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曾告诉过你,在这宫中,你什么都别动。你何曾听过?御书房内,你说废话;大公主出嫁,你任性混迹进去,差点赔上性命;今日的事,你也强出头,你以为你一个人可以力挽狂澜么?”他一字一句在他耳畔低语,一副恨不得将谢晚晴咬碎的神情。
谢晚晴本能往他怀里一缩,心里也特不痛快,自己在现代职场,即使如何耍手段,翻云覆手,也是想如何就如何,不爽了,大不了王八之气一把,辞职不干。
可到这个鬼时空来,为了活着,她小心翼翼地按照游戏规则去生存。可她的灵魂毕竟是自由的。她再怎么改,也不可能做那种养在深闺如金丝雀的女子。
所以,此刻她一听萧成熙让他什么不要干,只呆在东宫绣花看书,火就噌噌而上,语气很冲地说:“熙王倒真是好笑。让我不要动的是你,之后送那个破礼物给我的也是你。你既然给我那么个天大的人情,我能不接受么?”
这句话一出,萧成熙陡然停住脚步,脸上的神色更加慑人,尔后他抱着她快步往凤仪宫外走。
“谢晚晴,你自找的,好好去清醒一下。”他走到池塘边,将她狠狠地扔进池塘。
萧成熙,你这个杀千刀的。她被丢出去的那刻,暗中咒骂。随即在接触水的那刻,她漂亮地一个入水。
前世徒手潜水的记忆悉数而来,她在水面上扑腾两下,调整着姿态,平匀着呼吸,尔后呼吸一口,一个猛子扎下去,在水下潜行。一接触水,她就觉得自己是一尾鱼,即使闭上眼睛,也能获知水流的方向,作出最好姿势。
水能给她绝对的自由。难怪大学社团里的潜水教练会惊讶地称赞,她是个天才型的潜水者。
她不知为何会与水如此亲近,几岁时掉进水里,沉到水下。别人都在岸上惊呼,她却是气定神闲地自己浮上水面。
要说自己有何与众不同之处,怕就在于对于水的驾驭以及这莫名其妙的穿越吧。
谢晚晴在水下如同一条鱼,思绪变得清晰,一口气游出老远,略略露出头缓缓气,又继续在这水中游着,在这个时空中所有的疲累仿若都统统远离。
萧成熙看她扑腾两下,便沉下去。也没有觉得惊讶,想她能将萧成锦从水中救起,必定不会被淹死。他盯着湖面出神,也搞不清为何一看到她,心里就烦躁。
尤其是想到方才的一幕,千钧一发。那匕首只需划破她的脖颈,之上见血封喉的毒就可要她的命。
那时,要是他慢一步,这丫头就不在了。当时,他也紧张她,却并不知那匕首上有剧毒。待他查看那匕首,那掌宫的尸体,才发现竟是那样歹毒的毒液。
他觉得心脏都骤然停止,转过头去看她,她却是一脸柔和地在跟萧成锦说着什么。那一刻,他真想将她抓走,然后像揉碎布娃娃那般将她彻底揉碎,仿若只有那样方可解恨。
可这丫头偏偏不知好歹,总是那样一副面孔对着他,一次又一次惹怒他。
他看着水面,估摸着这丫头浮上就将她拖上岸。
可水面一直平静,那丫头只是最初扑腾两下,便再也没有浮上来。他突然感到巨大的恐慌,恨自己为何如此大意。
适才他一路而来,发现她的暗卫统统被人用迷香放倒。这丫头出门偏偏又没带卫戍。那分明是有人想让她来凤仪宫送死。
可就在自己方才出手的刹那,同时也有人出手。要不然,自己未必能救得了谢晚晴。他在救下谢晚晴后,查看过周遭,发现极其小的一颗松子。那松子上的油脂跟太后胸前衣襟上的相同。
一颗松子将太后打得直直往后倒,且不是打的穴位。这样的力道在江湖上也不过百来号人。可对方方位在何处,到底是敌是友,他是一概判断不出。
有一张,不,应该是有很多张阴谋的网在宫内、甚至朝堂之上密密地织着。这其间当然有他萧成熙的谋划,然而,他还感觉到几方无法探查的势力在默默而动。
这些势力到底对付谁,他至今都没查到。可唯一可预测的是:今晚有人要对付她。
自己怎么能头脑发热将她扔进水中?
