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羽翎没话找话问她为何那么怕雷声。谢晚晴小声地说从小就怕,是深入灵魂的怕。
“难道你前世被雷劈过?”羽翎兀自分析。
谢晚晴一头黑线,不悦地说:“你才被雷劈过。”她本来还想说“你们全家都被雷劈过”,但觉得那话实在不妥,便硬生生憋着没说。
羽翎一听,倒是噗嗤笑出声,道:“丫头,倒是半点都不服输。伶牙俐齿的。这些时日在宫中可好?”
“还好,有惊无险。再说,有杰公子时不时来宫里转转,倒是没大事。不过,你也知这是宫内,暗潮汹涌是不断,但目前看,对我倒是没有多大影响。再说,有你之前帮我调查了东宫诸人的背景,方便很多。不过,那掌宫仿若还另有身份,并且东宫小厨房里的有几个人身份仿若也不是那么简单。”谢晚晴自顾自说着,也不知为何就这样信任他,轻易地就对他絮絮说起。
“哦?你发现什么了?”羽翎一惊,没想到这丫头倒能注意到这些小细节,看来着实不简单。
谢晚晴自是一笑,道:“我哪里能发现什么呢。都是小南进宫来照顾我,说那方云珠是官家小姐,她定然是见过的,且说那小厨房内,有两个厨娘一定是身怀绝技,我后来也假意去过厨房,那二人却又是极其平常的面目,看不出所有然。”
羽翎坐过身去,将她抱在怀里,轻拍着安慰道:“别怕,有我在,我定帮你查清楚。”
谢晚晴在他怀里轻轻摇头,落寞地说:“宫里不是你想的那般简单,你要相信我有能力应付,也有能力谋划自己的自由。你以后不要再到宫里来,也不要涉险,只需好好活着就行。”
羽翎听闻这话,眉头一拧,这丫头到底有什么计划,还能从这个铜墙铁壁似的宫里逃出去?自古以来,后宫的女人都知道“一入宫门深似海”。女人一旦进宫,不是得宠到盛极一时,就是白头到死。自古以来,恐怕没有哪一个入宫的女人异想天开过,想要从这个宫里走出去,获得自由。可是这个丫头如此笃定,难道?
“你那次偷偷从杏花楼跑掉,就在谋划着什么?”羽翎不由得问。那天,他人没有在杏花楼,待他办完事,估摸着她迷香的药效该退了,应该是醒了,赶回去,却发现两个小婢被针刺昏迷在地。他十分着急,到处寻找,却发现她和谢朝英牵着手往正味轩里走。
那一刻,他有些懵。虽然,一直以来,他很清楚:如果不用最极端的方法,她是决计不可能逃出帝都的。可他从没想过这女娃能心甘情愿回去自投罗网,当时觉得诡异,如今听她说来,她却是早已“胸中有丘壑”了。
谢晚晴还是低着头,像是做错事的小媳妇般,小声说:“是的。但你别问我是什么计划。你只需等着就行。”
羽翎听她这话更是没底,有些生气地说:“你喜欢将我与你分得这样开?枉我跌落山崖那瞬间还惦着你,在那山崖下呆了足足两天,也总想着你还在等着本公子回来。”
这无疑是世间最动人的情话。生死的瞬间,自己是他浮现在脑海中的人。
谢晚晴心一软,在这个时空的防备彻底放下,鲜少感动的她,也不由得泪满眼,她伸出小手反抱住羽翎,贪婪地闻着混合着植物香男性洁净气息,轻语:“你有没有受伤?不碍事吧?”
羽翎见她主动抱住自己,心情极其华丽,伸出手爱怜地摩挲着她的脸颊,轻柔地说:“无碍。只是肩膀被火枪擦破点皮,早就愈合了,只是羽家产业的事,我总得移交,并且我们的未来,我还得做一番部署。所以,这才回来。”
他说得极其轻描淡写,但谢晚晴知晓那种枪林弹雨的惊险。心里更是心疼,紧紧抱着他,良久不说话。
他倒是呵呵地笑着,甚是开心,兀自轻拍她的背,说:“快天明了。你一宿未睡,好好睡一觉可好?”
