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得她精神不济,快步走到里间。
刚挑开帘子,就看到软榻上的谢晚晴,一袭粉色衣衫,乌发云鬓,一柄木钗,几朵海棠斜插鬓边,眉目清秀,酣然入睡。再看那半掩的窗外一丛竹映着强盛的日光,绿得让人心醉。
多日来的烦躁却是统统去了,他轻轻走过去,却看到案几上“过犹不及”几个大字,正是她的笔法。
这丫头这算是反思么?他倒是一笑,去理那宣纸,没想到下面倒还有一张蝇头小楷,裁剪得如同书页那么大的笺,上书:惟愿一生得一人,直到白首不相离。
这句子让萧成熙一怔,这就是这丫头不愿跟他一起的原因么?
就这一瞬间,一些旧日片段呼啦啦过来:
那时,他看到成锦拿她的画像给父皇,固执地央着父皇找她。父皇对谢家的谋划不是一朝一夕,如今抓住这个契机自然不肯放过,她被找到是迟早的事。何况成锦落水这件事本来就诡异,他担心时谢朝英的谋划。
而一想到她,他却莫名其妙担心她会被卷入无端的纷争里,所以他去问她是不是愿意嫁给他。
彼时,她只当他是大内侍卫,却也是答应嫁给他。只是她问“我是你的正妻吗?你以后不会再娶别人吧”。那时,他是心高气傲的七皇子,在这个娶一个女子便是失败男子的时代,他身份尊贵七皇子怎么可能只娶这样一个毛丫头?
他迟疑了,便就迟疑出这么多的变故。那时,他恶狠狠地对她说:“你别后悔才是。”
如今,后悔的是自己吧?如果当初答应她,哪怕是骗她,只要她是他的,他们的路或许就会单纯得多,不会如现在隔着山水万重。
他紧紧捏着那张笺在榻边坐下,望着她熟睡的容颜,室内极其安静,连外间正厅里的众妃嫔也不敢大声说话,倒让人疑心时光凝固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晚晴嘤咛着翻身,却是如猫咪般依偎到他怀里,紧紧抓着他的衣襟,找了合适的位置,自顾自睡得更香甜。
萧成熙一讶异,还是迟疑着伸手轻轻搂着她,竟是忘记了一切般,只看着一室的光华。
若不是外间的喧闹声,怕这一室春色便会直到韶光残照起,直到地老天荒也说不定。
反正谢晚晴躺在萧成熙怀里比躺在软榻上舒服得多。而且他在这里,那群妃嫔要闹出什么事,自然是他去处理,她只需一脸无辜,躲在他身后即可。
她其实一直未睡,萧成熙来之前,她只是在软榻上吐纳呼吸以作出深睡的假象而已。这嘤咛一声,翻身抱着萧成熙,便也是她的手段。
她躺在萧成熙怀里,闻着他的气息,安然等待着外间的纷争。
果然,方云珠来了,在这门外徘徊却不进来。萧成熙低语:“何事?”
方云珠进来,看室内情况却是欲言又止,尔后才慢腾腾地说:“德妃娘娘非得要进那小木屋,小婢阻止不了。”她说得黯然。
萧成熙眸光微敛,低头看看怀中人。压着嗓子问:“你可曾说过那是先祖禁地?”
