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随着这商队来到容州,容州的检查果然严格很多。
商队的老板是经常跑这条线路的,跟守门的也熟,塞了茶水钱给守门士兵,问:“今日出何事了?竟是查得如此严格。”
那士兵难为情道:“车老板,对不住了,今日就是做做样子,也得查一下。”
那老板忙说哪里哪里,任随那士兵查探。那士兵对商队的女眷假意盘查,又窃窃私语,最后竟问谢晚晴是何人,为何以前从未见过。
那车老板正要答话,谢晚晴却是盈盈一拜,娇羞地说:“回禀军爷。奴家是跟着哥哥的车队来容州觅贤夫的,这是初次跟车呢。”她很笃定商人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主。
那士兵扫那老板一眼,那老板果然点点头,很是无奈地说:“我家这小九妹,这年岁看到就要到了,这次,家母让我带她来容州看看先前指婚的人家。”
那士兵点点头,挥手让商队进去。一进入容州,那老板赶忙求神拜佛让谢晚晴赶快走。谢晚晴一笑,拿出一锭银子,说:“今日你帮了萧月国,他日萧月国不会忘记你。”
“不管您是何方大神,您老还是赶快走,别说跟我们商队有关,我们不过是小本经营,得罪不起官家啊。”那老板不断点头颔首,像是送瘟神一样。
谢晚晴耸耸肩,提着包袱一路走到容州码头。这容州是锦河上游,也算是令州盆地的出口。若要攻打令州,必要先取容州,这是历代兵家的常识。
而容州码头一上船,水流一泻千里,一日便可到锦河中游的最大州府江城府。
她在码头上张望一阵,码头上装卸的货船络绎不绝,在这里已有许多大船,其中许多是私家所有。比如那朱红色桅杆上挂着的“陈”字商旗,就是江都粮商陈四道的船。
第14章 谢晚晴的土匪定律
谢晚晴扫那船一眼,尔后转入码头边一家客栈,挑间看得见商船的房间,换成小厮打扮。待到那打着“陈”字旗号的大船装卸完毕,她提着包快步上前。
那押船的是陈四道的大儿子陈云甘,见她踏船上来,作为商人的修养,他朝伙计挥挥手,伙计挡住她,喝道:“哪里来的野孩子,可知这不是客船?”
谢晚晴一笑,没有理会,只念道:“昔年听我娘亲讲起江都槐花胜景,说她窗前有自己的哥哥为自己栽种的槐花,让我回去看看,得知陈老板的船一直下江都,特来请求同行。”
陈云甘眉头一皱,继而想起逝去好几年的妹妹,抬起头,却见那清秀的小厮高举的手中,露出翠绿的一角。他心一紧,对伙计说:“既然他请求,就带进来待我探查清楚。”
“可是大少爷,从老爷开始,这商船的规矩就是不带外人的。”旁边一个佝偻的老者进言。陈云甘斜睨他一眼,道:“这件事,我自然会给老爷一个交代。”说着,一拂袖进到船舱内。
谢晚晴也被带进去,她四处打量。这船虽说是货船,但到底是大船,这船舱布置得颇为雅致。陈云甘坐在桌旁,做了请的手势,然后说:“我是商人,不喜欢浪费时间,你直说。”
谢晚晴呵呵一笑,将头上的皂色头巾一拉,露出瀑布似的秀发,恭敬地对着他一拜,道:“大舅舅,颖华这厢有礼了。”
陈云甘嗖地站起来,喝道:“休得胡言,我妹只得一女,昔年进宫为太子妃,四年前,从瀑布上跳下去,亡故,今日,皇上已追封其为仁孝皇后。你这招摇撞骗的女子赶快滚。”
谢晚晴不怒反笑,将手中的翠羽摊在掌心,道:“这是娘亲亡故前,留给我的,她让我去找外公,可是谢朝英控制我,要将我送入宫中。那一年,群芳宴,二舅舅作为陈家代表也有参加。到底我是不是您的外甥女,您带我回江都不就清楚了么?”
陈云甘眉头紧蹙,看着那块翠玉,眼眸幽深,半晌叹息道:“你娘亲可有别的事情交代?”
谢晚晴想到谢陈氏的惨死,她也抑制不住悲伤,咬着唇摇摇头,继而又说:“那时,娘亲一心想我离开尚书府,过自由的生活。静妈也惨死。”想到静妈一夜白头,谢晚晴不免眼眶湿润。
陈云甘紧抿着唇,拳头捏得咯咯响,愤愤地说:“芸芸真是太傻。当日,就告诉过她,谢朝英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却偏偏不听,宁愿做个小妾,都要嫁给他。要是嫁给默然,那也不至于如此。”
谢晚晴站立着没有说话。
陈云甘蓦然抬眼打量她,眼里已恢复平静,还是商人的精明神色。他狐疑地问:“为何今日才来找我?”