谢晚晴在他怀里,头摇得像拨浪鼓,闷声说:“不要睡。你一会儿就要走。我知道。”
羽翎看着她这番模样,终于是有点女娃的姿态,他倒是越发高兴了。轻轻摩挲着她的脸叹息道:“你这番真性情,怕是许多人也看不到。羽翎何德何能呢。”
谢晚晴听这话,脸上一阵烫,好在夜色是最好的掩护,她贪婪地将头埋在他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整个人像是要沉入幽深的湖底,意识有些模糊,却又记得有问题要问,想了许久,才记得是要问为何他要让外界都认为他在林州事件中坠落山崖而死。
“那样才能与羽家没有瓜葛,即使以后跟你一起,不幸被朝廷逮了。也可以不给羽家带来杀身之祸呢。再说,你期望我一辈子戴着面具吗?不喜欢我就这样牵着你去逛街么?”羽翎的话语轻轻柔柔丝丝缕缕浮在周遭。
谢晚晴觉得极其惬意,随着话语的意境。竟咯咯地笑了。
因为她想起:羽翎身材高大,一身白袍,紫冠轻束发,惊世骇俗的容颜带着日光和暖般的微笑,牵着她去逛街。走啊走,将帝都走遍,无论到哪里,都会有无数嫉妒的目光。那真是华丽丽的人生,比走星光大道上还拉风吧。
“呵呵!”谢晚晴兀自笑着,小手慢慢松开,带着这样的美梦,在羽翎怀里找个合适的姿态沉沉睡去。
羽翎听着她均匀的呼声,露出一抹甜蜜的苦笑。抬头看看窗外,骤雨初歇,天露出微微的白,是将明未明的时分。
他将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又凝视良久,俯身下去,在她额上落下一个轻吻,忍不住轻叹道:“丫头,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第70章 变故
八月初一,日光倾城,天光刺目。这算是帝都入夏以来最热的一日,老天仿若将贮存的所有热都释放出来,想以此来狠狠惩罚芸芸众生。
用完午膳,谢晚晴并没有按照惯例就寝,而是兀自穿起一袭藕荷色紧身裙衫,素衣素颜,在花小瑞和小南的劝解下,勉为其难地戴起凤冠,然而她还是固执地在手腕上绑一条白丝带。
“三小姐,这不妥吧?今日是接见使臣,你这身打扮,是不是太素雅了点。”花小瑞小心翼翼地提意见。
谢晚晴没有说话,对着镜子瞧一瞧,便踱步到窗前,伫立在那里,看着那几株苍绿的树,听着蝉不遗余力地叫。
三天了,她的心还是空落落的,像是一件精致的瓷器,突然缺了一小块,再不完满。那梦魇一样的一幕还不时在眼前晃动。几天来,她就这样面无表情地发呆,一言不发。
这几日的事情都历历在目,却又混乱无比,支离破碎。
此刻,面对着那棵大树,一些片段陡然浮上来……
她想起羽翎惊世骇俗的容颜,想起那雷雨夜里香甜的睡眠,想起醒来时不见人的喜悦与惆怅,还有那一夜雷雨,窗外零落的大段枝叶,那样触目惊心。
那一日,她睡到将近午时才醒来,下意识伸手一摸,空空落落的凤床,显得那样宽大,羽翎并不在,她陡然疑心那是南柯一梦。
随即翻身,闻到薄被上淡淡的熏衣香,她兀自笑了。挑帘看到铜壶刻漏所示,竟是将近午时,她惊讶宫婢竟又这样大胆不叫醒她。
一出门,倒是花小瑞低眉垂首站在那里,说熙王早朝后来过,见她睡得香甜,便让她们不要打扰她。
谢晚晴想到萧成熙,不觉暗暗蹙眉。他已封王,早就有自己的王府,很久之前就不住在銮庆宫。他却在从林州回来之后,脾气为之一变,每日雷打不动地往东宫跑,俨然东宫主人的模样。
