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先捧着一本《茶道》坐在窗前看,那上面的字却是一个也进不到头脑里,眼睛不由自主要看窗外。
静不下来心来,索性放下书,伏在案几上摆弄棋局,心却还是不静。又索性站起来,去萧鼎炉里拨弄香薰。手上拨弄香薰,却总觉得心跳得越来越快,手心里渗出细细密密的汗,脸也不禁滚烫。
是因为经过战乱的分离,死亡的泅渡,所以才格外在乎吗?谢晚晴不禁回想之前的一个月,自己是如何的心境?现在却是一丝一毫也想不起,像是隔世的事了。但是却可以想起与他相遇、相处的点点滴滴,想得起他的脸,他的眉与眸,清晰地记得他的声音。他的香气似乎也漂浮在周遭,丝丝缕缕的,像淡紫色的云。
她靠在窗边,兀自想着,唇边挂着满足的笑。不知不觉,月亮爬上枝头,露水湿了发梢,天光终于屈从于黑暗的强大。
谢晚晴摇摇有点酸酸的脖子,看着窗外已然是夜色朦胧,树影婆娑。她提着裙子,兀自坐到床上去静静等待着他的来到。
果然,衣袂搅动空气的声响略略划破周遭的寂静,谢晚晴还来不及眨眼,有个人稳稳落在屋内,烛光摇曳,光线昏暗,一时看不清他的样子。
但敢这样大胆入宫来到落凤宫的人,除了向来不羁的羽翎,还能有谁?
她不由得紧紧抓住被子,不敢挑起帷幕扑进他怀里,看看他是不是瘦了,那日跌下山崖,是否伤到哪里。
她静静地坐着,看着帷帐外的那人安静地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四处打量一番,然后慢慢移步过来,在帷帐外站定。
隔着帷帐,那人压低声音喊:“三小姐。”
这声音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淋下,让谢晚晴之前灼热的狂野顿时冷却,如鼓鼓的风帆涨满期待的心被这声音骤然划过,迅速破碎。
“你来做啥?”谢晚晴有些不悦地问。
“三小姐,属下是有重要的事,才逼不得已。本以为会在学府见到您。可好多日,您都没有去。所以铤而走险。请恕罪。”帘外人还是尽力压低声音。
谢晚晴挑开帷帐,借着昏黄的灯火,隐约看得到他的脸,才一个多月不见,竟是沧桑不少。她略略缓和语气,问:“小刀哥哥,今日所为何事?”
花小刀垂首站在远处,从怀里掏出一把银票,依然是压低声音说:“刘三娘与方婉茹的钱,按照合同按时给了。赌坊那边大赚一笔,这个月的收益一共是三千二百一十四两白银。”
谢晚晴没有接过来,在心里兀自计算一下,这确实是很大一笔钱,至少可以置地买田,弄个大宅子住住,还有余钱,若是精打细算,生活个十年八载的,绝对不是问题。
有钱的感觉很是不错。有这笔钱,那她就不必从东宫这里动手,这样就不会露出马脚。
“小刀哥哥,你先将这银子以化名的形式存起来,记得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以后也不必来请示我,若我有用,自会找你。还有,上次我说过,我能信任的也只有你了。所以,这些事,你做主就好,不必像今日这般铤而走险,须知,现在对阵的几方都在平衡点,你若想我平安,就绝对不要来。”谢晚晴将银票再次放回他手里,看看窗外朦胧的月色,示意他赶快走。
花小刀捏着那银票,只专注地看着谢晚晴,没有挪动脚步,也没有说话。
谢晚晴不明所以,拉着他往窗边走,着急地说:“你快走,这东宫到处都是别人的眼线。”
花小刀机械地任由她往前拖,本是绝顶高手,现在却是脚步踉跄到窗边,却还是看着谢晚晴,没有跃窗而去。
“走啊。”谢晚晴一推他,压低声音,很是着急。
花小刀略略蹙眉。一个月没见,不知是不是瘦削的原因,还是这光线太模糊,她长高了,出落得更美。他早就想来看她,听说她生病,听说她被太后责罚,每一次听闻,他的心都隐隐疼痛。恨不得陪在她身边,将那些乌七八糟的事统统挡在她之外。
好多个夜晚,他徘徊在高高的宫墙之外,犹豫再三。他只需一跃而起,就可看到她,找到她。因为曾作为十二殿下的贴身侍卫的他对整个皇宫布局了如指掌。他闭着眼睛都能知晓去找寻她的路径。
然而,他终究还是按捺住心情,怕带给她纷扰,带给她灭顶的灾难。可这一次,他终究是任性一次。他努力说服自己,是因为自己得知惊天秘密,怕她处境艰难,才铤而走险的。
他不承认是因为自己想要见她。其实,他自己很清楚,这件事告诉十二殿下,他会处理得更好。毕竟,十二殿下对她的心思,才真的是单纯到极致。
“三小姐,今日属下来,其实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要讲。”花小刀知晓多贪恋一秒,就会让她多危险一秒。
谢晚晴“嗯”了一声,站在他身边,偏着脑袋看着他,等他说下文。她略有不祥的预感。因为她知晓花小刀是极懂分寸的人,定然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才会如此铤而走险。
“你爹确实中饱私囊。马家已让人暗中去卫家钱庄查实。那日,属下恰好在卫家钱庄后堂,认得那商人模样的人是马家的。属下暗中查过,那笔钱不少,得有一万两黄金,都在卫家钱庄存着。这林州事情一平,马家会对付你爹,你要小心。”花小刀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谢晚晴听闻,略一皱眉。她向来不相信谢朝英会贪污,他那样心性的人,谋划的是天下,怎么会做出如此自会前程的事?
