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要上马车,横斜里闪出一人挡住去路。
谢晚晴一瞟,竟是萧成锦,她疑惑地看着他。
萧成锦方才看到这男子与她如此亲昵,心里甚是吃味。这番,他竟大庭广众之下抱她。他怒气冲冲,那本该是他萧成锦的特权。
于是,一激动便冲上前挡住他们的去路。
“这位小公子有何事?”男子颇不悦地问。
萧成锦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难道要大喝一声“贼子,放开这姑娘”?听人家方才的对话,像是颖华的师傅。
毕竟这四年来,颖华一直在外,或许跟这人生活在一起。如此算起来,颖华跟他,却是比跟自己一起的时间要长得多。
“小公子若没事,请让路,我家晓芙身子从小就不好,一受凉就风寒,很是厉害。”他一踏步,绕过呆呆的萧成锦,踏上马车,将谢晚晴放在软垫上。
萧成锦慌忙转身,有点着急地问:“周姑娘从小跟着公子长大?”
谢晚晴一阵哀嚎,看来这萧成锦真的有怀疑自己。都怪自己平时学艺不精,难怪师傅禁止她出山庄。毕竟师傅是天下第一易容大师青离,而自己易个容,还轻易被人怀疑。
“她自然是跟着我长大,小公子问这为何?”他有些不悦,要放下帘子。
萧成锦听得他这样回答,看那神色又不像是说谎,方才的喜悦顿时化为乌有,只呆呆站在原地,很是沮丧地回答:“没什么,只是觉着周姑娘像是一位故人罢了。”
“哼,你这人小小年纪不学好,竟学这等登徒子的行径,我绿柳山庄的人,岂是你可惦记的?以后不要出现在晓芙面前。”青离冷言道。
“绿柳山庄?”萧成锦猛然抬头,那眼前的人就应该是传说中的易容大师青离。他不知怎的,方才寂灭的心,又漏进几缕阳光。
“铁鹰,启程吧。”青离放下帘子,吩咐道。
谢晚晴蜷缩在马车里,青离将布包扔给她,“里面有我的衣衫,你先将湿衣服换下。”
“师傅——这,”谢晚晴有些难为情,虽然她曾生活在男女平等的年代,没有这个时空的封建,但好歹她是个从未恋爱过的女子。
“哼。做错事,还敢顶嘴,少罗嗦。”青离背对着谢晚晴,闭目养神。
谢晚晴不由得暗自叹息,这师傅决定的事就没有更改过的,冷漠到极致,对人极其和善,对她却极其严苛霸道,也不知是怎的状况。
听他那口气,就是没得反抗。于是她宽衣解带,迅速换上他的衣衫,他的衣衫有某种气息让她一怔,不由得抬头怔怔地看他挺拔的背影。
“说,怎么跑出来了?又跟你师姑生气?”青离背对着她,唇边露出一抹笑。
谢晚晴回过神撇撇嘴,嘟囔着说:“才不是呢。师傅上个月送信过来说要回来,我就琢磨着师傅生辰也快到了,便来城里买些布料丝线,给师傅做新衣,当礼物。对了,师傅,你不是下月中旬才回来么?怎么这月末就回来了?”
“嗯,事情做完了。再说,不回来,我怎么能看到某人天上都是脚印?”青离偏过头,看到她娇小的身子裹在宽大的袍子里,心里禁不住一阵悸动,故意咳嗽两声,板着脸问:“老实交代,出来几回了?”
