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晚晴盘算着将谢朝英放在里面,施以针刺止血。尔后的事再做打算。
慢慢走过包围圈,士兵们的神色安宁,带着淡漠的笑意,月华之下,煞是好看。
谢晚晴屏住呼吸,扶着谢朝英走过去。就在离那个拐角一步之遥时,张天华率先醒来,拉过侍卫的弓箭,拈弓搭箭直射谢朝英。
这一箭若再射中谢朝英,他必定立时毙命。
谢晚晴大骇,本能地将谢朝英往旁边一推,谢朝英往花台那边去,那箭便直直冲着她来。
然而,就在谢晚晴抱着必死的决心,视死如归大义凌然地等待着死亡来临时,那支箭被人以一段树枝打落。
就在这刹那间,轻微一声“嘭”,是死神的伞打开的声音。来人持的竟是“神机”。张天华见状,斜斜一掠,躲到一颗大树后。
他倒是躲得快,周遭的人却纷纷倒地,七八十人从入冥状态的安宁中直接命赴黄泉。
没有一声惨叫,只有重物坠地的砰砰声此起彼伏。
月色寂寞,还是那般淡然,如此大的杀戮却是连一丝血腥味都没有。
“谁?”在树后的张天华沉声喝道。
谢晚晴蹲身在谢朝英旁边,正欲询问,却奇怪地发现他神色里有着舒心的笑意,仿若是多年夙愿终于达成的那种舒坦,那神色柔和如同春日花朵。
“爹?”谢晚晴轻喊,口吻狐疑。
谢朝英转动半眯的眼眸,向她扯出一个笑容。
就在这瞬间,有黑衣人龙渊殿快速掠过来,手持着淡青色的“神机”,翩然而来。黑色披风在风中展开,整个人犹如有着垂天之羽翼的大鸟。
那人翩然落在一堆七零八落的尸体之间,面对着张天华所躲藏的树,安静地看着不语。
高手,绝对的高手。不说手中的“神机”,就是那身功夫也是极其俊俏。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谢晚晴从不是错失良机的傻瓜。
于是她狠狠一拖谢朝英,用尽吃奶的力气想要支撑起谢朝英。
无奈谢朝英太重,加之血流过多,他仿若没有多大的力气来支撑自己。她不仅失败,还被他笨重的身子倒过去。
他背部断剑未抽,这般要是碰到,岂不是雪上加霜?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横斜里伸出一只手托住谢朝英,另一只手提着谢晚晴的领口,平衡着她父女二人。
谢晚晴站定一看,月色下,一身紧身衣的蒙面人,身材玲珑,明显是女子。
“你是谁?”谢晚晴警觉起来,这些事都太超乎她的想像。
那女子不语,将谢晚晴提到一边,双手扶住几乎陷入昏迷状态的谢朝英,手腕轻翻转,周遭顿时有一桂花的幽香。那女子伸手从发间抽出三根发针,竟是“长眉入鬓”,她手法飞快旋转,针刺在谢朝英身上大穴,然后快速将那断剑狠狠拔出,掷在地上。
血从伤口慢慢渗出,她从怀里掏出一个青瓷小瓶,洒在伤口上,谢朝英闷哼一声,脸上露出痛苦神色。
“爹。”谢晚晴赶忙上前扶着他。
那女子往前走两步,对站在堆积如山的尸体中的黑衣人略一欠身道:“他已无大碍,请指示。”
那人只挥挥手,修长的手指,兰花指微翘,倒有贵妃醉酒的媚态。
女子看到那手势,说声:“遵命。”迅速退过来,将谢朝英一拎,随手将谢晚晴往胳膊下一夹。纵身就要窜出那萧蔷之外。
张天华一声断喝道:“敢劫持太子妃,贼子也太大胆了。”然后,他一个纵身斜掠过来,手中竟有一把赤红色的剑直指女子。
那女子负重,能纵身而逃已不易,此番哪里能回过身去迎战,只得偏身想要躲过。
谢晚晴只觉得被甩得团团转,胃里翻江倒海的。
先前那黑衣人将手中“神机”一收,另一只手里竟是一把短缨枪,月光下熠熠生辉,闪着寒光。
短缨枪与赤红色的剑相碰,发出“铛”一声,仿若月色都悉数碎掉。
“董佳慧,你竟然还活着?”张天华惊讶地叫,持剑指天,立在风中。
谢晚晴也是一惊,不确定地轻语:“娘亲?”
