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主看看王俊,将他手中那方丝巾接过来,说:“你且退下,这件事暂且不提。”
王俊在御林军中当职十年,向来很守职分,知不该问的就不会问。所以,他只是呈上丝巾,很懂礼数地退出去。
谢晚晴站起身接过那方丝巾,一边抚着,一边明知故问:“不知这方丝巾可值得多少银钱?”
“这丝织品细腻无比,织布之人,到最后,双目会模糊,看不分明东西。所以,自然也是价值连城。”大公主站起身,陷入两难。
要不要去动一动马家。她看着谢晚晴摆在窗边的棋局,兀自陷入深思。那是一盘残棋,红方,只剩一个军,一门无用的炮,一个相守护着孤零零的帅;而对方兵临城下,马匹在城池下嘶鸣,火炮在自己的城池却已然就位置位,剑指对方,而众多护卫守住自己的城池。怎么看红方都是败局。
谢晚晴看着大公主看棋局,也是拿着那方丝巾坐到棋盘旁,笑而不语。
大公主看着那棋局,不禁想到:这么多年,她虽然跋扈狂傲,但到底还是顾忌着马家,从来都是息事宁人,适可而止。甚至上次,太后分明知晓她的秘密,只是苦于没有证据,苦苦逼她嫁人,她也是竭力隐忍,才顺水推舟算是应承下来,暂时躲过一劫。
可难保马家的人不会再谋她。毕竟她的母妃是谢朝玉,是谢家的人,她跟谢家又过往甚密。
并且,她更怕若执意闹下去,殃及的是淑妃。毕竟另一匹在淑妃那里,若这匹丝绢没有指向皇后,而是指向淑妃,这马家必定要落井下石,而现今老七正是萧月国的红人。
再说,自从自己的母妃死的那晚,她就从未忘记过母妃的叮嘱,一刻也没有忘记过自己的使命。
而今,放眼皇位继承人,八个皇子,就只有大哥、老六、老七、小十二还算有点潜质。但这几人中,老六过于阴险,时时算计;小十二年幼,母妃死得早,背后实力不济,纵使勉强登基了,也定是不得安生;大哥倒是背后实力雄厚,但在军中混这么多年,也始终被他舅舅压着,没有成为萧月国引领性的人物,将来倒是难以服悠悠众口。
只有老七一直慵懒,不习朝政,寻花问柳,花名在外,但他身上那种轻而易举就掌控的气势,却是别人所不具备的。而这一次的林州之行,他果然处理得漂亮。论自身实力,绝对是八个人之中的佼佼者,论背后势力,这韩家镇守西南门户,虽然韩老将军十年前亡故,但到底西南门户还是在韩成焕的手里固若金汤,加上这些年,西南韩系军也是日益壮大,加上他在民间的声望,将来能登大宝,若他能励精图治,专注于政事,倒绝对能迎来萧月国的鼎盛者。
只是……
一个念头闪过脑际。她不由得抬头看,谢晚晴正一手支着头,半垂目看着棋盘,额前的刘海似乎长了些,略略遮住眼。
能将她放在老七身边么?她到底是谢家的人,老七对她虽说到底与别人不同,但若要萧家真正掌控天下,谢家是必定要铲除的,难保他不会对三妹下手。
这真是一个大难题,比她以前处理过的任何一件事都复杂。一时间,她陷入两难境地。
谢晚晴略坐直身子,看大公主还是一脸为难,便也知晓她在犹豫。觉得自己应该推波助澜,所以,她笑道:“大姐为何不来与我研究研究这残棋如何破解?”
大公主瞥一眼,道:“还用破么?红方兵少人稀,无处躲藏。”
谢晚晴笑而不答,只招手示意大公主坐下,漫不经心地说:“大姐认为红方必死无疑么?至少有两种方法可以破之。”
大公主一惊疑,这明明是兵临城下的颓势,还有何种方式可以扭转乾坤。谢晚晴也不看她,只是将一个军横着一放,吃掉对方的马。
大公主略笑:“你未免太大手笔,这简直是最后的赌博。”说着,她只是略动一下旁边的卒,就将这军吃掉。
谢晚晴一撒手,笑道:“那此刻,大姐倒是来破一破。”
大公主自是有板有眼,车马炮一并上,小卒子也是进攻。谢晚晴只是挪动帅躲闪,离死却始终有一步之遥。如是再三,大公主终于发现无法将红方彻底消灭,只得将拿在手中的“车”掷在棋局上,说:“三妹倒是早算好了步骤,这如何做,还是不能将红方一举消灭。这么磨磨蹭蹭,怕就是沧海桑田,这棋局也就这般了。”
谢晚晴掩嘴一笑,说:“这世间的事,大凡如此,有些对阵,就是这般,谁也赢不了,谁也不会输。但是——”
谢晚晴说到此,略略停顿,抬眉看大公主。
她眸光黝黑有神,这让谢晚晴又是一愣。这眼神绝对是见过的,她判断。
大公主看她脸上浮起一抹狐疑,似乎是想起某些事情。她也赶忙敛起眼神,问:“不知还有何解?”