谢晚晴往他身边挪挪,挽着他的胳膊,献媚地笑笑,拖着胳膊撒娇道:“天地良心,从您老人家元夕走后到现在,这可是头一遭呢。不信,你回去问八婶她们。”
他伸手刮刮她鼻子,道:“以为我不知?八婶她们疼你,帮你瞒着。好了,这次饶过你,但以后少出来,那少年人目光精锐,怕不是等闲之人,你倒是过平淡生活,惹上他,怕是不能如你所愿了。至于那杏花楼的车里,那位公子呼吸匀称,也是绝顶高手,你说你这丫头,连我一成功力都没学到,倒是惹上麻烦,我又不在的话,你说你该如何是好?再说——”
谢晚晴伸手捂住他的嘴,摇着肩膀,撒娇道:“师傅,好师傅,晓芙知错了,你就别说了。”
谢晚晴不知是不是天下所有的师傅都会对徒弟很“唐僧”,但她的师傅绝对是。这青离也就比她大八岁,对人对事极其冷漠,向来不多言,在江湖上,也是看钱说话。
一如四年前,她初见他,他就是极其冷漠,眼眸都懒得抬一眼。
四年前,谢朝英设计连环计,想用苦肉计感动董佳慧,从而窃取董家的武器配方,同时,想利用她将萧成熙骗到太王山瀑布之上,用火药将之消灭。
那时,谢朝英很清楚天下形势,虽有越王盘踞东北,安北王与马家势力占据西北,然而真正能与之抗衡的却只有熙王萧成熙。只要灭掉熙王,其余各家都好解决。
只是,来的不是萧成熙,而是羽翎。
无奈之下,她与羽翎一同坠落山崖。入水那刻,她知晓羽翎护住她。但那冲击力还是让她晕厥过去。
待她醒来,已被冲到河的沙滩上,也不知过了时日,心里万分担忧羽翎,沿河寻找打听,吃野果,甚至从河里抓生鱼食,就这样过一月,只捡到羽翎的一只鞋子。
她的心越来越慌,像是死掉一般,她慢慢地往前走,到处都兵荒马乱。躲过几拨人的追杀,到达石城西郊的一个小镇,那里是她进宫前与花小刀约定的地方。在那里,花小刀有将她赚到的钱放在钱庄,凭着暗语,她可以提取钱。
可是花小刀并没有在那里等她,只是留口信说兵祸起,担心十二殿下安危,故而进宫去接十二殿下,希望她先行去林州,在林州会合。
她提了一部分钱,置办了行头,并没有去林州。她打算去找萧成熙。因为想前想后,与他呆在一起是最好的,他足智多谋,打赢谢朝英荣登帝位是绰绰有余。
再说,日后让他帮着找羽翎才好,毕竟官府的力量大得多。
其实,当时,她心里很清楚,:羽翎定是为了护着她,根本就没有保护自己,当时的水流那么湍急,山势那么险要…..所以,他多半是没有希望了。
九月初一,她乔装来到石城。石城已然沦陷,当时守将正是卫风的手下红衣。她甚觉奇怪,这石城和津城一左一右守护着帝都,这两地的驻防可以说是帝都的外围卫戍,按理说萧成熙不该丢,难不成萧文杰当日真的输给了谢朝英?
她走进饭馆略一打听,这才知晓:一个月前,熙王在太王山瀑布坠崖而亡。那消息是谢家军和石城驻防传出的。
谢晚晴一惊,萧成熙难道也去了?
她突然觉得天旋地转。如果他去了,也跳下瀑布。那算什么?
自己跟羽翎即使跳崖,也算是双双而去,不至于孤单难过。可他去,一个人跳下,又是何种心态。
她心里难以自持的痛,不觉间,伏在酒楼的饭桌上泪流满面。
时夜,潜伏到石城军中,在伙房做火头军。她要亲自知道她坠崖后的萧成熙的情景。
他那么个老狐狸的家伙,她不相信他会轻易败给谢朝英。
功夫不负有心人。第三日,队伍开拔,欲押运粮草前往东北,支援在长野与越王对战的卫风部队。
在路过太王山瀑布时,几个伙房里的家伙悄悄讲起当日一幕,谢晚晴趁势问:“我只听那太子妃和羽翎抱着跳下瀑布,那熙王后来又如何跳瀑布了?”
其中一人四下里看看,悄声说:“小葵,你新来的,有所不知。那羽翎就是熙王啊。”
这句话如晴天霹雳,轰隆隆炸响在耳畔。她不由得一蹙眉,压低嗓子叫道:“云大哥,别开玩笑了。”
那人一拍大腿,说:“你可知我这腿如何伤的?就是那日跟谢贼军队对战时伤的,如今只能被调来伙房。
那日,我可是先头部队呢。羽公子,哦,不,熙王,行军时,他的坐骑当时就在我旁边呢。”
第4章 坠崖之后
“哪又如何?怎么能证明羽公子就是熙王?”旁边一个瘦小的伙夫问。
“你可不知,那熙王部署完,就扮作对方的士兵上的山,尔后就听见谢贼传话来告诉萧将军,说熙王在他们手里,要萧将军退兵。你们想,熙王在哪里,萧将军岂有不知?”那人继续压低声音,示意几人凑过来。
谢晚晴咬着牙,也装着饶有兴趣地低喊:“云大哥,那萧将军如何做?”
“萧将军当即就变了脸色,吩咐众人退开,让谢贼过去。谢贼的军队一过去,萧将军就带着亲随上了山顶。你们猜怎么着——”这云猛在此地打住,卖个关子。
众人着急,慌忙问如何,如何,谢晚晴撇撇嘴道:“难不成云大哥还上山了不成?”
