便她的本行是计算机,但托了大二曾经经历的金工实习的福,虽然只有短短一个月的光景,还总算是接触了许多的生产设备;加上现在又有大把的时间去仔细联想以前的物理化学原理,最后还是画出了许多图纸。就不知道在实际的操作中,能够转化为使用的有多少了。
有些疲惫,秦倾伸了个懒腰,托腮凝神想了想。在陆川过了一年的光景,一路走来,还是有惊无险些。在几方之间斡旋,目前还没有露出危险的迹象来,但这“夹缝中求生存”的情形必然长久不了。若要想让对方付出什么,就必须有对方所图之处才行。眼下她能有些什么?
部分流转的资金,虽然也不算少了,但跟手握权势的夜月唐也好、雅默翀也罢、不辨身份的易棋来说,她的身份,不过是个值得利用的棋子。
如何在棋盘上走出自己的活路来,这才是于她最重要的一点。
忍不住将指甲重重地掐进手心,秦倾唇边泛起一抹冷笑。在各方势力纠结的重重阻碍下,他们所料定的她的动作,大约不会包括培植自己的势力那一项吧?托陆川小瞧女子的福,她在这份笃定下,到的确可以些微做一些什么。
机会,不过也就在他们的视线聚焦于其他处的,这一瞬。
所以,接下来去接触尤莜的这条线,必然要慎之又慎;若在这里断了,那么之前的一切,全部都会归结于负数。
而在这角力的过程中,无论是秦书唐,或者是秦雨霜,都会是她至关重要的筹码。当初选择毫不犹豫地来封邑,除了种种计算,遮掩之下的感情,其实可能要比自己的想像中还要少呢。——秦倾的笑容变得冷漠讽刺,手心的刺痛仿佛也淡了许多,——对于这样的自己,还真是令人憎恶的面孔呵。
秦雨霜方面,这么久的光景下来,已经逐步地向她的方向靠拢了;那么接下来,也差不多要到去重点培养一下秦书唐了。
夜月唐、陈宜丞、雷雅,在利用各自的男性魅力征服她的同时,却未料到她会是真正地不动心吧。偶尔泛起的感情涟漪,骗了自己也骗了他们,多可笑。摸着无名指上那日雷雅送她的戒指,秦倾的笑冷淡中透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悲凉。
若在封邑的这场混战中,将雅默翀扶植上王位,于她来说,是绝对必要的一役。他为王,秦雨霜的地位必定不会低;同时还多了牵制夜月唐和易棋的筹码,让这陆川一触即发的形势暂缓片刻,就能为自己的势力培养争取到宝贵的机遇和时间。在这过程中,如何瞒过夜月唐、唐尽风、还有身边的易棋?
若仅仅是雅默翀和他的六哥雅默羽之间的战斗,对于雅默翀,秦倾倒是有绝对的信心。问题就在于,眼下的易棋和夜月唐都到了封邑,势必不可能让雅默翀太容易得到想要的王位。比起雅默羽,雅默翀肯定是他们更可怕的一个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