方云珠跪地,郑重地点头,说:“小婢再三强调,可德妃娘娘让小婢不要拿先祖来压她。”
萧成熙心里一怒,这韩青洛越发没有规矩了,要不是韩家的胁迫在那里,像韩青洛这等女子给他提鞋都不够资格。
他将谢晚晴轻轻挪到软榻上,就要起身去看。谢晚晴却是趁势睁开睡眼,尔后一脸震惊地看着萧成熙,语无伦次地说:“皇上,臣妾,我,对不起,该死……”
他将她往怀里一搂,道:“不要说话。是朕让他们不要吵醒你的,走吧,陪朕去走走。”说着,也不管谢晚晴发髻微乱,就搂着他往园子里走。
那小木屋那边吵得不可开交,仔细一看,领头的却是陈掌宫,带着几个宫婢拿着扫帚与几位妃嫔的婢女对峙。
“将李婉仪和玉贵人拿下。”陈掌宫不紧不慢地说,几个宫人便果断要去抓李秀晶和黄玉梅。
“放肆,你们这群狗奴婢,这里岂容你们叫嚣。”李秀晶与黄玉梅站在德妃身后,倒是一脸惨白,这会儿,出声呵斥的是良妃林小倩。
几个宫人在这呵斥中停住,回头看陈掌宫。
陈掌宫对着良妃施礼道:“娘娘,这木屋若是贵妃娘娘的禁地,倒也无所谓。可这是皇家先祖禁地,皇上交代过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内,违者斩立决。如今李婉仪与玉贵人不听劝告,私闯禁地,按先祖遗训自然该斩立决。”
“狗奴婢,你倒是敢拿先祖遗训压本宫了,这里在场的,都是你主子。”良妃呵斥道,又拉拉一旁的德妃。
德妃却是没有激动,只是轻声说:“陈掌宫,这后妃犯错,抓人自有大内侍卫,也轮不到你们吧?”
“回禀娘娘,事关重大,皇上与贵妃没有来之前,小婢必不能让二位主子离开半步,还请娘娘见谅。”陈掌宫说着,挥手示意宫人将黄玉梅与李秀晶拿下。
这些宫人都是接受过严格的上岗培训的,若有二心,下场的惨烈,已被谢晚晴在那本《血色案例》中指出。所以倒是一下子上前,就将李秀晶与黄玉梅二人围住。
“陈掌宫也说得在理,方才本宫也劝过二位妹妹,这般倒是只能求皇上开恩了。”德妃无比贤德,还拉了拉旁边的良妃,说:“小倩稍安勿躁,这祖上规矩不能废。”
黄玉梅和李秀晶听得德妃这样说,分明是要撇开她们,倒是慌了,道:“娘娘,您不能不管我们啊?”
德妃眸光一凌,瞪她们一眼,这才假意没有看到成熙,只是对陈掌宫说:“这所谓不知者无罪。玉贵人和李婉仪事先可不知那木屋是禁地。陈掌宫这番前来,倒是不知吧?”
这一句话将一切推得一干二净,谢晚晴瞟一眼方云珠,方云珠无比震惊地看着德妃,一脸刷白。
第27章 身份
翠莲阁大厅,萧成熙坐在主位上,一脸阴鸷。
黄玉梅和李秀晶跪在下面哭哭啼啼,一直诉说自己不知那是禁地,若是知晓,怎会那般大胆闯进去。
众妃嫔也跪地,一口咬定方云珠根本没有说过那木屋是禁地。
谢晚晴坐在萧成熙旁边,也是慌忙跪地,一脸愧疚,痛心疾首地说:“皇上,请宽恕二位妹妹。说来说去,这件事错在臣妾。若是臣妾能陪同众位妹妹前去游园,便不会出现这等事。所以,要惩罚就惩罚臣妾吧。”
萧成熙瞟她一眼,没有理会,看着哭哭啼啼的二人,冷语道:“有些错误,不是因为不知就可以被原谅,在别人的地方乱窜,未经主人允许,就私开锁着的门,这是极端没有礼仪的做法。”
二人一听,哭得更是大声,大喊着“皇上,饶命。”
萧成熙巍然不动,一字一句冷言道:“今日,二人皆贬为更衣,以儆效尤。”
众妃嫔心一惊,都知晓皇上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后妃不会被赐死,若是贬谪到底,就是死路了。
