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成熙被她看得发毛,不觉皱起眉。这般时刻,她竟还在保持那份该死的淡然,如果她能有一点的慌乱,他都不会为难她。
不过那满溢的泪水,道让萧成熙有些释然,轻松开手,又将方才的问题问一遍。
“明人不说暗话。我要保谁,不是显而易见吗?熙王这么聪明,手段也如此高明,怎么会不知道呢。”谢晚晴揉着下巴,话语颇为落寞。尔后便咬着唇,竭力憋着眼泪。
谢晚晴自然不知自己这倔强模样是如何的楚楚可怜,挑动人心。
萧成熙见她这模样,语气顿时缓和下来,问:“你若是在保本王,本王会很高兴。你若保谢家,也是枉费力气,你爹早就在自掘坟墓。别以为你可以力挽狂澜。”
谢晚晴眼里泪珠已去,眸光平静,神色淡然,她站起身盈盈一拜,说:“颖华多谢熙王指点。若没有其余的事,请熙王离开,颖华要休息了。”
“你不想问你两个姐姐如何了吗?姐妹情深的戏码不需要上演一下?”萧成熙没理会她的逐客令,怀抱着双手斜靠在窗边,脸上带着淡淡的讽刺。
“大姐是熙王的人,自然不需颖华操心。二姐是羽将军的未过门的妻子,自然也不需颖华担忧。颖华只是弱女子,没有遮天的大手,可庇佑众生。”谢晚晴捋捋略凌乱的发丝,从同地站在那软榻前。
方才,她思前想后,已然明白:所谓的姐妹就是拿来出卖的,何况她们二人与她并无姐妹之情。
萧成熙能如此之快知晓,只能说明谢霜华二人背叛了她。至于是谁,很简单,几乎不用去思考,就可笃定是谢霜华。她对萧成熙的心思明眼人都知晓,何况在听到谢晚晴之前的一番分析,怕是那刻就打定主意投靠萧成熙,彻底跟谢家决裂。
唉,谢霜华到底是忘记她最后叮嘱的那句“别忘记自己是谢家人”。谢家也是“自作孽,不可活”,以蛊毒这样寒心的事来将亲情彻底灭掉,也注定人心要散。
谢霜华这次踏着她的信任将这几个字交给萧成熙,算是一份投诚的礼物。因为即使她谢晚晴因萧成熙是最好的帝王人选,是能带领萧月国走向强盛的人,所以选择保他,这才让谢霜华和谢杏芳按兵不动。但在任何人看来,她的举动更像是在保谢家。
谢霜华此举真是一举两得。
谢晚晴淡然的面上,露出讽刺。这女人枉为帝都才女,不知一击致命,打草惊蛇等道理。
萧成熙看着她淡然面上略略的嘲讽,也不知她到底是在笑什么,这种捉摸不透的神色,总是让萧成熙抓狂。
他忍不住怒火身形一闪,又到谢晚晴面前,恶狠狠地说:“你最好记得什么都不要动,否则——”
“否则如何?”谢晚晴眉毛一挑,挑衅地反问,一脸无畏。
萧成熙冷哼一声没有答话,只一甩宽袖,没好气地说:“你让东宫卫戍队长跟一个御林军比武。你以为本王不知你打的算盘?我告诉你,在这个宫里,你最好什么都不要做。”
谢晚晴不怒,反而哈哈一笑,走上前,踮起脚拍着萧成熙的胸口,轻佻地说:“熙王难道不知‘逼反’这二字么?”