云猛手一拍,说:“你倒说对了,那日,我跟萧将军一同上的山。唉,可怜萧将军,一时英明,那谢贼也太歹毒了。”
“怎的?”谢晚晴觉得这云猛简直是说评书的好手,说半天,也没出重点,众人胃口都给提起来。
“怎的?岭上除了谢辰华都督的尸体,别无他物,哪里有熙王的影子。那谢贼却在一旁冷笑,说熙王和太子妃飞身跳下瀑布,幸福极乐去了。”云猛说到此,眼里泪光闪闪,竟哽咽道:“熙王林州谈判大快人心。却不计被这奸贼所害,这奸贼连自己女儿都不放过,实在是禽兽不如。”
谢晚晴没空听他说废话,怕启程运粮,这就不好说。慌忙问:“那萧将军如何反应?”
云猛抬抬眼,说:“那萧将军?他听闻熙王和太子妃跳瀑布,猛然一踏脚,莫名其妙地叫道:‘谢晚晴,我早说你迟早会害了他,你这个扫把星’。当然,我们并不知谢晚晴是谁,但确定当日跳下悬崖的羽翎就是熙王,因为这之后,熙王再也没有出现了。唉。”
谢晚晴呆呆地坐在一旁,说不清是什么感受,时而觉得心像是被极薄的刀片划过,尖锐的疼痛,时而又像是灵魂漂浮在天空,身子空落落的。
“那你腿如何受的伤?”有人又问云猛。
“那谢贼布的炸药。亏得将军发现的快,否则,就不只是受伤了。不过萧将军伤的最重,被谢贼俘虏了。
唉,萧将军一世英名呢。”云猛感叹。
“那将军如今也不知何处呢,这仗也不知猴年马月才结束,我媳妇还在东北呢。”有人感叹。
云猛扯一把野草,说:“那萧将军倒是被人救走。唉,只可惜了熙王——”
黄昏里,有人吆喝着赶路,谢晚晴趁着暮色潜伏到草丛里,尔后,一个人慢慢走上太王山瀑布顶端。
月亮在天上,不圆,将清冷的银辉倾泻下来。山顶经过强烈炸药的洗礼,面目全非。她走到悬崖边,想起一幕幕。
谢朝英在他们跳瀑布前,说“原来是你,得来全不费工夫”,想必那时,谢朝英定是从他的武功路数上看出他是萧成熙。
所以,接下来,谢朝英才会说“抓你?抓你去换江山还是城池,太麻烦”之类的话。只怪当时的自己太过于恍惚,对这蛛丝马迹不够敏锐。
萧成熙就是羽翎。羽翎就是萧成熙。
她兀自笑了。想起她与他经历的点点滴滴:墙头初见,针锋相对;他从水池里救起她,他别别扭扭的态度,他带她夜游帝都,实则是履行给她讲解帝都地图的承诺。他从黑衣人手里救他,他为她解除蛊毒…..
难怪他能在东宫来去自如,难怪林州事件后,羽翎不能回来,因为作为萧成熙存在着。只是,他这家伙也实在是别扭,自己对羽翎好,不也是对他好么?为何每每提到羽翎,他很是抓狂的模样?
“你这个臭家伙,扮作别人来戏弄我,很开心么。”她对着清寒的月,大声地喊,从沙滩上醒来就不曾流过泪的眼,倏然涌出泪。
她颓然蹲身下去,抱着膝盖,很伤心地哭起来:“为什么不告诉我,那样,我就可以全心留在你身边,一定不惹你生气。”
哭了一阵,觉得疲累,她将脸慢慢贴到冰凉的石头上,听着瀑布淙淙飞溅,呼啸而下。忽然月色被挡去一角。猛然回头,便看见月色里站着一个青衣男子,月色下的他,披拂着发,看到谢晚晴,冷冷地说:“你吵到我了。”
谢晚晴慢慢爬起来,对他一鞠躬道歉,说:“对不起。”尔后慢慢往山下走。
那青衣男子喊道:“哎,丫头,你在这里做啥?”
谢晚晴顿住脚步,转过身看着他。他的容貌极其俊美,跟羽翎是一个类型的美丽,像是一轮明丽的太阳。
她没有回答他,反而是问:“你功夫很高吧?”
那人微蹙眉,说算是。
“那你说,从这里跳下去,能生还么?”谢晚晴问这话,心陡然如涨满风的帆,充满期待。
“基本上不能。但要是计算好下坠的力道,运用好内功,身体的入水角度,倒是可以有一线生机。”那人说。
谢晚晴觉得自己已经寂灭的心漏进几丝日光,她高兴地问:“那如果抱着一个不会功夫的人,他还要保护那人呢?”