黄玉梅与李秀晶听得这般宣判,忽然瘫软在地上,魂都像是被抽走了。
萧成熙将谢晚晴扶起,带着宠溺责备道:“身子还没好,你还这般。”
“皇上,是德妃示意臣妾去的。”黄玉梅突然回过神来,厉声叫道。
萧成熙眸光一寒,厉声喝道:“自己做错事,还语无伦次污蔑他人,真是亏了你黄家,这等教养。”
“皇上,臣妾没有,是德妃让我们去的,方云珠她有——”黄玉梅还要说。
萧成熙却是非常不悦地打断她的话,吩咐道:“将这两个人拖走,朕不想再看到她们。”旁边早就蠢蠢欲试的几名舍人将二人拖走。
众妃嫔皆跪在下面。萧成熙扫了众人一眼,倒是惊讶地说:“没想到芙贵妃面子倒是大,连霜华和兰儿也来了。”
谢晚晴这才假意看到,惊讶地说:“哎呀,臣妾倒是一时慌乱,倒是忘记了招呼她们了。”
萧成熙将她搂在怀里,适才阴鸷的面上露出笑,道:“瞧你这一惊一乍的性格,好了,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
谢晚晴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德妃却是进言道:“皇上,玉梅和秀晶二人都有处理,那这说谎的方云珠要如何处理,还请皇上给个定夺。”
萧成熙不悦地扫她一眼,道:“洛儿与芙儿倒是姐妹情深,知晓芙儿身子不好,竟是要朕替芙儿处理这事。”
谢晚晴自然无比配合地略略回礼,道:“多谢妹妹好意,这丫头的事,月芙定当给各位一个合理的处理。”
萧成熙将她一搂,放在他膝盖上坐着,也不管众妃嫔,兀自嗅着她的发香,暧昧地说:“爱妃不必忧心这些,你身子不好,朕好些日子都不敢来翠莲阁,怕是伤了爱妃。”
这句话非常暧昧,引发无数妃嫔的仇视。谢晚晴缩在萧成熙怀里,看向众妃嫔,藏得住怒意的,藏不住嫉妒的,神色各异。唯有兰嫔一人像是洞悉萧成熙的举动般,唇角露出讽刺的笑。
那抹笑让谢晚晴惊心,继而觉得难过。
难道萧成熙这般行事,这兰溪倒也是知道的么?看那神色,她倒像是知晓萧成熙对她这般好,是逢场作戏一样。
想到他那样疑心重的人却能这样去相信另一个女子,那是怎样的依赖于境界,或许自己终其一生都无法达到。
谢晚晴心里忽然难受起来,只觉得浑身一阵阵发凉,心口发闷。
“既然各位都在这里,今日,朕就宣布一件事让大家知道。”萧成熙说。
谢晚晴心里荒芜一片,他真是这样迫不及待么?
她垂下眼睑,等待着他宣布。果然如她所料,他一字一顿地说:“别以为朕鲜少在后宫走动,就不知你们在做啥。很多人一直在猜芙儿的身份。霜华,你来告诉她们,芙儿的身份。”
原本在角落里的谢霜华听得萧成熙点他的名,不由得一怔,慢腾腾地走出来,看着萧成熙,一脸询问的神色,轻喊:“皇上。”
“但说无妨,朕本来也想找机会要宣布的。”萧成熙示意。
谢霜华看看谢晚晴,慢慢转过身,说:“芙贵妃便是仁孝皇后。”
谢晚晴这一下彻底闭上眼。只听得萧成熙对众人说:“不错。芙儿就是仁孝皇后,当日朕让羽翎保护芙儿,被谢朝英所逼跳下瀑布。后来,朕寻到她,怕谢朝英再来害芙儿,便寄养在江都陈家。当然,这只是朕今日宣布的这件事的一小部分。这另外一大部分,朕倒要让你们都记清楚——”萧成熙说到这里停顿一下,低头看怀中人,却是指看到梳子样的长睫毛,眼睛闭着,像是睡着了。
他到底是君王,抬起头便不再犹豫,语气阴鸷地说:“大家要记清楚,芙儿是七虎将之一,朱雀的后人,也就是董家唯一的血脉,如果谁胆敢造次,朕定当诛其九族。可记清了?”