萧成熙趁势捉住她的手,看似怜惜地轻轻拍着,笑道:“太子妃是明理之人。你两位娘亲去后,你觉得自己还能回头么?你要清楚形势,你能倚靠的是谁。”他像是循循善诱的长者般。
谢晚晴听他话语,不由得眉头一蹙。这男人知晓她谢家四小姐身份,知晓她娘亲是董佳慧,甚是还知晓她的脾性。在他面前,她真是无处遁逃。谢晚晴不由得黯然,祈祷自己的盘算,他还没有洞察。
她眉头轻蹙,睫毛轻颤,烛火下,肤质呈一种朦胧的诱惑。萧成熙顿觉浑身一热,竟不由得伸手将她鬓边的发捋到耳后,十指轻轻划过她的脸庞,尔后颇轻佻地俯身在她耳边说:“这皮肤多嫩。本王都有些迫不及待等你长大。”
温热的气息环绕在脖颈,挑逗的暧昧话语轻漾在耳畔,谢晚晴顿时嗅到危险。她像是被火烫到般,欲要向后退,却被萧成熙伸手拦腰抱住,又将她拉进怀里来。
“你,你让开。”谢晚晴使劲一挣扎,手里拈的针急急向他手臂、小腹、腰际刺去。
萧成熙轻轻一抬手,谢晚晴只觉手臂一麻,那些针统统掉落在地上,手腕反而被萧成熙牢牢抓住。
此刻的姿势非常暧昧,他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另一只手紧紧扣住她的手腕。然后,他抱着她往凤床走。
娘的,这厮难道想强暴幼女?谢晚晴想到此一阵恶寒。即使鱼死网破也要抱住贞洁,羽翎还让她等着他呢。
于是,她以近乎哀求的语调喊:“你,你放我下来。”
而萧成熙却是充耳不闻。她情急之下,只得张口狠狠地咬住萧成熙的手臂,像是要将所有的屈辱与不快都释放。
萧成熙戛然停住脚步,还是紧紧抱住她,没有因她这动作而松手,只任由她使劲咬着。
谢晚晴无声无息,咬着咬着,嘴里有咸咸的血腥味,泪水却是汩汩而下。良久,她松开嘴,满嘴是血,而萧成熙月白色的宽袍胳膊处,鲜血赫然。
不知怎的,她觉得心里很难过,竟将头埋在萧成熙怀里呜呜哭起来。在这个时空,她极少流露情绪,更别说哭泣。
萧成熙听见她的哭声,紧蹙的眉头逐渐松开。这丫头下口真是狠,伤口疼痛难忍,但他也不去处理,就像从不曾受伤一样,抱着谢晚晴在软榻上坐下,静静地环着她,任她在怀里哭泣。
过了许久,谢晚晴终于停住哭泣,拉起他一片衣衫擦眼泪,尔后站起身,他也没有阻止,只是在她耳边轻声说:“对不起。”
谢晚晴不明白这三个字的含义,只转身看他一眼,却不计就看到那胳膊上赫然的大片血渍,她心里顿生出几丝愧疚,慌忙将头偏向一边。
萧成熙却忽略她的不自在,兀自拿着一方丝绢走过来替她擦眼泪。谢晚晴之前理亏,也不好跳开,就站在那里任由他替她擦泪,心里纷纷乱乱的,理不出头绪。
“今日,本王有份儿礼送你。本来是想等你真正生辰那日才送。但本王想到那时,这份儿礼就没有意义。”萧成熙边替她擦眼泪边说。
“嗯?”谢晚晴万分疑惑他到底要送什么,于是抬眼想看他送的礼物。却不料看到他唇边绽放出一抹笑,淡然如水墨画,煞是好看。
尔后,谢晚晴看到他轻启薄唇,用低沉的语调说:“记得,这份儿礼物是——”
第68章 入局的疑惑
谢晚晴独自躺在床上,夜已深,炎热已褪去,她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暮色四合时,癫狂的萧成熙在陡然绽放的漫天烟火里,用低沉的语调说:“记得,这份礼物是:本王告诉你,如果谢家一旦有动作,整个谢家必死无疑,所以本王给你三个月时间拯救谢家。”
谢晚晴本想反唇相讥“你以为你就一定赢么”,可他脸上那份郑重与笃定,再联系前后他处事的魄力,让谢晚晴活生生将“死鸭子嘴硬”的逞强话语吞进肚里,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彼时,窗外烟火此起彼伏,光影明明灭灭映在他脸上。
二人对视,谢晚晴听到自己软软的声音连同空落落的句子,问:“为什么?”
