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律幽魂罢了,还请您二人当我是陌路过客。”谢晚晴嫣然一笑,抬头看着天上的月。那轮月像是挂在身后一般,诡异得紧。
董佳慧还是看着她,没有喜怒哀乐,像是早就洞悉她不是自己的女儿。
“你们快走。”谢晚晴着急起来,推推她。
“那日,我就想你不是我女儿,也许是鬼魅附体,这等事,董家也不是没有。”董佳慧喃喃自语,这句话倒是让谢晚晴一惊。
董家还有穿越分子?还来不及问,那大长老喝道:“你二人还不快走?”
董佳慧不舍地看着谢晚晴,那毕竟是自己女儿的容颜。陡然要将她置于危险境地,她倒忽然无措。再加上尚书府走水那日,她以为自己烧死,倔强站在墙边的身影,一直烙在她心上。就是因为那日她的表现,她有好几次便狠不下心来。
“快走。我自有办法。”谢晚晴催促道。
董佳慧慢慢挪步,走向谢朝英,扶住他说:“四哥,我们走。”
谢朝英惊讶地看着董佳慧,失声道:“你舍得留下晚晴?”
董佳慧不回答,只是用力扶着他。
“你们可以走。谢朝英留下。”谢晚晴朗声道。
谢朝英诧异地看着谢晚晴。
谢晚晴对他露出一抹笃定的微笑,说:“谢尚书这招苦肉计,倒是用得好。”
谢朝英顿时变了脸色,不悦地斥责:“你真是忤逆,亏得爹怕你受苦,还刻意去救你。”
谢晚晴冷笑一声,慢慢向前走,走到宽阔的地带,轻拢衣袖,不疾不徐地说:“谢尚书是昔年七虎中心思最缜密的。又怎么会去皇宫不带暗卫?既然打定主意逃到容州,又怎会不知这岔路口所去的是绝路?既然谢家处心积虑夺天下,向来排兵布阵丝毫不逊于董启芳的谢朝英,应该熟悉萧月国的每一条河流,每一条小道。我说的没错吧,谢大人。”
董佳慧颓然变了脸色,一下子放开谢朝英的胳膊,猛然向后退几步,脸色刷白。
“谢晚晴,你疯够了?”谢朝英怒喝道。
谢晚晴还是气定神闲地说:“你放我娘和青姨走。我答应帮你找出你想要的。董家的经书我全部能背,董家的兵法我亦读过。包括那块十年前遗失的兵符,以及董启芳的下落。”
此语一出,全场愕然,包括哪些士兵也是低低窃语。
谢朝英一言不发看着谢晚晴,眼眸里的光波陡然明灭,然后用阴骘的声音慢喝一声:“好。”随即,他挥挥手,连大长老都垂头退让在一旁。
董青文扶着目光呆滞的董佳慧徐徐往前走,没走几步,董佳慧忽然回过头来看着谢晚晴,眼里的光甚是慑人,她大声问:“我大哥还活着,是吗?”
“恐怕是。”谢晚晴安然地回答。
董佳慧脸上顿时呈一种死灰的惨白,哈哈一笑,道:“真好,真好。我不用担着董家这副担子了。”
这笑声过于癫狂,笑得谢晚晴的心脏一阵阵痉挛的抽动。
突然,董佳慧停住笑声,妩媚地看着谢晚晴,说:“以后,你就是小葵了。”
谢晚晴不明所以,只觉得有不祥预感。
董佳慧却是快速转过身,喊一声:“四哥。”
那声音婉转柔美,像是戏台上咿咿呀呀的声音,带着蚀骨的销魂。
谢朝英一怔,董佳慧扒开几人,跑向他。谢朝英伸手去抱她。
谁知,她却是猛然一侧身,回头一笑如烟花灿烂,继而飞身而下。谢朝英跨步上前,只来得及抓住她的裙角。
“小姐。”董青文呆呆地自语。
尔后,就是静默,除了淙淙水声与猎猎的夜风,再也没有声音。谢朝英半跪在崖边,手中扯着一片藕荷色的布。
良久,他猛然转过头,恶狠狠地盯着谢晚晴,道:“你害死自己的娘亲。”
那眼神慑人得很。谢晚晴本身也甚是愧疚,觉得自己不该逞强将这谎言戳穿,将董佳慧最后一点念想都扫灭。
可这罪魁祸首是谢朝英,董佳慧迟早会发现,有朝一日,董佳慧还得走这条路。于是,她越发厌恶起谢朝英。
这番听他将责任推给她,她毫不留情,一字一顿地指出:“是你害死她的。”
谢朝英眼神一滞,继而面上满是杀意,他站起身向谢晚晴走过来。
第102章 下坠