谢晚晴唇边露出一抹笑,兀自坐到桌前,替自己倒一杯水,漫不经心地说:“四年前跳崖之后,侥幸未死,但那年月兵荒马乱,我也还小,如何来得了江都?再说,当日谢朝英怎肯放过陈家,我回来,岂不是自投罗网。”
陈云甘面上露出一抹赞许的笑,说:“久闻你聪颖,今日一见倒是名不虚传。当日,你娘要有你一半的透彻,也不至于走那糊涂路。”
谢晚晴垂下眼睑,落寞地说:“大舅舅,往事莫提。”
陈云甘嗯了一声,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道:“你怎么知道新任帝王会放过陈家?四年前,你跳崖前派一个叫花小刀的送过一封信来。当时,你外公看了,老泪纵横,几日不能自持。”
谢晚晴一惊,四年前,根本无暇顾及陈家,何来派人送信。可这番倒不能瞎说,露了马脚。于是只是淡淡地一笑,道:“是吗?我倒是不记得了。”
陈云甘一愣,看着眼前的女娃气定神闲地喝茶,面色淡然从容。这才恍然大悟,笑道:“没想到颖华做事比我还谨慎。”
谢晚晴只是一笑,道:“颖华这名字,就请大舅舅切勿再提,现在我叫周月。”
陈云甘点点头,又询问这些年的生活。谢晚晴自然是隐去青离,隐去绿柳山庄,将这些年的遭遇编得无比悲惨,听得陈云甘时而皱眉,时而愤怒。
最后是拉着谢晚晴的手说:“好孩子,以后陈家就是你的家,外公外婆都还在,两个舅舅都会很疼你的。”
谢晚晴嫣然一笑,说:“多谢大舅舅。”
就这样,谢晚晴跟着陈云甘的商船离开容州,沿着锦河一路向下,沿途停泊码头,皆有官兵在检查来往船只。
陈四道的商船因特殊免检,所以一路畅通,却在江都中游的江城码头被官兵拦住。
好快的反应。萧成熙也算聪明,命令倒是传达得快。谢晚晴气定神闲地在船舱里泡茶。
官兵上船来搜寻每个角落,见到头戴面纱的她,唰地撩起面纱。
她一双水灵灵的眸子看着那官兵,继而一低头的娇羞,道:“官爷,奴家——”
“你是何人?”那官兵没有适才的嚣张。
“自然是陈家小姐。”谢晚晴低着头。谁都知道陈家女子都以面纱遮面。
那官兵也不敢造次,毕竟陈家当年在闹饥荒时开仓赈灾,朝廷都对他们礼遇三分,如今每年主动纳粮,当今天子早就对他们赞赏有加。
“打扰陈小姐了。”那官兵一鞠躬,要走出去。
谢晚晴却是站起身,柔声喊:“官爷,这外面所谓何事?一路都在检查,我这初次出门,这几日一直忐忑,睡得不甚安稳。”
那官兵摇摇头,说:“好像是敌国奸细,再说为了保证皇上登基来第一次选秀的安全,各大州府也不得不严格。”
这官兵表达能力实在差劲,借口也编的蹩脚。不过他似乎说萧成熙要选秀?她心里一皱,握杯的手颓然一紧,面上却是故作的惊喜:“皇上要选秀?那——”
那官兵见她模样,笑道:“咱们皇上的魄力果然非凡。看陈小姐也是到了选秀年龄。”
谢晚晴一阵娇羞,在一旁不说话。倒是陈云甘咳嗽几声,那官兵这才尴尬地行礼走出去。
谢晚晴脸上渐渐笼上一阵寒霜。陈云甘觉得她神色不对,待要开口问。却听她问:“大舅舅可知我冒险来找你,目的何在?”
陈云甘一惊:“不是说走投无路吗?”
谢晚晴斜睨他一眼道:“你觉得我像是会走投无路的人吗?”
“那你?”陈云甘看那神色的冷厉,后退一步。
“我要借用你女儿的身份,入宫。”她一字一顿地说,看着窗外江天一色的春景,不由得握紧手,该对决的总是要对决。
“你——,你还要入宫干啥,谢家不存在了。你不要那么傻。”陈云甘一惊,忙不迭地劝阻道。
谢晚晴一笑,“谢家害我娘亲,你以为我进宫刺杀帝王为谢家报仇?从我娘亲死的那刻起,我就没有跟谢家站在一起过。实话告诉你,这一路上的官兵查的就是我。你以为我躲起来,睿熙帝会放过我?”
