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定平王也觉得是这个理,但面上挂不住,争辩道:“他们也不一定只想要一座城池啊,也有看能沿着海岸线,向南部占领莞城和月城,届时再来谈判啊。”
“朽木不可雕。”越王狠狠地掷下这句话,定平王一脸通红,就要冲上去与越王理论。
徳启帝觉得头都大了。果然是有什么样的母亲就有什么样的儿子。他喝道:“商议要事,如此胡闹,成何体统。速速滚出去。”
二人垂头丧气,一脸不愿意,却还是被徳启帝轰出去。
徳启帝这才转过身对谢晚晴说:“你且说说你的想法,不要顾忌。朕想,众大臣都想听呢。”说着,扫过众人。
这些大臣纷纷说是,直觉五月末的空气竟然如此寒冷。
谢晚晴施施然行礼应声,道:“越王殿下和定平王殿下方才的两种假设。颖华私以为都可能发生。颖华方才一直在想,为什么要有战争?为什么要有侵略?必定是为了生存发展,为了掠夺财富。这红日国与云海国皆是岛国,岛国者,却要远征而来,必然不是富庶之地,必然是岛内的资源无法让他的子民过得更好。所以他们想掠夺富庶的萧月国。然而他们国小,没有那么大胃口,将我们一口吃掉,所以,颖华认为,他们必定会利用手中所持的火器威胁我朝,从而取得更多利益,且在萧月国的国土上落地生根,慢慢渗透,待时机成熟,再一举将萧月国吞掉。颖华私自认为,这就是他们侵略萧月国的核心思路。至于定平王所言,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对对方到底登陆多少人,还有多少潜伏在海上,我们一概不知。他们如果拿到的城池越多,在谈判中就越有利。”
谢晚晴说完,抬眼看看徳启帝。她也知晓今日是犯忌颇多。但没办法,如今诸多因素纠结在一起,她是骑虎难下。
谢家的声誉、羽翎的安危、国家的命运……
她此刻已变得不那么在乎自己的安危与自由,以及自己之前的谋划。反而很想金戈铁马上战场、马革裹尸埋骨他乡,一腔热血精忠报国。
徳启帝缓缓站起身,看着她好一会儿,才缓缓拍手道:“太子妃果然是神赐给萧月国子民的。如此冰雪聪明。”
众人又要拍马,徳启帝伸手拦住众人的废话,然后走到谢晋华面前,问:“对方到底多少人登陆?海里还有多少船只?”
谢晋华一愣,一脸不相信,反唇问:“皇上,怎知末将知晓这些?”
徳启帝嘴角扯出点笑,随即又是一副冷峻面孔,说:“谢晋华在令州军营负责侦查敌情,可是一把好手,韩将军可没少赞美。”
谢晋华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问:“皇上,您知晓末将在军中?”
谢朝英却是斥责道:“休得对皇上无礼。”
徳启帝轻挥手,示意谢朝英不必拘礼。然后转过身,手撑在案几上,咳嗽几声,等待着谢晋华汇报。
谢晋华这才一五一十地说起,说那日,他与守备失散后,便直接去羽家府邸,却不料已是一片废墟。出门又遇见几个红日国兵士,大大出手,将那几个红日国士兵的灭掉。就在与红日国贼寇的战斗中,凑巧碰见与敌人周旋的羽翎,当即二人便认为再这么打下去,不是个办法,还是要找援军,将之一举歼灭。于是商议将敌人的实力与底细摸摸,所以兵分两路摸查,且绘制他们的驻防。尔后,羽翎利用羽家茶园的小径,将谢晋华送过林州琅嬛山。
“登陆林州的红日国士兵约莫三万,海上的战船估计有五百艘,都是高大的船身,装有红衣大炮。来,这是地图——”说着,谢晋华也从怀里掏出一张绣着蓝色桔梗花的方手巾,那方巾上歪歪斜斜地画着一些标记。
两个将军赶忙伸头过来看。
谢晚晴却是一直听着羽翎,她再也按捺不住,忙问道:“那羽公子怎样了?”
谢晋华听到这个问题,内心是忙不迭地叫苦。
因方才他看到三妹,不知为何就想到羽翎,他怕她问羽翎,所以在讲到羽翎时,他一直没将那件事讲出来。可现在还能不说么?
“二哥,这林州羽家掌握着萧月国的茶叶,这是很大一笔收益。对军队,对朝廷,对百姓。所以,这羽家如何了?”