“你且回去,别对任何人讲起。也别担心我,我自有打算。这会儿,既然你来了,那颖华就拜托小刀哥哥去监视一个人,待过几日,我便会去学府上课,到时候你有消息可到学府来告知。”谢晚晴对于谢朝英贪污案向来不担忧,他谢朝英就不像是摆不平这等小事的人。倒是另一些事让她实在是没底。
花小刀见识过她的手段,看她如此笃定,便放下心来。说:“还请三小姐吩咐。”
“好。我让你去监视一下兵部侍郎李祥福。你要记得留心他在做什么。千万不要打草惊蛇。”谢晚晴到底还是担心着红日国的举动,万一自己失算,萧月国到底有多少实力可以应对?萧成熙那家伙到底有多少斤两,能否拨乱反正,与之对抗?
而这“萧月国十大怪”之一的李祥福无疑是知晓萧月国水师真正实力的人。就算不知深的,也怕是知晓一二,至少从他所从事的事情上可看出萧月国到底发展到何种程度。
花小刀不明所以,一迟疑,想问为什么,但良好的侍卫素质,让他只是垂目回答:“是。”
谢晚晴点点头,示意他快走。他郑重其事地看她一眼,说一声保重,像一只夜鸟越窗而出,飞快地掠过婆娑的树,掠进茫茫夜色中。
谢晚晴看着周遭恢复平静,良久,才松一口气。这才思量起方才花小刀的话,想来想去,也不觉得谢朝英会是那么弱智,便索性不想。
因大病初愈,身子有些疲累,便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横竖又不敢睡着,今晚的皇宫应该是不夜的。
她算是在等待着大公主审查的结果,好按照那结果来部署属于自己的进攻。
躺在床上百无聊赖,一边调息,一边又禁不住想羽翎。按理说萧成熙那厮的谈判都过去快一个月了,羽翎处理事情的能力不应该那么弱,难道他是受伤了,所以才没回来?
想到此,她的心再度慌乱起来,猛然从床上翻起身,走到落凤宫门口大声喊:“来人,去请小南姑娘过来,本殿下有事找她。”
外面宫人应声而去,不一会儿,小南端着黑乎乎的汤药,笑嘻嘻走进来。许是觉得屋内光线太黯淡,随手又点了几只烛,说:“我正琢磨着到底如何才能给你送药,而不被那几个死脑筋的宫人阻拦。你倒是与我心有灵犀,直接召唤了。”
谢晚晴略笑,捧着汤药一饮而尽,又嚼了几颗蜜饯,这才说:“我原本想让小南姐姐休息一番,却不计姐姐还是去煎药了。”
小南抿嘴一笑,说:“不碍事,我是第一次进宫。瞧瞧新鲜也好。再说,我也不是来这里玩儿的,总得要四处走走。”
谢晚晴站起身,拉着她坐到窗边,笑道:“姐姐就是蕙质兰心,聪颖无比。不知这东宫可有好玩的?”