董青文唰地挡在谢晚晴面前,悄声对谢晚晴说:“从今往后,切莫再与人提一缕幽魂。方才小姐最后的遗言,你要记清楚。”
董青文的眼里满是坦然,谢晚晴感到害怕,一把拉住她,喊:“青姨,冷静。”
谢朝英已到面前,对躲在董青文背后的谢晚晴命令:“出来。”
“小姐已不再。难道尚书大人就不肯放过小葵吗?”董青文像只母鸡,竭力展开翅膀挡住谢朝英。
谢朝英抓着董青文一抬手,扔到一旁。继而抓住谢晚晴的肩头。
“家主。”大长老急忙出声提醒。
谢朝英不悦地瞪他一眼,尔后箍着谢晚晴的肩头,拖到悬崖边,俯身在她耳畔,一字一顿地说:“说出那武器配方,爹就不为难你。当然——”他看看董青文,继续说:“也不为难董青文。”
谢晚晴一脸笑意,如果说以前还有亲人的意味,那么这一刻,早就是楚河汉界。
“你不要逼我。”谢朝英面目清冷,那神色再度恢复成她熟悉的。
谢晚晴看着天上的月,踮起脚示意谢朝英低下头。尔后,她伏在谢朝英的耳边说:“你真是太大意了。”
谢朝英猛然抬起头,死死看着眼前一脸笑意的女娃,防备地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时间。”谢晚晴抬起头,对着他笑,尔后看着那延伸到山下的军队露出高深莫测的笑意。
很是奇怪,她在面对大长老的步步紧逼时,脑海里蓦然闪现的是月色下的萧成熙一袭戎装带着军队,不可一世的骄傲。
她笃定他回来。
这一场博弈到达关键的时期。萧成熙怎么可能放过这么个消灭谢朝英的机会。之前放他们走,怕是有别的计谋。
于是,她挺身而出,以莫须有的董家宝藏、武器图谱以及根本未曾确认的董启芳的下落作为诱饵,为自己争取时间,只是她有心要让董佳慧主仆走,不料却是弄巧反拙,害了她。
“时间?”谢朝英眉头皱起来,继而恍然大悟,恶狠狠地抓着谢晚晴的胳膊,拎到一旁,丢给那大长老,狠狠地说:“我倒是低估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看好她。”
继而快速上前部署,才走出两步,却见有一人气喘吁吁跑上山来,滚到在地,喊道:“启禀家主,我们被包围了。”
“情况?”谢朝英冷然开口,仿若在说一件不关己的事。
“回禀家主,‘萧’字大旗。”那人匍匐在地,一只胳膊血流不止。
“哦?可是王旗。”那大长老颇为兴奋。
“回禀大长老,不是王旗,只是一般将军旗帜。”那人捂着胳膊,颤巍巍地回答。
谢晚晴这倒是有些不明所以,这打着“萧”字旗的不是萧成熙,还有何人?萧锦羽现在东北,断然不会出现在这里,萧锦安在伧都也不该是在这里。何况,萧锦羽与萧锦安都和萧成熙算是撕破脸,如今三兄弟既有夺嫡之战,又要力抗外敌。
何况还不是皇族王旗的将军?
这满朝的将军,就没有一个萧姓的。这跟徳启帝之前抑制皇族兵权有关,再说徳启帝的兄弟死的死,夭亡的夭亡,如今倒是没一个存活的。
正想着,听得又一人跑上来,跪拜在谢朝英脚下,道:“回禀家主,我军被包围。对方人马约莫十万,像是离这里不远的石城驻军。”
“石城驻防不是家主的门生昭觉的部队么?今晨还联络过,回复是随时待命,辰华也是亲自到石城督军的。这——”大长老也满是不解。
谢朝英负手立在那里,冷哼道:“我倒是小看了萧成熙与韩家,定是辰华出事了,石城怕是已然倒戈。不过,无所谓,无论今日来的事谁。也别想活着回去。”
谢晚晴心里一咯噔,难道谢朝英选的这块地方,不仅是苦肉计,却也是有着别的作用。比如请君入瓮,与人决战。
谢晚晴环顾四周,更加笃定。这地方易守难攻,站在这地方,可以将周遭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是一只鸟也别想插翅飞上来。
可是,不是萧成熙,到底是谁?