谢朝英狠狠瞪着谢晚晴。她装作没有看到,其余人在研究那条手巾,也仿佛没空注意她的喜怒哀乐。
谢晚晴略略缓一口气,以期待的眼神望着谢晋华。
“羽家大院废墟一片,做茶作坊被毁。羽家一个不剩。”谢晋华的语气黯淡下来。
“羽公子呢?”谢晚晴压低声音问。
谢晋华看着她,咬咬唇,轻声说:“我与他一同往山径撤退,他让快马加鞭回来报告朝廷。然后……,他……他被敌军打得坠落山崖。”
轰隆一声,谢晚晴感觉天旋地转。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却突然抓住谁的腰带。她恍然间定睛一看,原来是一直坐在离她较远角的萧成熙,不知怎的移步过来了。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试图传送力量与安慰。谢晚晴只是对他笑笑,眼里包着泪水。
“这是御书房。”萧成熙压着嗓子说。
第39章 疑惑
谢晚晴咬着唇,将手从萧成熙手里狠狠抽出,踏着狠狠的步子,兀自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此刻,她只觉心像是被钝刀一小刀一小刀割着,又像是一口干锅在旺火上烧着。
她想放声大哭,然后大睡三天三夜。
然而,她向来不是一味沉静于自己情绪中的女子。此番,国家形势危急,正是存亡之秋,何况羽翎生死未卜(她实在不相信,那样的男子会如此黯淡地落幕),林州百姓还在守着煎熬。
国仇家恨。国仇家恨。
谢晚晴狠狠地咬牙,朱唇微启,一脸倔强,硬生生将眼泪逼回去。这才敢闭目慢慢调整呼吸。
再睁开眼,一张微蹙眉头的稚嫩小脸尽在眼前,将她吓得往后一靠。
“你是不是身子又不适了?”萧成锦埋着头,很不自在地说。
方才,他也和众大臣一起看谢晋华送回的军事布防图,不经意抬头就看到谢晋华像是悄声对她说着什么。瞬间,她紧咬双唇,脸色苍白,眼里含泪,整个人摇摇欲坠。
他着急起来,想要扶住她,可不料七哥倒是抢先一步,握住她的手。
她转过脸来看七哥,那眼里有一种近乎绝望的哀伤,然后挣开他的手,坐到椅子上的神情更是让人害怕。
他看看自己的七哥,向来喜欢微笑的他竟一脸严肃冷然,眉头紧蹙,站在原地看着她,没有挪动分毫。
而椅子上的她咬着牙,目露一种慑人的冷光。
他感到害怕,仿若她一瞬间就可消失。于是也顾不得这些时日的克制,径直走到她身前。
然而看着那张脸,像一泓日光下的清泉,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听见自己对自己说:就是那日,幽深的湖水之中,垂柳的阴影里,离死亡仅有一线,就是这张脸,带着坚毅的稚嫩的脸倏然出现,像是暗夜中陡然冲破云层的璀璨星光。用一种掌控的气势,将他从死亡边缘拉回来。
从那刻,自己就奋不顾身,甚至自欺欺人,宁愿相信她就是她,她救他无关乎阴谋,她不是谢朝英的棋子,永远都不会害他。
就这样,萧成锦兀自想着,忘记移开视线,却不料她会一下子睁开眼。
骤然与她四目相对,萧成锦顿觉脸上一红,慌忙埋头,不敢看她,却又觉得尴尬,只得问她是否身子不适。
“谢殿下关心。许是窗户密闭的原因,只是感觉气闷而已。”谢晚晴已然调整好自己,将巨大的着急与悲伤统统压在心底。
这就是她,内心在哭泣,面上仍然可以笑靥如花。巨大的哀伤都潜藏在内心,外在却还是艳光四射,嬉笑怒骂或云淡风轻。
高二那年,石磊就曾恶狠狠地瞪着她说:“周晓芙,你这个该死的家伙。谎话连篇,演技挺好啊。”
“石磊,你定然不知经过十年的磨练,我的演技更炉火纯青了吧?就连心也变得狠厉了。再不是那个纯真的周晓芙了。”谢晚晴在心里暗叹岁月无情,暗叹唏嘘的青春时光。
或许不能和石磊一起,倒是上天的旨意吧。在十年的岁月之后,自己再不是以前那个晶莹剔透,一心一意相信着世间有童话的女子。十年,让灰姑娘的梦醒来,让她变得世俗、自私、工于算计……
石磊喜欢的还是那个纯净的周晓芙。若在一起,必定会难以忍受现在的她吧。
也许上天安排的每一步都是冥冥中自有注定吧。
虽然这样想,但她心里还是一片虚无。
不觉抬头看萧成熙,他还站在原地看着她,黝黑的眼眸没有惯有的戏虐,脸上没有笑意,紧蹙的眉头,紧抿的唇,竟跟石磊惯有的表情一般无二。
二人眼神一撞,又分别别开脸。
“那我却开窗。”萧成锦说,急急往窗户那里走。
“哎。十二殿下,不用。颖华已无碍。”她倏然站起身,压着声音对萧成锦悄声说。
萧成锦转过身,看到她的脸,又不觉讶然。方才因为目光相撞,没有细看。这会儿看到,这张脸先前本来是极端痛苦,那眼神也甚是吓人,可此刻,这张脸波平如镜,一双黝黑的眸子晶莹透亮,看不到丝毫的起伏。
萧成锦自是高兴,却又有担忧,一时间,也只得问:“当真不用?”