这一句掷地有声,众妃嫔,除了齐红袖、谢霜华与那兰溪,倒是全都一脸震惊,在谢霜华与齐红袖、兰溪三人的应答声中反应过来,纷纷应答。
“好了,你们都退下,朕乏了。”萧成熙一挥手,将怀中的谢晚晴抱起往里间走。心里也是烦躁无比,终究还是走到这一步了。他真是绝望,如果这一刻,她能跟他说:成熙,我想一辈子都跟着你。
那么,他就收手。可是,他知道她永远也不会说这等话。她跟他之间,从一开始认识就都知晓对方是阴谋家,互相看得太明了,便每一步都是一番算计与考量。
他不管身后的众妃嫔,他要宠溺着她,用尽全力,即使她心里没有他。
他抱着她,穿过花木扶疏的长廊,往那湖心小屋去。
残霞满天,荷塘之上,竟有几朵粉莲开放,怀中的她还是闭着眼。
“晴儿?”他轻喊。
谢晚晴听着,却不想应答。她怕一应答,泪就溢出眼眶。
“你是在怪我将你身份宣布么?”他抱着她,在那湖心的小屋的软榻上坐下。
谢晚晴没有说话,摇摇头,没有说话。
“可你在生我的气。”他说,语调轻轻柔柔的,竟是有几分撒娇。
谢晚晴还是摇头,紧闭着双目。
萧成熙也不再去追究,靠着小屋墙壁,将谢晚晴放到身旁软榻上,侧着身子看着她,粉粉嫩嫩的脸,乌发云鬓,倒是看得越发移不开眼。
这湖心小屋里的被褥是他方才吩咐人新换的,气息洁净,加上这周遭荷香、植物香混杂着,说不出的舒坦。他俯身下去,在她脖颈处,闻着她发端微微的香。
满天的残霞里,连日来的烦恼尽去。他不由得感叹:难怪有人爱美人不爱江山,宁愿拿了如画江山却换美人,难怪先祖拿得那份火器配方,却是封存起来,终是留下“绝情弃爱”的家训。
谢晚晴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尤其是想到兰溪的神色。她就觉得一片荒芜,没有出路。她做再多也是徒劳,怕再无回转。
悲伤满溢,弥散整个身心,她恨不得这一刻就死去,万事都不再烦恼自己。
“晴儿,你在生我的气。”萧成熙也感受她的难过,却不知她为何难过。
“臣妾没有。”她背对着他,轻轻地说。
“可我不知你为何生我的气。”他将她身子扳过来,说:“睁开眼,看我。”
谢晚晴逼于无奈,便只得睁开眼,一看到这张脸,眼泪却是扑簌簌滚落,继而就是倾盆之势。
她近乎耍横地拽着他龙袍,抽抽搭搭哭泣:“我真不想在这里遇见你。去路、退路全没了。”
这是她第一次向人坦露心迹。怕只有这般难过,才会如此脆弱,什么都放下,不管不顾地说这等话。是啊,如果不是在这个时空遇见萧成熙,而是在她的时空,那都比现在简单得多。
萧成熙却是不懂这话,只觉得她哭得很绝望,他却只能拥她入怀。
哭了许久,够了,也累了,她却是忽然厌倦了这样刀枪剑戟的生活。
“成熙,我累了。”她幽幽地说。
“那就睡一觉。”他回答,很自然地让她枕在他臂弯里。