谢晚晴总觉得他从林州回来后,非常不同,之前那种懒洋洋如同一只豹的气息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烈的侵略气势,让她感到不安、慌乱。仿若面对着他,她是一丝一毫的胜算都没有。更让她不安的是,这样的萧成熙让她一丝一毫也看不清楚,像是暗黑的深渊,带着未知的恐惧。
然而,她没有空去管萧成熙如何,一想到慕容那似笑非笑,又颇为严肃的话语,她心里就慌乱到极点。
于是匆匆喝几口粥,便赶去玉蟾宫。花小瑞跑出来
玉蟾宫张灯结彩,红绸装饰着每一棵绿树,看起来喜气洋洋,却又让人觉得滑稽。她提着裙子跑着,没等宫人通报就往玉蟾宫里跑。
那门口值守的宫人认得她,慌忙行礼,她一摆手,问:“大公主呢?”
那值守也不知是何事,直指大公主寝宫方向,说:“还未到时辰,自然是在寝宫内等着驸马爷来接呢。”
谢晚晴一听,赶忙往前寝宫那边跑,才跑两步,横斜里伸出一只手将她拉住,一个女声在耳畔悄声说:“大公主吩咐,今日不想看见太子妃,太子妃请回吧。”
谢晚晴猛地回头,见到玉蟾宫的掌宫,她眼眸一凌厉,拍开她的手,正想要说什么,听得萧成锦用稚嫩的声音惊喜地喊:“颖华,早上我和七哥去找你,你睡得正香。”
谢晚晴转身一看,一袭镶金边的青衣衫的萧成锦正从玉蟾宫正厅走出来。粉粉嫩嫩的脸上挂着天真的笑意。
“云掌宫,你这是做啥?”萧成锦从云掌宫手里抓过谢晚晴的走,就往厅里走,边走边羡慕地说着。说大公主这边有多少奇珍异宝的玩意儿做嫁妆,说那宾客名单之多,用了好几匹丝绢来记载,那花嫁鸾车的装饰也是豪华,还有那嫁衣真是漂亮。末了,萧成锦咬着唇,顿了顿,像是做承诺似的说:“以后,我们大婚时,我一定给你最好的婚礼。”
谢晚晴心里咯噔一下,反握着他的手说:“成锦。”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萧成锦一愣,站在那里,神色黯然地看着她。也许,这一刻,这个八岁的小男孩也明白形势的艰难,真不是他该说这等话的时候。
其时,他和她对视,站在玉蟾宫正厅的廊柱下,厅里皇后在查看着喜宴用度。周遭是喧闹,他们二人之间倒是安静下来。
“你第一次叫我名字。”萧成锦傻乎乎地说,面上的表情很奇怪,像是很开心,却又有浓浓的哀愁。
谢晚晴觉得有必要说清楚,她从来不认为七八岁孩子的执着不是执着,她对石磊不是从小就开始的么?
于是她低声地说:“成锦,你知道,走到如今,世事越发艰难。世间事,莫强求。”
萧成锦一双小手在身前不安地互相握着,紧紧咬着唇不说话。
“你始终是我朋友。所以不想你涉险。那些话,以后切莫说了。”谢晚晴轻声说,周遭浮着丝丝缕缕的感伤。
萧成锦这瞬间闪过很多的情愫,有懊悔,有对命运的愤恨。他恨自己为何这样弱小,恨自己为何不是别人的儿子,自己的母妃家为何那样寒酸,这一次,林州事件,林家那点仅存的势力都消亡殆尽。
他发狠地将指甲掐进掌心中,尔后慢慢地抬起头,轻声地问:“如果我有足够的势力,你是不是就会嫁给我。”
谢晚晴有些抓狂,她不想摧残祖国花朵,不想在这小孩心中埋下阴影,但萧成锦是什么性格,她也是知晓几分,特执拗的一小孩。看来只有下狠手,于是她破不耐烦地说:“一直以来,我将你当我的弟弟,当亲人,可以守护,但不是厮守一生的人,不管你有势力或者没有势力,我都是这样。”她说完,不敢看他,低垂着头暗想,这家伙会不会哭出来?