谢晚晴轻轻垂下睫毛,点点头。
“颖华,你不来看看地图?身体不适?”徳启帝问道。他方才虽在与一干大臣看地图,却也留意着屏风这边。谢晚晴的举动,他尽收眼底。虽不知谢晋华到底对她说了什么,让向来不喜形于色的她脸色大变。但她能那样快就调整好自己,还真让他期待。
通过这几次的接触,这女娃隐隐显露的才干与谋略,让他欣喜又后怕。
但无能如何,这样天才式的女娃,如果好好利用,倒是可以给萧月国最强大的盛世。只是她这柄好剑,能驾驭她的,他向来认为只有老七,可是方才老七的表现让他之前筑起的信心有些动摇。
谢晚晴听到徳启帝问话,想方才的情况也不知多少落入他眼。他不说,自己也不必自我暴露。既然问自己的身子,那就顺水推舟吧。
于是,她作西子捧心状,微微蹙眉甚是痛苦,对徳启帝行礼道:“颖华适才有些气息不顺。现在无大碍,请父皇恕罪,儿臣这就来看。”
说着,又招呼谢晋华一并过来做解说。
谢晋华有些愣,方才听闻羽翎的不幸消息,她分明是面临崩溃,可现在她竟然又能波平如镜,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让他来解说地图?这是那个怯生生躲在谢陈氏身后,一双明亮的眼里满是惊惶的三妹吗?
印象中的三妹懦弱,连小丫鬟都能欺负她,他小时候就呵斥过那些丫鬟好几次。她不怕他,跟着他,也是怯生生的,非常安静,不喜欢说话。
可只是分别三年而已,自己的三妹怎么变得如此不一样。眼前的女娃有主见,聪颖无比,竟对地图、军事、历史了解甚多,甚至谋略、人心的猜度,就是成年人未必赶得上。再加上方才那瞬间,她对自己心绪的掌握,那种对自己的逼迫与狠毒,让谢晋华像是落入冰窖。
此刻,他盯着自己的三妹,眉头微蹙,又恨起自己的爹来。这三年,他们到底使用什么手段才让三妹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说实话,他还是喜欢以前的红玉,而不喜欢今日的颖华。
谢晚晴自知他必定是在纳闷自己与谢红玉的差别,好在这一别,自己就住在宫里,以后打照面的机会很少,不必担心会穿帮。
她径直走到案几前,几位大臣让开一条缝,众人又围着那方地图。
那地图上歪歪斜斜,有些地方是X,有些地方是O,还有地方是▽……,这众多的符号都属于萧月国军方草图的整套编码,谢晚晴自然看不懂,不由得眉头一蹙,还没开口问。
韩将军倒是看出端倪,说:“太子妃,这X代表的是船只,这O代表的是火力点,这▽可能是敌军主帅所在……”
谢晚晴略略点头,谢过韩将军,便问:“二哥,颖华才疏学浅,这图谱实在看不分明,你且说说,这驻防。”
谢晋华应声,便指着图上介绍。原来对方破城当日,谢晋华与羽翎二人趁着夜色到处摸索对方情况,登陆的是红日国和云海国的步兵,合起来约莫五万人左右,而屯兵在林州沿海的船只,约莫一千艘大船,五千艘小船,大船皆有红衣大炮,而小船狭长、轻便,手摇的木轮推为动力,不仅是整个船的速度大大超越萧月国使用的大型风帆船,且更容易躲避、掉头。