谢晚晴略一定神,也不好继续走神去细细思量她到底像自己见过的谁,只得稍收敛心性,抓起一个马放到黑方的田字右下角,然后指着棋局对大公主说:“如果,这对阵的某一方,多一颗棋子,或者有个对阵双方都不知的第三方,那么,就是这番境地了。”
大公主细看,那一匹马置放在黑方的田字右下角,将军状态,而周遭都被相士炮填满,那将倒是一丁点动不得,活活死了。
“这手是妙。可三妹这毕竟是作弊。”大公主感叹。
谢晚晴没有说话,只是将棋子一个个随意在棋局上摆放。最后,她用万分平静的口吻说:“有些事情,大姐比我更清楚,根本就没有游戏规则可言。政治的每一步都是最大的作弊,不是么?”
她说到此,明明是极其平静轻松的口气,却让大公主感到一阵阵寒意。这些道理,身为宫廷中混迹的她怎会不知,只是三妹才十岁而已。
她忽然觉得害怕,先前那种无法把握,无法靠近她的感受又袭来,化作满腔焦急,吐出连自己都感觉无力的一句:“三妹,不是这样的。”
谢晚晴还是敲着棋子,变幻着象棋的各种残局阵势,漫不经心地说:“现在你就是我,而今的局势就是这局棋,重要的是看你想哪一方输,哪一方赢。”
大公主看着谢晚晴明亮的神色,仿若这一次的事情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怎么可以做到这般,像是什么都洞察了?
这种无法掌控的空落,让一向沉静的大公主慢慢俯下身子,靠近谢晚晴,伸手固定着她一直往后躲避的小脑袋,肆无忌惮地看着她。
这种距离与这种动作,很像狗血电视剧里的男女主角接吻的桥段。莫非这大公主真他娘的是百合?那自己不亏死了,初吻给女人。
饶是一贯冷静的谢晚晴面对这种境地,还是慌乱一片,使劲挣扎着,想要躲开她如兰气息的包围。
“别动。”她说,声音不是惯有的娇嗲婉转,而是短促低沉,像是气息发出的声音。
谢晚晴条件反射地一怔,大公主却是看着她,还是那种短促而低沉的声音,如同羽毛刷过耳际:“如果我想你赢呢?”
“那就玩一局大的。”半晌,谢晚晴看着她,一字一句,缓慢地说。
大公主唇边露出一抹苦笑,兀自放开她,轻轻摇头。这丫头到底是痴人说梦,天高地厚。
她倒是可以请旨彻查,她也料定父皇会同意。但是要是结果不是如她设想的那般,又该如何?
然后,她听见谢晚晴轻声地说:“你担心的事,不会出现。那位娘娘的段位,你在宫中多年,瞧不出么?”
大公主听闻惊讶地看看她,没有说话,心里的天平自然是倾斜几分。
“再说,谁规定在这个棋盘上,只容许两方对垒?若我是观棋者,我可以偷偷放棋子,助我喜欢的那方赢。若我是棋子,还可以倒戈相向。若我是在后的黄雀,当然也可以推波助澜一把。”谢晚晴笑着,却渐渐感觉不到自己的心,如今自己这是在挑唆大公主去挑衅马家。
虽然,马家很可能是事件里最无辜的人,但种种迹象表明,这种毒,若被发现,那么就可直指马家,若没有被发现,几年后,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自己。
这可真是一石二鸟计策的上佳选择,是环环相扣的典范。
“颖华,有时,你真让大姐看不懂。”大公主只觉得悲哀涌起,仿若自己终其一生,都无法抓住她,为她提供任何的荫庇。
她如傲雪的红梅,根本不需额外的怜悯与庇护,就能在枝头怒放得恣肆盎然。
谢晚晴自然不知大公主脸上突如其来的挫败,她只道是她还在犹豫,于是她觉得该下一剂猛药。
第49章 约定
“所以,最好的防守是进攻,一味的防守退让,会留更多的空挡给对方,自己的境遇倒会漏洞百出。倒不如,索性疾风暴雨一次,让对方无暇顾及。”谢晚晴扑闪着天真的大眼睛,看着大公主。
大公主眉头略皱,这丫头到底是太嫩,说得轻巧。
这后宫势力错综复杂,表面是各大妃嫔的抗衡,实际上还不是各个家族的抗衡。
至于马家,这朝堂上的势力。饶她是大公主也不得不顾。这次要是搞得太过火,马家举兵造反也不是不可能,一如萧家先祖那样,还不是锦河驻军,直接反了。
这马家在董家被灭后,便成为最大的军政世家,掌握着萧月国半数的兵权,锦河两岸的几大州府,回江、锦郡、随州等等的府尹等都是马家亲信,这朝堂里重要位置上的几个家伙是马家势力,还有一些大臣见风使舵,马家一旦得势,还不是投靠马家?