小南调皮地眨眨眼,凑过来,在谢晚晴的耳边,悄声说:“那你告诉我,那日,羽公子怎么给你上的药。我就告诉你。”
谢晚晴脸不争气地红了,忙将小南一推,娇嗔地说:“小南姐姐就知道打趣我,下次见到杰公子,我倒是要说说你的事了。”
小南慌忙过来捂住谢晚晴的嘴,慌忙说:“别,身份有别,要如此。公子爷定不让我跟在他身边。小南这辈子只想能跟在他身边就好。”说到后来,那语气倒是充满落寞。
谢晚晴挣开她的紧箍,撇撇嘴道:“我倒不知小南姐姐如此这般没有勇气。你家公子爷什么秉性,你自己不知么?若换做我,这样喜欢一个人,我定不会让自己后悔。横竖是要让他知晓的。”
“晚晴,你不明白,我跟他之间的事,他纵使宠我、怜我,也不过是合着别人的意。”小南悠悠叹息,倒不像平日里那般,是怯生生的小姑娘,此刻的她像是经历世事沧桑,看透了一切。
谢晚晴也不知如何去开解,只将十大骗人典范的句子“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扔了出去。
小南倒是不介意,很快就雨过天晴,又笑着靠过来,说:“我就很好奇。从未见到羽公子那样慌张。”
谢晚晴不明所以地看着小南,还没问出来。小南继续带着几分羡慕地叙述:“那日中午,我正要午睡,羽公子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也顾不得男女大防,拉住我便问公子爷可在。得到不在的答案,他居然有些颤抖,问我有没有药可减轻针刺的疼痛、以及不会留疤的药品。”
“你确信是午后?”谢晚晴有些疑惑,总觉得这时间有些不对。
小南看着谢晚晴的神色,有些莫名其妙,然后很笃定地说:“我每日午睡定然是午后无疑啊。那日也不例外。”
他那么快就知道她被施针刑?难道他竟然也在自己的身边安排有人么?想到此,谢晚晴先是感觉一寒,继而是感觉甜蜜,毕竟羽翎安排人,定是为了保护她。
“后来才知道是你被太后施以针刑,再想到帝都四少里向来冷静的羽公子,那日竟是慌乱失态,我真是羡慕你,羽公子可是向来厌恶女子,当年户部尚书的大千金可是寻死,他都不看一眼的。”小南的声音柔柔软软,像是细软的缎子,飘在周遭。
谢晚晴心里充盈着甜蜜,却也更加坚定自己要走的路。
如果真的有这样深情,那么就算砸锅卖铁、破釜沉舟,自己也要赌一把。
“哎,那日,是羽公子亲自给你上的药吧?”小南笑着躺在谢晚晴身边,凑过来低声说。
谢晚晴将头扭向一边,很有江姐宁死不就的气势。小南咯咯一笑,打趣道:“如此这般,我便知晓了。”
谢晚晴想到那晚,羽翎细细密密的吻在她的伤口上,疼痛里带着某种安定与酥麻,仿若那气息都还在周遭,她的脸上又是滚烫一片,慌忙拉锦被蒙住头。
小南兀自笑一阵,将她从被子里挖出来,悄声说:“说正经事。你可知,你的东宫卧虎藏龙?”
谢晚晴自然知晓卧虎藏龙,但到底如何卧藏法,她倒不清楚,只得睁着大眼睛看着小南。
“今日,我去煎药。厨房里的几个老宫妇,其中有个虽刻意隐藏,但功夫绝对很高。而且绝对懂得用药。若不是我从小在药草堆里长大,倒闻不出她身上以檀香熏衣所掩盖起来的药香。这是其一。其二,你那个掌宫方云珠,我敢发誓,我绝对在宫外见过。但具体是哪家管家小姐,我一时倒不清楚。”小南声音极低,气息在周遭流动。
“你确信?”好一会儿,谢晚晴才领会到她话里的意思,木木地问。
小南拍着胸口说:“我敢打保票。我自小是在帝都东区长大,琴棋书画略知一二,上房揭瓦也很是擅长,这些个住在帝都的官家小姐,大多数我都是见过的。因为帝都东区最顶级的胭脂水粉铺子之一的‘云容’正是我开的,这个,我家公子爷也许还不知。”说到这边,她自己倒是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帘。
谢晚晴一惊,她道这女子只是极其单纯的小丫头,单纯地喜欢着萧文杰,就算再荡气回肠一点,萧文杰娶了王妃,她黯然落泪,也不过是个虐点的言情小说罢了。却不计自己也是有打算,经营着自己的一份儿产业。
不过这样一来,倒是符合谢晚晴现代人的审美观,便越发欣赏小南了。
“你打算如何?”小南见她无动于衷的样子,免不得焦急。毕竟她没有遇见过如此复杂的事,公子爷总是将一切复杂的事都交给福伯去做,一直以来都将她养得很好,也保护得很好。只是,那一切只是对另一个人的愧疚吧。想到此,她的心情不由得黯淡。
谢晚晴摇摇头,说:“当然是按兵不动,我倒要看看这些幺蛾子的手段。”谢晚晴想了想,这方云珠摆明是马家的棋子。却没想到是官家小姐,可为何到这落凤宫中当值?又是在图谋什么呢?
