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月影竭力要支起身,像是有重要的话告知。
谢晚晴慌忙跪地俯身下去,将耳朵附在他唇边,听得他气若游丝地说:“凤仪宫,那人,在,东宫——”
待谢晚晴要详细询问,月影却是昏死过去。
第78章 暗涌
谢晚晴不敢贸然挪动月影,更不敢拔出飞刀,只拈针在手,为他施止血针。心里特没底,毕竟她的针法水平就是三脚猫,救人也是头一回用。
心里甚是着急,提着灯笼看着他煞白的脸,感到周遭都是生命在流逝。
到底该如何做?电视剧里的一幕幕闪现,却全都是毫无指导意义。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守着月影,在他耳边絮絮不止,以期望能留住他的意识。
才刚说几句话,就听得小南焦急的声音:“太子妃,出什么事了?”
谢晚晴一听是小南,松一口气。站起身将灯笼抬高,便看到小南从暗暗的树影里跑过来,肩上斜挂着药筐,一袭紧身青衫,双环发髻,梳得整齐,十分干练的模样。
她倒是来得快,谢晚晴跑过去拉她过来,着急地说:“小南姐姐,月影受伤了。你快来看看。”
小南将药筐往地上一放,提着灯笼略扫一眼,一边打开药筐摆弄瓶瓶罐罐,随即在他腹部几处各一点,左手呈八字摁住伤口周围,右手一扯,那飞刀被拔出,又命谢晚晴将药筐里的圆瓶里装的粉末倒在伤口上。
粉末倒上去,好一会儿,小南才松开左手,用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月影伤口处的衣服。又洒上药水,将伤口清洗干净,用干净的白布将伤口缠住。
她做好这一切,抬手擦擦额上的汗,松一口气,说:“幸亏发现得早。否则失血过多,就无力回天了。”
谢晚晴心里一块大石落下,也长长松一口气,问:“小南姐姐,月影的功夫不弱,伤口也不大,不知这伤为何会来得这样凶险?”
小南眉头微蹙,站起身,整个人埋在阴影里,幽幽地说:“这飞刀上有毒。”
谢晚晴“哦”一声,又冷言喝道:“那些个宫婢,真是太放肆了。”
“怎了?”小南狐疑地问。
谢晚晴没答话,看得花圃那边灯火点点,先前跑回东宫的几个宫婢气喘吁吁地折返,一到近旁,就匍匐在地,声音颤抖地说:“回禀太子妃,小婢找遍东宫也未曾找到小南小姐。”
谢晚晴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喝道:“办事不力,东宫养你们何用?小南小姐能像你们一般不知深浅。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
那群人慢慢抬头,这才发现有个人隐没在暗夜里,因穿的是一袭青衫,又站在太子妃身后,倒是没有看到。
“小南小姐?”有个小宫婢悄声说。
“哼。靠你们,能办成什么事?还不快命人将月影护卫抬回去?”谢晚晴一甩袖,声色俱厉。那些宫婢唯唯诺诺,连声称是。
“好生照顾。”谢晚晴提着宫灯转身就往凤仪宫去。
小南一跨步拉住她的胳膊,说:“太子妃,凤仪宫的事还是不要掺合的好。”
谢晚晴没有转头,只是小声问:“小南姐姐有什么理由吗?”
“如今,你不是后宫主事之人,再者,这事情蹊跷,怕会是局。”小南压低声音说。
“小南姐姐的担心不无道理,然我也有非去不可的理由。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谢晚晴挣脱她的手,往前走。
小南闪身挡住谢晚晴,带来大夫特有的药草香,她说:“请让小南陪你同去。”
谢晚晴绕开她,淡淡地说:“不必。颖华还要麻烦小南姐姐照顾好月影,毕竟他危在旦夕。”
“可是你的安危——”小南着急起来。
谢晚晴提着灯笼往前走,她要去看第一现场,所以她对小南说:“熙王给我挑选了最精锐的暗卫。本殿下不会有事。”
小南果然没有再说话。谢晚晴提着灯笼兀自往前走,到底有没有暗卫,她不清楚。周遭似乎一个人都没有,墨黑的天,到处都是树影重重,幽暗深邃,凉风过来,倒是很怕人。
她加紧脚步往前跑,听得自己的脚步声在青石板上敲击出似有若无的声响。不一会儿,便感觉背后有人也在跑,她蓦然停步转身,却是空无一人。
背脊发凉,她兀自拈针在手,又开始跑,才跑两步,灯笼颓然熄灭,周遭漆黑一片,阴森森的树影。
谢晚晴呈战备状态密切地注视着周遭,凭着记忆慢慢地挪动着脚步。
难道真的是马家的一个陷阱?为报前日里因为贪污案被谢朝英反将一军的仇吗?谢晚晴此刻倒是有些后悔自己的强出头。如果交给萧成熙那厮,怕是好办得多。
可如今是骑虎难下,至少也要扯下它一撮虎毛。
她打起精神,觉得周遭又在自己的掌控之内,也许方才的人是暗卫也说不定。
这样安慰自己,她觉得脚步轻松起来。谁知才迈出两步,腰际被拦腰抱住,针刺而去。那人却是躲开。
“谁?”她沉声道。
“我。”同样是沉声回答。
不过这一回答,倒是让谢晚晴啼笑皆非。她松一口喝斥道:“你不知人吓人,吓死人?”