谢朝英忽然转过身,眼神犀利,看了谢晚晴一阵子,冷哼道:“我倒是小看你,小小年纪,居然能引得萧式一族暗藏的势力浮出水面。萧成熙倒算是重视你。”
谢晚晴也是算计型人才,自然猜得透谢朝英的想法。这地方虽然易守难攻,但萧成熙只要围而不攻,屯兵于山下,外围拖住援军,这样围他个十天半月,不用攻打,谢朝英即可不战而败。
人说双刃剑,怕谢朝英走的这一步就是险棋。
“你笑什么?”谢朝英最不喜欢她的笑,带着讽刺,让他把握不住。
“如果太过重情,又怎么能跟你谢朝英抗衡呢?你倒是不了解萧成熙,还不了解自己么?心爱的女人都可利用,还能对自己那么狠——”谢晚晴说到此,顿住,因为那石头后转过一个人,一袭白衣破碎,乌发披散,那人被几个士兵扶着上来。
“家主,是辰华。”大长老拖着谢晚晴往前一步,低声说道。
果然是谢辰华,胳膊上全是血,白衣上血迹斑斑,他近前来,趴在谢朝英面前,抬起头看着谢朝英,咧嘴一笑,没有说话,反倒是看着谢晚晴,眼神陡然明亮起来,挣扎着喊:“颖华。”
“哎。大哥。”谢晚晴鼻子一酸,她看得清楚,谢辰华眼里全是对谢朝英的鄙夷。
她要蹲身去扶她,却被大长老死死拉住。
“辰华,作为军人,丢了城池,还能有脸回来?”谢朝英冷冷地说,这话无疑于是将谢辰华往死路上推。
谢晚晴恨谢朝英的无情,开口说道:“大哥,你向来忠肝义胆,守的是天下清平,而不是乱臣贼子的城池。何来无脸。”
谢朝英毫不犹豫,反手一巴掌打在谢晚晴脸上,她顿时觉得嗡嗡响,嘴里有血腥味。却还是不输气势,笑着看谢朝英,吐出一口血唾沫,说:“你真可怜。注定的结局,还以为自己天衣无缝。”
“住口。”谢朝英将谢晚晴提起来,拖在地上。
“爹,住手,颖华还小。”谢辰华喊道。
谢朝英不语,盯着谢辰华,冷言道:“说情况。”
谢辰华早料到一般,说:“对方是帝都四少中的杰公子萧文杰,今日中午突然出现在石城,所以兵士全部倒戈,像是早有预谋。”
“你不可能不知。”谢朝英扭头看他,缓缓抽出长剑,说:“背叛家族者,杀无赦。”
谢辰华一笑,看着谢晚晴,笑道:“我守的是天下,自然选得是适合天下百姓的主。今日有三妹,不,四妹那番话。大哥死而无憾。”
“大哥。”谢晚晴一喊,眼泪不由得簌簌落下。
“家主,不可。背叛家族者,是由蛊毒穿心而死,不可轻饶啊。”大长老低头进谏。
“少废话,我是家主,你们这群老家伙,还真以为我怕你们?”他说着,快速地挥剑而下,血唰地喷射出来,腥味浓重。
谢晚晴闭上眼,一阵恶心,将胃里的东西悉数吐出,浑身陡然没有一丝力气,颓然瘫软。
谢朝英将她夹在胳膊下,询问前来报信的士兵:“对方什么条件?”
那士兵跪拜道:“启禀家主,对方要求放太子妃。”
“好,让萧文杰去告诉萧成熙,他退出帝都,交出兵权。”谢朝英一拂袖,指挥手下做好防守准备。
“你以为可能吗?”那士兵声音陡然澄澈起来。谢晚晴猛然抬头。看那士兵将兜鍪一扔,铠甲一脱,紧身素衣,青丝绾结,正是一脸笑意的羽翎。
“你是谁?”谢朝英看着眼前这绝美容颜的陌生男子,在印象中没有这么一张脸。这么出色的男子,看样子又是自己的敌人,他怎么会没有印象?
“晚晴的夫君。”他轻轻笑着,看着谢晚晴,目光柔柔和和的。
“你快走,你怎么来这里。”谢晚晴艰难地挣扎,好不容易蹬到地。
谢朝英冷哼一声,道:“原来是羽家小儿。我倒以为来的人会是萧成熙。不过,没关系,今日,不管谁来,必死无疑。”
语气里的那分笃定,让谢晚晴也不由得心惊,这里到底布置了什么。
羽翎不语,身子轻盈一转,左手一柄玄青色的长剑隔开谢朝英,右手已将谢晚晴抱在手中。动作潇洒不羁,也不管周遭多少弓箭手,他只低头看着谢晚晴,满脸泪痕,左边脸肿着。
“休息一下,为夫抱你回去。”他语调轻柔。
谢晚晴鼻子一酸,这之上弓箭手无数不说,这谢朝英岂会让他全身而退,何况他是羽家的人,而今羽家正是萧成熙的有力后盾。
谢朝英哈哈一笑道:“原来如此。得来全不费功夫。”说着,身子一斜,手中竟是一把小型的“神机”。
羽翎交将谢晚晴一搂,笑道:“谢尚书果然不愧是当年七虎将中心思最缜密之人,能如此快参透。那我倒很想知晓:尚书大人是要抓我,还是要杀我?”