然而她只听到他慢腾腾的声音问:“为什么?”
真是固执的孩子。谢晚晴蹙眉,轻叹一声,尔后,轻声说:“我不会嫁给比我小的人,因为总觉得怪怪的。其次,对你只是朋友和家人的感觉,所以,也不会嫁给你。”
她预想着萧成锦或者会无声流泪,或者会抓狂地不放手,然而她的预想落空,萧成锦眼神没有焦距,像在思考什么,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慢腾腾地说:“我知道了。”
那语调平静得让谢晚晴觉得诡异,抬眼细细打量萧成锦,他面上更是平静无比。难道是打击凶了?
谢晚晴不由得拉住转身离去的萧成锦,低喊道:“成锦。”
萧成锦转过脸来,稚嫩的脸上绽放着明媚的笑,那笑竟带着沧桑。谢晚晴一愣,他竟是轻声说:“别担心。我都明了。你且去看看大姐,我想先回宫去。”
然后,他走上前向皇后请安,说头有些晕,想回宫休息一番,负责抚养他的贤妃自然是关切得不得了,抚着他的额头,夸张地问情况。
他将贤妃的手抓在手中,轻拍着说:“母妃不必担忧,儿臣回去休息一下就好。”
贤妃自然是眉头纠结万分担忧的模样,皇后虚伪地应承两句,吩咐身侧的侍婢去太医院请陈御医去给十二殿下看看。
萧成锦少不得一番推辞,说是昨夜天气怪异,睡眠不足所致。又如是再三说了一阵,这才平息皇后和贤妃的虚伪。
谢晚晴这时倒是个局外人站在那里,看着萧成锦往厅外走。他离开玉蟾宫,远离可能的危险,本就是谢晚晴的愿望。可他这番往外走的背影甚是落寞,谢晚晴很是纠结。也是顾不得避嫌,提着裙子跑出去,喊住他。
他顿住步子,转过身,面上还是浮着笑,轻声问:“太子妃,有何事?”
六个字将彼此之间的距离拉得巨大,谢晚晴张口说不出话来,只是蹙眉看着他,满是担忧。
“我虽才八岁,但就这样不值得信任?”萧成锦还是笑着,那笑像是薄雾笼罩的夕阳,带着凉薄的意味。
这样的笑出现在一个八岁孩子身上,让谢晚晴毛骨悚然。
“我说了,我只是累,有些事需要安静地想想。放心,我是萧家皇族,自有皇族的担待。”他的笑意扩大,然后拢拢宽袖,往玉蟾宫外走。
谢晚晴站在原地,觉得双腿灌铅。一转身,云掌宫却如鬼魅般站在面前,幽幽地说:“太子妃,还是请回吧,不要为难小的。”
谢晚晴眉毛一挑,眸光微敛,压低声音道:“你阻止不了,是不是?”一股淡然的幽香从袖中放出,金铃子的药效,加上眸光、语言,这并不高明的催眠术,让云掌宫重重点头,就这样,她得以进入玉蟾宫。
玉蟾宫的结构与东宫很相似,大公主的寝宫也不在主殿,而是穿过主殿,进入后院,穿过扶疏的花木,才能到达。
此刻,大公主穿着血红的嫁衣,静静呆在自己闺房之中,有几个已经嫁做人妇的公主陪着,叽叽喳喳让大公主不要紧张,实则多少还是有幸灾乐祸的成分,毕竟谢家与马家现在是斗得正欢,那贪污事件更是扑朔迷离。
谢晚晴站在闺房门口轻咳一声,众人反应过来,看到是她,都是笑嘻嘻地拉着她进来。她一边与众人寒暄,眼神却一刻也没离开大公主。
大公主只是瞬间略皱眉,尔后,波澜不惊地一笑,道:“太子妃倒是迟到了。”
谢晚晴站在他面前一言不发,周遭几个公主又打趣道:“大姐国色天香,这嫁衣一穿,倒是让太子妃都震撼了。”
谢晚晴眉头一皱,回头对着众人时,面上却是春花般灿烂的笑容,轻语道:“颖华来迟了。这私语之话还未对大姐说。众位姐姐是不是先回避一下?”
