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大哥,你也是被逼无奈,祖父查明究竟,定不会为难你。”凌雅嵘殷切地开口。
关绍轻轻地点头。
“大夫人,七小姐要出门了。”婆子过来催促说。
凌钱氏顾不得钱谦了,想着女儿出嫁之日,又闹出这事来,眼泪越掉越凶,擦着眼泪安抚地拍了拍钱谦,就忙随着婆子去了。
“咱们也走吧。”莫三轻声说。
凌雅峥点了点头,瞧着莫三掐了一朵枯萎的蔷薇花在手指上转着,笑道:“瞧见了没,你我二人心有灵犀。”
“……那是我聪明。”莫三不由地撇嘴,回头望了一眼还站在蔷薇篱笆后的凌雅嵘,轻声地问:“你怎么知道青帝庙?”
凌雅峥笑道:“在弗如庵里看破的。”
“如何看破的?”莫三追问,只觉凌雅峥神秘得很,似乎藏了很多事。
“你不是聪明吗?自己想呀。论功行赏后,别忘了我那一份。”凌雅峥望着莫三一笑,瞧见莫紫馨远远地站在桃树中,就提着裙子快快地向她走去,“多谢馨姐姐。”
“拿什么来谢?”莫紫馨笑道,拉着凌雅峥的手,瞅了一眼慢吞吞跟着的凌雅嵘,疑惑地问:“你为何要对付你妹妹?”
“她是谢莞颜生的。”
莫紫馨眸子蓦然睁大,几步之外的莫三也听见了,姐弟二人愣了愣,异口同声地说:“那父亲当真是活该。”
莫紫馨想着早先凌雅峥被蒙在鼓里不知对凌雅嵘怎么好呢,心里对凌雅峥更多了两分怜悯,拉着她走着,瞧着一只鸟儿落在凌雅峥肩头,就伸手去逗那鸟儿,叹道:“我还当琴棋书画这些本事,是一辈子也丢不了的,谁知你父亲早年名声那么响亮,如今竟……”
“大事要成,要紧的是一个专字。父亲如今的画技也并非不好,只是,他只能画好我母亲罢了。”凌雅峥想起洪姨娘所说,轻叹一声。
“梨梦,接着。”莫三从怀中掏出个红瓷小瓶抛到梨梦手上,指了指自己已经大好的脸颊,又轻笑着对凌雅峥、莫紫馨说,“应当是有用的,你们就等着分银子吧。”
凌雅峥一笑,因落在她肩膀上的鸟儿不住地啄弄她的发髻,便微微侧过头去,冷眼瞧着凌雅嵘默不作声地从他们面前走过,伸手推开肩膀上的两只鸟儿。
“瞧着,你没清净日子了。你们家五个姊妹中的两个,一个老六,母亲尊贵、父亲能耐,无忧无虑的,也不爱沾惹是非;一个老九,哥哥撑腰、姐姐爱护,凡事不用自己出手。经了今次的事,她一心摆脱了你,定会生出是非来。”莫紫馨敲打着下巴说。
“怕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凌雅峥轻笑一声,“走,咱们送七姐姐出门去。”挽着莫紫馨的臂膀,暗自羡慕莫紫馨的平和。
“三少爷、三少爷!”雁州七君子忽地在花园里冒出来,将莫三团团围住后,就拉着他说:“走,去瞧瞧我们那学堂去。”
莫三没了大事,被肖凤城、元澄天拉着,就向凌家学堂走去。
莫紫馨笑道:“也就他们年纪还小,能在花园里走动,过两年,怕就没那么自在了。”
“过两年的事,谁知道呢?”凌雅峥一笑,随着莫紫馨,带着梨梦、丽语二人向外走,出了花园东北角门,忽地听见一声嚎叫,随后就见袁氏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小姐快去拦着老爷,老爷要将九小姐打死了!”袁氏上气不接下气地过来说。
凌雅峥蹙眉,梨梦忙说:“胡说,老爷最疼九小姐了,怎会去打九小姐?”
