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急急跟自己撇清干系,倒也不错。皇家的人总是要忌讳。看来这萧成熙也不是省油的灯。谢晚晴想到此,唇边浮起一抹洞察的笑,但内心却空落落的难过。
“哦?这说得也是,十二这段时间倒是越发勤奋,想必是为了娶太子妃而努力吧。”太后瞧瞧谢晚晴,又道:“东宫到底与众不同,今日之训诫可要记住。”
“是,太后。颖华谨记。”谢晚晴咬牙回答。
萧成熙这才大惊道:“呀,这是太子妃?方才本王还以为是太后宫里的宫婢做错事在受责罚,却不料是太子妃。不知太子妃所犯何事?”
太后自是一番说法,那道理无懈可击,萧成熙是一句话也说不得。他一下朝就听探子来说她被晾在凤仪宫外,料定不会有好事。
果然一来,就看得她跪在那里,背上的衣衫隐隐渗出血,他莫名愤怒,却只能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此时此刻,他竟连反驳太后的理由都没有。他只能蹙眉看着谢晚晴,她潮红的脸上是竭力隐忍着痛苦后呈现的坚毅,让他觉得那针像刺在自己心上。然而,他只能移开双目,在这个时刻,他羽翼未丰的时刻,多看她一眼,于己于她都没有好处。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无奈,袖中的手不禁握紧,心里荒芜一片。到今日,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所侍凭的不过也是小聪明罢了。
太后继续询问那舍人是否行刑完,那舍人回答未曾完毕,太后勃然大怒斥责他不知轻重。那舍人连忙又下三手,依然问着“针刺虽小,可知罪责?”
谢晚晴咬着牙,心里沸腾着愤怒,唇齿间迸出“知了”二字。
行刑完毕,谢晚晴眼前一阵阵的模糊,她还是强忍着,挺直脊背跪在那里。
太后问道:“东宫今日小惩,引以为戒。这几日,好好养身子,待身子养好,就不必来请安,直接去学府就是。退下吧。”
“谢太后,颖华告退。”谢晚晴双手撑地,狼狈地爬起来。在一旁早已脸色苍白的方云珠连忙过来扶住她往外走。
刚走出凤仪宫,她抬头看看这白花花的太阳,浑身的疼痛与晕乎乎的脑袋,让她再也支撑不住,身子往前扑过去。
第32章 小聪明
谢晚晴扑地之前,早看见小径上走来的大公主,也计算着自己约莫不会扑倒在地。果然,大公主的身手甚是了得,在她扑地之前,将她抱在怀中,忧心地说:“三妹,是我来晚了。”
谢晚晴一言不发,用力摇摇头,紧紧抓着大公主衣衫,背部的疼痛让她龇牙咧嘴,浑身彻骨的寒更是让她冷汗连连。
大公主看着怀中的女娃,到底是自责,自己说过保护她,却让她才入宫就遭受这等罪过。于是抱着她三步并作两步往东宫走。
“公主,还没给太后请安呢。”身后的宫婢急切建议。
大公主眼神一凌厉,喝道:“请安?你的帐等太子妃醒来,再与你算。若不是今日,本公主倒不知你是个吃里扒外的。”
那宫婢素知大公主厉害,没想到才到此就将她识破。却还是本着抵死不认帐的原则,噗通跪在地上,使劲叩头:“公主,小婢不知公主所为何事,小婢其心日月可见。”
大公主抱着谢晚晴,也不停下脚步,恶狠狠地说:“那就等着日月给你见证。”说着,又厉声呵斥方掌宫去请陈御医。
大公主一路疾跑回东宫将她趴放在床上。
大姐——”谢晚晴紧闭着双目,紧紧抓着她的胳膊,喉咙却似火烧。
大公主将她的收掰开,一手紧紧握着,另一只手轻拍她的额头,在她耳边轻语:“要好好的,我不能坐以待毙了,今日横竖是豁出去。你且忍耐,以后定没有人敢在欺负你”。
谢晚晴觉得这话甚是奇怪,救一下自己难道有杀身之祸吗?怎么就说是要豁出去了?她百思不得解。
当然,此刻的她不知:因她这一次受罚,会改变多少人的命运。
他们回到落凤宫不久,帝后二人皆过来,紧接着几大妃也是相继而来。
谢晚晴仍是闭着双目,一副处于昏迷中的模样,概不行礼。
陈御医过来为她诊治,把脉良久,眉头紧蹙,在徳启帝焦急的询问中,终于慢悠悠地说:“针刑末等,按理不会如此。然太子妃身子孱弱,阴性体制,之前多次受过极大的寒气入侵,前日里在储秀宫受寒,昨日大典劳累,加上偶感风寒,百寒齐发。恕微臣直言,若不好好调理,怕会落下病根。”
徳启帝又细细询问治疗方案,陈御医自是有多严重说多严重,还说调理是长期的,太子妃应静养。
静养二字让谢晚晴欢呼雀跃,今日这针刑也没白受,至少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可以不与这些个人打照面。
徳启帝一听勃然大怒,对皇后厉声道:“不过是个孩子,作为后宫之首,不知存恤,何以母仪天下。”
皇后方要辩解,只听得宫人通报太后驾到,众人才噤声迎太后。
伏在床上的谢晚晴不禁纳闷,在自己的算计中,太后是决计不会出现的啊,这怎么就来了?