“如果要保护那人,没有生还余地。”男人回答,斩钉截铁的语气将谢晚晴再度打进黑暗里。
“谢谢。”谢晚晴说完,缓缓走下山,就在这个夜晚,她信步走在山野,遇见一场江湖仇杀,双方厮杀得惨烈,而她就是城门失火时的池鱼,那明晃晃的刀带着呼呼风声砍下,她颓然闭上眼,想这样也好,自己就可不用这样伤心。或许真有冥界,还可见到羽翎,不,是萧成熙,因为那张脸才是他真正的模样。
可是,她落入一个怀抱,那举刀砍她的人来不及哼一声,就颓然倒地。她睁开眼,看清是适才在瀑布顶端的男子。
客套的话语,“多谢公子救命之恩,不知公子高姓大名,容奴家日后报答。”
“青离。”他冷冷地吐出名字。
谢晚晴怔在他怀里,忘记要挣开陌生人的怀抱,只是傻傻地问:“你就是那个天下第一的易容大师?”
“江湖人的谬赞,姑娘实在不应该一人在外行走,趁早回去寻你爹娘。”他将她放下,就要走。
谢晚晴小声地说:“我没爹娘了。谁也没有。”
声音充满落寞,她在对自己说这句话。青离却突然转身,对谢晚晴说:“你可愿意跟着我?”
谢晚晴惊讶地看着青离,谁都知晓青离极其厌恶与人有接触,一切都看钱说话。
青离看她惊讶,平静地说:“你根骨不错,我决定收你为徒。”
谢晚晴噗嗤一声笑出来,因为想到网络上的某张图片,那图片上的老叫花子说“帅哥,看你根骨奇佳,送你一本泡妞秘籍”。
青离眸光一寒,甚是不悦,谢晚晴赶紧补充道:“可是,我没有钱。”
青离面色稍缓和,继而微笑着说:“没关系,你做牛做马,挣钱吃饭。”
就这样,无所依靠的她,在兵荒马乱的年代跟着青离,一路游历,沿着锦河而上,其间也见识到不少江湖人士。皆讶异青离居然会收徒弟。
而他由最初的冷漠到渐渐对她嘘寒问暖,竟真的是越来越有师傅的派头,面上笑容也渐多。
时年十月,谢晚晴跟着青离来到令州云来镇,住进了传说中神秘的绿柳山庄。这令州如同她前世的家乡成都,连那绕城的河流名称都如出一辙,或许这是天给自己的回归,她这样想。
时年十二月底,萧成熙突然出现,在三方打得元气大伤时,横刀跃马,桐竹纷披,各大州府纷纷响应。
起初,她以为是假的,后来逐渐明了:萧成熙若要正面对战,一方面要迎战谢朝英,另一方面要要应付马家的左右夹击。就算胜利,也是异常艰难,且会让自己元气大伤。
那么,当日,谢朝英在太王山顶的部署,他定是知晓的,所以才会抱着她在谢朝英面前跳下瀑布。将对付越王和安北王的任务丢给谢朝英,在鹬蚌争得差不多时,他这个渔翁再出马,稍事打扫,便平定天下。
谢晚晴佩服萧成熙,他是绝对的王者。可她却不能原谅他的举动,虽然情有可原。但终究是利用她,且在之后,将她一个人丢在茫茫的荒原中。
也许,他根本不知她还活着;也许他根本就没在乎过,她是不是会被豺狼虎豹吃掉。
她唇边不觉间露出一抹悲凉的笑,没想到过了四年,自己还是介意。也或许自己最介意的是,他居然没有再来找她。
“丫头,怎了,你那表情怪怪的,不欢迎师傅回来?”青离的声音略带调侃。
谢晚晴一怔,嘿嘿一笑,道:“怎么会呢,徒儿可是天天盼着师傅回来的。”
“鬼精灵。”青离将薄被扔给谢晚晴盖上,兀自闭目养神,唇边带着一抹笑。
就这样生活就好,这个男人,自己甚是满意呢。谢晚晴看着青离,脸上不由得浮起一抹红晕。
第5章 他对人的宠
令州为盆地,四面高山,尤其是北部和西部,全是高山密林,悬崖峭壁,湍急水流,猿啼哀鸣,实在是鲲鹏难飞过之所。
令州城就在盆地中心的平原上,沃野千里,有府河与南河两条大河,灌溉十分方便,因此有“西南粮仓”之称。
再加上令州平原四周都是群山,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天险,易守难攻。所以每每在国家不稳时,率先混乱的便是令州。在这里,几大驻防明争暗斗,勾结当地势力,率先展开攻势,从而宣布独立、拥自为王者不少。这一次萧月国大乱,令州之所以泰和,不受骚扰,皆因有韩成焕坐镇。