“二哥和羽公子可是上过船?”谢晚晴问道。
谢晋华点点头,说:“羽公子认为‘不能只一味给朝廷报一个林州被围,却不能带回有用消息’,因此我与他一道趁着夜色潜伏上去的。那海上的驻防应该有六七万人。”
谢晚晴忙不迭又向谢晋华询问船的格局与长度,又向工部尚书以及两个将军请教这船的载重。
尔后,将这些数据一一记录,便看着这些数据,微微蹙眉,进行着心算。
众人皆不知她的用意,就连一直冷然在一旁的谢朝英,波平如镜的神色里终于有几丝疑惑和不悦。
他不禁想起董佳慧生产那年,在那偏院里,董青文自己接生的。他就站在小楼下的花树丛中,听着董佳慧撕心裂肺的叫声,以及后来那声清脆的啼哭声,却无论如何也鼓不起勇气走进去。
直到她百日,他悄悄去帝都西区一个老锁匠那里打一把长命锁给她,才第一眼见到这个女儿,但那双眼,太像董佳慧,让他觉得抓狂。
再后来,他不愿意他与董佳慧的女儿牵扯进无谓的纷争。便狠着心,不去看佳慧母女。
但她五岁那年,因高烧不退,他听闻,才第二次去看她。她已长成小小的女孩子。虽怯生生的,并不聪慧,但那容颜身形却像极了小时候的佳慧。
而第三次见她,便是那一次在书房。她的神色与智慧与五岁时竟判若两人。眼神冷冽,神色淡然,气质典雅,脸上还有仿若洞察世事的淡淡嘲讽。
当日,他以为佳慧定然是恨他,因而将女儿教育成这般。可今日,她的表现让他疑惑,这些知识就算是佳慧抑或董启芳也不一定知晓,她何处得来?
第40章 教训
“今日,恐怕有敌国使臣来拜见陛下。”谢晚晴看着那些数据半晌,加之对林州地理的大体了解,得出这样的结论。
众人皆是一惊,徳启帝也不由得看着她,有些不可置信地问:“何以见得?”
谢晚晴思量片刻,将方才心算时的一套说辞,徐徐吐出:“儿臣前些日子生病,在东宫静养,也未曾闲着。落凤宫中有开国董皇后的书库,儿臣捡了一些典籍来看,其中有详细记载了术数。今日儿臣根据这些数据计算,敌人船只的载重,以及人数。即使林州城给他们供给,也不会撑过七日,他们呆在海上一天,消耗很大。再说,现在是五月,海上气候多变,方才李大人已经介绍过这方面的情况。那么,综合这些因素,如今不敢贸然进攻的他们,必定怕我朝谋定而动。到时候,天时即失去,地利亦不具备,至于红衣大炮,林州应该没有这样的作坊吧?”谢晚晴说到此,扫视众人。
徳启帝也是一愣,这术数计算,就是他年少时也是模棱两可,直到登基又让专门研究术数的博士(非现代的学位,在古代是一种官职名称)教授自己,可这女娃竟是看看董皇后流下去的典籍,就会计算。
徳启帝没有说话,旁的人自然也不敢回答她的问题。
谢晚晴自知这情况,便向徳启帝施礼:“敢问父皇,林州可有制造红衣大炮的作坊?”
徳启帝抬眼看看她,又看看众人,问:“有又如何,没有又当如何?”