萧成熙没有惯有的慵懒笑容,也没有癫狂的残酷,只是严肃平静地吐出两个字“礼物”,然后,他潇洒转身往落凤宫外走,走到帷幕前,又回头说:“那个卫戍队长确实不称职。本王为你换了人。”
谢晚晴讶然一惊,来不及问换了谁,他却是快步走出去。只剩下她一人看着窗外漫天的烟火,不知这样的繁盛到底在高兴什么。
招来卫戍队长一看,那人低垂着头,却也让她讶然一惊,她认得那人正是萧成锦的护卫月影。当日,谢晚晴曾利用他逃出尚书府。那时她对他施以催眠术,后来听说他还因此耻辱要自尽以维护皇家侍卫的颜面。
谢晚晴对他报以歉意的微笑,他腼腆地低垂着头,尔后,在谢晚晴的示意,他退出落凤宫隐没在暗夜里。
换成月影也好,至少可知晓这是萧成锦或萧成熙的人,而通过谢晚晴与他的接触,这月影与花小刀一样,也是心智极其单纯之人,总比那不知底细的卫戍队长要好的多。
这夜极其热,一个人的落凤宫空寂也不见凉。谢晚晴就这样站在窗边,看着一弯新月如钩,天空墨黑低沉,一如目前的局势。
她站在那里,良久没动,偶尔几丝清风从窗口吹入,依然带不走她内心的焦灼。
是的,她鲜少波动的心,此刻有着莫名的焦灼。
她原本以为自己进宫定是谢朝英一步重要的棋,可谢朝英根本就没有给过她任何指示,或者要她去对付谁。
到底他是对她太自信,认为她可以自行独当一面,还是自己高估自己在谢家的作用?抑或是谢朝英根本就没有想过将她送进宫?
谢晚晴久久思索,得不出答案。只是越发感觉周遭的人和事就像一张密织的大网,纵使是混迹职场多年的她,也被缠得喘不过气来,理不出头绪。
本来入宫,她是做好准备要全力对付马家的,为此,还可笑地认为可以和徳启帝结盟。后来才发现自己太天真,在这皇宫里,掌握着生死的人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她要对阵的最重要的敌人是徳启帝。
这些日子,她虽幽居在东宫,但朝廷里的局势严峻,她也从日常的东宫简报中窥伺出一二。谢家与朝廷真是到最后对决的地步了。前日里,芳华公主来看她,满是担忧地说谢辰华的西大营心腹获罪的获罪,调职的调职,统统不在了。即使迟钝的她也意识到帝都天色的变化,变得眉头紧锁。
尔后,谢朝英派人送来消息:徳启帝开始分散谢家兵权,将谢家所掌控的军队频繁分批调动。朝廷开始瓦解谢家势力,意味着有大动作。谢朝英让她在宫中谨言慎行,务必小心。
她不知谢朝英冒险送这些消息是谢家谋划的一部分,还是仅仅出于父亲的心在提醒自己的女儿。
谢晚晴想不透,于是一直期望着谢朝英能给自己更多一些的暗示,于是一直寄希望于今日的生辰礼物。然而谢朝英送来的不过是他用过的一方旧砚台,砚台底部有“明哲”二字。其余再无只言片语。
谢晚晴当时拆开礼物,看着那两字发呆良久。难道谢朝英在暗示她“明哲保身”,不要掺和到这场争斗中吗?
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她摇摇头,窗外墨黑的天,树影婆娑,空气中隐隐有泥土腥味,像是要下大雨了。
她慢慢转身,将所有灯都灭掉,暗夜深得像昔年潜水时的海底。她慢慢踱步,摸索躺到凤床上,却毫无睡意。
脑海里一直重复着萧成熙送她所谓礼物时的情景。
左右思索,却是如何也看不清萧成熙为何要如此做,还有他凭什么那么笃定可以赢过谢家乃至于马家?