袁氏忙说:“三老爷正接骨呢,九小姐就进了三老爷屋子里质问三老爷叫关少爷代画的事,三老爷气得了不得,连接骨也顾不得了,抓了九小姐就打!”
莫紫馨蹙眉,疑惑道:“她为何去质问?”
“醉翁之意不在酒。”凌雅峥轻笑一声,对莫紫馨笑道:“左右顺路,莫姐姐也去瞧瞧?”
凌家的丑态已经看尽了,也不顾忌什么非礼勿视,莫紫馨一笑,就随着凌雅峥向前走,只听鼓乐声中,一处院落传来嘈杂的喧哗声。
“你们家老七要恨死了。”莫紫馨说。
“大喜之日,闹出这样的事来,谁不恨?”凌雅峥答。
冷不丁望见穆老姨娘望夫石一样地杵在巷子里,看她一身半新不旧的家常衣裳,便知今儿个凌雅文发嫁,她不曾出面过。
穆老姨娘木然地转过头来,两只手按在拐杖上,瞅了凌雅峥一眼,眨了下松弛的眼皮,“八小姐。”
“老姨娘。”
穆老姨娘自嘲地嗤笑一声,“听说,三老爷请人捉刀代笔?”
“是。”
“三老爷名声彻底坏了,八小姐有什么打算?”穆老姨娘嘲讽地问。
“没了那虚名,正好,脚踏实地。”
“脚踏实地?这地指得是柳家,还是凌家?”穆老姨娘嗤笑一声,拄着拐杖慢吞吞地回自己那被摘了匾额的院子去。
“小姐,老姨娘她……”梨梦提防地望着穆老姨娘的背影。
“走错了路,再风光再体面,都能被人轻而易举地拉下来。”凌雅峥意有所指地说。
梨梦、丽语二人自然明白凌雅峥的言外之意,乖巧地不言语,忽地指向前面,“柳老夫人进去了。”
“走。”凌雅峥眼皮子跳了一跳,忙向丹心院走去,到了门房上,就见洪姨娘白着脸过来说:“可了不得了,老爷要将九小姐打死了!老爷当真得了失心疯?”
“失心疯?怕是清醒了,就要被人问起请人代画的事,才装疯卖傻。”凌雅峥快步走了进去,望见凌雅嵘躲在柳老夫人怀中痛哭流涕,不由地心一凉。
“你发什么疯?自己做出那见不得人的事,被孩子无意中撞破,就恼羞成怒要打死孩子?”柳老夫人摸着凌雅嵘的小脸,站在房门外,对着屋子里骂道。
凌古氏一脸讪讪地陪站着,见凌雅峥过来,伸手将凌雅峥拉住,“峥儿,你怎么过来了?”
凌雅峥凑进窗子边,望见凌尤胜坐在地上,一只腿上裤子高高地卷起,俨然是正接骨呢。

“听说父亲打嵘儿,我就过来了。”凌雅峥望着凌雅嵘说。
凌雅嵘搂着柳老夫人,哽咽道:“外祖母,你带了我走吧……如今,我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姐姐嫌弃我学了姓谢的神态;父亲恨我撞破了他的好事……就连哥哥,也不理我了……”搂着柳老夫人的腿跪下,仰起一张微微红肿的脸,最后切切地看向凌古氏,“祖母她,也因外祖母不喜欢我,跟着不喜欢我了……”