他慌了,连忙厉声呵斥宫人掌灯打捞,自己是顾不得脱掉衣衫就跳入水中。
水冰凉,水里是没有一丝光亮的黑暗,他想喊她的名字,却是发不出一点声音,稍微一张嘴,水便迅速入侵,夺去呼吸般的感觉让他蓦然浮出水面。
八岁那年跌落山崖,跌入湍急的水中,那种被夺取呼吸的恐惧又袭来。这些年,他已尽量不去重温这种记忆,可这一刻,他感到莫大的恐惧。他想到:那个丫头是不是也感到那种呼吸被夺的难受?
猛然浮出水面,岸上点点灯火,有几个宫人掌灯撑船在打捞。
萧成熙紧紧咬着唇,皱着眉,深呼吸,尔后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游出一大段,看不清,一无所获。他不得不沮丧地浮出水面,感到自己的无奈。
那边萧成熙是心急如焚。这边,谢晚晴兀自畅快地游一段后,浮出水面换气,兀自思考:这会儿倒是摆脱那厮的好方法。
自己到凤仪宫是为了证实一些猜测的,总不能如此让萧成熙给弄走了。
再说,这太后和皇后如果一死,马家怕是真的要反了。之前慕容弄了那么一茬,弄死了马竞元以及马家一干将领,马晨按兵不动,啥也没做。那就是一种很可怕的状态,倘若是越王或者安北王称帝,怕是马晨还会再按捺一阵子。若不是这二人称帝,那马晨一定会反。
可目前形势摆明,徳启帝中意的继承人是萧成熙。那么这样一来,马晨定然是在做秘密调动,伺机而造反。
而这个机,怕就是一个时机。比如,太后、皇后一死,马家便可以惩治窃国者,为太后、皇后报仇为名造反。
之前,徳启帝为萧成熙的造势,也不过是一种保护。一旦出现马家以皇后、太后之死造反,这之前的造势可以很好地保护他。
如果马家一动。谢家自然坐山观虎斗,最终是渔翁得利,轻易问鼎天下。
不是说谢家不可治理天下,谢辰华也好,谢晋华也好,都不是孬种。至于那个卫风,自己只见过一次,但也可判断出他是老狐狸做派,很有点政治家的意味。
但城楼上,松井十郎跟那个将军的对话,她是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清楚楚。事成之后,东部与南部沿海地带的城市,悉数为红日国开放。到时候,红日国就算是在萧月国畅通无阻,可以落地生根,细细谋划了。
所以,从那一刻开始,谢晚晴已然认为即使谢家破败,也决计不能让他们在这场争斗中获胜。她的天平自然而然倾向于萧成熙。
那么太后与皇后目前绝对不能死。
她游到岸边,抓着石头与一颗柳树爬上去,也不管远处点点的灯火,闹哄哄一片。兀自往凤仪宫走。
活该,臭小子。就让你抓狂一阵。谢晚晴愤愤不平地撇撇嘴。
蹑手蹑脚来到凤仪宫,宫人早已清扫完。她左躲右闪,摸到太后寝宫,听得一个浑厚沉静的声音道:“你要早作打算,如今形势,熙王在风口浪尖上,这太后所中毒,甚是奇特,且方才有功夫极高的人以物打之,胸骨尽碎,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谢晚晴站在门外,听得陈御医如此说,心里咯噔一下。
“哼。我锦雕何曾怕过谁?”韩淑妃冷哼一声。
谢晚晴听闻韩淑妃如此笃定,那想必早就为萧成熙打算好。想到这些,她心里也落下一大半,转身要走,脚步略一重。下一刻,韩淑妃已抓住她肩膀,喝道:“谁?”
“我。”她淡然地回答,站在原地不卑不亢。
“咦?你落水了?”韩淑妃惊讶地问。
看来萧成熙这厮根本就没告诉韩淑妃。谢晚晴也不需要告诉,于是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没事。只是如今,娘娘怕是该做一些部署了,将一些计划提前了。”
韩淑妃一愣,左右看看,将她拖进凤仪宫的寝殿,压低声音问:“你什么意思?”
谢晚晴淡然地说:“很简单,就算太后这会儿魂归九天,都要密而不发,直到熙王登上皇位。马家谋反已是必然。娘娘总不可能还想着马家会忠心护主吧?”
韩淑妃自然是喜欢眼前这女娃的见识,但她到底是谢朝英的女儿,她不得不防。当年的董佳慧、董启芳等董家精英,不也是被谢朝英的表象所迷惑么。
她冷冷一笑,道:“太子妃何以认为熙王会稀罕这个帝位?何以认为必定是我皇儿?”