那人还是笼在黑风衣里,缓缓地用短缨枪指着张天华,冷言道:“既然知晓我是谁,你就知晓你留不住我。”
果然是谢董氏,声音里带着冷冽与不可一世的狂傲。
“娘?”谢晚晴喊道,声音里很轻,只有惊,没有喜。尔后她又转头看着身旁的黑衣女子,轻声喊:“青姨!”
黑衣女子一手将谢朝英放在一旁调息,对着谢晚晴略略点头,伸手将面巾摘下,果然是董青文。
“小葵。”董青文爱怜地喊她。
谢晚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董青文,扯出一丝笑,防备地往后退。此刻,她只觉得浑身冰凉,她一直对这主仆二人之死,有着深刻的歉疚与自责。而今,这算什么事?
看如今的形势,那场大火,也是预谋事件。到底目的何在,让她和谢朝英反目?还是其他。
她已经不想去追究。
“小葵。”董青文看到她面色倏然苍白,甚是不安低喊。
谢晚晴一抬眸,笑道:“很好,如此甚好。我终究是不欠什么了。”
“小葵。我们不是故意的,也是很艰难,否则——”董青文说不下去,斜扫谢朝英一眼,问:“谢尚书可能自行离开?”
谢朝英缓缓睁开眼,看了看董青文,冷言道:“可以,但今晚我为晚晴来。所以,必须带晚晴走。”
董青文神色一凌,冷言道:“姓谢的,今日我与小姐出手救你,无非是看在小葵的面上,你别得寸进尺。”
谢朝英不说话,缓缓站起身,牵起谢晚晴的手,朗声道:“佳慧,今日你肯出手,便是肯原谅我了,是么?”
董佳慧没说话,身子也不曾挪动分毫,倒是那张天华冷笑道:“谢朝英是何许人,十多年前的董佳慧看不透,今日的董佳慧还看不透么?今晚你对太子妃和董佳慧使用苦肉计可谓用心良苦。可惜了,她二人皆不是你能驾驭得住的。”
谢朝英不理会张天华,只是一手拉着谢晚晴,一手直勾勾地看着董佳慧,一字一顿地说:“佳慧,天涯海角,从今以后,便是我们一家人,可好?”
董佳慧身子一震,略偏头,丢下冷冷的一句:“董家上下将近千余口,男女悉数被斩,你以为我会不杀你?”
谢朝英看着她,然后放开谢晚晴的手,一步步走过去,说:“自知负你太多,今日你我二人就来个了断。我谢朝英的命来还你。”说着,他从腰间拔出短剑,快如闪电,一剑刺进左大腿,血陡然弥漫,空气中飘散着浓烈的血腥味。
谢晚晴一阵发呕,悄悄往后退两步。
“这一剑,算是我负你的情深。”他说,颤巍巍往董佳慧走去,然后又举起剑,唰地刺下,左大腿又多一道剑伤。
“这一剑,是我负董家恩义。”他继续说。
当第三剑举起时,董佳慧骤然腾空,掠过来将他手中剑踢飞。尔后,一把抓起他,快速纵身掠出宫墙。
谢晚晴很想离开皇宫,尔后在外面寻找过平凡生活的机会。所以很是主动配合,任由董青文带着她纵身而出。
站在原地的张天华并没有追,只是慢慢搜出腰间的火药信号放上天空,尔后拢拢宽袍,对随即赶到的人,吐出凉薄的两个字:“厚葬”。
哼。真没想到谢朝英会出这等计策。这一次,他必须要部署一番。
唉,真没想到董佳慧居然还活着,那么所有死无全尸的董家人,是不是都得怀疑活着?比如那个以制造兵器与机关闻名天下的董家三公子。
他信步往前,渐渐隐没在龙渊殿外的杏花林中。
这边厢,谢晚晴被抖得翻江倒海,才终于从月华门出得皇宫。月华门外有一条青石巷子,那里早有一辆马车。
董青文将谢晚晴放到马车上,兀自跳过去赶马。
谢晚晴看到依然蒙着面的董佳慧,默不作声。董佳慧也不说话,只认真处理着谢朝英的伤口。谢朝英则努力睁着眼看着董佳慧,一脸柔情如盈盈春水。
谢晚晴靠在车窗边,看着他们发呆。耳边是车轱辘快速碾过青石板的声音,颇有节奏,清晰无比。
可前途却更加茫然。顿时,她心里空落落一片。
第91章 阻击的男子
马车一路而行,踏碎皇宫后巷的宁静,哒哒而去。一行四人皆各怀心事,没有说话。
谢晚晴看着车窗外的如水月华,估算着帝都精锐出动的时间。今夜要出帝都,应该比登天还难。