谢晚晴自知这是属于国家军事机密,自己这个问题如同直接问国家领导人最新型的导弹基地在哪里,最近都研究了那些武器。
所以她自然知晓徳启帝不会回答她。她也装着不知这是犯规的问题,只是扑闪着大眼睛,很是迷茫地说:“如果有,那敌军可以减少重新筑窑的时间,理论上对我们来说,会有威胁;如果没有,那么,最着急的应当是他们。那方才的计算时间误差不会超过一日。”
“你肯定是今日?”徳启帝眉头一皱,眸光幽深,语气里带着几抹阴骘。
谢晚晴自然听出他话语的不对劲,之前见过的徳启帝虽然癫狂,但不曾让她有不祥之感。她知晓今日自己表现得过了,触犯了帝王的底线。
但想到对自己好的人相继死去,想到生死未卜的羽翎,想到水深火热的林州,想到国仇家恨。她便管不了那么多。
再说,如若能参与到这场战争中,说不定自己的计划能更完美地实施。到时候,到底是马革裹尸埋骨沙场,还是能金蝉脱壳,便看天意。
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所以谢晚晴也管不了那么多,恭敬地对着徳启帝说:“儿臣认为应该……”
“太子妃,这朝廷大事,何来应该与不应该?一字一句要慎重,怎可随便?”一直一言不发的谢朝英终于开口,语气急切。
他在担忧她?谢晚晴抬头看着他,他眉头紧蹙,脸部线条紧绷,就连那蹙髭须都微微抖动。那眼神甚是焦急。
谢朝英从未有过的神色,同时一向谨慎的谢朝英从来不会在任何人面前露出心绪,可这一刻,最先阻止她说下去的人竟是他。
难道是自己一直误会他么?谢晚晴暗自想,心里渐渐清明。
以前自己未曾站在公正的立场去看谢朝英。他心狠手辣,他视妻女为小卒子,他肆意践踏她的感情。
可说到底,他也不过是可怜的人,作为担负着谢家光荣使命的当家,必然只能如此,不能好好爱,好好去疼惜。
或许当初,他和董佳慧那段姻缘,有着太多的阴谋,但到底在萧月国也是一时佳话。后来的传说里,他是那样美好的男子,鲜衣怒马的少年,翩翩儒雅气质,与董启芳一道用兵如神,让敌人闻风丧胆,在那个刀光剑影的夜晚,他与她相遇,只一眼,儿时的记忆重叠,惊鸿一瞥,之后便是执手相望,那就是终生。
可谢晚晴一直怀疑那传说里说的是否是谢朝英。今日想来,或许传说里的人才是真正的谢朝英,而眼前这个,不过是家族使命的执行者罢了。
他的结局早已注定,路线也早已确定。
所谓命运的悲剧,或许就是这份无奈的注定。
谢晚晴看着他脸上那份渗出人情味的焦急,心里有了些许释然。然而此刻,她必须装作不懂这些的模样,不然近乎妖孽的表现,怕没有马革裹尸,就在消失于宫墙之内。
所以,她慢慢垂下头,对着谢朝英说:“谢尚书,本殿下只是以事情告知,并未不妥。若有言语上的不妥,想必父皇会原谅儿臣的。”说着,她扑闪着大眼睛看向徳启帝。
徳启帝并没有给她明确的答案,只是看着她。
这一刻,谢晚晴知晓自己先前估错了形势。之前,她太高估自己在徳启帝这盘棋中的作用,她认为徳启帝定是受制于马家,对她的依赖要多一些;她以为经过御书房谈话以及群芳宴,她与徳启帝应该是心照不宣的合作伙伴。
她以为她那套家人理论,已经是给徳启帝最好的信号,表明自己愿意抛却谢家,与之合作。
是她太天真,加之今日太急功近利,锋芒过露,这才让徳启帝产生无法驾驭之感,对她起了戒心吧。
谢晚晴埋着头苦笑,在这里,感情真是一钱不值的东西。
那么,既然形势已如此,想必在国内动荡不安之时,徳启帝还不至于马上对她有所行动。
“儿臣认为,今日,敌国使臣必定……”谢晚晴咬咬唇,一字一顿地说。她准备拼了,哪怕说出去之后,情况不如她所料,自己会受军法处置。
“太子妃,军中大事,岂容你胡言乱语?你不过纸上谈兵,可知这一语既出,就是军令状?”打断她说话的是一直在一旁未说一句话的陈默然。
这无疑是将谢晚晴从骑虎难下的局面解脱出来,她甚是惊讶地看着站在萧成熙身旁的陈默然,今日的他自有一种遗世独立的风姿。
谢晚晴不清楚他出于什么目的帮她,她赶忙顺着竿子往上爬,装着甚是惶恐地自言自语:“真的吗?本殿下从未接触过朝中与军中之事。这……这有所冒犯…..”随即又转向徳启帝,跪礼道:“儿臣多有失礼,请父皇恕罪,此番回宫,定会好好准备,每日去学府跟着陈先生学习。”
徳启帝面上无波,只是略略抬眼扫过陈默然,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滑过脸庞,随即,他声音颇愉悦地说:“颖华不必过谦。萧月国得颖华,犹如水之得鱼。”
第41章 毕竟是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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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毕竟是女子
“犹如水之得鱼”这句话是萧月国耳熟能详的谚语,萧月国人认为水之所以活、有生命,皆是因为有鱼的游动,若无鱼,至清之水也是死水。
徳启帝这句话是对她的赞美,却也是将她推向风口浪尖,她做得不好,或者被有心人稍稍使一下力,就会悲惨跌落,被大浪吞没。
但在此刻,这句话无疑是利大于弊。谢晚晴稍稍放松心情,提着裙子向徳启帝行礼,嘴里说着过谦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