众人一番拜见,太后踱步进来。
徳启帝便说:“母后最近身体不适,何以到东宫来!淑妃,送太后回去。”
韩淑妃还没应声,太后就冷言道:“慢着,今日哀家来此,是要证实一件有关朝廷安危,皇室声誉的事。”
谢晚晴觉得这事好像超出自己的认知范围,好在自己现在是装昏迷中,倒可静观其变。
“母后,一切等太子妃好转再说。太子妃前晚选出,今日如此,你认为民众知晓,皇室如何向百姓交待?”徳启帝口气颇不悦。看来这母子罅隙还真是不小。
太后也咄咄逼人,语气强硬地说:“太子妃的事,哀家自有分寸。另一件事,倒是迫在眉睫。”
徳启帝也不禁问:“母后,何事?”
谢晚晴也竖着耳朵听,却没听到太后说话,反而有人在耳边小声说:“颖华,以后要处处小心,等着我。”
这大公主发什么疯?正在纳闷之间。听的太后向徳启帝建议:“这大公主年岁也快二十了,早该是婚配年纪了。”
徳启帝对谢朝玉一贯冷落,在她死后,越发愧疚;再加上谢朝玉死前,对他苦苦期盼,他却陪着董宸妃,让她死不瞑目。所以,这大公主的婚事,他总是由着她,为她选很多良人,她都拒绝。
他也甚是头痛,想将她随便嫁了。可一想到谢朝玉的脸,董启芳的身影,他就下不了决定。当年,他已经亏欠了谢朝玉,为难了董启芳。
再说,这女儿比几个儿子都成气候。文学上,文采斐然,若不是闺阁女子,绝不比那帝都四少中的慕容睿辰差。
处理事情冷静果断,有大才。昔年独自微服出巡,在林州一带考察地形,与当地守将共同探讨海战的重要性,还硬生生作出一次实战,将红日国流寇击溃。
所以,一直以来,他都纵容着这个女儿,太后、皇后,甚至后宫每个人,都该知道。可这太后今日却来这东宫突然提这样的要求。
“锦蕊以为如何?”太后问道。
一直坐在窗边紧握着谢晚晴手的大公主抬起头,看太后一眼,面上笑。
太后一惊,觉得那笑中有什么。可再看时,大公主又低下头,用帕子替谢晚晴擦着额上的汗。
“母后,朝玉已不在了。”徳启帝很是烦躁,他这一生亏欠最多的,不是董佳琪,而是谢朝玉和董启芳,他甚至不愿意去想起谢朝玉和董启芳这二人的名字。他很少见锦蕊这个女儿,且很纵容她,也是由于这份亏欠与内疚。
“皇上,朝玉不在,你才更该关心锦蕊。锦蕊,你看如何?”太后再次问。
谢晚晴还是一头雾水,不是说要证实一件有关朝廷与皇室声誉前途的事么?怎么是在说大公主出嫁的事。
不过,将大公主嫁出去,还真是让她的保护伞又少了一把,这太后还真是毒辣。可恶的陈御医又明哲保身,不将事情抖出来。
如果不将事情抖出来,今日自己的皮肉之苦不是白费了么?她不禁着急起来。
“锦蕊全凭太后做主。”大公主不紧不慢,又转头吩咐方掌宫与陈御医去太医院开方抓药。
太后见大公主神色安然,丝毫没有抗拒,很是纳闷,难道自己得到的信息有误?不应该,那是她马家的人,潜伏在玉蟾宫已久。
她内心没底,不敢贸然行事,也只得继续探听虚实,于是笑着说:“那就好。哀家这个做奶奶的,也早该关心关心你。锦蕊文武全才,这等好姑娘,哀家也不想便宜别人。你也知大将军之子马竞元,今年二十三,在西北军营磨练良久,武上也配得起你;今朝回京是参加这文状元的选拔,论这文采也是斐然,绝对不会辱没你。竞元这孩子宅心仁厚,志虑单纯,招为驸马,哀家看,不错。皇上以为如何?”