就凭崛起的新贵韩家势力?马谢二家毕竟经营多年,在朝中盘根错节多少人,宫廷内外又有多少眼线与潜伏者?
主位暗弱,是萧月国一直以来的形势。即使徳启帝如何励精图治,始终是被掣肘颇深,可用之人向来极少,作为也不至于多大。
萧成熙即使再厉害,也不过是十七岁的少年而已,能有深厚的根基?
那么,萧成熙这看似抹蜜的礼物,应该又是一个陷阱,是想让一直冷眼旁观的她掺和到谢家与皇家的争斗中。
因为如果她要拯救谢家,必然要阻止谢家可能的谋动,或者倒向谢家,一同发动起事。而萧成熙似乎是很笃定她不会和谢家一同发动起事。
是的,她不会跟着谢家一起谋反。现在正值敌国外患,她不想多生事端,给敌国有可趁之机,从而导致整个萧月国陷入清朝末年之后的中国那般境地,让老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中。
而一旦她出手拯救谢家,必然会竭力阻止谢家筹谋。如果她成功,哪怕就是让谢家一时间没与皇家正面对决,这获利的也只能是皇家。
如果没有成功,自己也会成为皇家察颜观局势的风向标,未来命运堪忧。
谢晚晴想到这些,浑身汗涔涔而下,她猛地掀开薄被,翻身坐在床边。有那么瞬间,她觉得自己好像还住在成都巷子里的小院,那小院光线不好,但足够单纯,无须争斗。
好半晌,她慢慢平静下来,心也瞬间清明。于是缓缓站起身看着窗外一片墨色,做出一个决定:无论哪一家,都与她无关,她要做的就是对权利争斗袖手旁观,一心一意只谋划自己的“死亡”。
第69章 雷雨夜的柔情
折腾大半夜,听得五更敲响,总算是理清思绪。谢晚晴当即决定按兵不动,该干嘛干嘛。
于是,她四仰八叉,很不雅观地往床上一躺,薄被一拉盖住自己,心情颇好地闭上眼。
刚在半梦半睡之间,听得屋外狂风大作,紧接着一个闷雷,呼啦啦从屋顶上滚过,吓得她睡意全无,慌忙将被子一裹,整个人都瑟缩到被子里去。
她生平最怕的就是打雷,儿时一遇到雷雨天气,哪怕只是很远的云端的闷雷,她都不愿出门,而是将门窗关得紧紧的,甚至有好几次因此不去上学。害得石磊一直都打趣她:“莫不是前世是给雷劈死的?”
她浑身不由得瑟缩,觉得被子太薄,又趁着没打雷的间隙,一骨碌滚到风床边,裹着薄被下床拉开柜子,拖出一条更厚的被子往床上跳,连柜门都没有关。
虽说炎热已退去,但到底也是七八月的天,两床被子下的谢晚晴紧紧捂着耳朵,汗流浃背,祈求着这场雷雨赶快过去,不然明日要顶着熊猫眼去参加大公主的婚礼了。
不过一想到大公主的婚礼,她倒是想到慕容走之前喊她装病不要去,说婚礼凶险万分。
她之前也分析过,大公主民间声望很高,嫁给马家,无疑是增添马家势力,无论是民间还是朝堂里,大约都不希望这场婚礼举行。
即便如此,大公主不过是个女人身份,涌不起多高的浪。所以,这个婚礼即使有些许不愉快的插曲,也决计不会凶险万分,这慕容睿辰到底策划了什么?或者在这场婚礼中蕴含着什么阴谋?
他让她不要去。难道说这阴谋非常危险,可能会夺去人的生命?