“我的乖孩子,外祖母怎会不喜欢你?”柳老夫人违心地摸了摸凌雅嵘的脸颊,虽说恨她对外祖家没个真心,但也见不得她被人这样毒打。
“当真?”凌雅嵘破涕为笑,袖子一滑,露出两只满是淤青、针眼的臂膀。
“我的天,这是怎么了?”柳老夫人惊讶地叫了一声。
凌古氏心里一慌,忙去摸凌雅嵘的手臂,不敢置信地摩挲了一下,“嵘儿,这是怎么了?这么多伤,新的,旧的,得伤了好几个月了。”
“姐姐……”凌雅嵘颤颤地看了凌雅峥一眼,受了惊吓一般,忙将脸埋在柳老夫人裙子里,几不可闻地说:“姐姐恨我神态跟谢莞颜仿佛……”
柳老夫人震惊地看向凌雅峥;凌古氏却几乎咬碎了槽牙,认定是凌雅嵘诬陷凌雅峥,想也不想就问:“峥儿,是嵘儿陷害你的对不对?”又望向自己安插在凌雅嵘那的两个婢女,“帘影、潭影,你们说。”
帘影、潭影并不近身伺候凌雅嵘,望见凌雅嵘身上的伤,也吓了一跳,双双说道:“回老夫人,我们并不知情。”
“……祖母,袁妈妈是八姐姐院子里出来的,八姐姐觉得她好,才将她送到我院子里……有话,问她就是……”凌雅嵘啜泣着,紧紧地抱着柳老夫人的腿不放。
众人齐齐地看向袁氏,袁氏愣在地上,虽爱挑拨是非,但她又不是不要命的人,瞧着偏向凌雅峥的凌古氏、疼惜凌雅嵘的柳老夫人,心思转了又转,最后咬牙说:“回两位老夫人,就是八小姐……小的生怕说出来两位老夫人不信,才一直替八小姐瞒着。”
柳老夫人倒抽了一口气,凌古氏依旧不信,看着凌雅峥,问她:“峥儿,你说一句话,是不是你打得嵘儿。”
凌雅嵘脸埋在柳老夫人裙子上,抿着嘴笑了,不等凌雅峥说,就哽咽着拉着柳老夫人裙摆,哀求道:“外祖母将我带回家去吧,进了柳家,我餐餐只吃一碗稀饭、只留在外祖母叫我待的屋子里不多走一步,绝不碍人眼……求外祖母救命!”
柳老夫人眼眶一红,眼泪滚了下来,紧紧地盯着凌雅峥,虽认定她是个简单没心思的人,但摸着凌雅嵘手臂上积累得足有几个月的伤,止不住咬牙切齿地问:“峥儿,你怎么下得了手?”
“对,是我打的。”凌雅峥平静地望着柳老夫人说。

第42章 、兄弟情深

凌古氏愣住,莫紫馨紧紧地握住凌雅峥的手,将凌雅峥大半个身子藏在身后,心恨柳老夫人被蒙在鼓里反倒袒护起凌雅嵘来。
“为什么?”凌古氏颤声问,难道凌雅峥知道真相了?
柳老夫人见女儿留下的一对女儿自相残杀,哽咽着质问道:“峥儿,你怎么下得了手?你母亲好容易将嵘儿生下来,为嵘儿断送了一条性命……你怎么忍心呢?”
终于没人提什么苦衷了,凌雅嵘颤了一下,跪在柳老夫人面前,两只手臂高高地举起,将手臂上的伤叫旁人瞧见,摇着头哭道:“外祖母,别问了……事已至此,别声张了,不然,姐姐的名声坏了……”
“峥儿,”柳老夫人怒气冲冲地看着凌雅峥,见凌雅峥不言语,迟疑了一下,问:“你有什么苦衷?”