陈云甘脸色变得很难看,摇着头说:“那是欺君之罪。”
谢晚晴反唇相讥,道:“没想到大舅舅也是虚荣之人,看来是很想让姐姐进宫。”
“混账。你娘的路就走错了。我怎么能看着你错下去?”陈云甘心急如焚,这与当今睿熙帝对着干的事,他是万万不想做的。
“大舅舅,这块玉佩的来历,我可是查过的,这上面的文字出自哪里,图腾属于什么,想必你比我更清楚。你以为没有十足的把握,我回来找你?”谢晚晴将手中的玉佩扬了扬。
陈云甘狠狠地咬牙,道:“你果然是谢家出来的,真是贼子,寇盗。”
“多谢大舅舅抬举。”谢晚晴讽刺地一笑,继而又说:“多谢大舅舅成全。”
陈云甘一拂袖,冷哼一声就要走出去。谢晚晴朗声道:“哦,大舅舅别忘了,这玉佩的拓写,我有很多份。还有,四年前,我有恩于陈家。如果你要让睿熙帝抓我,我想他很乐意将乱贼剿灭。如果你要杀人灭口,也得要掂量一下睿熙帝为什么找我。”
陈云甘气得七窍生烟,咬牙切齿地说:“行,你行。我答应你,但你要保证陈家以后就是商人,不会有别的身份。”
谢晚晴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朗月,笑道:“那是自然,毕竟我娘亲是陈家人。不过,大舅舅,你该清理门户了。”
陈云甘抬眸看她,顺着她的视线,看到船舱拐角处蓝衣一角。陈云甘身形一晃,那人已被抓出来,正是那佝偻老管家。
“陈放,你?”陈云甘皱眉。
“少爷,既然她知道我们的事,为何还要纵容,我看她就是虚张声势。小小一个女娃能干啥大事。”这陈放颇为担忧地看了看谢晚晴,小声建议。
谢晚晴在泡茶,随意地摆弄杯子,唇边笑意吟吟,仿若这杀身之祸的建议的主角不是她。她兀自喝一杯茶,才说:“我一条命换陈家的命,倒是值得。”
这是谢晚晴在职场上所谓的土匪理论,昔年,当困境到达无解之时,不啻与人比谁的处境坏。人皆有贪念,畏前缩后,所以在这时刻,只有亡命徒才能得天下。
果然,陈云甘主仆二人皆默不作声,谢晚晴一笑,对陈放招手道:“过来,我不放心。”
“你小小年纪,如此歹毒。”陈云甘将陈放往身后一拉,这可是他陈家的老管家,为陈家尽心竭力。
谢晚晴不语,笑着打开香薰炉,从怀里掏出一包香薰,漫步尽心地说:“来往于容州和江都。可听说过一味遗忘香叫彼岸芬芳?”
第15章 入宫
萧月国睿熙四年春末,按照萧月国皇家惯例,睿熙帝第一次大选秀开始,各大州府达官贵人家年满十四,尚未婚配、入得家谱的嫡出女子皆在册中。街头巷尾议论纷纷,许多早已暗许芳心的少女做着冗长的美梦。
四月中旬,礼部派人到各地初选秀女,江都粮商陈四道两位孙女皆在册。同月中旬,花车接走江都秀女共计十二人。
谢晚晴作为陈家大小姐陈月芙,戴着面纱踏上去往帝都的路途。车出江都北门,还是月落乌啼时分,东方微亮色,她恍然觉得在梦境。
猛然挑开帘子看窗外,只可隐约看得见古老城楼上的“江都”二字,这一次,她还是没有看到满野的槐花,没有见到谢陈氏所说的浪漫。
也许,这辈子,浪漫就不属于她。
可是,如果命运过于玄妙,自己就要扼住命运的咽喉。她已经受够了水来土掩的日子。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既然躲避不过,那么站到高颠去。所以,她要回去面对萧成熙,站到高端,睥睨周遭的豺狼虎豹。
她咬着牙一言不发,陈家另一位小姐陈月秀就坐在她身旁,关切地问:“姐姐,你没事吧?”谢晚晴握住她的手,笑着摇头轻语说:“没事。”
这陈月秀自然知晓她不是自家姐姐,可伯父说姐姐为逃避选秀,早就离家出手,又怕上头怪罪,这才李代桃僵。于是领回这么一位女子冒充自己的姐姐。
临行前,自己的爹爹、伯父、爷爷都一再叮嘱她要嘴紧,切勿可害了陈家,且让她以后在宫中有何事,都要去找这个姐姐商量。