“抓你?去换城池与江山?太麻烦。灭了你,风儿自然有办法。再说,上得这岭子来,我就没想过让你活着下去。”谢朝英还是笑。
“就凭你?”羽翎一边给谢晚晴擦脸,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当然,还有从红日国运来的一等一的火药,灭掉萧文杰的军队也绰绰有余。”谢朝英说。
大长老忽然大惊失色:“家主,你这样,我们的人也会——”
“闭嘴。牺牲五千人,就真的请君入瓮,将之灭掉,普天之下,再也没有可以跟风儿抗衡之人。这场与萧家的对弈,赢的是我们。”
“可是,还有萧成熙,家主不是经常说——”那大长老脸色已变。
谢朝英面上露出疯狂的神色,抬着一脚踢向大长老,喝道:“就你这点见识,早就该去见阎王了,还该对我指手画脚。”说着,他一挥手,命令道:“点火。”
羽翎面上露出一抹苦笑,低头看谢晚晴,轻声说:“晴儿,是我考虑不周,今日,倒是救不了你。”
谢晚晴看着他,摇摇头,他背后是一轮月,不圆满,但足够美丽。月光下的他显得特别的好看,她笑着说:“能在死前看见你,死而无憾。只是连累你,对不起。”
“傻丫头。”羽翎宠溺地说,将她紧紧搂在怀里,看看身后那瀑布,轻声说:“怕不?”
“不怕。”谢晚晴看到他的神色,知晓他的决定。
是的,这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归宿,反正她最喜欢的是水。
“好,我的女人就该有这个魄力。”羽翎朗声笑道,将手中玄青剑一扔,抱着谢晚晴一跃而起,纵身跳下。
极速下坠,他的植物香在四周飘散,天上的月色很美,风声如刀水如剑,撕裂身子的痛,让她闭上眼。
这一世,落幕了吗?
(谢谢大家的支持我,第二卷在这里结束。感谢一直给我鼓励的朋友们,感谢你们投出的推荐票,粉红票,写出的评论以及你们默默的订阅。
写作是我生命里为数不多的有意义的事,我会坚持写下去。!~)
【第三卷 河岸】
到底是阴谋,还是爱情。权利纷争之下,何去何从?或许,我们终究隔着茫茫河岸
第1章 春日令州花如烟
三月令州,日光和暖,碧水柔风,花光甚好。
围绕着令州城的南河与穿城而过的府河岸边,桃花层层叠叠绽放在枝头,如锦绣层层铺开,间或夹着柳烟如烟轻飘,一眼望去尽是色彩浓烈的丽景。
年青男女倾巢而出,珠翠锦衣,轻罗小扇扑,宝马雕车香飘满路。小贩们携了琳琅货物在街巷中、河岸边拉长嗓子吆喝。临河的岸边,雕栏玉砌的层楼,隐隐有丝竹声逸出,融入美好的春色里。
紫陌尘香纷纷坠,莺声燕语细呢喃,这是令州最好的时光。
杏花楼上,一群媚眼如丝的歌伎正在玩一种新式的棋。不远靠窗的竹榻上倚了个身穿淡蓝锦袍的年轻男子,面朝着半掩着的窗外,双目半垂,长睫毛轻颤,对莺莺燕燕的女人喧闹浑然不觉,像一只温驯入睡的豹子。
日光暖暖,投射进来,落在他如玉的脸上,他慵懒地翻个身,看着那群女子,当中红衣女子,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略略带着少女的狡黠。
看一会儿,像是倦了,眸光略略飘忽,便索性闭上,好看的眉头却微微蹙起。
几局终了,那个红衣艳饰的女子蹑手蹑脚走过来,伸出纤纤玉指,想要抚那男人的脸,别的女子捂着嘴发笑。
她的手即将碰着男子,他忽然睁开惺松睡眼,笑道:“好玩吗?”