虽然这两年以还军于朝,将北方兵权交给安北王、东北兵权交给越王,但说到底安北王和越王还是马皇后的儿子,凭他们的资质,就是将来做了帝王,也不会比徳启帝的处境好多少,还是马家把持天下。何况马皇后的三个儿子比起他们的老子来,差距还是很远的。
谢晚晴看着大公主紧锁眉头,一言不发。一字一顿地说:“那日,太后到底在逼姐姐什么?能将姐姐这样心性的人逼得退让,同意嫁人。大姐,认为太后真的会息事宁人么?大姐的身份注定,即使你嫁入马家,你在马家人眼中仍然是与谢家牵扯不断的人。这辈子,你注定逃不开谢家。”
大公主突然脸色一沉,眸光一扫,如极寒的刀,然后,她恶狠狠地说:“谢颖华,你学会威胁了,果然不愧是谢朝英的女儿。”
谢晚晴被他的神色与话语彻底震惊。她清楚地在大公主的眼中看到愤恨与怒火。这愤恨与怒火不同于以往。以往即使发怒,她的愤怒是一汪起落的水,没有灼热的温度与熊熊燃烧的力度。可今日,这怒火如熊熊跳动的火焰,如滚烫炙热的岩浆四处喷射。
大公主如此愤恨谢朝英,愤恨谢家,到底为何?难道谢朝玉的死另有隐情?
谢晚晴一脸错愕的表情,瞬间浇灭她的冲动。她清醒过来,看着眼前震惊的女娃,满是愧疚,即使她是谢朝英的女儿,这期间的对立,她也是知晓一二的。
这丫头也是四面楚歌,孤军奋战的主。
所以,她很是抱歉地说:“对不起,三妹。大姐没有吓倒你吧?”
谢晚晴摇摇头,没回答,半晌才如梦呓般说:“我方才太任性。大姐总是从全局出发,而今,压下这件事,也是对的。毕竟国家真是多事之秋,后宫若还烦乱,倒是让父皇忧心。此等行径,实属不忠不孝了。”
大公主不说话,这丫头早就说服了她。她也早就选定了人选,选定了道路。那么就如三妹方才所言:“谁输谁赢,关键看在这场棋局里,自己到底希望谁能赢。换句话说,自己到底要拥护谁。”
那么,如今自己借此事来发挥一番,能扫除一点障碍就扫出一点,哪怕不能撼动马家这颗大树的主根系。
谢晚晴垂目在那里,想着方才的自己,也是万分沮丧。昔年在职场上,也是十八般手段尽耍,但也只限于驭人,或者拿下某个项目,从不会去恶意伤人。
那时,有个合作者曾戏谑地说:“没想到周小姐年纪轻轻,就如此蕙质兰心,每个布局倒是恰到好处,打通关节也是拿捏得当。”
那时的她,春风得意,端着葡萄酒小啜一口,笑颜如花地说:“武林高手未必都是杀人狂魔。同理可证,杀人狂魔未必都是武林高手。”
而如今,自己不正是在运用自己的那点小聪明在做着可能取人性命的事么?自己将来终究会沾满鲜血的吧。
她不觉间抬起自己的手,细细察看,虽是小小的手,但手指修长,肌肤细腻。
不对。这双手已经沾染过血了。她想起胭脂门外,剑划过脖颈的声音,那血迸射出来时,微微的声响。脸倏然苍白。
“颖华,实话告诉你,我选的不是马家,也不会是谢家。”大公主看着低垂着头的谢晚晴,觉得自己方才实在是太鲁莽,定是吓到她。于是顾不得许多,走上前将这小女娃拥入怀中,不断地抚拍着她的背,做着他都觉得徒劳的安慰。
谢晚晴浑身发凉,加之连日来饮食不规律,方才思虑过重,整个人恹恹的,全身都靠着大公主,不发一言,身子不由得微抖。
大公主自是发现怀中女娃颤抖,却也不问,只是幽幽地说:“我不会跟谢家合作,原因很多,但有一个现在可以告诉你。那就是母妃的死,无关乎马家,而是母妃不愿成为谢家的傀儡,被谢家操纵。谢家最终动了杀心,然而,即使是注定要废弃的棋子,也要利用一番。所以,母妃最后的重病,是谢家下的毒,只是无力回天,最终的结局只能是将当时最受宠的马家二房之女马贵嫔灭掉。而我那时只能那样看着我的母妃闭上眼睛。那一日开始,我就发誓,有生之年,不与谢家为主;有生之年,定要替亲人报仇。”
大公主还是在诉说,只是到后来语调有些激动,带着某种掷地有声的坚定。
原来姑姑的死,真与谢家有关。她恍然想起群芳宴的前一日,拜月的时候,大公主初次显露自己的功夫,那时,她不是说过自己身上有蛊毒的么,那还如何与谢家斗?