难道说身为大公主的慕容睿辰,其实也是在谋划着天下的。若是利用婚礼能将该一网打尽的全部打尽,倒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若真是这么个谋划,倒算是设了个大局。想到此,她不由得一阵颤抖,脑袋里首先就浮现出糯米团子那张稚嫩的脸,接着是萧成熙、韩淑妃……
心里越发着急,猛然裹着被子坐起来,却又觉得如是这般干着急是无济于事,于是长叹一声,又颓然躺下,一心只盼着雷雨过,天快明,好看看形势做打算。
不料刚一躺下,还来不及捂住耳朵,就听得一声轻笑伴着呼呼风声传入耳畔。
幻觉?谢晚晴将被子一裹,一个失败的鲤鱼打挺让她颇狼狈地一骨碌差点跌下床,稳住身形,从被子里露出头,一道洁白的闪电从半开着的窗户倏然划过,屋内如同白昼。谢晚晴在猛然捂住耳朵的同时,看到凤床前确实站着一个素衣男子。
接着便是雷声滚滚而来。对于谢晚晴来说,什么都没有躲避雷声来得重要,纵使现在有个人将刀架在她脖子上,她都会说:“麻烦等下动手,让我避个雷先。”
墨黑的夜,滚滚的雷声,不知名的人站在窗边。待那滚滚的雷声过去,谢晚晴身子一滚,同时手已摸到枕头下的一把针。
又是一道洁白的闪电划过,那人伸手挑开帘子。谢晚晴一跃而去,往那人怀里而去。那人一愣,看她竟好不收敛重重扑过来,自己若不接住她,她就要重重跌倒地板上。
所以,他伸开手,准备接住她。可就那么瞬间,他陡然明白:这丫头怎么会如此主动扑上来?一定是有什么算盘,果然几根针分别往他曲池穴、乳下穴、腰际的穴道打去,他稍一侧身,躲过穴位,可那针还是刺入肉里,疼得他不由得低喝道:“你要谋杀亲夫?”
谢晚晴方才是孤注一掷扑向他,没想到这厮居然敞开怀抱来迎接她。千载难逢的机会,于是乎,她大喜过望,借着闪电的光线,准确地往他三处大穴刺去。
刚一靠近,闻到他身上的植物香,她就后悔了。然而刚才是一种孤注一掷的姿势,她用力过猛也收不住,还没喊他避开,针就刺过去了。
她悲催地想到:自己只会针刺,要如何解开,她还不会。
悲从中来的她,感到羽翎抱着自己缓缓倒在床上,她趴在他身上,全然忘记雷声带来的恐惧。
“你没事吧?”暗夜里,她伸手摸着他的脸,很歉意地说。
羽翎咬牙切齿地说:“怎么会没事?这么久不见,你就这样来迎接我。”
这话让谢晚晴越发难受,就在这时,一阵脆响的雷声滚落。谢晚晴吓得大叫一声,猛然捂住耳朵,浑身瑟缩。
原来这丫头怕打雷,颤抖成这样,难怪方才会裹那么厚的被子。他本想逗她一下,这会儿也顾不得,慌忙坐起身,用内力将三根针悉数逼出。
尔后,将她拥入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说:“丫头,我在,别怕。”
谢晚晴捂着耳朵自是没有听见,一道洁白的闪电里,她看见他的脸,没有戴面具,惊世骇俗的容颜,是自己醒着、梦境,千回百转的思念。
瞬间白昼,尔后就是无尽黑暗。可就是这一瞥,她的泪倏然而下。
也是那么瞬间,他看到她的泪滚落,连日来的奔波,心里囤积的郁气就在这瞬间全部被这泪水洗涤殆尽。
心陡然空净。他伸手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怀里的女孩如此娇小,紧紧靠在他胸口,身子还在瑟缩发抖,双手还是捂着耳朵。
他低头,借着又一道闪电,看她的模样,双目紧闭,双唇紧抿,像只被雨淋得可怜兮兮的小猫。
他不由得心疼起来,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怀中人像是得到安慰般,身子略放松。可身子还是一直往他怀里钻。
他心里暖暖的,却又有几丝懊悔,几丝抓狂。他有些怕,怕将来会是万劫不复的地步。自己为何会将事情搞到这般田地?他想到此,不由得抱紧她。
谢晚晴乍一见到羽翎,高兴得无以复加,无数个日夜的思念终于成真,然而一声惊雷让她那似乎源于灵魂里的恐惧更甚。她不由得捂住耳朵,身子也不听使唤地颤抖。
尔后,他将她拥入怀中,植物香混合着淡淡的男子洁净气息弥散在周遭,他轻拍她的背,像是儿时,妈妈的手那样轻,将她深刻的恐惧渐渐驱散。
她便贪婪地依偎在他怀里,虽然还是捂着耳朵,但是脑海却浮出“避风港”之类的词语。
她向来是久航大海的孤舟,而他就是她在这个时空唯一的避风港。
窗外电闪雷鸣,风雨交加。是她来到萧月国以来,风雨大作的第一次。可他却在她身边,这样的男子,怎能不让她为之奋不顾身?