“对不起,我看你一直在发抖。所以就——”他此刻放开她,站在她面前。
借着微弱的天光,看到他耷拉着脑袋,做错事的模样。谢晚晴的心软下来,一边往前走,一边问:“你不好好在寝宫呆着,怎么就来了?”
“听闻凤仪宫出事,怕你有危险,我就去东宫了,看见你卫戍首领都伤了,甚是担心。小南说你独自前往凤仪宫了。”他跟她并肩而行,絮絮不止。
谢晚晴倒是觉得好笑,打趣道:“你这是来保护我?”
他也是听出端倪,提高声音道:“别看不起人。学府考骑射,我可是第一。再说,我的功夫也是不弱。待我十六岁封王,也带兵打仗给你看看。”
谢晚晴多日来,乌云密布的心倒是开朗不少,只笑着说:“好,好,好。”
他倒是有些生气地说:“听你这声音分明就不相信我。你以为七哥像我这年龄,又能有多好?”
“好端端的,说你七哥做啥。”谢晚晴有些不悦,加快脚步。许是听到萧成锦谈萧成熙的缘故,乱了脚步,没看清前面有几级台阶要下,一脚踏空,一个趔趄往台阶下扑。
萧成锦一下子闪过来,使劲抱住她,责怪道:“什么都要强出头,这么晚,去凤仪宫做啥?那太后对你很好么?那次那针刑,我听着就火大。”
谢晚晴站直身子,敲敲他的脑袋,教训道:“这么个年龄,学得这么歹毒。好歹是你奶奶,没她,哪里来的你?”
萧成锦冷哼一声,奶声奶气地说:“你倒莫在这宫廷里说歹毒。这地方藏污纳垢,没有最歹毒,只有更歹毒。你是不知,她何曾将我当做孙子?”
“我的大爷啊,你这张嘴,——我求求你注意注意。”谢晚晴慌忙捂住他的嘴,好一会儿确定他不会再说才将他放开。
“你要注意些。”她不放心,又敲警钟。
萧成锦没回答,伫立在她身前,离得很近,有淡淡的奶香。
“听明白了?”谢晚晴又问。
“知晓你关心我。”他说,声音很小。谢晚晴一怔,还没说话,他又继续问:“你可以叫我一声‘成锦’么?我喜欢听。”
谢晚晴脑袋“嗡”一声,这小破孩到底在想什么。
“可以么?”他拉着她的袖子,可怜兮兮地问。
谢晚晴酝酿一番,这般正式倒是喊不出来。
“我就知道,你不喜欢我。若是七哥,你倒是很容易了。”他很是委屈地说,再度提到萧成熙。
谢晚晴很是火冒,有些不悦地说:“我什么时候喊过那厮‘成熙’了?萧成锦说话要讲证据。”
“真的没喊过?”萧成锦语气颇兴奋地问。
谢晚晴不理会,继续往前走。萧成锦慌忙走到她前面,兀自抓起她的手,牵着她走。
谢晚晴要阻止,他却很霸道地说自己生于宫廷、长于宫廷,熟悉地形,理应由他带着她,何况他是一个男子汉。
谢晚晴耸耸肩,暗想:大约萧家的男人都是这副德性。也就任由他去。
就这样,她与萧成锦二人牵着手,一前一后过了东宫地界。
一过东宫地界,便是凤栖宫。凤栖宫早已大门洞开,灯火辉煌。宫婢舍人来来往往。皇后一袭素衣,被两个宫婢扶着正从凤栖宫出来,走两步,便歇息,咳嗽一阵。那种咳嗽惊天动地的,倒是跟徳启帝的症状颇为相似。
谢晚晴连忙挣脱萧成锦的手,走过去向皇后行礼,抬头的刹那,倒是让谢晚晴一惊。前几日,在大公主的婚礼上,见到这皇后时,还是母仪天下的端庄,不料这才短短几日,她就瘦削成这般,连颧骨都凸了。
她咳嗽一阵,说太子妃免礼,尔后又是一阵咳嗽。
“母后保重凤体,夜凉风大,您还是去歇息吧,太后那边,就由儿臣去处理吧。”谢晚晴看着她那样咳嗽,想起她是因听闻英王萧锦愔的死讯而颓然病倒的。抛开她是马家人,与谢家是宿敌这一点不说,单就从这点来讲,这也是个可怜的母亲。
“不碍事,本宫得去看看。”她说,强行站起身,却是身子不稳。旁边的宫婢连忙将她扶住,她一阵咳嗽,竟是咳出一滩黑血。
宫人惊呼,谢晚晴也有不详预感。这病,再怎么凶险,也不至于如此境地吧?