“按兵不动。这样过于被动吧?羽公子还要一些时日才回帝都呢。”小南着急地说。
谢晚晴忽然一笑,她找小南来的目的不是这个么?自己倒是因旁的事情忘记这茬儿了。
小南见她笑,还在狐疑。谢晚晴便问:“他是不是还在养伤?”
第51章 变数(一)
炎夏,夜微凉。果然不出谢晚晴所料,徳启帝同意大公主搜查皇后与淑妃的寝宫。
先前,谢晚晴竭力撺掇大公主去御书房请命,本就是想借此事试探徳启帝,顺带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测。
这一刻,所有的猜测都已尘埃落定。照理说,这次中毒,她这个受害者并没有性命之虞,且有宫婢顶罪,这件事就可这样了结。并且继续查下去,对萧月国实在没有太大的好处。
因为要查的对象是后宫两大举足轻重的人:皇后和韩淑妃。这两人都来自世家,且娘家都是手握一方兵权。而萧月国现在正是天灾人祸、内忧外患,正值多事之秋。作为帝王,徳启帝更应该懂得安定的重要性,哪怕是后宫的安定。
可大公主去请查,徳启帝几乎是没有怎么考虑,就答应她,且还义正严词,要求大公主要公平、公正,维护法度,还后宫以干净。
难道他真的如此忌惮她这个十岁的女娃?难道他真的不仅在对付马家,同样也在着手对付谢家了吗?
比如这次给自己下个“血菖蒲”,神不知鬼不觉。几年之后,自己器官衰竭而死,那时,再来着手取而代之也好,推选新秀也罢。总之,只要不是马家、谢家这等树大招风型的家族里的女子,未来不管是哪个皇子做皇帝便可轻而易举地控制。
看来事情越来越棘手了。谢晚晴不禁后悔那日在御书房,自己实在是锋芒太露,让徳启帝的儿子们黯然失色,这才让他感到来自她的威胁。
送走小南后,谢晚晴便独自一人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月色迷蒙下,婆娑的树影,毫无睡意。寂静的皇宫,偶尔听得到几声模糊的人声,短促地吆喝着,话语内容难以辨认。
如果接下来的搜查也是如她所料那般:矛头指向皇后。那基本上就可肯定,这一次是徳启帝出的手。
谢晚晴虽然一动不动站在窗前,但内心却焦躁不安。恨不得立马逃离这些纷纷扰扰,过寄情山水的自由生活。
自由,自由。穿越而来之后,她才发现,自由原来是如此弥足珍贵。
她兀自露出一抹笑,不禁想起以前对穿越的看法。
记得上高二下学期,那时,穿越小说还很少。她某次在破旧的书店弄到一本悲情穿越小说,像是说一个女大学生清晨上学,遇见一团迷雾穿越回到唐初,遇见李世民的三儿子吴王李恪,女子与这个历史上最悲情的王子展开一段荡气回肠的凄美爱情,同时卷入初唐时分夺位的纷纷扰扰之中。
那时,她坐在院里的蔷薇花架下看这个故事,石磊在旁边自己跟自己下围棋。
她对石磊说起这故事,不识愁滋味的她批评这女子太过于合乎规矩,一点魄力都没有,不知为李恪谋划天下。
石磊抬起头,一贯冷漠的脸上略略露出一丝笑意,有些宠溺地责备道:“一个人,纵使有百臂千手,放在一个时代的洪流里,也不过是颗尘埃,扑腾一下的机会的没有。”
那时的她只是对着他做个鬼脸,撇撇嘴不说话,态度极其轻蔑。
但是不曾想,石磊当日的话语是一语成谶。今日的她,竭力扑腾,却是越挣扎越往下沉。
她想起种种,不由得兀自苦笑。正在这时,外面人语突然多起来,那些人语越来越近,谢晚晴料定是搜查有结果。这才轻轻关好门窗,转身躺倒床上,装着假寐。
刚躺下,便听得落凤宫外值守的宫婢阻拦大公主道:“请公主恕罪,太子妃已歇下多时了。”
“混账,没看到本殿下手中的令牌么?”大公主甚是不悦。然后在那个宫婢“奴婢该死”的求饶声中,轻飘飘地一句“来人,将这个不合格的宫婢扔到暴室去”。
“公主饶命啊。”那丫头哭得更大声。大公主用没有丝毫感情的声音说:“作为落凤宫今夜值守,无端相信本殿下的话,不知自己职分。亏得本殿下不是歹人,如是歹人,太子妃岂不危矣。玩忽职守,罪无可恕。拖走。”
然后在那宫女凄厉的叫声中,大公主轻轻挑开帷幕进来,站在偌大的凤床前,如同先前的花小刀般,站在那里,良久不动。
谢晚晴倒是迷惑不解。之前,她听闻大公主来落凤宫,而且是子时前来,那定然是查到预料的结果,欣喜。刚才处理那宫婢,也必然是对那宫婢有所发现。
而今,她却站在这里。是真的礼貌地等着她醒来吗?她可不相信大公主不知自己已被吵醒。
好吧,猜来猜去,真是累。
于是她倏然起身,隔着帘子问:“可是大姐?不知深夜来,可有好消息告诉颖华?”