几个公主又是一阵笑,少不得打趣谢晚晴一番,相携出去瞧玉蟾宫的园子。
屋内只剩二人,她就那么看着慕容。慕容端庄地坐在雕花床边,一袭高领的红色新娘装,罗裙有着巨大的后摆。戴着凤冠霞帔,硕大的明珠在凤冠之上熠熠生辉,一身环佩珠翠。
朱唇粉腮,长眉入鬓,媚眼如丝的端庄之美。
这样的新娘,若不是男人,倒是多么华美。
“你到底还是来了。”她说,声音轻轻柔柔。
谢晚晴看着他,一时竟是语塞,不知从何说起。因为之前,他们之间并没有捅破性别的秘密,更没有说出慕容睿辰的身份。这刻对着大公主,倒不知如何是好。
“丫头,怎了?大姐今日出嫁,你倒是不高兴的样子。”他站起身,一身环佩发出清脆的响声,伸手要拉谢晚晴。
她一下子避开,后退一步,看着大公主,问:“你当真甘愿嫁到马家么?”
大公主唇边勾出一抹笑,收回尴尬悬在空中的手,再度坐回床边,不悦地说:“太子妃今日倒不像是来祝福我的,既然不是来祝福我的,那就请回吧。我不希望你这种不祝福我的人在我的婚礼之上。”
然后,她高喊:“来人,太子妃累了,送太子妃回去。”
话音未落,等在门口的云掌宫倏然进来,垂目行礼的片刻,大公主身形一闪,道:“办事不机警,中了催眠术也不自知。”
云掌宫讶然一惊,看谢晚晴一眼,便做了请的手势。
谢晚晴自知留在这里无趣,便回头看一眼慕容,他闭眼坐在窗边,神色安详。
路过花圃时,谢晚晴一闪身往花丛中去,云掌宫讶然,又不好大声喧哗,也跟着跑进来。以前谢晚晴来玉蟾宫玩,最爱这花圃丛里看,大约是董青文给她的影响,她看到每种花草总是要做一番细细的推敲、研究,有时,会有学习神农去尝百草冲动。那次,在玉蟾宫的花圃,她发现一种极其平常的兰花,但那兰花的根却是董青文药典里所记载的催眠术的顶级药引。
此番,她轻车熟路,在花丛中穿梭,方向感向来强悍的她,几番穿梭,便甩掉了云掌宫,兀自寻到那些草。
待到云掌宫看到她站立花圃中微笑,总算松一口气,却闻到清风徐徐之中,有某种冷香,瞬间,将炎夏的热全都摒弃,尔后,她看到太子妃那双眸子,竟是熠熠生辉的晶莹,像是见到一面冰凉的湖水,自己是热得冒烟的人,恨不得一头栽进那冰湖里去。
“你去吧,大公主那里需要人手。”谢晚晴声音轻柔,云掌宫点点头便离开了。
她松一口跌坐在兰花丛里,正在这时,听得有舍人高喊:“吉时到。”
她听得这声,猛地从地上爬起来,赶快在某个角落撂倒一名宫女,换成宫婢装,混迹在人群里。
低眉垂首,寂静无声,尔后是锣鼓喧天,说是驸马爷来了。谢晚晴偷瞄一眼,那一袭红衣的驸马爷,正是那日,谢晚晴在香入云撂倒的男子,马玲儿的哥哥马竞元。
这面目甚是平凡,笑容也是憨厚,看起来倒是很踏实。只不过他是马家人,新娘是个男子。这场婚礼不单不被众人祝福,反而还成为谋划的节点。