她一边大声斥责宫人,一边让他们将皇后扶进去休息。
皇后挣扎两下,竟是踉跄几步上来拉着谢晚晴的手,气若游丝地说:“锦安淳厚,锦羽聪颖,锦愔平和。切莫为难他们。”
谢晚晴看她神色,眼神涣散,这会儿说的话,虽有说胡话的嫌疑,但她的话语倒决计是真的,这皇后怕最记挂的就是她的三个儿子吧。
说到底还是一个母亲。
谢晚晴不由得想到自己的母亲,便对那些宫人说:“你们且将皇后扶到寝宫去,将所有熏香全部去掉,室内植物全部扔掉,打开窗户。”说着,谢晚晴又命两个宫人去太医馆请太医。
做好这吩咐,转过身,却看见萧成锦若有所思。
谢晚晴也不管他,只从宫人手中拿过一盏灯笼,继续往凤仪宫去。
萧成锦紧紧手中的宝剑,快步跟上她。二人皆没有说话,只听得沙沙的脚步声。
“那个,颖华。——”萧成锦忽然喊道。
“嗯?”谢晚晴脚步没停,继续往前。适才皇后的状况让她很担忧,心中梗着一根刺。她怕太后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那样处理。我很高兴。”萧成锦说,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谢晚晴没听明白,没询问,只是狐疑地哦一声。
“你明知她针对你,却不对她袖手旁观,想必你也是瞧出她并不是病那么简单,你本可不说的,反正父皇也懒得管,六哥去东北军营了,大哥不在。颖华就是宽容善良。”萧成锦自顾自说着。
谢晚晴沉声喝道:“萧成锦,适可而止。你是身在宫廷的人,可知言多必失?你最好谨言慎行,否则,以后也别管我不认得你。”
萧成锦倒是慌了,一把抓住她的手,央求道:“我都听你的,你可不能不守护我,你说过你会守护我的。”
谢晚晴不说话,萧成锦继续婆婆妈妈地说:“成锦会很乖。”
真是没办法,这么个小破孩。谢晚晴想要板起脸生气也没办法,只得挣开他的手,语气软下来说:“只要你乖,颖华的话继续有效。”
正在这会儿,听得几声苍凉的大笑,伴随着鹤唳云端般的尖叫,继而是咒骂声:“贱人,你想害本宫,也的掂量掂量自己——”
谢晚晴略一蹙眉,快步跑到凤仪宫门口。
宫人皆惊恐站在门口,瞧着宫里,倒是没有人敢上前。
谢晚晴一声呵斥,众人见是太子妃,倒是瞧见主心骨一般,纷纷下跪。
“凤仪宫掌宫何在?”谢晚晴厉声喝道。
几个宫人哭哭啼啼抹泪,指指宫殿内,说掌宫半夜起来看太后,发现太后不在,遍寻之下,才发现太后在正厅凤座之上披散着头发。掌宫上前说夜凉了,请太后保重身子。却不计太后举起藏于衣袖中的匕首将掌宫杀死,并大笑道:“贱人,你从头到尾都斗不过本宫。”
谢晚晴听完宫人的诉说。眉头一皱,看来太后是将掌宫当作别人。
周遭又是哭哭啼啼。谢晚晴恶狠狠地呵斥道:“哭,哭什么哭?一群废物。太后平日里如何待你们?一点担待都没有,就这般废物,要你们何用?”