那女子娇媚一笑,在榻边矮凳上坐下,道:“这等众人玩的棋,倒是新巧。奴家姐妹都不见过,不知叫何名称。”
“跳棋。”男子声音澄澈,吐出两个字。尔后伸伸懒腰,睡意全消,一双眼如皎洁明月,溜溜转了个圈,看着眼前的女子微微扬起的唇角,那神色里的狡黠,他眸光陡然幽深,眉头微微蹙起。
“倒是名副其实,只是不知所创者何人,这世间竟都未得流传。”那女子偏着头看着他。
众女也是一并过来,搬凳子围着男子坐下,作倾听状。
男子站起身,轻拢锦袍,眸光清寒,看着沿河的如织游人,一言不发。
屋内霎时无声,众女看着他的背影,眼神里皆是崇敬,带着心满意足的笑意。她们身在萧月国边陲令州,亦不算国色天香,可这三年来,辰公子总是时不时便来到令州,对她们也极好。
要知,这萧月国昔年有帝都四少,文采最好的当属这辰公子和羽公子。因二人一个祖籍封地在林州,一个在充州,正好一南一北,故而世人称“南羽北辰”。
但羽公子为人清冷,虽掌控的“杏花楼”是天下第一青楼,且遍及各州府,可羽公子对女人向来冷漠,就连帝都“杏花楼”第一花魁嫣然也入不得他的眼。所以,作为青楼歌伎虽也仰慕羽公子才华,却实在是不敢求其墨宝。
而辰公子则不同,向来温文尔雅,怜香惜玉,但凡有歌伎求其墨宝,则是一蹴而就,从未推脱。久之,萧月国歌伎优伶竟都能以得到辰公子的青睐为荣。
“辰公子,可要去走走?”红衣女子立在身侧也看着窗外良久。
“嗯。有何好去除?”慕容安然站着,长眉一展,轻声问,还是看着窗外游人如织,人影散乱。
“这出得西门倒有个叫云来的镇子,据说那里新开一家香铺,各色香薰都有。”红衣女子眉飞色舞,她知晓这眼前满面愁容的公子,最爱看她这神色,每每一看,都会展眉。
果然,慕容公子长眉舒展,唇边淡着一抹笑意,有些宠溺地轻语:“薇儿想去,那就去吧。”
“真的?”薇儿掩嘴一笑,神色狡黠。
“当然。”他微眯双目,对她一笑,继续转头继续看窗外春色。
众女听得要去春游,皆是一乐,忙起身去准备春游用品,莺莺燕燕又是一室,落在耳畔,袅袅生香。
“公子可要准备些什么。”薇儿问。这三年来,每到三月末,公子总是来,却总是少言寡语,闷闷不乐,连春游也不去,今年倒算是破例了。
“随意就好。”慕容对薇儿说,眸光陡然轻摇,那旁的窗户格子阴影正投在她脸上,像极了那个女娃的神色,他的眉不禁皱起来。
薇儿一看,便识趣退下。慕容睿辰也面目平静地继续看风景。
思绪不禁回到四年前的炎夏,作为萧月国新任秘密卫戍的他,与她在皇宫后巷相逢,却不料那一次分别便成永不再见。
蓦然,那些纷纷乱乱日子,支离破碎的片段,充斥在他心中日日夜夜的胶着,又齐齐涌来……
四年前炎夏,萧月国徳启帝驾崩,天下大乱。萧月国风云一时的帝都四少,去二。一向清冷的羽翎竟为了不受叛贼谢朝英的胁迫,抱着她从帝都与石城之间的太王山瀑布飞身而下,据目击者说,那一瞬间,月色倾盆之水,哗啦啦而下。羽翎与她从此后,成为萧月国最为凄美的爱情童话。
而身为新帝秘密卫戍队长的他,只能在得知消息后,沿河寻找。那瀑布最终是汇入锦河,湍急的河水,高万仞的峭壁,多日搜寻无果,都宣告着他的绝望。
他跪在锦河岸边,咬着唇低语:“那一次,我设计跌入胭脂河让你伤心,这一次,你也要报复我吗?”
尔后,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徳启帝驾崩的消息不胫而走,遗诏传位于熙王。然而,反贼谢朝英宣布熙王跌落山崖毙命。一时间,萧月国一片混乱,兵祸四起。
谢朝英亲率二十万军队阻击回防的马晨,激战于加洛山谷,谢朝英利用迷雾,将马晨一举消灭。
而卫风则与越王的东北军于帝都东北五十里外的长野周旋。
年底,天渐寒,上半年军需早用完的越王东北军逃兵四起,美得天怒人怨的卫公子在与越王的东北军战斗半年后,终于于冬月初三成功灭掉东北军,越王自刎于长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