唉,婚姻一旦和政治沾上边,幸福就变得举步维艰。
只是今日慕容会如何谋划?谢晚晴想不透,不由得抬起头看被喜娘扶着款款走出来的慕容,盖着盖头,云掌宫替他撑着一把伞,淡青色的雨伞,与谢董氏留给她的那把颇为相像,若不是云掌宫手里那把伞缨穗为红色,她倒以为是自己的伞被盗了。
鞭炮声噼里啪啦,舍人的声音带着喜悦,尖锐绵长,祝福声络绎不绝。新郎牵引新娘上花嫁鸾车,鸾车缓缓行驶,将从后宫之门月华门缓缓驶出,穿过东区的锦绣街,从落日桥上过,过了胭脂河,便是与将军府毗邻的大公主府邸。
而这其间的安保工作,自然是将军府与京畿司共同护卫。几个皇子,除去安北王镇守伧都未回,萧成锦以头疼为名回宫休息,萧成熙也不在。之前,谢晚晴也问过,听韩淑妃说,是午膳时,徳启帝召他去,尔后,就匆匆出帝都办事去了。
五个皇子,几个公主、马竞元,还有马家的几大骑营卫士,无数的宫婢、舍人,队伍浩浩荡荡而出。
混迹在送亲队伍里的谢晚晴看着送亲队伍顺利离开皇宫,心里才稍定。但慕容专门来找她,说那样的话,定然是大事的,只是不知以何种形式,在何时何地发生。
她一路警觉,七月底的炎热让她汗流浃背。
送亲的队伍一直走,一直走,百姓们虽不满意马家,却也只是在京畿司士兵的层层阻拦下,只能看着花嫁鸾车,议论一番。
到底在哪里?谢晚晴十分着急时,队伍来到胭脂河畔,那块开国皇帝定弘帝列的牌坊具有皇家气息。因此,慕容在这里叫住众人,说要下车亲自拜会。
吹吹打打声停止,十里长街,鸦雀无声。新娘在婢女的搀扶下,打着那把淡青色的油纸伞走到落日桥上。
谢晚晴有不好的预感,在众人都看着慕容时,慕容猛然扯下盖头,脸上露出如花的笑颜,他将伞轻轻一抖,听得见铮铮的弦响,那伞陡然向反方向收,接着漫天的日光里,铺天盖地的还有无数的致命毒针扑向人群。
“呀,神机。”有见识的声音过后,便是这人的哀嚎。
谢晚晴见到伞动时,已知晓有古怪,猛然扑到在地,倒是躲过不少,然而这传说中的群攻武器“神机”的完美之处在于攻击时,每个角度都会覆盖到。
谢晚晴叫苦,怪不得慕容叫我不要来。周遭哀号之声此起彼伏,看来自己真是必死无疑了。可是下一刻,谢晚晴落入一个怀抱,环佩叮当,竟是慕容。他用自己的身子挡住“神机”的攻击。
他抱着她落在落日桥上,他胭脂色的脸上绽放出的笑格外灿烂,他轻声问:“你没事吧?你这丫头到底还是跟来了。”
谢晚晴拼命摇头,看着他颓然倒下,靠在落日桥边,她伸手抱住他,只觉得他身子在迅速冰凉。
“没事就好。”他气若游丝,眸光微敛,还是如花的笑颜。
“你有解药的,对么?”谢晚晴冷静地问。慕容一笑,这个女娃总是出乎意料,这时刻,她倒还能镇定,着实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