二人就这样各怀心事,维持这这个姿势。好在夏日的雷雨并没有持续很久,不一会儿,雷声渐渐息,雨势渐小。
谢晚晴这怯生生地放下酸痛的手臂,揉着嗡嗡作响的耳朵,这下子发现羽翎双手环抱着她靠在床头。而她裹着的薄被早就滑落,现在就穿着一件薄衫靠在羽翎怀里,头枕在他胸膛上。
这姿势真是暧昧得不得了。谢晚晴不由得面红耳赤,慌忙挣扎。
羽翎也不阻止,任由她挣扎坐到一边,只是凭着微弱的天光,看着她娇小的轮廓。
谢晚晴坐在一旁兀自平复着心情,雨后凉意习习的风从窗口吹进来,将凤床上的帘子掀得飘来飘去。
他回来,是要带自己走吗?先前小南说他一直在部署,全是为她好。
若是要带她走。她倒是很为难,一半高兴,一半忧愁。高兴自然是可以与他一道双宿双栖,过平凡自由的生活;而忧愁的就是怕给他带来灾祸,尤其是萧成熙上次将话说得那么明确。
这真是左右为难的事。唉,谢晚晴心里不由得一叹。尔后,却用闲话家常的语气问:“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羽翎斜倚在床头,看着暗夜中若隐若现的她的轮廓,想象着她脸上的娇羞,眼里的柔波,心里柔柔软软的。每当这个时候,他总会想:如果就这样下去,没有那么多的牵绊,那该多好。
然而,这世间还有宿命这种东西。能逃得开的就不叫宿命。那么最终,自己跟她如何去解这个结?他也没有把握。他想着有些惆怅,不由得摊开手心,呈虚空姿势。
不料她突然开口问他怎么突然回来了。
他略一愣,轻轻一笑说:“你的生辰,我怎么能不回来?”
这声音轻轻柔柔,像是晴空里袅娜的丝线,轻轻掠过谢晚晴的心,她忍不住笑意,尽管羽翎看不清她。她还是娇羞得下意思地低头,小声问:“你怎么知道?”
羽翎随口一说,这下倒是一愣,这丫头好像从未告知过他,她的生辰是何时。这年头,一个女子若将生辰八字告知一个男子,那就是意味着要将终生托付于他。
他一时语塞,没有说话,只是咳嗽几声掩饰过去,才很王八之气地说:“这个是秘密,本公子自有本公子的办法。”
谢晚晴只是轻笑几声,也不追问。只坐在那里,低垂着头,觉得他在身边真是花好月圆的时刻,幸福无边。
于是二人再次陷入沉默,沉默带来的除去偷偷的甜蜜,更多的自然还是尴尬。尤其是对这两个从年龄到身份都暧昧不清的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