苦衷!又是苦衷!将她害成这样,还有什么苦衷?凌雅嵘脖子一转,将脖子上的红印子也露出来,她发狠心地作践自己,不能白折腾了,一定要进了柳家,叫柳家站在她这边。
“她的鼻子眼睛,长得跟谢莞颜一模一样,我看见她,虽知道她是我亲妹妹,但就是忍不住恨她。”凌雅峥咬牙切齿地轻声说,隐藏了十年的恨意一下子倾泻出来。
门外凌古氏浑身血液凝固,疑心这就是命中注定;痛心不已的柳老夫人托起凌雅嵘雪白细嫩脸庞看了又看,嘴张了张,又闭上。
“外祖母。”凌雅嵘一下子心慌了。
柳老夫人慢慢地推开凌雅嵘,先前不觉得,这么一瞧,果然凌雅嵘的眉眼没一处跟柳如眉相似的。
“嵘儿随着那女人长大的,耳濡目染,性子跟她相似,这模样就也瞧着有些相似了。”凌古氏心虚地说。
凌雅嵘浑身战栗起来,心里恨凌尤胜、谢莞颜在她一生下来就给她弄下这么一桩摆脱不了的罪名,气若游丝地拉着柳老夫人的手,哽咽说:“求外祖母将我带走。”
柳老夫人皱着眉头,情不自禁地撒开凌雅嵘的手。
“外祖母?”孤注一掷,一心要跟着柳老夫人回柳家的凌雅嵘心坠入了谷底,就因为她长得像谢莞颜,凌雅峥就能对她为所欲为?
凌古氏尴尬地咳嗽一声,虽绞尽脑汁,也没想出辩解的话来。
“峥儿,”柳老夫人走到凌雅峥身边,再三望着凌雅峥那张跟柳如眉十分相似的面孔,揽住她劝道:“好孩子,乖,知道你恨谢莞颜……她已经死了,以她的罪,下了地府要下油锅、要拔舌,何必为了她,委屈了自己?委屈了嵘儿?”见凌雅峥紧紧地攥着拳头,忙用力地掰开她的手,一遍遍地抚平她气愤下蜷缩着的手指。
“可她长得实在太像了。”凌雅峥呜咽一声,忽然指向屋子里说:“父亲还因为四位姨娘长得像母亲,恨屋及乌,厌憎四位姨娘呢。”
冷不丁地被提起,洪姨娘、单姨娘、胡姨娘、邱姨娘四人忙走了过来,个个哭丧着脸看柳老夫人。
柳老夫人眉头一皱,怒道:“反了他了!自己为装腔作势就千辛万苦找来的人,如今还有脸嫌弃人家?你们四个都去屋子里伺候着,他敢不喜欢你们那张脸,立时打发人去柳家,说给我听!”
洪姨娘、单姨娘、胡姨娘、邱姨娘个个委委屈屈地抹眼泪,被柳老夫人催促一声,才跨过门槛进去。
凌古氏讪讪地赔笑,心里庆幸凌雅峥还不知情,伸手摸着凌雅峥后背,也跟着掉了两滴眼泪,见柳老夫人一再地去看凌雅嵘脸庞,忙说道:“你们不是还要去纡国公府应酬着吗?快些去吧,别冷落了那边。”
柳老夫人搂着凌雅峥,皱着眉头想了想,又劝凌雅峥:“峥儿,日后别打嵘儿了。”
“……是。”凌雅峥抹泪答应着。
莫紫馨搀扶着柳老夫人,笑吟吟地看着凌雅嵘,笑道:“这么一瞧,嵘儿跟三贞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洪姨娘、单姨娘、胡姨娘、邱姨娘也连连附和说:“正是,如今九小姐年纪还小,等再大两岁,只怕会更像呢。”
柳老夫人如鲠在喉,想起谢莞颜如何羞辱柳如眉,再听不得那凌雅嵘长得像谢莞颜的话,只是听着屋子里凌尤胜乍然响起的癫狂的笑,虽不喜凌雅嵘却不忍心再将凌雅嵘丢在凌家里,一再犹豫后,对凌古氏说:“我先将嵘儿带回家去……等过些日子,尤胜气消了,再将嵘儿送回来。”
“外祖母!”凌雅峥惊讶地叫了一声。
莫紫馨忙和稀泥地对柳老夫人笑道:“老夫人,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您一时带走了嵘儿,倒是能叫嵘儿少受些委屈;但若是三老爷埋怨老夫人插手他的家事,越发地埋怨起嵘儿来,那可怎么着?”