说着,慢慢往正厅里走。
太后坐在那凤座之上,穿着一身白衣,披头散发,手上拿着带血的匕首。那掌宫横死在台阶上,血流淌下来,一直延伸到台阶下的地毯上,毛质的南西宛国进贡花地毯被浸出水印。
风在堂中穿梭,带来浓烈的腥味,还有淡淡的药草香。
谢晚晴慢慢往前走,拈针在手。
那太后蓦然抬起头,看到谢晚晴,厉声如鬼魅:“羽红绫,你这个贱人,魅主,还敢出现在本宫面前。”
谢晚晴往前一步,太后霍然站起身,握着血淋淋的匕首,跑两步,站在台阶上,看到那掌宫的尸体,陡然停住脚步,摇摇头,喃喃自语道:“不对,羽红绫这贱人死了。这贱人死了。”随即,她哈哈大笑起来。
谢晚晴停住脚步,站在原地。此刻的太后已失去理智,是极端危险分子。她往前走,也不过是做做样子。
想必这太后口中的羽红绫就是当年能在后宫与之抗衡的羽贵妃,来自于林州羽家,十二岁进宫,也是传奇人物。
陡然,太后抬起头,直盯着谢晚晴,自语道:“不对,不对,你不是老贱人,你是羽敬芳那个小贱人。你是那个小贱人,敢迷惑本宫儿子的小贱人。”她说得咬牙切齿,持着刀踉跄而来,脚步不稳,直直从台阶上摔下来。
继而又爬起来,持刀快步过来。
谢晚晴看着她脚步混乱,身子不稳,也不像有功夫之人。于是全神贯注,只想着只要看准时机以针刺她的几处大穴便可。
谁知萧成锦倏然地拔剑挡在谢晚晴面前,太后一怔,苍白的脸上满是悲戚,不断地摇头道:“你居然,你居然为这个小贱人,要持剑对着母后。你好哇,你好得很啊。这小贱人跟她姑姑一样,魅惑之相,你居然——”太后说到此处,不由得一阵猛咳嗽。
“你快走。”萧成锦小声说。
谢晚晴将他往身后一拽,低声斥责:“那是你奶奶,你用剑只会刺激她。”
萧成锦也是倔强,一闪身在她面前,很是落寞地说:“她说的那贱人是我母妃。”
“呀?你母妃姓羽?”谢晚晴不明所以,觉得这宫廷还真是个荒诞之地。
“我母妃是羽家人,羽家和林家是莫逆之交。母妃儿时就认识父皇,尔后母妃被过继给林家。再后来,被父皇以林家嫡女身份召进宫的。”萧成锦黯然垂目。
怕是徳启帝对这羽敬芳念念不忘,却又怕自己的母后反对,才想出过继这么一招的吧。可是,不是说徳启帝爱的人是董佳琪么?怎么又是这般?
这帝王的爱——
谢晚晴不由得摇摇头。却就在这瞬间,太后找准时机,举着匕首直直向谢晚晴刺过来,谢晚晴连忙向后退。
一旁的萧成锦唰地拔剑而出,直直向太后刺过去。
第79章 紫宫内的大网
谢晚晴大骇,萧成锦这一剑下去,太后一亡故,萧月国内战怕是就此引燃,虎视眈眈的外患一定会蠢蠢欲动。
届时,四面烽火起,民不聊生。
萧成锦这一剑实在与第二次世界大战时,刺杀斐迪南夫妇的那个青年的一枪有的一比。
谢晚晴一着急,倒是硬着太后的攻势而上,双手一挑,闪身到萧成锦身边,拦腰将他抱着往旁边拖。
“不能,成锦。”她在他耳畔低声说。
萧成锦听她喊他名字,顿时一怔,剑锋一偏,只是擦着太后的裙边过去。太后则是趁势直扑谢晚晴,匕首寒光闪闪,萧成锦手腕翻,猛然抬剑再刺。
他本意是想将太后手中的匕首打掉,谢晚晴却以为他是要刺杀太后,硬生生抓住,又是焦急的一喊:“成锦,你不能。”
说着,谢晚晴将萧成锦往后一拽,自己是拈着针,踩的身法倒是很奇特,可她看起来踩得不够娴熟。不过对付从来没有半分功夫的太后,这也绰绰有余。
本已迎着太后的面而上,在快要短兵相接时,她陡然变幻方向,以谢董氏交给她的旋转步伐避开锋芒,裙裾旋转如花的同时,她手中的针往太后曲池穴刺去。
这本是万无一失的方法,萧成锦看着她旋转而出,也是松一口气。可就在这瞬间,太后猛然向另一侧退几步,迅速调整方向。
谢晚晴扑个空,一惊,却是扑倒太后面前。太后举起匕首,速度极快。
“小贱人,没想到本宫会功夫吧。”她阴骘的笑如同鹤唳,尖锐地响彻凤仪宫。