谢晚晴也不拐弯抹角,神色淡然,抬头直视着韩淑妃,不卑不亢地说:“只有他可以带给萧月国新的希望。马家不可以,谢家更不可以。只有他。”
她一字一顿地咬着那三个字,眼神坚定地看着韩淑妃。
“那么,你的意思是你要站在他身边,一直吗?”韩淑妃问。
第80章 别扭的男人
夜,墨黑,五更天已过,东宫格外安静,只有廊檐下的红灯笼兀自寂寞妖娆。
落凤宫内,安息香缭绕着,灯台上一盏孤灯,窗口偶尔灌进的风,拨弄着烛火躁动的心,摇曳了屋内静默的人影。
萧成熙浑身湿透,如瀑的长发像一把干草,耷拉在背上,身上的白袍像一把干海带,再没有飘逸的模样。他坐在谢晚晴平日里练习毛笔字的椅子上,靠着椅背一言不发,满脸阴骘地看着谢晚晴。
此刻的谢晚晴,正跪在案几前的软榻上,埋着头摆弄着茶杯,为这厮泡茶。
一个时辰前,她在太后的寝宫与韩淑妃相逢。
韩淑妃问她是不是选择站在萧成熙身边。那一刻,谢晚晴也在扪心问自己。可是没有答案,毕竟他不是石磊。何况,他要坐稳帝位,必然要肃清谢家。那么,作为谢家女儿的她,届时又怎么可以跟他一起呢?
所以,她思量片刻,一字一顿地说:“颖华只认同贤明君主。若熙王不够贤明,颖华也必定倒戈相向。”
韩淑妃脸上绽放出一种明媚的笑,那笑没有丝毫的做作。然后她轻抬罗袖掩面,轻语道:“倒真不愧为董家人。”
虽早就就想过萧成熙会将自己的情况全盘说与她听,但此刻听她亲口说出来,谢晚晴也不由得一怔。
面上却不改神色,依旧一脸淡然,稍染上几抹不解,轻描淡写地哦一声,说:“娘娘所指何事,颖华倒不明白了。”
是的。谢董氏再三叮嘱过:“记住你是董家的人,记住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是董家人。”虽不明白谢董氏这叮嘱所为何事,但终究少跟董家牵扯上为妙。
韩淑妃却是摇着头轻笑道:“你的脾性倒越发像佳慧了。”
谢晚晴站在原地默不作声,韩淑妃兀自踱步,看着墨黑的窗外,悠悠地说:“本宫爹爹曾是董将军旧部,佳慧、佳琪与本宫,是一同长大的。”
说完这一句,她又回过头来,盯着谢晚晴看一阵,拢拢衣袖,走过来,伸手来抚谢晚晴的头。她本能地躲开,韩淑妃的手抚一个空,尴尬地悬在空中,脸上的神色一凝,随即一笑:“果然是佳慧的女儿,连这个动作都是如出一辙。”
“娘娘!”谢晚晴有些不悦地喊。这是她的秘密,她最怕的就是隔墙有耳。
韩淑妃看出她的担心,轻声说:“别怕,本宫昔年与你娘亲一同练武,一同上的战场,‘锦雕’这绰号也不是白来的。”
谢晚晴一怔,也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狐疑地问:“熙王的功夫是娘娘教的?”
“我的功夫,他十年前就学完了。”韩淑妃甚是骄傲地笑笑,伸手拉过谢晚晴,十分爱怜抚这谢晚晴的背,温柔地说:“在储秀宫第一次见到你,本宫就知晓你是佳慧的女儿,你那眉目神色活脱脱就是小时候的佳慧。”
谢晚晴惊异地抬目望着她。韩淑妃拉着她一并在一方软榻上坐下,带着微笑回忆起她与董佳慧的过往。
原来,韩淑妃之父韩旭之前不过是有些武艺,漂泊天涯的江湖浪子。二十岁那年夏日,在林州遇见她的娘亲,二人一见钟情,于石破天惊的人群里惊鸿一瞥,几乎是一眼就认定彼此。
至于二人的爱情,就像无数烂俗版的古典言情小说桥段一般,穷小子与富家千金,注定千金家人不答应。
而这女子着实也刚烈,不管“奔则为妾聘为妻”的纲常,于月黑风高夜带着自己的私房钱越墙而出,跟着韩旭私奔,一路往北,一直到北方第一边城伧都。
年少的男女第一次面对所谓生活,在并不富裕的伧都,私房钱很快用完,生活变得捉襟见肘。也是机缘巧合,某一次,等着米下锅的日子,韩旭上山打猎,恰巧碰见偷袭的车姜铁骑。这一次的情报,让当时的董将军,也就是谢晚晴的外公示意到伧都翠山天险的优势不在。当然,也让韩旭进入军营,成为董将军的部下。