“他敢!”柳老夫人果断地拉起凌雅嵘的手,“嵘儿,随着外祖母家去。”
“哎。”凌雅嵘忙应下了。
这一番峰回路转,叫凌雅峥有些猝不及防,但看柳老夫人虽拉着凌雅嵘的手,却也明显不似先前那般爱护她,不由地为柳老夫人心疼起来——若不是十分疼惜外孙女,岂会宁可膈应着自己,也要带走凌雅嵘?只怕没有确凿的证据摆在眼前,柳老夫人都不会由着凌雅嵘受苦。
凌雅嵘抿着嘴,露出一抹笑容,待靠近柳老夫人一些,被柳老夫人推开后,就不敢再靠近。
柳老夫人对莫紫馨说:“馨姐儿也向秦家去?”待见莫紫馨点了头,就叫莫紫馨搀扶着,一边向外走,一边迟疑着又去看凌雅峥的脸。
凌古氏长出一口气,揉了揉凌雅峥的脸颊,说道:“快去送你七姐姐一送。”脚步一动,就见凌钱氏自己过来了。
“你闺女出嫁,你怎么不去送送?”凌古氏问道。
凌钱氏噙着泪说:“雅文已经出门了。”
飘扬在致远侯府上空的鼓乐声已经远远地离去,凌钱氏呜咽一声,眼泪越掉越多。
凌古氏嗔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好哭的?你回去歇着吧。”手上替凌雅峥擦着眼泪,听见屋子里凌尤胜又故作疯癫地狂笑,啐道:“装什么疯卖什么傻?峥儿,咱们走。”
凌雅峥怏怏不乐地应着跟在凌古氏的身后。
凌古氏劝道:“放心,你外祖母没埋怨你……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外祖母也为难着呢。”
凌雅峥点头应着,心情阴郁地随着凌古氏走,祖孙二人回了养闲堂,就见宾客多数已经散去了,剩下的几个不要紧的人物,凌古氏不耐烦理会,就牵着凌雅峥回了屋子里。
坐在稍间里,凌古氏对着一方铜镜抿了抿鬓发,回头看了凌雅峥一眼,试探地问:“峥儿,你说,嵘儿怎么长得像谢莞颜了?”
“谁养的孩子像谁,旁人都说,我跟在祖母身边几月,长得像祖母了。”凌雅峥坐在凌古氏身后,瞧见高几上摆着一尊广口珐琅葫芦彩瓶,好奇地凑过去瞧。
凌古氏得意地说:“这是你大伯父孝敬来的,若搁在前几年,我能捞到这个?”
“这几日,大伯、二伯待祖母可还好?”凌雅峥问。
凌古氏登时将凌雅嵘的事忘了,笑道:“不但你大伯、二伯,就连你大伯娘、二伯娘也要先来我这伺候呢——尤其是你二伯娘,她前头什么事都远远地躲着,如今还要求着我给我出主意呢。”
“这就好。”
“这瓶子送你了。”凌古氏有心弥补地说。
“多谢祖母。”凌雅峥笑着将瓶子收下。
“母亲,各家的亲戚都散了。”凌秦氏从外面走了进来,还穿着一身鲜亮的见客衣裙,捧着各家送来的礼单拿给凌古氏瞧。
凌古氏人还坐在镜子前,拿着手翻了翻,指着一个册子说:“将这上头的白釉花觚拿来,摆在韶吾内书房里。”
凌秦氏一怔,望了一眼站在凌古氏身后的凌雅峥,笑道:“母亲,这是大哥的部下送来的,就这么着送到老五房里,只怕……”
“怕什么?怕你大哥只认穆老姨娘是娘,不认我?”凌古氏冷笑一声,心知凌尤胜靠不住了,凌尤胜膝下的四个孩子,只能靠她厚着脸皮从凌尤坚、凌尤成两房克扣了东西帮补。
凌秦氏见又是这没道理的话,就堆着笑不再言语。
“峥儿去取了那花觚,立时给你哥哥摆着去。”凌古氏瞧着凌秦氏不动弹,就催促凌雅峥说。
凌雅峥答应着,起身向外走,出了这门边,对站在门边的绣幕嘘了一声,就去听里头凌古氏、凌秦氏说话。