她没有回答,若是睡一觉醒来,她又回到了自己的时空,从此之后再也没有这般纷扰,她还是混迹职场的狡黠女子,周末会一个人装模作样地去喝咖啡,或者去香港血拼一下。如果石磊另娶了,或者那个叫浚河的孩子的老妈回来了,那她继续自己的相亲生涯,去见形形色色的男子,或许会遇见合适的人,过这平凡的一生。等日后,魂归地府,若有机会八卦一下,问一问冥神郁磊跟他妻子的事是不是真的。
嗯,那是属于周晓芙的单纯生活,虽然没有一个男子说过“我只爱你一人”“我这生都会宠着你”“我来照顾你”之类的话,也没有小正太会说“等我长大娶你”,甚至在职场上遇见拍桌子的时刻,男人们都不曾让着她。但那时的周晓芙却有一种孤独的勇敢,过着自由的生活。
第28章 盛放如莲
喉咙似火烧,迷迷糊糊里,谢晚晴翻身下床,习惯性地去拿水杯。她记得睡前,在床头柜放一杯水,床边应该有一把木椅子,是方才自己用笔记本电脑时搬过来的。
嗯,不能撞到,小腿骨撞着是很痛的。
她很是满意自己的聪颖,伸手去摸床头灯的开关,却是摸到一团温热。她吓一跳,手缩回来。心想:咪咪又不安分呆在猫窝里,总是半夜趁她熟睡爬上来,这只猫真该好好教训了。
唉,不过每一次要打它,它就缩着肩,楚楚可怜地看着她,她便只是板着脸训斥几句,它像是听得懂一般“喵呜”几声,用毛茸茸的脑袋在她怀里蹭。
看来这一次应该要狠下心教训一番。她想着,就继续伸手去摸,决定先给一个教训:提着猫耳朵扔出去。
终于摸到那团温热,却不是咪咪毛茸茸的触感,而是丝绸的滑腻。她吓一跳,四处摸一阵,却感觉是一个人的胸膛。
“原来不是咪咪。”她低语。继而一惊。呀,身边睡着一个人!小偷?采花贼?
无数类似的小说、电影片段齐齐袭来。她吓得浑身一冷战,尔后却是胆子大了,想:管你小偷还是采花贼,我总得要看看帅不帅。
于是睁开惺忪的睡眼,借着窗外朦胧的天光看身边人,黄色的丝质睡衣,薄被半盖着胸膛,长发披散,有种凌乱的美,那张脸却是赫然石磊。
“呀。”她不由得叫一声。又不由得捂住嘴,看他还是熟睡着,心里稍稍安定。转念一想,自己住在十八楼,断然没有贼这么笨,再说这种装束,这地方也仿若不是自己家里。
嗯,这一定是做梦。
呀。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春梦?她脸不由得滚烫,看帅哥还睡着。不由得伸手去摸他胸膛,挺有弹性,宽厚结实的。
反正他还在睡,好好摸摸也无妨,她倒是朦朦胧胧对他上下齐手,甚至还觉得他的睡衣怪怪的,碍手碍脚,将睡衣也扒开。
真是一场豪华的春梦。她闭上眼睛,竟是咯咯地笑。
帅哥在枕畔,应该好好享受一番吧?何况这只是一场春梦,一醒了无痕,谁知道谁做了什么梦呢,谁还会谴责谁做了什么不道德的梦?