韩旭聪颖,在军营学到很多,很快就独挡一面。董将军觉得不能将他困在董家军。所以,想方设法让他去西南独当一面。
“爹爹跟着董老将军十九年,一直到本宫十四岁,才离开伧都,迁往令州。我与你娘亲同年同月同日生,你姨娘比我们大一岁。你姨娘不喜军旅生活,娴静典雅。本宫与你娘亲总是随着你大舅舅一起训练,你娘亲少言,但我们单独相处,倒是很多话说。可惜物是人非。人遇见某个人,人生轨迹也总是随之改变。或许这就叫宿命。”韩淑妃说到后来,语气凄清,神色黯然。
这个静默如水的女子居然也有这样的宿命无力之感。看来这世间,无论是何种面目,都有一段过往,都有着难以言诉的忧伤。只是活着的需要,巨大的忧伤都潜藏在内衣吧。
谢晚晴略一蹙眉,无端想起石磊来。事到如今,她依然想不明白自己与石磊那一段到底算什么,但唯一清晰的是,遇见他,自己的人生轨迹彻底改了。
她与韩淑妃都各怀心事,便一时无语,整个凤仪宫寝殿便格外安静。偶尔听得见太后低低的呻吟,间或伴着“贱人,你别走。本宫知道是你”或“贱人,本宫要杀了你这个魅主的妖精”等呓语。
“颖华。”韩淑妃突然喊她。
谢晚晴抬头看着她,问:“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韩淑妃脸上笑着,却是无限的悲凉,她伸手摩挲她的小脸,轻柔地说:“颖华,熙儿很聪明,可是有时候很笨。你以后在他身边,须得要多对他宽容。”
谢晚晴总觉得韩淑妃脸上怪怪的,那神色也不容她拒绝。反正自己在萧成熙身边,一向都是很宽容的,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于是她向韩淑妃郑重地点点头,抬目看,韩淑妃脸上露出明媚的笑,让谢晚晴很荒谬地想到“午夜太阳”几个字。
“好。有佳慧的女儿在。我就放心了。”韩淑妃轻拢衣袖,兀自往太后凤床前走去。
谢晚晴看着韩淑妃婀娜的身姿,总感觉自己这一点头,像是将自己买了。
就在这时,屋外有舍人来报告喊:“启禀娘娘,出事了。”
这突如其来的舍人,让谢晚晴一怔,随即拈针闪身在门边,回头瞥一眼凤床上的太后,看看韩淑妃,示意她拿个主意。
韩淑妃亦明白她的意思,移步过来,轻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陈太医,可否信任?”在韩淑妃就要拉开门出去,谢晚晴瞥一眼站在凤床前的一脸平静的陈太医。
“当然可以。”韩淑妃点头往门外去。
谢晚晴拈针在门内,听得那舍人哭诉道:“娘娘,熙王他要将月波湖的水全部放掉,包括日光井里的水。”
“他好端端放水做啥?”韩淑妃不解地问。
“太子妃掉湖里,没有浮上来,熙王着急,命人放水。”那舍人声音颤抖。
谢晚晴一听,看来这玩笑开大了。谁都知道这月波湖是定弘帝为董春燕而建,每年只有在特定的日子,也就是董春燕的生辰时,才会放水,其余时候都是违背祖先遗训,轻则降品级,重则流放。这厮这个节骨眼上去动月波湖。
真是个笨蛋,谢晚晴暗骂,提着裙子就要往外走。刚走两步,韩淑妃的厉声骤然响起,吓得她脚步一顿,韩淑妃说:“你让熙王不准放月波湖的水,让他速速来找本宫,就说本宫有办法找到太子妃。”
那舍人一听有办法,答应一声“好勒”,人已窜出凤仪宫。
谢晚晴这才从门后转过去,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站在韩淑妃。
“你们这是怎了?”韩淑妃隐有些不悦,语气还算平和。
谢晚晴小声地说被萧成熙扔到水里去了。韩淑妃倒是没在说什么,只是似自言自语地说:“熙儿怕水,至今学不会游泳。”
萧成熙怕水?谢晚晴略一狐疑,还没说话,便听得脚步声响,下一刻一团人影“嗖”地过来,落在韩淑妃面前,抖了谢晚晴一身水。
“母妃,丽舍人说——”他还没问完,就发现一旁站的家伙不是小婢,而是谢晚晴。一句话没说话,戛然而止,怒目瞪视着谢晚晴。