谢晚晴想到此,不由得挣开她的怀抱,仍旧是握着她的手,很是担忧地说:“你身上可还有他们种下的蛊毒啊。”
大公主唇边荡出一抹笑,她慢慢俯身下来,在谢晚晴的耳边说:“当日,我母妃亡故,他们认为我只是小角色,所以只是胡乱给我种的蛊毒,料想一个没有母妃的公主定然不会有多大作为。我用几年时间,那蛊毒已经解了,上次不过是迷惑他们的。”
“真的?”谢晚晴也是一惊。看来这个时空,还真是个个都是人精。
大公主唇边的笑意更浓,如同春水映梨花,她轻声说:“原来三妹如此担心我。”
这话让谢晚晴眉头一皱,因为一个月前,萧成熙就在这里抓着她的手,戏谑地笑着说“原来你如此关心本王”。
大公主见她皱眉,以为她是在为她自己的蛊毒担心,便捏捏她粉嫩的脸,安慰:“别怕。你身上的蛊毒叫‘蕊寒香’,解毒的方子,我打听好了。只是那药引甚是难找,要‘青锦鲤鱼子’,这东西甚难找。不过,我前日里倒是找到有人养着。只是与那人素无交情,有些关节需要打通。届时,只要找到这‘青锦鲤鱼子’,找杰公子来施针,那厮可有专门对付蛊毒的针。那时,我们就不用怕他们了。”
大公主说到这里,脸上露出熠熠生辉的神色。这瞬间,他感觉自己终于能为这丫头做些什么。虽然,貌似卫风那家伙的脾气比较不好。但总是要试试的,何况只是要鱼子,又不是要那鱼。
“谁有青锦鲤鱼子?”谢晚晴问,直觉想到羽翎。当日,萧文杰也是很惊讶羽翎能在很短的时间找到青锦鲤鱼子,也曾问过他。
他死活不肯说。不过据小南私下说,那鱼子是很珍贵的,若不是与对方交情极好,那么定是拿什么珍贵的东西跟对方换。
羽翎到底是欠了谁的?一想到羽翎,她心里涌起几丝甜蜜。
大公主一怔,看着她脸上突然闪现的光辉,不知为哪般,只是下意识地说:“帝都四公子里的卫风。”
“呀?那家伙。”谢晚晴一激动,想起那日,卫风的房间似乎是有个鱼缸的,只是不知那就是着名的青锦鲤鱼。或者当天的那条鱼也是青锦鲤鱼,所以当那鱼砸下来时,蛊毒才会涌动,她才会倒在草坪上动弹不得?
所有的一切这才串联起来。只是那卫风那种做派,阴沉幽深,也不是省油的灯,可怕得很。倒希望他别跟政治有关,否则,他日向羽翎索要回报,陷羽翎于不义境地该如何是好。
她时而微笑,时而蹙眉,倒是让大公主疑惑,她狐疑地问:“三妹认识卫风?”
谢晚晴一惊,赶忙摇头说:“我养在深闺,哪里见得到帝都四少。就是羽公子,也不过是机缘巧合,那日,从林州回来的他正巧救下我。”
大公主只是略笑着看她,拍拍她的肩膀,说:“无论如何,这次我就赌一把,就算是死,也要轰轰烈烈的死,哪能老是窝窝囊囊一味退让?”