她不由得看看董佳慧,董佳慧面巾已取下,头发绾成简单发髻束在脑后,一身黑色披风,此刻正抱着手靠着车壁,半垂着目,像在养神,呼吸却是不平稳。
谢朝英躺在马车里,腿上打着简易的绷带,月色从窗口倾泻进来,落他一脸,乌发映衬下,他脸色尤显苍白,满是疲态,却始终不肯闭目休息,而是一直看着董佳慧。
“佳慧。”谢朝英气息不稳,轻喊。
董佳慧没有说话。谢朝英又轻喊:“佳慧,我腰间有解药。你的、青丫头的,还有晚晴的。”那话语极轻,却让董佳慧猛然睁开眼,怔怔地看着谢朝英。
瞬间迷茫的神色,继而又是清冷,冷言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谢朝英苦笑一下,使劲呼吸一下,颤巍巍地说:“好的很,你如今这样对我也是我的报应。”
董佳慧没有说话,径直从他腰间扯出一个荷包,手一顿,怔怔看着那个荷包。谢晚晴扫一眼,那荷包的针法与她有得一拼,一样的蹩脚,一看就是董佳慧的手法。
如果谢朝英真是在用计有所图,那么这老家伙真是个高手,将女子的软肋看得一清二楚。谢晚晴斜睨谢朝英一眼,他面上只有痴痴的凝望,倒真没有阴谋的蛛丝马迹。
董佳慧从荷包里倒出三个瓷瓶,分别为红黄蓝三色。她看看那瓶子,并不确定,于是问:“对蛊毒,只用解药即可?”
原来当然成骁说的是真的,谢朝英真的有向董佳慧下蛊,否则凭董佳慧的身手,怎么会甘心被锁在那等小院。只是后来到底发生什么?董佳慧主仆的蛊毒定是被压制住,所以才敢制造一场火灾,离开那里。
“那是母蛊研成的粉制成的,你自知效果。”谢朝英挪挪身子。
董佳慧将那三个瓷瓶分别打开,凑近闻了闻。车厢里飘出一股奇异的异香。谢晚晴一动,不由得舔舔嘴,那是青锦鲤鱼子的香味。看来这其中果然有一瓶是她的解药。
“佳慧,对不起。”谢朝英看着董佳慧,轻语。
董佳慧冷哼一声,铁青着脸,狠狠瞪他一眼,将红色瓷瓶中的药悉数服下。尔后,她面色绯红,浑身汗涔涔,面目拧在一处,兀自靠在车壁上打坐。
不一会儿,一切恢复如常,她抬手擦汗,然后对谢晚晴伸手,道:“小葵,过来,服药。”
谢晚晴并没有将手交给她,方才,从董佳慧出现,颠覆掉谢晚晴惯有的思维开始,谢晚晴已自动将这主仆二人拖入黑名单。她已下定决心,与她们也楚河汉界。
所以,她看着董佳慧的手,却是伸出自己的手,摊开掌心,一脸平静地看着董佳慧。这神色让董佳慧一怔,她还是将那瓶“蕊寒香”的蛊毒解药交给她。
谢晚晴看也不看将那瓶子收在腰间荷包内,对着讶异的董佳慧,说:“我不会功夫,此番解毒,定要耗时耗力,待脱离危险再说。”
说着,她很自然地挑帘看窗外,马车飞快,周遭宁静,风安闲。凭着超然的记忆,她笃定,羽翎没有带她走过这条路。
“此去欲往何处?”谢晚晴漫不经心地问。耳朵却竖起来,脑海里已竭力地回想着帝都的地图。
“此处是皇宫后巷,去西门的捷径。”董青文回答。
西门驻防西大营,不出所料,谢辰华还在西大营,只可惜今非昔比,怕是心腹早被徳启帝换光了吧。
谢晚晴皱皱眉没有说话,如今情势,四门之中也只有西大营相对容易些,毕竟谢辰华曾与西大营的将士同生共死,即使换了心腹,根基还不至于全部动摇。
然而,真的这么容易么?徳启帝显然是老狐狸,那张天华历来神出鬼没,本来历朝历代,很孬的御林军被他训练得无坚不摧,据说在高达百分之五十的训练死亡率面前,成了全国部队之精锐。
而且今夜,他说到“萧家人”三个字,让谢晚晴不禁怀疑起他的身份。
再说,她不相信萧成熙那厮会没有部署。
“青儿,你进来解毒。”董佳慧看了看自己的女儿,总觉得跟上次分别又大不相同。以前还怯生生的,可现在满脸都是冷漠平静,仿若什么都可在自己掌握中。也许自己当初是错了。她挑帘出去,换董青文进来服药。
片刻,董青文又换进董佳慧。
谢晚晴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娘。我落水那日,你见过他吧?”