云来镇,就坐落在令州城西约莫一百里的官道之上。云来镇是令州西郊进山的最后一个镇。过了云来镇,就到达深山,云深不知处的地带,人烟稀少;而出得云来镇,山势就渐渐平坦。
因此,云来镇成为山里人和外界交易的频繁地带,加上神秘的绿柳山庄和易容大师青离,这云来镇的名头倒是十分响亮。
每年到云来镇来求易容的达官贵人与江湖客们络绎不绝。可许多人是抱着莫大的希望来到云来镇,就是遍寻不着绿柳三山庄所在地。
于是这些人都只得乖乖地往“醉云来”酒楼递上名帖和银子,在镇上住下,等待着绿柳山庄的考核召见,以便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说这里是三教九流的混杂地。
这“醉云来”酒楼是绿柳山庄对外的唯一产业,也是绿柳山庄接待求易容的人的唯一门市。
这酒楼虽规模不及当年卫风的帝都“香入云”。但里面的菜色,让吃过的人赞不绝口,认为绝不亚于当年帝都“香入云”那位神秘的厨子。尤其是近两年来,“醉云来”将一味酥麻的植物种子引入菜色,取名为“花椒”,那滋味真是让人销魂,就连宫里的尚膳司都曾派人来求取这味调味。却被告知,是绿柳山庄小小姐的杰作,她未答应,便不能外传。
当然,这花椒自然是谢晚晴这地道的成都人弄出来的,当年在萧文杰的花圃里看到闻到貌似花椒的味道,几个月没尝过花椒滋味的她当即就激动万分。
待来她到绿柳山庄,老是闷闷不乐关在房间,青离出去几次回来,发现她一天天消瘦,买很多礼物给她,也不见她笑。
后来,便带她去后山打猎,她对赏雪打猎没多大感觉,只是跟着青离去后山,皑皑白雪,她儿时在姥姥家也是见过。
却不料在山上看到大片大片野生花椒树,她当即一笑,很是高兴地低下头查看长势。青离正好捉了一窝小狐狸提在手里,想送给谢晚晴玩,一抬头就看到她的笑颜,红似火的披风映着四野的白雪,脸上是嫣然的笑。
青离一惊,提着小狐狸走过去,对蹲身在地的她说:“芙儿,在看什么?”
谢晚晴站起身,拉着他的胳膊,轻声说:“师傅,待春天,我可以来后山吗?”
青离眉头一皱,没允许。
她抬头看着青离,可怜兮兮地说:“我想来这后山采药。”
“不行。”青离斩钉截铁,毫无商量余地。
谢晚晴没说话,眉头皱起来,像是要哭出来,却又倔强地咬着唇低头。
青离向来与女子相处不多,哪里经得起这架势,于是慌忙说:“师傅不是不许你来。只是这后山属于深山,野猪、狗熊、豺狼虎豹众多,你呀,遇上哪一个,也横竖是没命,何况这里也不知被放了多少的捕兽器。”
谢晚晴也觉得自己任性,便低着头,小声说:“我也不是想要独自上来,只想明年春天,师傅能陪我上来一趟。”
青离见她眼巴巴看着那几棵不知名的树,当下也明了这丫头怕是想要这树,声音也放柔,说:“当然,来,送给你养。”
他将篮子递到谢晚晴面前,谢晚晴睁大眼睛,看着睡眼惺忪的小狐狸,伸出一根指头小心翼翼地触摸一下小狐狸的头,那狐狸像是发出一声呓语,轻柔无声。
“真可爱。”谢晚晴笑起来,这刻的她将所有的伤痛与失望都暂时忘却,就是一个单纯的十一岁小姑娘。
“送给你养,来,提着。”青离声音轻柔,脸上的笑意像是绽放开的冬日阳光,他的手修长,递篮子给她。
她看着那手指,无端想起萧成熙来,心里陡然一寒,思绪一打开,竟又想起自己如浮萍的身世,顿时摇摇头道:“这小狐狸太小,离开爹娘,横竖是养不活的,还是放回去,可以吗?”她说着,又抬头看他。
他一怔,既而露出一抹笑,伸手揉揉她的发,说:“芙儿喜欢就好,走吧,我们一起去将它们放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