她不明白,但这个姐姐显然懂得很多,这住在府里的半个月,都呆在亡故的姑姑住的别院,瞧着那些含着花苞的槐树发呆。
这车上十二名秀女,除了谢晚晴和陈月秀,其余的都是世家、官家的。在这个轻商的年代,她们二人自然受到这些小姐的鄙视。
谢晚晴看着这些容貌俱佳的女子,不知天高地厚的飞扬跋扈,只是露出淡漠一笑,闭目养神。
这花车并不够快,从江都到帝都一路走走停停,遇州府皆停息,竟走了十天才到达津城。在津城停留,又汇集津城的花车,一路浩浩荡荡来到帝都东门。
其时,正是黄昏,落日挂在城墙头,薄暮红光,城楼上的士兵一派威武,一身装束明明是东大营。她却是鼻子一酸,想到谢辰华的西大营。
东门一如往常,来往客商如云,一见秀女的花车悉数而来,纷纷驻足让路,好不壮观。
车轱辘敲打在青石板上,是熟悉的音符,车上女子皆叽叽喳喳,议论着帝都的繁花,连一直不语的陈月秀也不禁挑开一线帘子看着窗外,很兴奋地说:“姐姐,你瞧,帝都真是比想象中繁华。”
谢晚晴半垂着目靠着车壁,这会儿倒是配合地瞧瞧,走的是锦绣街,过的是修葺后的落日桥。四年了,这里还是旧日模样,当日桐竹纷披横刀跃马的血雨腥风并没有让这里有丝毫改变。
“姐姐,我好激动。”陈月秀这一路上没少受其余几人的欺负,但谢晚晴只要睁开眼一扫,那几个少女竟是忌惮她的眼神,所以陈月秀倒是越发当她为保护神,更加小鸟依人在她身侧。
“嗯,月秀激动啥?”谢晚晴看着周遭,想着当日的种种,漫不经心地问。
“皇上还是熙王时,就是好多女子的念想呢。我——”陈月秀一脸羞红,埋下头。
谢晚晴没有理会,只是拍着她的手,心里却是在想那尚书府如今也不知是何用处了。还在想,这马车倏然停下。
听得前头有人喊:“宁王殿下,您可别为难小的们啊。”
谢晚晴略一挑帘,便看见一袭月白色春衫的萧成锦骑着大马站在街道中间,挡住整个花车的去路。
萧成锦挑挑眉毛,不悦地说:“谁愿意来为难你们这帮狗东西。也不知收多少贿赂,倒是便宜你们这帮狗崽子。”
那领头的官员汗涔涔下,腰弯得更低,战战兢兢地说:“殿下,你吩咐的事,小的们不敢怠慢啊,是日夜寻找,确实没有王妃的下落。”
走秀女开始选拔之前,这宁王找到他们这些到地方去的人,分发了一个女人的画像,偏说是王妃。说是自己惹王妃生气,还没正式册封就赌气跑了,这番宁王正翻天覆地地找自己的王妃。
他交代的怎敢怠慢?当今圣上对宁王这个弟弟是宠得不得了。
萧成锦眸光一寒,不悦地说:“办事不力,朝廷要你们何用?”说着,唰地抽出剑,寒光骤然闪过。
那官员两腿发软,瘫倒在地。
陈月秀身子一紧,依偎到谢晚晴怀里,不敢再看。
“殿下,秀女进殿日,不可见血啊。”站在一旁的花小刀说道。
这萧成锦才悻悻地剑入鞘,却又回头道:“这次饶过你。”尔后,纵马而去。
“这人还真恶劣,闹市区跑马。”坐在谢晚晴对面的女子不屑地说。她是江都知府黄悦城的掌上明珠黄玉梅,年方十五,在十三岁就已然是江都第一美人。
谢晚晴朝她一瞥眼,如果真是这等心性加之如此容貌,不用自己动手,自然有人拾掇她。于是继续闭上眼养神。
车到正阳门,秀女们这才下车,在门口的登记处拿出自己的秀女牌,尔后各自领到一朵绢花,这才算是正式踏入宫门。
正阳门,后宫女人进宫,如果不能成皇后或者太后,那么一生只能走一次,而她却走了第二次。
她拿着手中的紫色绢花提着裙子,看着高高的城墙。心潮起伏,想起曾经自己在尚书府的后院,那样豪气干云:“总有一天,我要将这堵墙打破,正大光明地走出去。”
那是多么纯真的过往。可如今面对着红墙,她再也没有办法去说那样的话。以后,这红墙之内,就是她的人生,她的战场。
是的。既然世事不能如愿,那么她就索性去抗争。
旁边的舍人见她仰望城楼,裹足不前,不由得喝道:“好不知趣的东西,还不快快进去?”