董佳慧一皱眉,点点头,说:“他抱你回来的,尔后我一直在想,他为何知晓我们所住的地方。”
谢晚晴略垂目看着自己素净的手,像闲话家常地问:“那你的蛊毒跟他有关么?”
董佳慧起先不明白,后来才恍然大悟自己的女儿太过聪明,思维也足够跳跃。能看穿这么多年她不能离开那院落是跟蛊毒有关,尔后利用火灾遁去,必然是蛊毒得以压制。
“是的。你昏迷的第三日,他送来压制蛊毒的药,只要我不动武,这蛊毒就不会发作。”董佳慧想起那个安闲的男子,一袭白衣抱着浑身湿透的女儿,女儿紧紧抓着他胸口的衣襟睡得安闲。
谢晚晴唇边浮起一抹舒心的笑,他总是为她做这么多。带她熟悉帝都的情况,在得知她身中蛊毒时,设法救助……
诸如此类还有太多,可是自己呢?以自己现代人的自私与防备,将他放逐在自己之外。也不知他现在在哪里?
不知怎的。杏花楼三个字倏然划过脑际。
随即,她有摇摇头。
“晴儿怎了?”谢朝英吃力地问。
谢晚晴脸上的温柔倏然退去,平静地说:“想起一些往事。”
就在这时,马车陡然停止,气氛忽然变得诡异。
“怎了?”董佳慧问。
“有人拦住去路。”董青文轻语。
谢晚晴倏然站起身,轻挑帘子,从那缝隙中看去,只见巷口有一人骑在马上,一袭红衣,黑色礼帽,右手一柄玄青色长剑,随意地垂着。
来人正是萧成熙。
她知晓萧成熙不会罢手,却不计他是一个人来,而且如此招摇。难道张天华没有告诉他,董佳慧手持“神机”么?一个人功夫再高,怎么敌得过般逆天的暗器?
她全然忘却自己的境地,心里充满对他的责怪,不由得叹息一声,一跺脚。
“来人是谁?”谢朝英警觉地问。
“好像是熙王。”董青文回答道。
谢朝英眉头一拧,还没开口,却听得萧成熙哈哈一笑,尔后对着马车说:“谢尚书,本王出现在这里,你很失望吧?令爱真是冰雪聪明,比你懂得审时度势。你的无色无味的‘月残’酒,本王便无福消受了,顺带赏赐给你的某个手下了。”
谢朝英一抖。谢晚晴倏然回头,眼神凶狠地盯着谢朝英,问道:“你竟让大姐去行刺他?”
“你这什么态度?别忘了你姓谢,就算你跟霜华一样吃里扒外,将来也没好下场。”谢朝英甚是不悦,努力坐起身来,靠着车壁大口喘着粗气。
谢晚晴不说话,略蹙眉。靠着车壁,权衡着是跟着这三个老家伙,还是跟着萧成熙。
“别忘了,你是谢家与董家的子孙。萧家是我们的仇人。”谢朝英再次提醒。
董佳慧将“神机”抓在左手,又将短缨枪握在右手,站起身要出去的刹那,她冷哼道:“小葵也不会忘记,谢家也是董家的仇人。”
谢晚晴一下子拉住董佳慧的手,道:“娘,你别伤他。”
董佳慧眸光一闪,心里咯噔一下,这女人是长大了。难道这些时日,外间传言竟是真的。可她与他的身份在那里,便注定是悲剧。如同自己跟谢朝英一样,再美好的开始,都难免唏嘘收场。
想到此,她转过头打量女儿,说:“今日要脱身,不是他死就是我们亡,你可知。”
谢晚晴自知此理,然而一想到萧成熙会死。她心里没来由一阵慌乱,斩钉截铁地倏然站起身,冷言道:“亏娘亲还曾是一代将军。天下形势如何,不知便罢,如今却连大局都不顾了。”说着,她倏然挑开帘子,朗声道:“熙王倒是好,大婚也不通知颖华一声。”
“太子妃深夜出宫,甚是不妥吧。”萧成熙朗声道,将剑一收。暗想:这丫头又要强出头,那就看看,反正周遭已然部署好,他们是插翅难飞。
谢晚晴却是轻轻一跃,跳下马车。本来不高的马车,她跳下去,由于绣花鞋确实比不上前世的运动鞋,她还是摔倒在地。
董青文一跃而下,要去扶她,她一手推开,兀自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一步步往萧成熙走去。
“小葵。”董青文觉得不安,那日她高烧从昏迷中醒来,突然变聪明。她就觉着这女娃不一样,像是换了个人。
而今独自生活一些时日,面对尔虞我诈之后,她越发游刃有余。连神色都如此陌生,让人不能轻易看透。比如这刻,她到底要做啥?