徳启帝自然没有说话。谢晚晴料定这徳启帝也不知他老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马谢两家应该是很介意对方的人介入家族才对,谢辰华和芳华公主的婚事就是例子,当然二人是多么轰轰烈烈寻求徳启帝的庇护,才成就美满姻缘的。就这样,马家也没怎么承认谢辰华,同样,谢家也没怎么待见芳华公主。
可今日,太后主动提出将大公主嫁到马家。谢晚晴不相信她不知大公主与谢家过往甚秘。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谢太后关心,任凭太后做主。”大公主语气淡然,那面上也挂着一抹娇羞,这倒让太后有些不知如何继续下去。
“锦蕊,你可想好了?”徳启帝惊讶于女儿的转变,以前他也试图赐婚,她总是激烈抗拒,今日这婚事如何想都有些不妥,那马竞元,她又不是不知,人还不错,可配她…..
“儿臣想好了。”大公主垂目回答。
谢晚晴直觉这婚事不妥,再说这陈御医仿佛是要去太医院开方拿药,于是一直安静的她开始瑟缩发抖,说胡话。
正在谈大公主婚事的众人,都不得不将注意力集中在谢晚晴身上。刚跨出落凤宫门的陈御医不得不折返回来。
徳启帝一步跨过来,皇后与淑妃是拉着他说怕过病气。徳启帝怒声喝道:“陈文静,这是风寒症状吗?淑妃,你出身行伍,也略懂医术,你也去看看。”
韩淑妃和陈御医二人相互看一眼,陈御医先把脉,眉头促紧,神色越来越凝重。韩淑妃看他那表情,也觉有古怪,坐到床边拈起谢晚晴的脉象。
谢晚晴在大公主怀里,眉头紧蹙,不住瑟缩,不断呓语,一会儿喊“娘亲,别走”,一会儿喊“爹爹,我疼”,到后来,又在喊“石头,石头,你去哪里,你们为什么都走了”…….
这时刻,虽是装病居多,但她确实是感冒头疼,加上针刑的的伤口,意识也是脆弱,到后来呼喊倒真是呓语,眼泪不停流下。
“颖华,乖,我还在,我还在……”大公主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更觉得像一叶浮萍,像是随时都会飘走。
韩淑妃号脉之后起身,神色也越发凝重,恳请徳启帝屏退左右,又将一干不相干的后妃打发走。这才说:“回禀陛下,臣妾医术粗浅,恐误判。若有疏漏,还请皇上恕罪。依照臣妾所看,太子妃除风寒与针刑的创痛,倒还像是中了毒。”
徳启帝眉头一皱,斜瞟陈御医一眼。
陈御医汗涔涔的。他方才第一次把脉的时候,就知晓太子妃体内有以针刺下的毒,这毒若有若无,慢慢侵人五脏六腑,人便一天一天精神不振,最终五脏六腑衰竭而亡。他原本是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解掉,再向徳启帝汇报。毕竟这话要说出来,直接就是指向太后。
“陈御医,淑妃所言可是?你要据实回答。”徳启帝声音颇威严。
“回禀皇上,太子妃的毒很奇特,若有若无。微臣方才也只是猜测,未断言,所以不敢贸然禀报。适才再细细诊断,太子妃所中之毒不超过一个时辰,且是针刺手法下的。”陈御医硬着头皮回答,最后一句话声音几不可闻。
然而这句话还让周遭陡然死一般寂静。陈御医埋着头,仿若等着宣判死刑的罪犯。
好一会儿,徳启帝打破死寂道:“陈御医医术退步,且回太医院息心研究。太子妃的风寒之症,另请高明。”
“谢主隆恩。微臣谨记。”陈御医如获大赦退出落凤宫。
谢晚晴听闻这结果,紧紧抓着大公主的衣襟,还是瑟缩着身子,内心缺是愉悦一片,连背上的伤也顾不得疼。
第33章 局势与承诺
因针刑与中毒事件,太后那边不好发作,皇后也只能按兵不动。一日后,便听说那执行针刑的老舍人自缢于房中,留有谢罪书,下毒的理由是谢尚书查抄他的老家侄子,将之下狱。而同一天,大公主的侍婢也因倒卖宫中物品,投井自杀。
接下来,不知谁将太子妃被太后处以针刑的事走漏,帝都一时哗然,萧月国也是一片沸腾,纷纷说马家想要专权,要求撤马家的军权。
时日,有赶考学子和帝都百姓围在国舅的将军府前抗议,要求马家还政于朝廷,竟是好几日不肯离去。