谢晚晴对着他一拜,道:“多谢舍人提点。”
那舍人没想到会是这般,也是一愣。只挥手说没事。
陈月秀赶忙加紧步伐,小声说:“姐姐,吓死我了,这里的人真凶。”
她看月秀一眼,冷言道:“走好自己的路,退回去吧。”
依然是第一次来的路线,只是那次是轿子一抬入得储秀宫,而这次却是一群秀女排队步行。进入永秀门的刹那,她唇边露出一抹笑意,有些无奈,自己兜兜转转又回到这里来了。
一群只受过简易宫廷礼仪的年轻女子叽叽喳喳,很是高兴地议论着,像是全然不知将来的命运。
谢晚晴收敛住神色,走在人群中,她今日选的衣服是素净的,发饰也只有一柄木钗。加之她妆容问题,在这群女人之间,决计算不上抢眼。
陈月秀一边走一边小声说:“姐姐,你看他们都打扮得好美,姐姐为什么一定非得要打扮成这般呢。要是等下见到皇上,那些人可就要占尽先机了。”
谢晚晴白她一眼,道:“你大可不必听我的。以后有何事也不要找我。”说完,也不看她,继续往前走。
心里却是暗想:毛的,要真能在做未经过严格审查的秀女时就能见到皇帝,那么这个皇帝也不是什么好鸟。
不过,见到后宫的几大势力倒是可以的。这是后宫几乎不成文的规矩,她昔年读历史,跟石磊探讨过。
当日,石磊很无耻地说:“普通男人都喜欢很多美女,何况有最高权力的帝王。所以,聪明的女人不会妄图像汉武帝的陈阿娇那样去想独宠一生。会在每一届秀女中去挑选属于自己的棋子,巩固自己的势力。当然,挑选棋子的眼光不到位,也往往会被棋子反灭,这在历史上也是有例可循的。比如李治的后宫,王皇后为了让武媚娘来对付萧淑妃才让武媚娘进宫,尔后,她却死于武媚娘之手。”
这就是历史,虽然这是另一个时空,但谢晚晴推测也不会有太大的偏差。能在后宫立得住脚的人,往往已将这当作一种事业来经营。这里只不过是古代女人的职场而已。
虽然萧成熙的后宫妃嫔还没有多到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地步,但这四年,怕也是残害不少少女。
想到此,谢晚晴恨恨地咬咬牙。
陈月秀见状,慌忙拉住她的衣袖,小声说:“我的好姐姐,秀儿不说了,秀儿以后都听姐姐的。您别生气。”
谢晚晴看她一脸慌乱,心里哀叹:这样的女娃,若要在这宫廷生存下去,必得褪去这层纯真,而人退却纯真比蛇蜕皮还要疼痛万分啊。
她有些心疼,面上却只是平静地说:“我没有生气,妹妹无须担心。”
陈月秀扑闪着大眼睛,高兴地问:“真的?”
谢晚晴还没答话,就听得前头带路的舍人跪地拜一人,口称:“小的拜见德妃娘娘。”
众人也赶紧跪拜,那女子并没有喊平身,只是慢慢踱步过来,一点点扫过众多秀女。谢晚晴略抬眼看这女子,身材高挑,怕有一米七了,垂云发髻,插满珠翠,再看那脸,秋水伊人的小脸,却偏生长眉入鬓,朱唇微启,一双丹凤眼,眼眸甚是凌厉。
这应该是韩成焕的小女儿,萧成熙的表妹,如今宫内最受宠的德妃。跟她姐姐倒是有几分相似,只是少了她姐姐的英气。她姐姐当年婚配安北王,可算是徳启帝的又一步妙招。
那德妃走过来,不疾不徐地喊:“平身吧。”
众人谢恩站起来,她倒是一笑,道:“众人都抬起头来吧。”
众秀女这才慢慢抬起头,那德妃一一扫视,实现落到黄玉梅脸上,停留片刻,便微敛眸光,便笑着朗声道:“本宫瞧着众位妹妹都是水灵灵的人儿,这一路舟车劳顿,倒是委屈了各位妹妹。”
“多谢娘娘关心,能够来这里,再苦也值得。”有个红衣女子赶忙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