她想到此,倒是开心地笑起来。转念又暗笑自己这到底算不算老树开花,都快三十的人,这才第一次做春梦,自己还像是幼儿园第一次戴大红花一样高兴得手舞足蹈。
那边厢搭在他胸口的手却是被紧紧捉住,她身子一抖,急的要抽手出来,却是如何也抽不出。
那男子紧紧握着她的手,将她一拉,她跌入他的怀抱,竟是温暖四溢。
“看样子,你是准备好了。”他说话,那声音低沉得如钢琴低音的部分,撩拨得她耳朵痒痒的,更奇妙的是一寸寸竟是痒到她心里去。她慌得来不及去想他话语里的意味,只是一味躲闪他嘴唇的亲吻。
“别怕。”他将她固定,轻语,那声音真是他娘的魅惑人心。
真是极品啊,这气息如植物般洁净,这相貌却是自己喜欢良久的石磊,这身材却是比石磊更具有魅力。
这场梦看来注定要记入本人一辈子的史册中去,成为惊艳的一笔。
她还在乐不可支,那帅哥已迫不及待翻身压住她,却又怕压坏她一般,双手支撑在她身体两侧,俯身下来,长发纷纷垂落,扫在她脸上带起一波波的酥麻。他亲吻她的脖颈,她拼命躲闪,咯咯地笑着说:“不要,痒。”
她从未如此真性情。这般毫不掩饰,倒是让萧成熙一迟疑,情欲充斥的身子略一顿,他竭力压制,在她耳边轻语:“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这帅哥问得真是奇特,这般时候还这样绅士。她不由得一笑,果然,古人不曾欺我:春梦最美,连梦到个男人都这样长相、风度绝佳。嗯,很不错。
但毕竟从未与男子如此亲近,这般时候,却也是感到十分害羞,咬着唇点点头。
她本来极美,如此月色之下,荷香之中,这种娇羞却是让萧成熙感到癫狂。他竟是恨不得将她寸寸揉碎,尽数揉到身子里去。
可看着她半闭的眸,那种绽放的微醺,却让他怔住,心弦微微痛。她这般迷醉,到底当他是萧成熙,还是别人?
他向来睡得浅,适才她一下子坐起身,他已醒来,只是闭着眼,那丫头居然是伸手来摸他,亏得他定力好,不然早就扑过去吃掉她了。
就在那时,她摸着他,自语一句“原来不是咪咪”,这一句话如一个响雷在萧成熙头顶轰开。敢情她是将他当做别人。
可这丫头都知晓不是咪咪,却是一双手都搭过来对他上下齐手。这萧月国敢对一国之君这么个摸法的,怕也只有这丫头了。
既然她都这样主动,他怎么可以辜负她的美意,所以一翻身压住她,想不管不顾地深入她,却还是忍不住想问她的意见。
她同意得那样爽快,以至于他疑心,她是将他当作慕容睿辰。所以,他直起身子看着身下面色微醺,如月下海棠的她,轻声地问:“晚晴,你可知道我是谁?”
“晚晴”二字如渺远的咒语,又如大冬天的温暖被窝被人泼进一盆冰水,所有的迷醉忽然退却。
她猛然睁开眼,看着轻轻坐在她身上的男子,月色下的他,长发轻飞扬,眸光微醺,煞是好看。
谢晚晴转眼看周遭,这才渐渐忆起这不是成都的十八楼,而是萧月国皇宫翠莲阁的湖心亭,她也不是周晓芙,她是谢晚晴,而这个男人也不是石磊,他是爱她、却可以轻易怀疑她、放弃她的萧月国帝王萧成熙。
二人对视,目光纠缠。萧成熙竟是止不住低声问:“晴儿可看清我是谁?”
“成熙。”她看着他,没有躲闪,也不想躲闪,只轻轻吐出这名字,倒是有些庆幸这不是梦境。
像是水到渠成,花必定会开放。她在微凉的空气中,如同暗夜里洁净的莲,等待着他的检阅。
萧成熙听着她叫他的名字,一直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然后眸光渐收,下一刻却是不管不顾,低喊一声:“晴儿。”猛然俯身下去,长发纷纷垂落,如同山中月色倾盆,他吻上她的唇,辗转缠绵,却又恨不得用尽全力去蹂躏,他一把抱住她,撕碎了衣衫,锦帛的撕裂像是心底无法言诉的伤,让他狠狠吻下去,嘴唇、脸颊、脖颈…..一路而下。
他的粗暴让她骤然一动,皮肤猝然暴露在五月微凉的空气中,身子经不住颤抖。这一刻陌生男子肌肤与之触碰的细腻触感,让她想挣扎,想喊“不要”,却都是徒劳,他的气息与动作都带着浓重的侵略性。她想求取更多的抚弄,喉咙里喑哑不成的调子,却是吐不出完整的词句。