与此同时,在文状元与武状元考场上,学子们还因太子妃未出席训诫仪式,迟迟不肯开考。
后来僵持不下,徳启帝命东大营精锐驻扎考场,又加上谢朝英与徳启帝二人出面再三保证太子妃平安无事,会在状元庆祝会上出现,学子们才肯罢休,开始考试。
徳启帝这番被弄得甚是窝囊,恼怒不已,又不能发作。这些来考文武状元的学子,都是名门望族之后,平日里,国家有个天灾人祸,朝廷征粮,这些世家望族没少出力。这要一逮捕,就寒的是人心啊,在这个举步维艰的日子,更会让朝廷处于四面楚歌之中。
于是只得下令厉彻查是谁将此事传出宫闱,借以挑起祸端。查来查去,几个宫人相继写下万言悔过书,说自己一时无心嘴贱,尔后相继自杀,真凶伏法。
大家都明白这几人是替罪羊,这案子也只能查到这份儿上就不了了之。
徳启帝更是一腔怒火无处宣泄。
朝臣们也明白:这种事情,想马家垮台的都不会放过,比如谢家或者还有其余的觊觎者,包括敌国。不过,大家都隐隐觉得这又似乎不是针对马家,因为皇室的声誉也在急剧下滑,萧家式微的说法四起。
由于新年后,萧月国大旱,锦河中下游大片沃野因干旱颗粒无收,饥民无数,饿殍遍野,许多饥民竟纷纷向各大州府拥入,哄抢事件时时发生。
车姜又不断挑衅,甚至夜袭伧都。马将军与之对战数日,双方势均力敌。然伧都原本不是富庶之地,军需不够,接二连三的请粮折子快马递上来,朝廷好不容易凑十万石由安北王亲自押送而去。
这边厢安北王才押送粮草上路,林州又来急报,红日国战船竟兵临林州海面,一同而来的还有东边一直和睦的云海国战船。并且于太子妃生病第二日,用火器攻打林州。林州百姓惊慌失措。
林州守将对对方火器的描述震惊皇庭,众大臣束手无策,耷拉着脑袋站到午饭时分。
徳启帝本来连日怀怒未发,加之为筹集军粮、饥民之事操劳,竟在早朝时分指着众大臣怒斥时,昏倒在大殿上,众臣如临大敌。一时间,萧月国局势扑朔迷离。
至于谢晚晴,自然也是知晓这局势,也想过去看看,但上辈子自己就是一伪科学迷,至于枪炮制造,那对于她是高难度。再说,自己好不容易才利用苦肉计安生一点,何必去趟浑水?这萧月国人才济济,阴谋家遍野,这等情况他们是能收拾的吧。
所以,她以“身子不适,需要调养”为名,免去了给太后皇后每日请安的礼数,同时,也不去皇家学府对着陈默然和郭尚宫。
每日,她就在落凤宫中散散步,抄抄经书,敲敲棋子,读读典籍,偶尔思考的结果,她将之整理一下,用英文写出来。
至于她的毒,那日徳启帝让陈御医去反省,自然是保护太后与陈御医。随后,为她找来萧文杰。
在萧文杰的妙手下,毒早就解了。至于萧文杰看着她的毒,神色极其暧昧,她也刻意忽略,半垂目盈盈一拜,说:“多谢杰公子。”
她知晓,自己给自己下毒这事能瞒过陈御医、韩淑妃,定然是瞒不过萧文杰的。因为这毒是上次在萧文杰府邸时,她躲在假山后偷听他们说话时,无意中发现,然后顺手牵羊的。
萧文杰也不多语,一边收拾医药箱,一边叮嘱她要注意不要辛辣饮食,注意按时休息,心要静,不然背上的针刺会留疤。
谢晚晴从帘子后的软榻上爬起走出去,故作惊讶,花容失色样,让萧文杰开良方,萧文杰随手开一方子,让在一旁伺候的念奴去药房拿药。
念奴一走。萧文杰自是万分暧昧地说:“太子妃已涂过良药,还让微臣开方。”
谢晚晴脸上腾地红了,想必这萧文杰知晓羽翎来替她上药的事。
那日,陈御医被遣走。徳启帝去找萧文杰,恰巧萧文杰不在,淑妃暂时将她的毒压制住,至于背上涂的,也是陈御医托人带来的。
那晚,她睡得不安稳。大公主被徳启帝叫走后,她闻到悠悠的植物香,风在吹帘动。然后,他掀开被子,冰凉的空气透进来。
他轻轻撩起她的衣服,看着她的伤口。月光如水从窗口倾泻进来,谢晚晴觉得这是玄妙的时刻。每个人生命的伤口都是隐秘的,从没有人这样仔细检阅她的伤口。
她没有动,呼吸逐渐绵长。
他也没有动。然后,她听见他低低地说:“对不起。”那语调充满自责与落寞。
只这一句,谢晚晴眼泪流出,之前对他腹诽,哽咽在心中的乌青块统统消散。
人生在世,身不由己。他定是有自己的苦衷。
忽然,他轻吻在她伤口上,怜惜无比,像是最圣洁的膜拜。谢晚晴身子一震,伸手抓着他灼热的手。
他也一怔,低声问:“你没睡着?”