大公主没有说话,而是往前一步,挑开帘子,脸上不是预期中神采奕奕的兴奋,也不是失望到极点的难过。
她眉头微微蹙着,头发也披散着。
“大姐,你怎了?”谢晚晴有些不明所以,在她的棋局里,从来没有料到大公主会是这副模样。
大公主没有回答,而是一下子坐下窗边,将谢晚晴抱在怀中。谢晚晴明显感到她整个人竟在微微颤抖。
“大姐,发生生么事情了。”谢晚晴反手抱住她。在她的印象中,她妖娆、典雅、冷漠、高深,诸如此类,却从来不会和颓势这个词语连在一起。
可现在的她到底遇见什么。今日的丝织品查找,到底找出什么惊天的秘密?
她紧紧抱着谢晚晴,一直没有动弹,许久,才幽幽地自语:“淑妃的整块绣品都在。皇后的缺了一块,说是赏赐给的当日,就做了一方手帕,但手帕早在三个月前就丢失了。”
“果然是这样。”谢晚晴轻声说,软软地靠着大公主,她身上有种洁净的熏香,像是菡萏的洁净,闻起来很是舒服。
“三妹。”她轻唤,嗓音有种戏台上咿咿呀呀的古典,煞是婉曲。
“哎。”她轻声回答。
“如果我不在的话,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她说,像在交待遗言。
这语气与对白,让谢晚晴觉得像要生离死别。虽然经历过好几个亲友的亡故,她还是慌乱紧张得不得了。忙从大公主怀中挣扎起来,捂住她的嘴,说:“我会照顾好我自己。但别忘记,你曾答应过我,无论什么情况,都不会放弃自己。你答应过我的。”
光线昏黄的帷帐之类,谢晚晴焦急的神情落入她的眼中,直直炙烫在她心上。她略一愣,捉住谢晚晴的手说:“我当然不会放弃我自己。”
谢晚晴看她一字一顿说得郑重其事,这才微微舒心,又问到底情况如何,她到底遇见什么事?
大公主搂着谢晚晴拉过薄被,并排躺在床上,这才缓缓讲起今日种种。
第52章 变数(二)验身
皇后失窃的手帕,正是从念奴房里搜出的那一方。尔后,皇后将整块“雪云梦”的丝织品捧上,那一方手帕镶上去,严丝合缝。
这样顺利,反而使大公主陷入被动,念奴是死无对证。皇后四两拔千斤,稳坐凤栖宫大堂,轻描淡写地说:“这贼人甚是可恶。偷本宫锦帕,原以为是为财,本宫当日也派人封锁后宫四门寻找,若大公主不信,可看看三个月前,本宫猜人寻找的记录。唉,真不料竟是如此恶毒,在此处等着本宫。大公主向来执法严明,本宫向来佩服,今日还请大公主明察,还本宫一个清白。”
大公主自然没理由再搜查凤栖宫,只能告辞,转而查念奴的来历。结果查来查去,念奴的身世让她震惊,浑身冰凉。
“念奴到底什么身世?”谢晚晴看到大公主说到念奴,脸上立马有一种死灰般的懊恼,身子也不由得颤抖。
而她像是没有听到谢晚晴的问话,只紧紧锁着眉,浑身也不住瑟缩,像个无助的孩子。
谢晚晴觉得自己的心有些刺痛,那种母性的本能,让她伸出小胳膊将大公主抱住,轻声说:“大姐,遇到什么事情了?你是不相信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