第93章 父女对决
“放我爹娘走。”谢晚晴走到萧成熙的马前,俯首而立,低声说。
萧成熙一袭红衣,面若寒冰,死死盯着她,说:“凭什么?”
“兵符、宝藏换我爹娘。”谢晚晴将这话一说。
萧成熙眸光一沉,冷然道:“你以为本王稀罕董家那十年没打过仗的二十万昔日精锐?宝藏——,本王也不稀罕。”
谢晚晴一怔,反而看着他展开笑颜,低语道:“那倒请熙王开条件。”
萧成熙唰地拔剑而出,剑锋泛着月光寒,剑指她的咽喉,近在咫尺,他俯身,英俊的脸有最肃杀的神色,他恶狠狠地说:“你以为你有资格跟本王讨价还价?你不过是反贼之女,弑君者。阶下囚,本王让你生,你便生,让你死,你便死。”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从牙缝里迸出来。
谢晚晴本能地后退,萧成熙陡然一弯腰,那马低鸣一声,向前两步,萧成熙将她抱在怀里。浓重的杀意弥漫在周遭,他紧紧箍着她,月色中,谢晚晴看见他眼眸泛着近乎暴怒的红。
她本能颤抖,在他怀里一缩,闻着他身上沾染的喜宴味道,不由得咳嗽。
“求你放过我爹娘。”她还是说,指尖却是汗涔涔一片。这两根针不同凡响,当日小南亲自用静蘅汤煮过的,方才她又用静蘅草的粉末涂过,刺中他,他们便有脱身的机会。
“我可以放你娘。但是,你爹必死。”萧成熙的一字一句都充满仇恨。
谢晚晴兀自闭上眼,摇着头说:“想必你已知我娘手持‘神机’,你还一个人来。还不退让?”她说到后来,语气不自觉露出担忧。
萧成熙眸色一浓,低头看着她额间的担忧,小声问:“你是因为我单枪匹马而来,怕我被‘神机’所伤,才过来的?”
谢晚晴看他一眼,迅速垂下眼睑。她深知无声胜有声的力量,这样一眨眼的楚楚可怜是一种手段,那默认的答案也会让他略略喜悦。
其实,经过这么些次的交锋,她略略知晓他的孩子气与霸道。如若她想低头去跟他相处,是必然会相处得很好的。
在人际关系中,她向来是处于掌控的人。
萧成熙将她抱在怀里,问道:“来本王马前自投罗网,是想留在本王身边?”
那声音不自觉就柔了。谢晚晴点头,暗自感叹:萧成熙啊萧成熙,倘若你这般就让我掌控喜怒哀乐,你必定是输了,从今以后,在我面前,你又有何骄傲的?
谢晚晴将头埋得越发低,汗涔涔的手却是在不断地暗暗调整姿势,准备着一击即中。如此这般,便避免双方的损失。
她不愿看到任何一方有人伤亡,今夜龙渊殿前尸积如山的场景让她现在想起胃都还在作呕。何况一边是与她有血缘关系的父母,另一边是他。
“你这样害羞,甚是好看。”他轻声说,像是细细碎碎的月色撒了一地,暧昧得不得了。
谢晚晴的头埋得越发低,他温热的气息扑闪过来。
这种旁若无人的暧昧,让马车上的三人瞠目结舌。这熙王与太子妃的事,坊间都传遍。当然,与政治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三人都明白,那是熙王集团的炒作。自家女儿先是被人炒作得带着神性的光环,在萧月国百姓中有着极高的声望,宛若神诋。
那么,神诋样的女娃选中的夫君,必然也是神的安排。
熙王的野心在主动请缨去林州那刻,暴露无遗。尔后会帝都便是越发猖獗。
他是在利用自己的女儿。谢朝英和董佳慧不约而同地想到这点,二人很是愤怒,同时“哼”了一声,又讶异地相视一望。
“不能让晚晴落入萧成熙之手。这人比徳启帝更心狠手辣。”谢朝英勉强撑着坐起来。
董佳慧不说话,心里也是万分赞同。于是挑开帘子出去,跳下马车站在月光里,还在酝酿措辞。却看见萧成熙将礼帽一扔,整个人伏下身,将谢晚晴整个拢在怀中,从这个角度去看,很像是他在吻谢晚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