谢晚晴避无可避,只得就地一滚,也顾不得仪容,那匕首唰地割下她衣襟,太后又一收,横着直刺向谢晚晴,直直冲着脖颈而去,速度奇快。
必死无疑?老娘的穿越生涯就此画上句号?谢晚晴暗想,此刻应该是有人英雄救美,或者事情出现喜剧性的一幕的。
是的。确实出现了英雄,当那匕首寒意在谢晚晴的脖颈之间,她颓然感到绝望时,太后身子却向后直直倒下去。
一把剑直直挑飞那匕首,比当日羽翎于月下拯救她还来得惊险。
谢晚晴身子一软,倒是没有与大地亲密接触,闻到一股洁净的气息,她顿时安心,心里瞬间踏实了。
转头看这救美的英雄。这厮紧抿着唇,脸色阴沉,比锅底还要黑。
谢晚晴顿时埋下头,小声地说:“谢谢。”
英雄萧萧成熙没有答话,只是将她粗暴地一搂,抱到一旁交给几个宫婢,随即潇洒地一转身,右手的长剑唰地入鞘。
这动作的优美程度虽不及当日救美的羽翎,可是酷的程度倒绝对是前所未见的。
谢晚晴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只见他走上前扶起太后,单膝跪在地上,喊道:“孙儿给太后请安。”
太后站在那里,目光涣散看看他,然后抬头,怔怔地看着门口的韩淑妃好一阵子,又开始大声喊道:“贱人,你居然还没死,贱人……”
韩淑妃一脸安然,波澜不惊,一袭水蓝色的拖地裙。她施施然走过去,眼眸如霜,陡然身子一旋转。谢晚晴只觉得一团蓝色人影穿梭太后的周遭,却看不清具体形体。眼花缭乱的身法。待韩淑妃停下来,又是优雅的女子,而太后已缓缓倒下去。
随即,她淡然地吩咐人扶太后回寝宫,又指挥宫人清理凤仪宫大殿。
谢晚晴被一群鸾庆宫的宫婢围着,这些宫婢皆如临大敌的模样,个个身手不凡。
适才被吓得不轻的萧成锦总算缓过气来,唰唰地跑过去,一脸悲怆地看着谢晚晴,一言不发。
谢晚晴知晓他是在自责,便对他露出一个微笑,低喊:“成锦,我没事。”
谢晚晴这声呼喊,让萧成锦更觉得难过,自己信誓旦旦说要保护她,可自己那破武艺,差点就让她死在太后的匕首下。
自己一直不服气七哥,可再一次证明,能保护她的只有七哥。
萧成锦不禁黯然,紧紧握着手中的剑,垂头站在谢晚晴面前,小声说:“对不起。”
谢晚晴的心一拧。她向来知晓聪明的小孩其实异常敏感,更容易钻牛角尖,连忙说:“不关成锦的事,是颖华自己不好。”
萧成锦头埋得更低,心理的懊悔更深得如海洋。明明是自己保护她不周到,却还要这般来安慰自己。
他将剑狠狠地掷在地上,一扭头跑开。
谢晚晴待要去追,几位宫婢却伸手将她拦住。
谢晚晴眸光凌厉,扫过几人。那几人皆不卑不亢埋着头,也不说话,也不让开。
“让开。十二殿下有三长两短,你们担待得起吗?”谢晚晴厉声喝道。
那几人一如既往,一言不发,身子为挪动半分。
“成锦自有人保护,无需你操心。”萧成熙一袭白衣,提着宝剑走过来,还是满脸的阴沉,说话语气也甚是不好听。
谢晚晴不知为何,面对着他,有些理亏的感觉,只能低下头。
萧成熙在她面前站定,伸手将她散落的发捋到耳后,又拍拍她脏兮兮的衣裙,尔后将她抱起来,也不管这是大庭广众的凤仪宫。
“熙王,不合适。”谢晚晴小声说。
萧成熙还是黑着脸,冷哼道:“你这会儿知晓不合适了?先前,本王跟你说的话,你倒是全部忘记了。”
谢晚晴咬咬唇,满头黑线,小声嘟囔:“熙王说那么多话,我怎么知晓是哪句?”
萧成熙听闻她嘀咕,在她腰上狠狠掐一把,疼得谢晚晴“啊”地叫出来,周遭的宫婢自是纷纷投来暧昧的目光,然后又接收到萧成熙冻死企鹅的眼神,慌忙全部别开,借故做事溜走的不下二十人。
谢晚晴咬牙切齿地看着萧成熙,他面无波澜,还是阴沉得怕人。这样的萧成熙,她是第一次见。以前的他,就算再癫狂,再阴沉,她也不曾真的害怕。而今晚的萧成熙浑身散发着一种让谢晚晴感到惊骇、浑身发凉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