——母亲,智吾跟马家定亲有些不合适,不如叫敏吾跟马家大小姐定了?毕竟,起先提起的,也是大哥家跟马家联姻。
——你倒是会替他们找补,这么好的儿媳妇也往外推。都听你公公的,他说定下了,就定下了。等到了明儿个,就正经地去求亲。
——是。
凌雅峥忙移开脚步,带着梨梦去倒座厅里瞧各家送来的礼物,望见那一堆堆瓷器、玉器堆在一处,叫人挑出一尊白釉花觚,也不理会盯梢的凌钱氏的婢女,就叫梨梦捧着花觚向凌韶吾内院书房去。
凌雅峥走进门,远远地望见邬音生拿着一把扫帚沾着水在地上练字,咳嗽一声后,带着梨梦向书房里去,瞧见素来只爱舞刀弄棒的凌韶吾房里也摆起了一盘残棋、一堆书卷,叫梨梦将花觚摆在百宝槅子上,就回头去看跟进来的邬音生。
“知道你妹妹做出什么事了吧?”凌雅峥问。
邬音生忙摇了摇头,凌雅峥笑道:“你妹妹,勾结九小姐,险些坏了我的大事。”
邬音生本就毫无血色的脸上越发地苍白,良久,才垂着手说:“箫语不懂事,八小姐看在我的面上,饶过她这一回。”
“要饶过她,就看你老不老实,听说,你又撺掇五少爷,想将齐清让弄回来?”凌雅峥问。
邬音生忙将头埋下,望了梨梦一眼,小心翼翼地说道:“五少爷若得了清让,定会如虎添翼……”
“胡言乱语,一个只会锦上添花不会雪中送炭的忠仆,留着何用?”凌雅峥不屑地嗤笑说。
邬音生不解凌雅峥怎会这样看待齐清让,眼珠子转着,推敲着没了秦征如何设法将凌雅峥送进纡国公府,忽地一凛,抬头见凌雅峥还看着他,不由地一凛。
“知道我为何留下你吗?”
“还请小姐指教。”邬音生恭敬地说。
“有些,要脏了手的事,我不能做、哥哥不能做,只能交给你来做。你做得好,是件好事;做得不好,断送的是你的性命。倘若,你跟我跟哥哥不齐心,自作主张,坏了事,倒霉的,也只会是你。”
“是。”邬音生忙应着。
哒哒的脚步声传来,邬音生靠着门站着,个头矮小的德卿、孝卿两个跑了进来。
德卿喘着气说:“小姐,五少爷请小姐拿出一身干净衣裳给一个嫂子换了。”
“一个嫂子?”梨梦失笑道,“这话跟谁学的?大少爷都没娶媳妇呢,哪里来的嫂子?”
孝卿赶紧地说:“是雁州七君子里头,元澄天的姐姐。”
“是她?”凌雅峥一默,立时问梨梦:“莫三少爷走了没有?”
梨梦忙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应当还没走呢。”
凌雅峥疑惑地问孝卿:“元澄天的姐姐怎么来了?”
“她婆婆不通人性,追着她在大街上打,五少爷认出她是元澄天的姐姐,看她一身实在狼狈,就打发人将她领回来,叫她好生梳洗梳洗,换身干净衣裳。”
凌雅峥抱着手臂,伸出手指划过花觚滑腻的颈,勾勒着上面的花纹,说道:“快将人领进来,只怕她身上还有伤,要敷药呢。”
“是。”德卿、孝卿忙跑了出去,凌雅峥带着梨梦出了这边黑漆木门,顺着小径没走几步,迎头遇上莫三孩子王一般领着雁州七君子过来。
“三哥还没走?”凌雅峥笑道。
莫三背着手,笑道:“我等着瞧青帝庙里究竟有什么呢,不用替我操心,我今晚上就跟雁州七君子一起歇在你哥哥这内书房里头。”头一侧,疑惑又专注地看向凌雅峥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