谢晚晴明明在哭,翻身过来,却偏偏笑道:“我睡着了,怎么看得到羽公子偷入别人闺房?”
羽翎看着她,良久不语。然后,他扶着她的肩将她转过去,轻轻涂抹药膏。
“林州出事了。我要离开林州了。”他将她轻轻抱在怀中。
“上次,你也说过。”谢晚晴嘟哝着嘴说。
羽翎轻轻一笑,说:“这次是真的。”
“好,我要看你的脸。”谢晚晴原来只是说说而已,她之前也想过,戴面具肯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这应该是他的禁忌。
谁知羽翎很爽快地答应她。然后,很坦然地拿下面具。
借着月华如水,那张惊世骇俗的容颜,让谢晚晴几乎屏住呼吸,看得傻了眼。这美丽绝不亚于萧成熙,却又比卫风更阳刚。
他眼眸明净,轻轻一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然后将还在震惊状态的谢晚晴放在床上,替她盖上被子,说:“看过本公子的容颜,就一定要对本公子负责,等着我回来。”
然后,他转身而去。
谢晚晴掀开被子,顾不及穿鞋,跑过去抱着他,轻声说:“以后,你别来了,你要相信我。”
羽翎没有说话,只是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转身看着她说:“总之,对不起,等我。”
在谢晚晴还来不及说话,他从窗口跃出,消失在月色里。
“难道不是吗,太子妃?”萧文杰明知故问。
谢晚晴脸上一片滚烫。恶狠狠地瞪他一眼。马上又低眉垂首,然后不明所以地问:“本殿下不甚明白杰公子所指。昨日,大公主是替本殿下上过药,本殿下当时觉得甚是舒坦,没想到竟是良方。”说到这里,她装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萧文杰一边收药箱,沉静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不咸不淡地说:“太子妃果真是聪慧之人。微臣只愿太子妃少动,待身子强健,定有云开月明。”
谢晚晴也听出话中言语,是让她不要贸然行动,待时机成熟,羽翼丰满,那时,掌握全局才游刃有余。
“多谢杰公子劝诫,本殿下一定谨记。”谢晚晴对即将走出门的萧文杰盈盈一拜。
萧文杰回过头看着她,略皱眉,还是忍不住用唇语说:“其实,我很不喜欢你。”
谢晚晴一愣,反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会毁了他。”萧文杰用的还是唇语。
无声无息的话,偏偏如惊天响雷,震得她的耳朵嗡嗡响。她知道萧文杰指的是羽翎。萧文杰是喜怒不形于色的男子,是帝都四少里脾气最好的。他说出不喜欢她,还说她会毁了羽翎。
难道羽翎出事了吗?
谢晚晴想到羽翎出事。这才挪动脚,将自己装的气若游丝都丢开,三步并作两步跑出来,喊:“杰公子,”后面的话却问不出。
萧文杰已走出落凤宫,站在小径上转身,淡青的袍子翻飞,很平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没说一句话,转身离开东宫。
谢晚晴站在日光里,浑身发凉。这个时空里,羽翎是她所能牵挂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之一。
可萧文杰今日说自己会毁了他,他脸上那份凝重,到底是何意思?那晚,羽翎让她等着她,到底又是何解,她当时来不及问。
几种可能在脑海里激荡,她却一种也不敢去想。
她就这样靠在大树上兀自想着,浑然没感觉有人走近。
(最近几章,可能有点枯燥,有些微瑕疵,令狐一定会注意的。还是万分感谢一直以来支持着令狐的朋友们。谢谢你们给令狐动力,还给令狐投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