一个死字,让向来对死亡讳莫如深的谢晚晴猛地紧紧抓住大公主,摇摇头说:“姐姐,不要说死亡。你需要知道,活着不容易,决不可轻易放弃自己。只是有时候,我们可以让‘死亡’成为开始,而不是结束。”
大公主也不问这话的具体意思,反正这三妹说话向来是谜语叠加着谜语,又字字禅意。她摸摸她的小脑袋,说:“我当然会珍惜我的生命。我肩膀上有我死去的亲人的重任。当然,我肩膀上还有守护颖华的责任。我说过,无论如何,我都会守护颖华的。”
谢晚晴听着这如同誓言的的话语,噗哧一笑,道:“大姐这话甚是不恰当。倒像是情侣间的誓言。”
大公主一愣,随即掩面一笑,戏谑地说:“看来,我家丫头是长大了。好吧,快快长大,我将来带你去看萧月国的名山大川,去吃各处的小吃,去看北国的雪,南方的沧海,锦河中下游接天连接的荷塘,江都的槐花,林州的茶叶、边关的月……,怎么样?”
谢晚晴吞吞口水,嘿嘿一笑,这些对她的诱惑力实在太大。她骨子的侠义精神作祟,很傻兮兮地问:“那我们可不可以仗剑闯荡江湖,路见不平一声吼,吼完之后咱就走?”
大公主一脸绷不住,终于很不淑女地笑起来,一边笑一边点头。
谢晚晴忽视她的笑意,觉得这一刻,她跟大公主同样的境遇,让彼此无比亲近。她向前几步,伸出小胳膊抱住她,轻声地说:“大姐要保护好自己。我们一起好好努力。”
大公主敛住笑,迟疑着伸手抱住她,郑重其事地说:“我会。”
落凤宫里安静下来,谢晚晴听得窗外鸟儿鸣声上下,暮光四合过来。
大公主放开她,对着谢晚晴笑,她五官原本带着几丝英气,那张脸熠熠生辉,再加上这时说话也不嗲,反而有种澄澈的低沉。
谢晚晴看着她拖着曳地的裙装走出落凤宫,走入花木扶疏的小径,忽然想:要是这大公主穿上男装,定然也是翩翩公子,人间绝色,也不比那卫风差。
正想着,小南从落凤宫后的浴房窜出来,禀告说她与花小瑞二人已经将浴汤准备好多时,只是见她与大公主有事商谈,所以一直没有过来打扰。
谢晚晴点点头,看着大公主就快要转过落凤宫时,又回头来看一眼。
小南“咦”一声,自顾自地说:“这大公主很美,适才光线昏暗没看清楚,这时倒是看得分明。这五官倒很像一个人。”
“谁?”谢晚晴先前早就觉得她眼熟,尤其是他时不时流露出的眼神,她敢肯定是见过的。
小南摇摇头,说:“也不可能,那人没有这般美好的肤色,也没有这般纤细的身姿。最主要那人是男的。”
“男的?”谢晚晴疑惑地看着小南。
“嗯。”小南笃定地说,尔后又补充道:“不过也许是我错觉,毕竟我没近距离看过大公主,也没有近距离看过那人。只是晃眼一看,蛮像的。”
谢晚晴看着小南的神色,当即觉得不靠谱,待正要问她。却猛然瞥见暮色四合,窗外茂密的树丛里,隐约微动。
有人。这个判断让她不由得浑身颤动。
第50章 来者何人?
从五月末到七月初,谢晚晴一直在焦急期盼着他回来。许多个日子,她默默站在窗前,只要那树丛略有晃动,她的心就一紧,整个人莫名颤抖。
只不过,那时不知他生死,日日的等待就是一种煎熬。今日听萧文杰说他平安,心一下放下。本料定他差萧文杰带小南来保护她,定然是羽家在战乱中损失严重,这林州初平,他有许多事要做。
可今日到底是放不下心么?
谢晚晴咬着唇,竭力忍住要爬上脸的笑意,对小南说:“这窗户开着透透气。走吧,去沐浴。”
她提着裙子,迈着轻快的步子,一走入帷幕中,就再也忍不住,咧嘴笑了。
草草沐浴,也顾不得练习闭气,套了干净的衣衫,擦干头发,匆匆走入寝宫,让花小瑞带小南去住处,继而以自己要休息为由,屏退左右。
偌大的落凤宫,前几天,直觉是深渊,是茫茫大海。今日,每一寸安静与幽深,都让谢晚晴觉得恰到好处。
她坐在窗前,等着黄昏最后一点微光收去。然而这天光像是与她作对一般,晴好得过分,就是迟迟不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