谢晚晴心里发怵,讪讪地笑笑。
“熙儿,你那什么神色,你将颖华丢进水里,就这点,你父皇流放你也不为过。你要知晓自己的身份和使命,适可而止。以后岂由得你?”韩淑妃不悦地说。
萧成熙转过脸,耷拉着脑袋连连称是。
韩淑妃抬手一挥,吩咐道:“本宫也有些累。太后这边也须人打点。你且送太子妃回去,也早些回鸾庆宫休息,你明日还要会晤使臣,得注意自己。”
萧成熙还没有答话,韩淑妃已经转身要往寝殿里走。
“娘娘,这宫中——”谢晚晴见她要走,着急一喊。
韩淑妃停步转身对她一笑,道:“太后的事,本宫自知处理。颖华不必忧心,记得你答应我的就是。”
萧成熙自是不明所以,一脸狐疑地看看她二人,也没有问话,只是非常乖巧地柔声说:“母妃,儿臣这就送太子妃回去。”
然后温柔地牵着谢晚晴,笑意醇厚地说:“太子妃,请吧。”
谢晚晴看着那笑,背脊发凉,内心哀嚎连连,她已然预见到自己之后的下场很惨。
果然,一出凤仪宫,浑身湿透的他将她一把抱起,紧紧搂在怀里,近乎惩罚性地搂得她透不过气来。
她又不敢大声说话,只得不断挪动着身子。
他抱着她,一路回到东宫,更不管东宫众人的反应,瞟一眼方云珠,冷言道:“今日,方掌宫也算失职,将太子妃一人放在树林里。此刻,还不准备热汤沐浴?”
方云珠被他喝得身子一软,脚步有些踉跄,赶忙往落凤宫赶。
“半夜三更的,你吼啥?大家都睡了。”她说。
“你,闭嘴。”萧成熙脸上有着巨大的怒意。将她狠狠一搂,像是要将她骨头生生碾碎。尔后,抱着她进入落凤宫。
小南和花小瑞见一身湿透的两人,慌忙行过礼,说热水已准备好,小南伸手就来接谢晚晴。萧成熙一侧身躲过,不悦地说:“你们,适可而止。”
小南和花小瑞尴尬地站在一旁,进退不知。
萧成熙抱着谢晚晴走到落凤宫后那花径上,又回头喊道:“小瑞,你过来伺候太子妃沐浴。那个谁,你就不必了,身上那味道真让人闻着不舒坦,要懂得掩饰气息,尤其在这红墙紫宫之内。”
“多谢熙王教诲。”小南不卑不亢地行礼。
谢晚晴听得萧成熙这话,心里咯噔一下,莫非他也发现什么了?但看他神色,还是一脸阴骘,整个人笼罩在巨大的怒意之内。
谢晚晴兀自从他臂弯里伸出脑袋,喊道:“小南姐姐,你且去看看月影,早点休息。”
萧成熙将她脑袋塞回怀里,冷哼道:“罗嗦。”
萧成熙将她扔进热水里,怒气冲冲地说:“给你一刻钟。”然后一甩那被水侵染得无法飘逸的衣袖走出去。
谢晚晴快速洗好,换上袍子出去,就看到萧成熙这厮一身湿衣服也没换,连头发也没擦干,就那么坐在那里,也没有闭目养神,脸上全是肃杀之气,看到谢晚晴出来,他也没有说话,狠狠地瞪着她,眉头微蹙。
明明他也有错,将她丢入月波湖。这番倒是怪她,好像自己全然没有错。谢晚晴很不高兴,没好气地问:“熙王,本殿下要就寝了,你请回吧。”
“哼。你,泡茶。”他指一下案几上的茶具,不知何时,炉子上的水已发出轻微的响声。
“凭什么?”谢晚晴也有些耍横,她就是见不得萧成熙那自以为是的模样。
花小瑞看情形不对,慌忙跪到案几前,笑着说:“让小婢来为熙王和太子妃泡茶。二位要不要下下棋?这太子妃前几日命内务府做的新型棋呢。”
萧成熙看也不看花小瑞,直接厉喝一句:“滚出去。”
花小瑞一愣,掩面跑出去。
“你,泡茶。”萧成熙重复着简单的语句,机械而没有感情。与平日吊儿郎当的萧成熙简直是两样。
他怒意横生的脸上,带着稍稍的疲态。二人对视,屋内孤灯不明。谢晚晴终究还是在他的喷嚏声中败下阵来。
“你去洗个澡,换衣服,好么,明日还要去见那帮人呢。”她语气软下来,之前也听韩淑妃提到过他是怕水的,可他居然跳下去找她,并且不惜要放掉月波湖的水。她即使是工于算计的女子,心里也不免软软的。
“除非你泡茶。”他语气执拗,倒越发像个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